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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时-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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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不是不聪明,很多时候,读一遍两遍书就会背诵,字也写得挺拔飞扬,单看那墨迹淋漓力透纸背的字,倒看不出是女孩儿家写的。
人生得又美,又那么聪明。
小冬正抄诗,末一句正是“凤去台空江自流”,想到姚锦凤,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另一句话来。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她的手抖了一下,纸上顿时多了一个黑团。
也未必都是这样。
她把纸撤了,再换一张纸写。
沈蔷探头过来看:“你临的这是什么贴?”
小冬顺口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哥哥那里拿的。”她说完了才怔了一下,拿起字贴细看。
沈蔷小声说:“这……是王爷的字吧?”
小冬只见过两三回安王写字,倒是没注意这上头的字是不是安王的手迹。
如果说是安王的字,倒也真象。
小冬知道的安王,从来都是儒雅俊透,周身上下透着一股闲云野鹤般的超然脱俗。这字贴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恰似满纸云烟。
“那,也借我临临。”
小冬嗯了一声。
庄子上有马,下午她换了衣裳去骑一会儿,照例前面是有人牵着马走的,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秋天是个繁华的季节,满山红黄翠绿,各种果实次第成熟。
秋霜繁华之后就是严冬凋零。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进了十一月下了两场小雨,山庄里渐渐有些人心惶惶,只是胡氏严厉,庄里庄外的人都传不了什么消息。
沈蔷心里没底,虽然吃还是照吃,睡还是照睡,可是整个人好象蒙了层灰似的,怎么都显得没精神,就算在笑,也能让人看出重重心事来。
连红绫都有些撑不住似的,有天端水的时候居然走了神,水泼了一些出来,连裙子带鞋都湿了一片。
小冬倒是气定神闲。
怕也没有用,要是天真塌下来,那跑也来不及。
好吃好睡的,小冬倒是觉得自己好象还长了个儿——
呃,个儿未必真长,可脚是真长了。夏天时胡氏本来量了她的脚做鞋的,结果现在天凉了,把鞋样儿又拿出来一比,短了。
胡氏捏着小冬的脚笑着说:“长长(zhangzhang),长长(changchang)。这一年大二年小的,郡主真是长大了。”
小冬别扭地把脚往回缩缩:“光长脚可不行。”
虽然这时候不时兴缠足,可是姑娘家要是长一对大脚板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沈蔷抿嘴笑着说:“哪能呢,你的脚可是算小的。”
小冬的脚是不大,胡氏握在手里,象是握着小菱角一样。为着她的脚小巧玲珑,胡氏特别喜欢给她做鞋,一双比一双下功夫。
姚锦凤对着一盘核桃,慢慢的敲核桃仁儿吃,她喜欢这些香脆的东西。
说着话,小冬觉得有些凉浸浸地,红绫从外头进来,身上带着一点潮意:“外头落雨了。”
外头天色果然早就阴了下来,胡氏忙着张罗人开箱子取厚实被褥。
三个姑娘这段时间在山庄里,感情倒是更亲密了。姚锦凤剥了一把核桃仁儿,捧给小冬。小冬抓了一半儿,沈蔷也抓了一半儿,三个人咯吱咯吱地嚼核桃,屋里倒是显得融融洽洽的,很有生气。
小冬在这屋里住过,那是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间屋里。可是那时候压抑得很,连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屋里特别静,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庄子外面有山,有树林,风野得很,晚上刮起来呜呜响,象虎咆狼嚎一样,她那时候满心惊惶,可比现在凄惨多了。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认识,这间高而阔的屋子里好象到处都是冷风——
和那时候比,现在又有什么难熬的呢?
