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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水滺滺潋卿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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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濮阳夙医治好萧统帝的第二日,我就去福寿殿拜见太后,希望她实现当日的承诺。几句话下来,我的心就冷了,才意识到之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想那游梓寒乃是沐游山莊的少主,哪里是说抓就抓、说杀就杀的,若是真这般做了,朝廷跟江湖的矛盾就会激化,他们萧家才不会为了我这个无名小卒而担这个风险。太后就一直在那婉转暗示一切要以国事为重,最可气的就是那个司徒劼,一脸傲慢地指着我的鼻子说医治好皇上本就是我的分内事,今日有异族蠢蠢欲动,飞影八卫绝不可离开皇上半步,若是要报仇他们也不再阻拦,一个人去报便是了。就这样把所有的事推脱地一干二净。
  
  我从未想过一言九鼎的皇家也可以做出如此卑劣之事,欺辱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那时我才体会到为何濮阳夙那么讨厌萧家,恐怕进宫到还在其次,最可恶的就是那一张张不可一世的嘴脸!我是大笑着出了福寿殿的,太后和他司徒大将军已经格外开恩准了我离宫,准了我去报仇,给了我天大的恩惠。
  
  回到三友轩,我早已气得全身痉挛,摔坏了一屋子的东西,掀翻了一院子的草药。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我就像一枚好笑的棋子,任人摆布,没了利用价值就随手丢弃。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想下江南去报仇…可是就凭我现在这副病躯,简直是白日做梦。就算那游梓寒肯乖乖让我杀,我也没能力进他那个沐游山莊。
  
  小莲被我吼了出去,没敢再进三友轩半步,每日只是在轩外张望着我的动静;苏钦之被我骂了出去,一看到他我就想起太后,想起那帮无义之徒,那之后苏钦之只在暗处看我几眼,我知道他在,但是只要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懒得理会;濮阳夙是被我死命推出去的,就他那个倔脾气,我给他冷脸看,他也就冷脸杵在那跟我耗,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家扯着线玩弄,一脚踹他出门,让他滚;那之后他倒真再也没出现过,恐怕也是被我气到了,帮了我还被我这么对待,真真正正的好心当了驴肝肺,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替萧统帝解毒……
  
  浑浑噩噩地就这么几天过去了,当所有人的心都被我一盘盘凉水泼冷,我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宿,看那游梓寒怕是对淡墨也不是没有好感,既然我报不了仇,那就让他愧疚一辈子去吧。至于我,我想回松木林,再亲眼看看我和淡墨住过的地方,再摸摸淡墨留下的遗物……之后…就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去陪淡墨吧。想过了这么久,淡墨在那头应该也很想我,想到这,我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很有解脱的意味。
  
  清早,连公鸡还没来得及打鸣,天空是一片灰蒙蒙的,我就在屋子里窸窸窣窣地整理包袱,东西不多,就是几件从松木林带出来的衣服。松木林的东西我不想留在这肮脏的外面,同样我也不会带任何一样东西回去,除了一些干粮。
  
  我并不打算去跟太后他们辞行,恐怕他们早已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也不想跟苏钦之辞行,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就别去给人家添堵了;至于萧统帝,说实话,他的病能好,我也很高兴,毕竟他待我不薄,在这个冰冷的皇宫,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受到这里还有情感的人了,不然去跟他辞个别?
  
  就在我犹豫之际,小莲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看到我肩上的包袱先是一愣,随即抓起我的手往外跑,边跑边跟我解释:“不好了,皇上遇刺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什么?皇上受伤了?”
  
  小莲听了直摇头:“不是,皇上没事,是公子!公子受伤了!”
  
