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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又见他(清穿)-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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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痕
  我把可爱的日本套娃放在了书案的一角,越看越像自己,在日本的八年生活一点一点在脑海中鲜活起来。新之助已经是八代将军了,应该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吧。则子一家不知道过得如何,则子应该已经做妈妈了,还有叶子,也嫁人了吧。你们要一直幸福哦。
  我又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看到他说“这是第二封信”的时候一阵疑惑。我努力回想,不记得还有个“第一封”啊。忽然脑中一亮,对了,一定是那份手令了,我记起那份手令背面似乎有两行字,但是当时太着急还没来得及细看。
  我放下手中的信,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我带过来的东西不多,只记得回来后似乎夹在书里了。
  
  “在找什么?”胤禛不知何时进来了。
  “一份手令。”我把装书的箱子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记得放在书里了啊,到底在哪儿了呢?”
  “什么手令?”
  “将军手令。”我一边继续找,一边说,“就是能从日本回来的那份将军手令。”
  外屋不见,我又到里屋去找,足找了有半个钟头,连个影子也没有。那应该是在府里那边了。
  我从里屋出来,胤禛已经走了,心里纳闷这个人怎么只说了两句话,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不成?只有暗暗摇头。
  收拾了桌上的信,想着得跟胤禛说一声回府一趟。
  我去了他的书房,见他不在,就问常跟这儿侍候的一个小厮,“爷呢?”
  小厮低着头道:“回福晋,爷刚出去了。”
  “你知道是去哪儿了?”
  “回福晋,奴才不知。”
  “哦。”应该又有什么事了吧。算了,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他空闲的时候再说吧。
  
  “妈妈。”小念扑过来,我差点没站稳。
  “弘历给姨娘请安,姨娘吉祥。” 我笑着摆了摆手。
  赏给小念一个爆栗,道:“都已经十岁的孩子了,还这么疯。”看了旁边瞪大眼瞧过来的弘历一眼,“你看,五弟要笑话你了。”
  小念搂着我的胳膊笑起来:“您不还说我是孩子吗。”
  “今天书都念完了?”
  小念嘟了嘴,“念完了。妈妈,你什么时候跟阿玛一个腔调了。哎哟……”小念捂住头,一脸哀怨。
  我忍不住笑出来,弘历也在一旁偷笑,估计是没见过平常一向沉稳的小念也有这么淘气的一面吧。
  我拉着他道:“你看看你四哥,这么大了还这么调皮,你将来不要跟他学。”
  弘历点点头,又看了小念一眼,连忙摇头,我疑惑的望向小念,那小子拳头还没放下呢。
  “小念,不准欺负弟弟。”
  “噢。”小念低下头。
  “去吧,带弟弟去玩一会儿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四哥,咱们去射箭吧,把三哥也叫上。”
  小念笑道:“我正有此意。”望向我,“妈妈,我们去了。”
  两人又行了礼,才高高兴兴风一阵去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禁笑着摇头:“臭小子。”
  
  这天,我正在荷塘边弹琴。一曲弹完,瞥见胤禛在不远处望着我。我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你来了。我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你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目光清冷。
  我挽着他,笑着说:“新出来的龙井,就等你来。”
  他轻轻挣脱开我的手,自己走过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不会是在他皇阿玛那儿受什么气了吧。只有跟着走了过去。
  他在琴案前坐下,我就道:“弹一曲吧。”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我的心“突突”的跳起来,他的冷冽的眼神是我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就在我有点手足无措的时候,他把目光移到古琴上。
  琴声慷慨,只是在这愤恨激昂之音中似乎有一种压抑的疼痛在萦绕,令我的心跟着隐隐痛起来,恍恍惚惚,怔忡地望着他肃然的侧脸。
  一曲奏完,我好久才回过神来,走到他身边,问:“胤禛,你怎么了?”
  他看了看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一看是那份手令,笑着接过:“你从哪里找到的?你这几天不会回府里去了吧。”
  他点点头。
  我展开,翻到背面一看,是两首俳句:“春日黄昏,此路无行人。又比去年更寂寞,春之暮。”真想不到,德川吉宗也会做俳句,还琅琅上口,这两首应该是走的时候他做的了,记得那个时候正是暮春时节。
  我看向胤禛,他背对着我而立,望向远处的湖心小岛。那天听见我找东西,他居然亲自给我拿过来,我此时的心中有如柔波涌动。我走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笑着道:“谢谢你。”
  他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放开了的我的手,不顾我惊愕的表情走掉了,从头至尾没有说一个字。我愣愣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迷惘。
  
