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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师-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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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问过你,终南有没有这么高的山。”廖千秋回忆方才两人的对话,心中升起疑问:“你回答我说夜终南有,是不是?”
自己一直觉得在爬山,也许是被什么障了眼迷了心智;难道丑门海方才也没意识到?
“当然有啊。”丑门海不明白男人为何又提起此事,以为他是不信:“夜终南确实有和这座塔一样高的山,只是现在还看不到罢了。”
她迷惑地看着面色不善的廖千秋,咦道:“——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说错了。就依你再歇歇吧。”廖千秋的脸色缓下来,隐去了自己看塔为山的情景。短短几句话里他心思急转,太过反常的宏伟建筑透露着重重危机的意味,他不得不防。廖千秋看得出来,以往所向披靡的四十九祸自从进了夜终南就有些力量不济,归根结底,他还得依仗丑门海保护自己周全。
趁着人马因疑虑放缓脚步,丑门海赶紧坐下歇息。
她发现裤子的颜色比原来深了许多,好多层裤子都贴在小腿上。
丑门海试着拧拧自己的裤脚,沮丧地看着满手的水。
“好湿……”她哀叫。
“嗯?谁写的诗?”努努含含糊糊地问。他正拿着一根蛋酥卷吭哧吭哧地咬,一大截碎掉的蛋卷伴着纷纷扬扬的蛋卷渣掉在懒懒头上。懒懒抬头去舔,蛋卷又从它头上骨碌碌滚下去,掉在它背上,卡住了——那里有一个因为太过肥胖而挤出来的褶。
丑门海偷眼观察瞳雪,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着下层浩瀚无际的云层出神。
“我说我的棉裤湿了……懒懒你别动。”丑门海小声说。她无比节俭贤惠地把嘴唇凑到懒懒背后,将卡在懒懒背上褶皱里的蛋卷咬住吃了。
“努努,你藏小金库,公司感到很伤心。”丑门海对努努吃独食的行为表示不满,把自己和瞳雪一路上数次二人晚餐抛在脑后,用这种节俭得过头的行为寒碜对方,膈应对方,已达到谴责努努不仗义的目的。
“再给你一根,别这样,喂!”努努果然被膈应到了,无奈把私藏的蛋卷拿出来分享。
“别舔我的脖子。”懒懒动动胡须抗议道。
“竟然是脖子!!喔喔喔!!”丑门海叹为观止地看着懒懒诡异的身形,盆子里的植物猫形象立刻高大起来。
“可以走了吧?”见时候差不多了,廖千秋伸手把丑门海拉起来。
“啊……嗯。”丑门海点点头,嘴里还叼着半根蛋卷。
努努见状也收拾利落,再把零食藏起来。一路上抱着懒懒爬台阶太麻烦,他给懒懒的盆子上凿了孔,穿上两条解释的布袋,像挎着个小书包一般把懒懒斜背在身上,也方便他腾出双手保持平。
“等等。”瞳雪倏然出声,他屈膝半跪,低头给丑门海挽起潮湿的裤腿,柔声道:“湿漉漉不好受,别将就。”
他思考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公然对丑门海温柔体贴,也许廖千秋那家伙也会因为好胜心要超过自己——算计利用虽然是难免的,起码能对她少些为难与刻薄。
“嗯。”丑门海再次点头,这回唇边带了笑意。
廖千秋果然看在眼里,执着丑门海的腕子,体贴地问:“走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我抱着你?”
丑门海愕然,无语地看一眼距自己不到五百米的塔顶,又回头看了看已经走过的一天一夜的漫长路程。
不过廖千秋还是把人抱起来了。有些时候,男人的好胜心真是很奇妙的啊!