  凤皇?!我心里一惊,愣愣地被小莲拉进了璟瑄殿。进去一看里面站满了人,萧统帝坐在大殿上,四周是八个侍卫打扮的人,我猜想应该就是那飞影八卫,这几个人气息平稳,应该都是个中高手。太后跟司徒劼也来了,分别坐在萧统帝下首的两侧,太后一脸的严肃,司徒劼则是一脸的铁青。再看殿前,濮阳夙跌坐在扶椅上,一脸的惨白,手紧紧地按着胸口,明显就是受了重伤,我连忙扔下包袱跑了过去。
  
  濮阳夙看了看地上的包袱,又看了看我,突然笑着低声说:“还好赶上了,不然就晚了……”
  
  我以为他是说我再晚点赶到就晚了,红着眼大声说:“什么晚不晚的,就是晚了我也要把你治好!”
  
  濮阳夙微笑着摇摇头,我看不懂他的意思,也懒得去猜,还是先处理他的伤口要紧,清理、止血、包扎,一番下来,我也稍稍安了心,濮阳夙这伤虽然重,失血又多,但幸好只是外伤只要好好调理到也无碍的。
  
  我刚刚松了口气,濮阳夙就一头跪在了地上,一面按着伤口,一面对着萧统帝恭敬地说:“皇上,自从罪臣进宫龙体就一直欠安,好不容易皇上身子好了,就又出现这种事…想来罪臣是个不祥之人,还望皇上遣了罪臣出去。”
  
  应该是从未听到濮阳夙这么和气地对自己说话,萧统帝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喜,但随着之后的话,脸色又慢慢地难看起来,一脸的不舍。
  
  这时司徒劼也开口了:“皇上,此人刚进宫是,臣就识出他是个祸害,现在果然闹出了一堆子事,为了萧国,还望皇上三思!”
  
  “卿……孤……唉!”萧统帝先是犹豫了半天,最后像是狠下了心,问濮阳夙,“夙儿想去哪?”
  
  “皇上!”司徒劼又好死不死地插嘴,“濮阳夙乃是我萧国的阶下囚,不如放去聊城。”
  
  “聊城?孤不准!”萧统帝一脸拒绝。
  
  濮阳夙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说:“皇上,罪臣就去聊城吧。”
  
  “夙儿,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萧统帝也开不了口了,只好换个借口,“聊城是萧国最为荒凉之地,夙儿你又受了伤……”
  
  “皇上若是不放心,就让云姑娘随我一起去聊城。”濮阳夙又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司徒劼闻言,又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瞥见我扔在地上的包袱,讥笑着说:“那就要看云姑娘是想去报仇,还是跟你去聊城。”
  
  我上前一步,坚定地说:“我去聊城!”
  
  我的回话,又惹来司徒劼的一阵轻笑:“他濮阳夙可也没有替你报仇的能耐,不要到了最后又白耽误工夫。”
  
  一席话,气得我死死地捏住了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司徒劼,一字一顿地说:“我没你们那么无耻卑鄙!”
  
  “大胆!”司徒劼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重话,何况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气得他头发根根直竖,抬脚就想踹我。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力道向我发来,心想是躲不过了,谁知这时濮阳夙窜了过了,挡在了我面前。随着他的一阵闷哼,接着就是一口鲜血哇地吐了出来。
  
  我连忙扶住濮阳夙,往他身上一看,看得我只咂舌,真是结结实实的心窝一脚啊,透着薄纱都能隐隐约约看出里面青了一大片,我的眼眶顿时红了。司徒劼见没踢到我,抬脚又来!
  
  “住手!”萧统帝一下子站了起来,虎着脸沉声喝住,十足的帝王霸气。
  
  司徒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距,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退到一旁。
  
  我哭着看着濮阳夙,想去碰又不敢碰,哽咽地问他疼不疼,疼不疼…
  
  “没事,不疼。”濮阳夙虚弱地笑着安慰我。
  
  我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疼得厉害,泪流得更凶了。
  
  “夙儿……”萧统帝一脸想过来的样子,碍于现在的情形又不好动,满脸的心疼。
  
  “皇上。”濮阳夙靠在我怀里虚弱地说,“罪臣也不要求其他什么,只求皇上赐罪臣一辆马车,即刻送罪臣和云姑娘去聊城。”
  
