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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时-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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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拜完堂,该揭盖头的时候,洞房内外可是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想瞧瞧这位嫁了当今第一才子的李家姑娘是个什么模样。
等盖头一揭下来,屋里顿时……嗯,静可闻落针。
李姑娘长得不丑,绝对不丑!就是……
那粉白粉白的脸儿,那小小的一点樱桃口,那身上红艳艳的衣裳,最重要的是,她那象刚出笼小包子一样圆润的脸……
这李姑娘有十岁吧?
咳,当然,能嫁人的姑娘,怎么也是及笄之年了吧?
但是李姑娘左看右看,都是——未成年啊!
不是说她长得不好,不过,无锡大阿福也是人见人爱,可是谁也不会把大阿福娶家去吧?
大家愣了一阵之后,回过神来开始纷纷夸赞。新娘子长得好啊,长得太好了,你看多福相!
是的,差不多所有人都用了有福气来形容新娘子的长相。
那是有福气,长得跟大阿福妹妹一样能没有福气吗?
只是,看看沈静,再看看他的新媳妇,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的不协调呢?
一个有如玉树临风,恰如翠竹笼烟,俊逸出尘,一个……嗯,刚出炉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五文钱买三个。
回去的路上小冬还在一直在琢磨。
当然,新娘子都是害羞的,一直到走小冬也没听见新娘子吱过声。不过她倒是想笑来着,嘴角一动,旁边站的应该是陪嫁大丫鬟的那小姑娘就给他使眼色,她就赶紧的把脸绷住。屋里人说了许多逗新娘子的吉祥话,早生贵子什么的那都是小意思,不少已经带了点荤色了,新娘子不知听懂没听懂,反正她看别人笑,她也想笑。
这性格也象小孩子嘛。
“我说……”
“什么?”秦烈转过头来。
“这位嫂子……好象年纪小了些。”
“有人生得就是娃娃脸嘛。”秦烈说。
“可是……”小冬还是觉得不太般配:“李姑娘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傻才好呢,”秦烈和她的观点截然相反:“娶个傻老婆是福气。要娶个精打会算一肚子鬼点子的的,你晚上睡觉都踏实不了。”
咦?
这话什么意思?
小冬手一伸,揪住了秦烈的耳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暗示我傻喽?”
“哪里会呢!”秦烈马上陪笑求饶,好话说了一筐。等到安王府下车时,旁人只见郡主脸色通红,倒是没有人想歪——今天的天气是热啊。
小冬进门的时候阿大正哭得凶,乳娘和胡氏两个人也哄不好他。
小冬心疼得很,急忙把孩子接过来。阿大已经哭得一头是汗,脸涨得象茄子似的。
“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哭成这样?快请太医……”
胡氏忙说:“太医来看过,说没事……”
“没事怎么能哭成这样……”
呃……
可是……
不哭了?
小冬低下头,阿大正美美地靠在她怀里,打着嗝儿缓着气儿,一手紧紧揪着小冬的领子。
哭?从小冬抱着他,他就立马收声住嘴了。
“这……”胡氏真是哭笑不得:“这原来是想娘了?”
小冬纳闷得很:“这才多大的孩子?他现在还不认人呢吧?”
“哪儿能呢。”胡氏说:“别人能不认识,亲娘还能不认识?毕竟是在肚子里揣了十个月的,就算不睁眼不张耳,也能认出娘来。我说今天这样不乖,平日里睡醒了都是郡主抱着哄着,今天您这一出去,他不习惯嘛,这哭就是想娘想的,怪不得怎么哄都哄不好。”
小冬心里又酸又甜。
也许这就是母子连心?
从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真切的体会到,她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已经如此紧密不可分割。
不,她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了。
她有父亲,有哥哥,有丈夫,有儿子……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也有那么多她关心的人。
阿大的小脸儿贴在亲娘的胸口上,又乖又软,好象刚才那个哭声震天的淘气孩子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小冬倒了些水拿小勺喂他,阿大很是识相,给一口喝一口,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大半碗水喝完了。他刚才又是流泪,又是淌汗,又是哭又是挣的也累的不轻,小冬抱着又哄了一会儿,阿大就又在她怀里睡着了。
第165章 做客
小冬从来不知道小孩子长得这么快,简直是一天一个样。
阿大一天天长大,也一天天壮实起来。胖得那小胳膊小腿儿都和藕节一样,打着褶,又嫩又滑。这小子特别爱笑,还特别喜欢玩水。天气炎热,每天都得要洗澡。这小子听见倒水的声音就开始待不住了,又是挣又是蹬的。不过临下水前,还是有点谨慎的。先往下探一只脚丫子试试水,然后才放心让人把他整个儿放水里去。
小冬赞叹:“他还真不傻呀。”
胡氏白她一眼:“阿大怎么会傻,阿大可是最聪明的孩子了。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见过。”
小冬心说你这么多年就跟我一块儿,上哪儿去见别的聪明孩子去?