好在丑门海身子单薄,确实没有多少重量——沉重的是被云层浸湿的重重衣衫。
丑门海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松手,生怕对方一个不慎把自己摔在地上。
丑门海在怀,廖千秋才走了几十个台阶,空气流动的感觉似乎有了些变化。
“没事的。”丑门海靠着他的肩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说:“看你的袖口就知道了。”
一路走来,廖千秋的袖口也是微潮的。他忽然感觉湿凉感一下子消失了。他依言看去,原本因为湿潮而颜色略微发深的袖口变回了干燥的色泽,一时半刻不可能蒸发的水瞬间消失了。不仅仅是袖口,廖千秋鞋子边缘些许的水渍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确切地说,所有粘着在身上的水汽都消失了。
丑门海身上的衣物更加明显,几颗浑圆的水珠离开她的衣角,像是被什么吸引着一样飞向亭子。
众人身上的湿潮之气汇成一道细流,在空中漂浮着汇入那塔顶的亭。
短暂的寂静之后,努努的一句话让人再度陷入紧张:“我们会不会被吸干?”
“不会。玉匙亭只吸引属于夜终南的水分。”瞳雪说。
“哇,”努努兴奋地感慨:“这烘干效果比太阳好用多了。”
“嗯,”丑门海拽拽廖千秋的袖子:“接着走吧。”
廖千秋把人放下了:“你自己走吧,和你的朋友聊聊天,比这样自在些。”
瞳雪既然知道再走几步衣服就能干了,又为什么要半跪着挽裤腿?
瞳雪的计划,很快就被识破了。
丑门海还沉浸在被烘干的喜悦中,指着亭子赞道:“更干,更暖,更轻松!”
依赖看科教动画片磨练性情,因此听过类似广告词的瞳雪嘴角抽了一下。
其实努努也被潮气困扰半天了。如今站在云海之上,目的地在望,又少却了湿乎乎的烦恼,努努一时豪情万丈,竟然随着上山的脚步即刻赋诗一首:
“夜南山内真恐怖,
“玉匙亭上好舒服。
“红日难当炉火暖,
“云海不会湿棉裤。”
少年背后的僵尸们从攀爬变回了蹦跳——他们身上的水分都被玉匙亭的力量吸走了,再度恢复了干爽僵直的状态。
“努努!”丑门海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你简直可以加入我们的打油诗协会了!”
“嗯!”努努也使劲点头:“虽然不明白,不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丑门海诗情无限附和道:“我看到亭子,棉裤干了。冬天过去,我该脱棉裤了。我把棉裤一脱,春姑娘来了!”
“这个更雅致一些,”努努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打油词’吧?缠绵悱恻、抉隐洞微,却又恢弘大气,阐述了万物的规律。”
“你把秋裤一脱,大灰来了。”瞳雪也补了一句,切入肯綮。
一时间无限风雅,各种诗情画意的气氛流转在三人之间,一直持续到他们终于真正接近塔顶。
站在塔顶,一时间视线再无遮拦。四野云海如潮,瞬息万变,时而平铺絮绵,时而波涛漫卷,时而簇拥如山,时而聚结蓬堆,映衬这座孤亭如黛。
这座架落在巨塔顶端的亭榭没有多余的装饰,入目朴质大气。它以黛瓦为顶,其余构架都是由看不出材质的乌沉木材组成。远观精巧的八角亭其实宽阔非常,方正形状的结构竟然有九根檐柱支撑,与八只飞角各自交错开,一圈支柱基本环绕了整个塔顶,只留下台阶环绕亭台两旁作为通路,蜿蜒如带。
原以为是峰回路转,没想到确实是一座独立的顶峰。跨过亭子再往前走,又转回了方才上山的路。
“是这里了,南山之水便在这里。”丑门海说。
果然,整个亭子内部是一潭浅浅的池水,约十米见方。雾气之上,云海之上,这一汪池水并无源头,却清澈温软,隐隐有暖意。池底铺着千万个黑色的圆形小石子,每个只有围棋子大小,细密而牢固地嵌在底部。把池水映得更加清澈明净。