  “这…”萧统帝很是犹豫,但看看我们又看看司徒劼,恐怕我跟濮阳夙再不离开就没命离开了,“好吧,孤准了,夙儿你多保重。”叹了口气,甩着袖子就进了后殿。
  
  我捡起我的小包袱,又勉强支撑起濮阳夙,扶着墙出了璟瑄殿,一出殿外就见到了苏钦之,想必殿内的一切他也见到了,我也就不再多说,擦过他身边时,轻轻说了句苏大哥,珍重!就扶着濮阳夙缓缓地往殿外走。两具病躯相互扶持着,蹒跚着缓缓地往殿外走去。
  
  拿着的书不知何时掉了,我这才惊醒,听到濮阳夙咳得厉害,就下榻拿了几片梨膏,递到他跟前,他习惯地接过含在嘴里,我轻声说:“别太累了。”
  
  他拿笔的手一顿,不再理会我,我回到塌上,暗暗计算梨膏是不是快吃完,该熬新的了?
  
  说起这梨膏还是在我们来聊城的路上学的,记得出了京都没多少路,四周就开始变得荒凉起来,人烟也少了许多,那阵子是濮阳夙病得最厉害的一段日子,伤口有了发炎的迹象,又因为吃了司徒劼一脚胸口积了淤血,又被这么一路颠簸,竟然发起了烧。我是心急如焚,可是也没办法,出宫的时候就带了几件衣服、一点细软,本来萧统帝赏赐了许多东西,可是到了临出门又全被司徒劼扣了下来,濮阳夙也不多话,索性不要了那些,上了马车就离开了。当时是撑足了面子,现在可受尽了罪,特别是像现在就是我知道该怎么医治,也没地儿买药!
  
  一日,濮阳夙咳得实在厉害,都见了血丝,我不忍在让他在车上颠簸,当好路过一户农户,就去投了宿,喝了点热汤稍稍好了些,我也慢慢放了心。可是到了半夜,咳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心啊肺啊都咳出来了才痛快,急得我守在一边直抹眼泪。最后连主人家都被吵醒,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不出话,濮阳夙是咳着说不来话。
  
  农家大婶拿来几片黑糊糊的东西,说是叫梨膏,最最止咳润肺,我忙不迭地让濮阳夙吃了,果然后半夜好了许多,没再怎么重咳。第二天我就求着农家大婶叫我怎么做,我把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摸了下来放到桌上,这可吓坏了那对老实的老夫妇,说要学就教,拿钱就使不得了,全都退还给了我,临走还送了我们好大一包梨膏,感动地我死塞活塞地塞了一枚玉佩过去。玉佩是濮阳夙出屋前给我的,说不管怎么着也要好好谢谢他们,我点点头。
  
  就这样一路颠簸地来到了这一穷二白的聊城,最开始车夫跟我们说到了的时候,我和濮阳夙都愣住了,原来还有这么蛮荒的地方存在。不过幸好,濮阳夙是来着做聊城太守的,穷归穷,这日子可比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不知强上多少倍。慢慢地濮阳夙的身子好了起来,伤口也愈合了,现在只是偶尔还会咳一声,但是细细调理还是会好的。可是我却刚好相反,身子越来越差,本来在宫里就被折腾了够呛,一路上又提着精神照顾濮阳夙,现在什么都好了,这心一松,什么病都冒出来了。
  
  后面的几个月,濮阳夙主要是在怎么治理聊城上花精力,我则是一面调理他的身子,一面怎么帮我自己续命。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去了,可是每每想起自己若是去了,凤皇他会不会更孤单……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地拖了下去。
  
  忽然感觉身子一热,我睁开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着了。濮阳夙拿着被子替我塞好缝隙,低声对我说:“困了就在这睡吧,我守着。”
  
  “凤皇……”我拉着他要离去的袖子。
  
  濮阳夙看了我好一会,又回到我身边,笑着说:“睡吧,我不走。”
  
  我红着脸,松开手,闷闷地说:“谁管你,爱走不走!”
  