  晚上,想着白天的事,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是遇到什么事了吧,还是去看看他吧。
  走了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到了他的书房外。书房中有昏黄的光亮透出。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外面等一会儿。
  我坐在长廊上,看着水中柔柔的月光,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个中秋,我和胤祥在水边赏月的情景,胤祥,你现在还好吗?没有自由的生活任谁都难以忍受吧,就像胤礽,唯一的安慰是还有爱你们的女子在身边陪伴你们。
  那时的月光下,我还在想念远方的亲人,如今他们都在我身边,虽然现在不能在他们跟前孝顺,但是我感到自己离他们很近很近,就足够了。记得上次回门的时候,家里人欣慰的表情,如今想来,都让我不自觉地落泪。我不会让你们再担心我,我一定会幸福的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转过头望去,见胤禛正看着我。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像一层透明的幕布阻挡在我的眼前,只令我感到淡漠与疏离。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半晌,他转过身走回屋里,我跟着走进去,问道:“胤禛,你今天怎么了?”
  他背对着我,沉默了半晌,道:“你来干什么?”
  我吃了一惊,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冷峻的面孔,“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向我,微眯了眼,半天冷冷的道:“你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一愣,心中茫然,他忽然双手箍住我的肩:“我从前问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八年之久,你总是含糊其辞,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如果不是你心里有人了,你会在那里待那么久?你不用辩解,你说你只是平民,可是一个藩主怎么会花如此工夫来帮助你一个平民,甚至为你拿到将军手令,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的心跌入谷底,我打断他,用尽量平和的语气:“你究竟想说什么?”声音中仍然透出一丝颤抖。
  他的眼中有怒火腾起,猛地推开我,我的背撞在了后面的墙上,很痛,我忍住眼泪瞪着他,只想弄个清楚。
  他冷笑一声,“一个日本国的将军,至此还不忘记已经离开几年的平民,你不觉得荒唐?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我本不相信你会骗我,可是看到那封信,看到你看信时惊喜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了……”他走近我,用手按住我的肩,双眉紧锁,“你知不知我等你等得有多苦,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有多痛……可是你,在我想你想的快发疯的时候你却依偎在别人怀里!难怪你回来的时候会对我那么冷淡,”他一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只怪我当时被喜悦蒙住了这里,现在想起来,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会在离别多年又相逢的时候是那种态度?你愿意嫁给我,也是因为弘旻对不对!”他忽然放开我,转向一边,长叹一声,“好一个‘相思苦’,我只是不知道你‘相思’的是谁,‘苦’的又是谁……”
  他的身体微晃了晃,不再看我,一甩手走了出去。
  我的脑中空白一片,心里半天没有知觉,等我慢慢回过神来,才发现眼泪已经止不住。胤禛,是我错了吗,真的是我错了吗?心越来越痛,像要爆裂开来,一股酸楚撞击心头,我顺着墙滑下,抱住自己失声大哭起来。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哭得我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只是心中变得一片空荡。一回去,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清晨了,只记得中间木香来叫了一次。
  我睁着眼躺在床上,记忆一点点恢复,脑中一点点清明。我不明白,胤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原来,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原来,我们的爱情早已如此的不堪重负。原来,到了最后除了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竟什么也没有剩下。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我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心虽然痛得无以复加,可是生活还要继续,我答应过我的家人,我要过得幸福的。
  没有爱情,一样要好好活着。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哭过了,就应该坚强起来。
  
                  奈何
  我退下手腕上戴了十几年的墨玉镯子,还有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指环,把它们一起锁进盒子里。心已经麻木了,我闭了闭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炎热的夏日一天一天过去,荷塘中的莲花还在争奇斗艳,七月的天气,已经过了容易浮躁的季节。这一个月来,白天逼着自己做事,比如练字、抚琴、画画或者修剪花木,力求让自己的心平和下来,可是夜里总是会从梦中惊醒,变得睡意全无,只好爬起来点上蜡烛,靠在床头看书。木香总是睡得很轻,开始会爬起来看看,我连忙让她回去睡着,如此过了几晚,她才习惯不管我了。保持睡觉的姿势看书很容易进入梦乡,但是缺点是比较伤视力,尤其还是在蜡烛这种光线下。所以这种办法持续几天只好丢掉,结果就导致最近一段时间老是感觉乏力,大脑还有些昏沉。
  “福晋,要不要让大夫来给您瞧瞧。”木香看我懒懒的,咬着唇说。
  我放下手中的书道:“没事,估计是最近天太热了,有点中暑,喝点绿豆汤就好了。”
  她忙道:“木香这就端来。”说着就出去了。
  这些天幸亏有木香默默无言的陪着我,让我证实自己的存在感。
  我又拿起书看起来,忽然想看《晋书》,虽然以前看过很多遍,书中那些风流人物对待寂寞时的洒脱与超然令我深深折服,那种真性情,会让我忘掉现实而有置身事外之感。
  “福晋。”木香端了绿豆汤来。
  我接过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七月下旬的时候,我感到有点不对劲儿了,这次月事推迟了有十几天还没来,虽然以前也推迟过,但是都没有这一次时间长。联想到怀小念时的迹象,我生生打了个寒颤,一直都很小心的计算着自己的安全期啊,怎么还会怀孕……不会是那次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生孩子的滋味我是真的不想再尝了。我无力的靠进躺椅里,如果真的是怀孕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老天你果然弄人么?可是若真是怀了孩子,我又怎么忍心抛弃,他从一个细胞开始就已经是一个生命了,怎么说孩子都是没有错的。
  这天傍晚,荷塘边的凉亭。我靠在躺椅里轻轻扇着团扇,清淡的茶香混着荷花的香气暗暗浮动,蛙声、蝉声、蛐蛐声,交相辉映,反而显出夏日傍晚的沉静,我的心情也变得宁静柔和起来。
  微微转过头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踏着满地落英走过来。
  我没有起身。他走进亭子,看着我半天没有开口。
  我依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努力保持淡定的语气问道:“四爷有什么事吗?”
  他的脸色暗沉,蹙了眉,用一贯冷厉的语气道:“额娘前儿念叨你来,你明早跟我去宫里。”说着转身走了。
  真是个干脆利落的转身啊,我苦笑,逼着自己将目光从他的背影移开,我忽然发现,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总是会凝望他的背影,却永远跟不上他的思路。
  