廖千秋思忖,想必是这玉匙亭不断吸取夜终南的水分所蓄成的。他再无犹豫,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直接迈入亭中。
塔顶虽然宽绰,能站人的地方却不多。近百人站上去,顿显拥挤。
“我要取水了。”丑门海道。她与瞳雪目光交汇,又转向一路没言语的凤千久,施了个礼:“凤先生,请您带人帮我结阵。”
“什么阵?”凤千久问。
“南山之水属于水皇之物,或有水皇麾下看守,请用克制水脉的阵法。”
凤千久忖了一下道:“那要借用廖先生的旱祸一同守阵了。”
“行。”廖千秋应允。
一切准备得当之后,丑门海迈步入池。
她并未入水,而是站在水面上,从怀中拿出一路上时常把玩的小勺,低头探入水中。
廖千秋以为她要取水,可是丑门海没有急着动作,反而凝神屏息,端详起池底的石子来。
她最终把紫色的小勺探向池底,撬动了某颗石子,直接把黑色的石子舀出来了,轻轻搁在池边。
一缕细细的泥沙随着石子的离开灌入清澈的池塘,像一阵青烟般消散在水中。
她再次舀起距离这颗石子只有几寸的另一颗石子,这次的速度要快一些。同样是把石子拿出池水,又有细沙飘散在水中。
随着时间推移,同样的动作她已经做了百余次,水底也就有百余个小孔向外泛出细沙,纤细的沙线在水中流动,因为丑门海撬取石子的动作扭曲成各种形状。
渐渐地,丑门海留在池底的黑色卵石显出了端倪。
看着那排列布相,努努失声道:“三垣星图!”
廖千秋定睛一看,果然是星图的雏形!
丑门海却脸色煞白,呵斥道:“不许说出来!”
努努一惊,然而已经晚了。
原本明亮的光线早已经被不知从何地飘来的云翳遮挡上,空气中的土腥气味也忽然浓烈起来,几乎要憋的人喘不过气,那脚下原本白如棉絮的云层早已经变的浑黑如墨。
阴霾从云海开始,渐渐上升,压上了整个塔顶。
轰隆……乌云最深处在那一刹那间擦出了一道巨大的火花,那一道电芒撕裂了整个乌隐沉沉的天际。雷声过处,珍珠大的雨点纷纷砸落下来。
“对……对不起!”努努道歉,丑门海却没有心思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了,她必须以更快的速度完成一切。随着取出的石子越来越多,水面变得浑浊,池底的细小石子更加难以辨识。
丑门海只能凭借感觉和记忆,在完全变成流沙池的水里迅速撬出下部的石子,只留下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的星海布局。
丑门海取出的石子似乎越来越重,汗水从额头和鼻尖沁出,滴在泥沙里。原本撬出石子后会安置在一旁的动作也顾不上了,直接把石子扔在池外,滚落得满地都是。
亭外的乌云成了巨大的漩涡,盘卷出一个个黑云组成的龙卷,挟带青紫色的雷电慢慢交织聚拢,向塔顶收拢而来,竟是要把众人绞杀在此!
廖千秋的神色也严重起来,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逃离,只能期待着丑门海快点完成了!
雷火和黑色的龙卷越来越近,人们几乎能听到耳边噼啪的火花声,终于听到一声“成了!”
声音虽然嘶哑,无异于天籁。随着最后一次躬身撬取的动作,丑门海握住了一颗与其他石子不同的晶莹物体。
一时间,所有的异象都消失了,水池也瞬间恢复了清澈,谁也不知道泥沙去了哪里。
丑门海的脸色很不好看,灰暗得好像虚脱一样。她仍然立在池中央,松口气般摊开手掌,注视掌心透明的圆润物件,晶莹如水,也柔软如水,随着手掌微微转向而滚圆流动着。
她把陶匙和晶莹柔软的圆珠小心收好,不敢大意地注视着池底——众人这才发现,原本清浅的池清澈如故,却不再浅了,池底消失,一条水道通往不可见的深处。
“水道已开,只要再找到南山之木……”丑门海自语道,抬手擦拭额头的汗水。
就在这时,一双眼睛在幽暗的池底猛然睁开!