吃了晚饭,三个人凑在一起玩了一会儿拼竹,这已经不是当时沈蔷从河东带来的,而是赵吕看小冬喜欢,另找人给她做的,一盒里面怕没有几百根,比沈蔷当时带来的更加精致规整。小冬用拼竹拼字玩,拼的就是她白天刚背过的文章。姚锦凤挑挑拣拣,她没有耐性,不知是想拼什么,只勉强接了十来根竹管就撒手不玩了。
而沈蔷,竟然不知不觉地,拼出了一把剑的形状来。
小冬微微吃惊,沈蔷自己也有点意外,好象是随手拼的,自己也没多想。
“对了,锦凤姐,你那把刀呢?”
小冬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秦烈把刀送来的那天,还有一次是姚锦凤拿这个割绣线,那刀子可真利,小冬不知道传说中的什么吹毛断发什么样,可是那把刀是真利,感觉还没碰上去,线就轻飘飘的变成了两截。
虽然姑娘家带着刀总不是那么回事儿,可那把刀是真漂亮,见过一次很难忘记,镶金嵌玉的,小冬想,大概姚锦凤母亲那一族时兴带这个当饰品,就和京城姑娘们带什么金玉佩珊瑚环一样。想想,姚锦凤穿着她那条孔雀似的大裙子,佩着这样的刀,倒真合适。
姚锦凤说:“没有带来。”
小冬也没细问。外面雨更紧了,打得屋瓦哗哗直响。沈蔷笑着说:“我晚上不走了,跟你挤一晚上吧。”
姚锦凤一张嘴:“我也不走了。”
小冬噗哧一笑,她这张床不算大,两个人能睡,三个人就挤了。
不过外面下得紧,沈蔷多半是不想湿鞋,可能还怕黑,姚锦凤就是纯粹凑热闹了。
胡氏也不反对,笑着说:“反正屋里有地席,铺好了,你们在地下睡吧,这就能睡得下了。”
“好好,”姚锦凤先笑起来:“我还没睡过地下呢。”
果然胡氏让人地下厚厚地铺了几层褥子,别说三个,就是再来三个人也睡得下了。姚锦凤哈哈大笑一声,扑上去就在那上头打了个滚,把沈蔷吓了一跳。
三个人梳洗后并排躺下,小冬睡中间,沈蔷在左边,姚锦凤在右边。
三个姑娘挤挤挨挨的咯咯笑,肯定不会老实睡觉。
红绫探头看了一眼,胡氏说:“让她们说说话吧……”
红绫怔了一下,把门帘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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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指的指甲伤了,一敲键盘就疼==~~
第四十九章 夜话
屋子里一团昏暗,可是谁也睡不着。
三个人一人一个被窝,可是几只手在被底下伸过来抓过去互相胳吱搔痒,一会儿就把被窝都拱散了。
外头胡氏轻轻咳嗽一声,三个人顿时安份下来,你推我我推你,各自裹好被子躺平。
“我没来京城的时候,听人家说起来,京城有多好,皇宫有多好,说皇宫的屋顶上铺的都是金瓦,地下都是金砖……”
沈蔷忍不住笑:“金琉璃瓦还说得过,金砖可没有。”
小冬轻声说:“也不能说没有……”
“咦?”旁边躺的两个都来了精神:“真有金砖?”
“我也是听说的,好象当初修三大殿的时候,烧的砖里是掺了金的……”
“真的?”
小冬笑了:“金是金,可不是黄金,是铜粉之类的。”
姚锦凤嗟了一声躺回去:“铜砖啊。”
小冬说:“到底那砖什么样儿,我也没见过。”
“那,下回咱们去瞧瞧?”
嗯,机会很渺茫。她们的活动范围只在**,可到不了三大殿。
姚锦凤听着外面的雨声,出了一会儿神,小声说:“不知道这雨要下多久?昨天我看到两株枣树,还想今天去打枣子呢。”
沈蔷哼了一声:“你就记得吃。”
“好,那我打下来了你别吃。”
沈蔷气哼哼地说:“我才不吃。”
小冬咬着被角忍笑,刚才一通折腾,身上出了层汗,被子里头有点潮热。
好象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宿舍里面关了灯,大家总是不会马上就睡,聊天说地的,聊到人人眼涩嘴干才埋头大睡。
那时候什么话题都说……大多数都是没营养的废话。
姚锦凤轻声问:“小冬,你睡了?”