  第二天早晨,我刚用完早膳,小盛子就来催了。我照了照镜子,化了淡妆,略施了薄粉,让脸色看起来好一些。又交待了木香几句,让她别忘了撂下一扇纱屉,午后再把香炉罩上。就跟着小盛子出去了。
  坐在马车里,我微微掀了窗帘望向车外,尽量不去看对面的人。
  
  到了长春宫。
  德妃见了我招手道:“丫头啊,你可有两个月没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是不是嫌弃我老了,罗嗦了?”说着还故意斜瞅着我。
  我忙请了安,在她身边坐下,笑道:“哪儿能啊,额娘一点都不老,还是那么年轻。儿媳还怕吵着您了,您要这么说,儿媳以后可要常来您这儿聒噪了。”
  德妃笑着指了指我道:“这丫头,还是这么贫。”屋子里的人跟着笑起来。
  胤禛问了几句,就要告辞。
  德妃就道:“你忙你的去吧,我留你媳妇儿跟这儿吃晚饭,”又拉了我的手说,“我知道你们年轻夫妻的,一会儿都离不得,今儿你就甭惦记你媳妇儿了,我这两天正闷得慌,让她多陪着我会儿。”
  我没有看他,只听见他道:“儿子知道了。儿子今日晚些再过来。”
  我笑着对德妃说:“额娘爱惜赐膳,是做儿媳的荣幸,额娘快别那么说,也是几年夫妻了,早过了年轻时候了。”
  他看了我一眼。给德妃行了礼,出去了。
  
  我一边陪着德妃说着话,一边为她按摩。院子里的知了声一阵盖过一阵,时间过得很快。
  德妃看起来很高兴,“丫头啊,还别说,你给我推拿几次后,我这肩膀已经好很多了。”
  我笑起来,“额娘觉得舒服就好,儿媳以后常来给您按摩好不好?”
  德妃笑着点头:“那感情好。”
  正说着,竹帘外一个声音传来:“今儿一早这外头就来了好几只喜鹊,”丫鬟打了帘子,十四还没进屋就笑道,“我说呢,原来是嫂子来了。”他一手扇着折扇,一手拿着帕子擦着额角。
  我抿嘴一笑,同胤祯互相见了礼。德妃眉梢见喜问:“瞧这晒的,这是打哪儿来?”
  胤祯坐下道:“回额娘,儿子刚从八哥那里来,他精神不太好,在他那儿略坐了坐。”
  德妃微微敛了笑容,没有再说话。
  我忙打岔道:“十四弟倒也不嫌热,瞧外面的日头大的。你精神倒很好。”
  他面色红润,喝了一口茶笑道:“谁说不热,这还没到正午呢就把人晒的。你说这天也真怪,都入秋了,还这么热。”
  德妃故意嗔道:“活该!”
  胤祯挠头讪笑。身后的丫头都抿嘴笑起来。
  
  说了一阵话,渐渐到午时了,用过膳,大家坐了一会儿,胤祯便告辞了。德妃有了倦意,晴雪服侍着她去里间歇中觉,我自己也有些倦了,德妃便让我也去厢房歇着。
  出了屋,精神松了松,头就有点晕晕的,一个丫头忙上来扶我,我感激地笑笑。
  厢房里不热,挺通风的,我躺在凉榻上,浑身疲倦,却睡不着,就闭上眼养神。
  躺了一会儿,我感觉有人给我盖上一件薄薄的毯子,冰凉的手指轻抚上我的额头、脸颊、下颚,然后是鼻尖和唇,我心头一跳,睁开眼,就见胤禛坐在旁边正凝望着我,他手指微微一颤,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收回手,站起来背对着我道:“你脸色不太好,让太医来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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