“是你!”丑门海看到那双眼,神色一变,呼声中竟带上一丝少有的惊慌。
她急忙退到池外,一声来自水底的悠长声音响起:“孤乃逆月。何人妄动南山之水?”
池水沸腾一般上下跃动,一个高大的身影破水而出,是个男子。
丑门海保持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水皇竟然亲自……”
水皇逆月的半个身子已经浮出水面,露出英气威严的面容,一双深沉狠戾的眼睛让人不敢逼视。他一振毫无水迹的华美衣袍,整个人悬空而立,阴恻恻沉声接道:“亲自来取你们擅入者的性命。”配合他言语的,是一股让人根本就兴不起反抗之意的威压,虽然那威压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两三秒钟,但是却让所有感受到过那威压的人印象深刻之极!
威压之下,人们有一种要束手待毙的感觉!
“凤先生,起阵!”
丑门海的指令没有得到回应,她回视凤千久,男人眼神空洞,而背后的几个傀儡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水!虽然不是七窍流血,却比那更诡异可怕!
“想用阵法压制我?太小看水皇的力量了!”逆月冷笑,显然是刚才一瞬间便解决了布阵的几人。
丑门海深呼吸,指甲几欲刺进掌心。
她转而扭头对其他人大吼:“快跑!按原路跑下山!千万不要尝试着跳到不远处的下层阶梯上!”
众人眼中闪过惊恐,他们自然想跑,可是动不了了!
尽管脑海中不断叫嚣着,腿就像黏着在地面上一样,根本不听自己的指挥!
“你们死在这里吧!”水皇大笑,玩弄猎物般缓慢毕竟惊惶的人。
“在夜终南,死了与活着又有什么区别?”丑门海恨声问,希望能把水皇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边。
“住口!”这句话果然激怒了水皇,逆月双目赤红,背后水汽盘卷,要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提自己痛处的人性命!
“瞳雪,祭网!”丑门海咬牙再催,幸好瞳雪还有办法动作,从袖中扯出一圈朱砂线扬手挥射,丝线破空,线遇到廊柱则绕柱转向,互相穿插层层交织,顷刻间一道道朱红色的砂线把水皇围在内部。
什么凤千久,什么廖千秋,到最后,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瞳雪……”丑门海叹气。
“你把我也绕在里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棉裤一脱,春姑娘来了。估计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风雅的诗句了。
污泥
第二十五章
作为丑门海;她可以相信瞳雪的每一句话;所以瞳雪不需要承诺。
她可以相信瞳雪的每一分心意,所以瞳雪不需要情话。
但是,她绝对不能相信瞳雪的准头。
所以;瞳雪不需要……内疚。
是丑门海亲自让他布阵的!
因为无法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最终落在别人的手里,瞳雪最终陷入魔障。他正是要借这个机会,亲眼看着陌生的敌人杀死她,再把所有人在此殉葬……各种苦情甚至苦情到苦逼的理由反复酝酿在丑门海唇边;就是没有出口。
她和水皇近在咫尺;一道道砂线把他们缚在狭窄的空间里,与外界隔开;连气流也无法向外发散。与水皇相对,丑门海可以感到一股浓烈腐朽的土腥味道铺面而来,尖锐地直入口鼻。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讲故事的环境。她想,跟这味道相比,廖千秋当年的杀伐血葬味道又算什么。
“原以为土皇天狱那厮失职放你们进来,没想到你们还真有些本事。”环视坚韧的阵法,水皇阴恻恻地说。他一开口,阵内弥漫的味道更是腥臭难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臭,而是直入灵魂的恶意和污浊。
丑门海求救般看向站在外面的瞳雪。
瞳雪心安理得地站在蚕茧一样密不透风的线绳外面,面瘫着摆了一个握拳的姿势激励丑门海,机械平板地鼓舞道:“加油小海,你要学着独当一面。虽然不忍心,但我还是要用这种手段锻炼你自立,就像谛听哥哥会把谛听弟弟一脚丫子踹出地府——你现在觉不得这是爱,以后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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