“没有。”
“嗯,明天咱们一起去打枣子吧,让宋妈给咱做枣糕吃,嘿,就不给某人吃。”
某人忍不住说:“明天雨要还不停,你想吃什么也吃不上啊。”
“嘿,你又不是老天爷,你说下雨就下雨呀。”
“那你又知道明天下不下?”
她们俩为了无聊的下雨不下雨的问题差点儿又吵起来。小冬嘘了一声:“小声些,胡妈妈又会训人的。”
安静了没一会儿,沈蔷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城去。”
小冬心里微微一沉,姚锦凤却不在意:“京城也没什么特别好,最起码,要跑马就没有这里这么自在。我喜欢这儿,庄子大,风吹着都哗啦啦响,自在。”
“嗯,庄子好……可也不能在庄子上住一辈子啊。”
“京城也有京城的好,”姚锦凤的语气里带点儿怀念:“京城热闹,人多。对了,咱们这么多天没去学堂,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都把咱们忘了呢。”
小冬有点晃神儿,沈蔷伸手晃晃她:“小冬。”
“嗯?”
沈蔷小声儿问:“京城没信儿吗?”
“没有。”
外面风声更紧了,吹得小冬心里也有些惶惶的没底。
雨下了两三天,雨停了之后,天晴得更好,西北风一阵阵地刮,越刮越冷。就算是姚锦凤,也只能老实的蹲在屋里头。
小冬她们围着盆儿烤芋头,经火的东西总是特别香,何况有人分着吃。
胡氏掀帘子从外头进来,她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只是脚步不象往常一样平静。
“胡妈妈?”小冬还含着半个芋头,本能地觉得有事情。
“郡主,您瞧谁来了?”
她闪过身,赵吕笑微微地进了屋。
“哥?”
旁边沈蔷手里揭下的一块黑糊糊的芋头皮,滑了手,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鞋面儿上。
真说起来,分别的日子没有多长。
可是小冬觉得,赵吕好象一下子长大了。
不,不是长大了,是……瘦了。
小冬也形容不上来。
但是她能分明的感觉到,赵吕变了。她离开京城时,那个在车下头和她挥手的男孩子,好象忽然之间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模样。
可人明明还是那个人。
“不认识哥哥了,嗯?”
他的眼睛还象小冬第一次见他那样黑白分明。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突然出现。
小冬把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冷不冷?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来的?”
“嗯,父亲让我来接你回去呢。”
又有一个人,跟在他身后也进来了。
是秦烈。
他们的脸都让风吹得泛红,因为冷,皮肤绷得紧了,所以还显得有一层光泽,倒显得容光焕发的。外头的风钻进来,灯影闪了一下。
小冬不知道为什么,鼻子酸酸的,想哭。
沈蔷总算放下了心事,硬拉着姚锦凤一起出了屋。
一定是没事儿了,雨过天晴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晚上能睡安生觉了。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程显然不重要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姚锦凤是不情不愿地跟她一起出来。
赵吕喝了一大口热茶,和小冬挤一挤,坐在一块儿,低声和她说:“圣德太后迁出凤仪宫了。”
小冬觉得一点儿都不意外。
“那圣慈太后娘娘呢?”