  濮阳夙胸口一阵轻颤,笑意更浓了:“那就算我累了,你陪着我歇会?”
  
  我不理他,把头埋进了被子。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幽幽地想起:“芷沂,你要早点好起来…”
  
  我探出脑袋,对他说:“替我杀了游梓寒,我就好起来了。”
  
  濮阳夙听了,皱着眉一阵沉思,突然认真地对我说:“好,一言为定。”
  
  “什么?”我原本就是开玩笑的,以他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杀得了游梓寒。
  
  濮阳夙却是自顾自地解释:“我答应,不过不是现在。但是我们说好了,所以你要自己先好起来…”
  
  一阵无厘头的解释,让我心窝暖暖的,柔声说:“凤皇,我不想为难你的……所以…不要了,当时是开玩笑的。”
  
  濮阳夙的眉又挑了起来:“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我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只是我的病……”
  
  “别胡说,你没什么大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濮阳夙很怕提起我的病。
  
  我伸手推推在我什么闹小孩子脾气的那个人,推了半天也没理我,还转了个身,拿背盯着我,看得我只想笑。
  
  慢慢地将额头抵着他的背,小声地下着保证:“我不管是多久,但是凤皇,我会尽我所能地留在你身边的。”




芷沂·灾荒

  入冬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天气也冷得厉害。我坐在屋子里,脚下不远处火炉吱吱烧得真旺,面前的茶也从一团团的白气直到现在若有似无的几缕,我捏着茶碗胡乱地把玩。冷不丁茶碗被抽走。
  
  “姑娘,茶冷了,我帮你换一杯。”宝珠是我到了这聊城之后新招的丫鬟。
  
  我笑着点点头,接过热茶,看到紧闭的门窗,忍不住问宝珠:“外头还在下雪?”
  
  宝珠原本是想坐下继续刚才的针线活,一听我问,又连忙起身,略开点门,从门缝往外瞧了瞧,回头笑着对我说:“下着呢,还挺大的。”
  
  “是大雪啊…”我轻啄着茶碗,不再说话。想起从前,松木林的寒冬不知要比这里冷上多少,风也狂、雪也密,有时候连湖心居都不能待了,就收拾收拾找附近的山洞避上几天,往往一场雪下来,厚厚实实的几乎要过膝。可饶是这样,我也要挎弓背刀的去打猎砍柴,不然只能喝西北风。记得有一次深夜淡墨受风犯了病,身上带的那点药全不顶事,我带着斗笠,披上蓑衣就往外冲,夜黑风雪又急,刮在脸上生疼生疼的,还差点迷路,好不容易回到湖心居,一看我就傻眼了,竟然被积雪压塌了房梁。我凭借着方位,从雪堆里摸出了药,又折回去。等到了第二日,依旧挎弓背刀,精神头十足,哪像现在……受不得风、淋不得雨。果然这人啊是越安逸,越不中用,我苦笑着连连摇头。
  
  抬眼看到宝珠竟然在缝制喜服,我有点诧异:“宝珠,这衣服是……”
  
  宝珠抬起头,对我憨憨一笑:“是我姐的,前些年订下的亲,可是兵荒马乱年头总不好就给耽搁了,这几年好了些,就趁机把事给办了。”
  
  我笑着点头:“这可是大好事,到时候我和凤皇一定来讨酒喝。”
  
  宝珠一听笑得合不拢嘴:“姑娘和老爷能来,真是我们家的天大福气。”
  
  “扑哧”一声,我乐了,每次听到宝珠叫他老爷我肚子总会抽筋。我是姑娘,他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是老爷,不过在这聊城就数他最大了,这老爷恐怕是百姓对做官的最恭敬的称呼了吧。
  
  笑完了,我就凑到宝珠跟前看她绣,一面又跟他絮絮叨叨地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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