赵吕轻声说:“圣慈太后还住在长春宫。”
在宫里头,换一个地方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公主,皇子们从母亲身边迁移,代表他们长大了。才人,美人从掖庭迁出,代表她们有了名份,升迁了。
而圣德太后离开凤仪宫——却是她败了。
她霸着凤仪宫,陈家的人占着朝堂上的紧要位置。
赵吕轻声说:“前几天,圣慈太后娘娘也病了一场。”
呃,上次圣德太后病了一场不肯迁宫,这次巧的很,圣慈太后也病了一场,所以依旧住在长春宫。
小冬觉得世上的事还真幽默,不定什么时候就跟人开起玩笑来。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圣德太后一定不会觉得这个玩笑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赵吕揉着小冬的脸颊,嗯,软软热热嫩嫩滑滑,手感真好。
太想念了。
小冬嘟着嘴看着他:“别乱揉我。”
赵吕做出伤心的神情来:“才分开几天……就不认哥哥了……亏我天天惦记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住不惯,事情一完,就累死累活的跑来接你,结果你就给我冷脸色看……”
赵吕唱作俱佳,还拉过小冬粉扑扑的手绢抹眼角。
小冬憋着笑,拉拉他的袖子:“我也很想父亲和哥哥的。”
赵吕立刻“破涕为笑”,继续对小冬捏捏扭扭。
秦烈在一边儿看着。
心里头,有些羡慕,有些想往——
还很踏实。
看到小冬含着芋头腮被撑得圆圆的样子,多少天一直惶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第五十章 意外
此后的日子,似乎一切照旧。
宫中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一切照旧。宫人内监们,公主皇子们……都如往常一样。
没有一个人提起圣德太后。
集玉堂里少了一些旧面孔,又多了一些新面孔。
比如,曾经给赵琴做伴读的上官梅,父亲被贬谪雷州,所以她当然不会再出现在集玉堂中。
小冬记得区师傅在琴课上夸过她,说她天资聪颖。
还有,皇后已经迁进了凤仪宫。
沈芳走了,四公主换了一位伴读,是皇后娘家侄女李琼,十分稳重端庄的一位姑娘,比四公主小一岁。
小冬象往常一样,中午去长春宫给圣慈太后请安,顺便蹭饭。
长春宫增了不少人手,虽然房舍殿阁依旧,可是却比过去显得齐整端肃。
宫人禀报了一声,圣慈太后身边的采姑微笑着迎出来:“郡主来了?身子可好了?”
小冬应了一声:“都好了。”
她这么些天没有来学堂,理由是她病了,去庄子上静养。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休养”二字的水份有多大。但是,就算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人人见了她都要问一句:“郡主身子大好了?”小冬也得一遍一遍回复:“已经好了,”或是再添一句:“就是犯懒,所以多歇了几日。”
姚锦凤在一旁强忍笑,脸色别提多古怪了。
她知道小冬明明没病,在庄子上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沈蔷扯她袖子,她只能掐着手臂忍笑。
让她作伪,实在有点困难。
好在旁人当然不会不识趣的去管姚锦凤到底偷笑没偷笑。
“太后娘娘一直惦记郡主呢。”
小冬只能傻笑。
圣慈太后朝小冬招招手,小冬快走两步,匆匆行了个礼,一头扎进圣慈太后怀里。
在乡下的时候,她也真惦记这位祖母,担心她的安危。
圣慈太后露出难得的笑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把她从头到脚都仔细瞧了,才说:“嗯,气色还好。在乡下闷不闷?”
好在她没有再问病好没好。
小冬摇头说:“不闷,沈表姐和锦凤表姐陪着我呢。庄子上可好玩了,没有风的时候我还骑马呢。对了,我还跟宋妈一起去鸡窝摸鸡蛋,母鸡刚下的,摸着是热乎乎的呢。庄子后头收完豆子了,地都空着,佃农家的小孩儿在地里拾落下的豆子,我们就扒在窗户边看,他们只穿着单褂单裤,还热得一头汗呢。”
“顽皮,小心让鸡啄了手。”圣慈太后摸摸她脸:“往后一天比一天冷,记得多穿些,坐在学堂里一动不动的可更觉得冷。”
采姑给小冬端茶上来,小冬伸手接过,忽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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