阿大坐在水盆儿里,一边拍水,一边乐得咯咯直笑。水珠溅在脸上,小冬也顾不上抹。小孩儿一下了水,本来就又软又滑,现在更跟个泥鳅一样抓不住扶不稳。胡氏也不是熟练工——多少年都没伺候过小孩儿了。她自己也笑:“到底这姑娘和小子不一样。当年给郡主洗澡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压手,也没这么大力气,一只手就能托得稳稳当当的。”
现在别说一只手了,她们三四个人七八只手,都未必能稳当呢。
等这边洗好了包裹好,抱到榻上再擦干,扑了粉穿上兜兜。那兜兜上扎着鲜亮的鲤鱼戏莲花,鲤鱼长得肥肥的,莲花也是好大一朵。怕有风,还套了件薄绫的小褂。这边洗好,外边人说:“王爷来了。”
小冬往窗外看了一眼,窗上糊着藕色的纱,影影绰绰看见安王已经进了院子了。
小冬迎了上去:“父亲怎么这时候来了?天正热呢。”
刚过了午,大太阳照得树叶打蔫,连知了都不叫了。树梢一丝风也没有。屋里最怕热的大概就是肥猫梅花了,趴在阶下的凉荫里一动不动的,不知是在犯懒还是在睡觉。
“再来晚一会儿,你们该午睡了。”安王不在意:“我瞧瞧阿大,昨天怎么听说吐了奶?”
打起帘子,阿大正在炕上捉一只锦竹丝扎的老虎玩儿。那竹老虎扎得又精致,摸起来又凉滑。他玩得正起劲,肥肥圆圆的屁股正冲着屋门口。安王一见就乐了,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阿大手小,还不怎么灵活,把老虎给扑掉到地上了,安王忙挥手让丫鬟退开,自己亲手捡了起来递回给阿大。
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都是老爷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安王以前疼小冬,可还是坚持原则顾及形象的,现在得了这么个白白胖胖的外孙,那原则和形象就顾不上了。抱了起来举在怀里,阿大的揪着安王束发玉冠的绦子又拉又扯的,安王笑呵呵的任他拉。
小孩子吐奶不新鲜,急了呛了倒了都要吐几口,吐完该干嘛干嘛。安王道理是明白的,不过明白归明白,还是过来看了才安心。
等阿大都睡熟了,安王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让乳娘抱去安置。小冬送安王出门,头顶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人眼晕,热气迎面扑过来,让人气息为之一滞。
送到玉芳阁门口,安王停下来说:“你回屋里去吧。”
他打开扇子,没遮自己头上,倒替小冬挡着太阳。
小冬要让人拿伞来遮阳,安王说:“不过两步,又有树荫。”
俗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小冬那天抱着阿大出来,也是只求炎炎烈日别晒着了儿子,自己替他遮着。那种心情,就和现在安王替她遮阳一样。
“父亲也歇着吧。这几天连着热,我听小年说父亲晚上睡得也不好。”
虽然屋里可以用冰,但是那种暑热沉闷也实在难捱。
这个时候小冬特别怀念前世,空调,冰箱,冷饮,刨冰……尤其是空调。冰箱她倒不是太想念,虽然没冰箱,可是井水也是冰凉凉的,湃瓜果镇凉茶一样好使。窖里也有冰,只不过阿大还小,屋里不敢多用。
十八日五公主下了贴子,请了小冬还有五公主她们去灵华观做客。小冬一早就起来了,梳头更衣。秦烈在一边瞧着,拿了一旁托盘里的折枝鲜花,选了一朵芙蓉花来,替小冬簪在头上:“真不要我送你?”
“灵华观不是旁的地方,你去自然不方便。”小冬蘸了一点胭脂在掌心抹开,对着窗子看了看颜色,又用手匀了匀,才轻拍到脸上:“好长时间没用这个了,乍一闻不习惯。”
“你原来用的也不多。”秦烈看小冬对镜匀妆,斜靠在一边,顺口问了句:“五公主怎么想起来这时候请你们过去?”
“前些日子怕是没安顿好,这会儿收拾停当了,自然要请我们去认认门。”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搬个新家不请亲戚朋友上门坐坐吃一顿的?
若没有什么意外,五公主下半辈子只怕就要一直住在灵华观了。按她的年纪,和这个年月人们的平均寿数算,怎么说也还有三四十年呢。
既然要住那么久,可不得好好收拾整治。
小冬也有相当长的日子没见过五公主了,她生孩子,旁人都来道贺,五公主因为是寡居之人,按俗例并没有来,只打发了送了东西。
灵华观离长乐坊也不算远,小冬到的时候,六公主也正好到了,四公主还没有来。
“这里倒是很清静。”六公主挽着小冬的手一起进去:“我前天已经来过一次了,房舍很宽敞,旧是旧了一些,不过五姐姐自己说,不必翻新,就这样才好。”
小冬抬起头四下打量。
这里的确另有一股清幽气象,一点不显得浮华堆砌。
六公主压低声音说:“我以前没注意过,原来这里住着不少人呢,有两位我们还得喊姑母。”
“她们都住什么地方?”
六公主朝东北边一呶嘴:“就那边。都是整年整年不出门的,要不是那天过来听人提起,我也不知道还有这几位哪。有一位是一辈子没有嫁人的,另一位也是守了寡,才住到这儿来的。”六公主叹了口气:“这女人守了寡,漂亮衣裳不能穿,首饰也不能戴,一概喜庆热闹也沾不上——活得真没有意思。世道也不太公平了,怎么不见哪个男人死了老婆之后这么老实安份的?”
小冬寻思着,别说是现在了,就是再过一两千年,男女间还是不能真正平等的。人人都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寡妇门前是非多。从没听见过有人说**回头金不换,鳏夫门前是非多的。
第166章 暑热
五公主从里面迎出来,她穿着一件淡青的道袍,头发用根玉簪束起。小冬微微一怔,随即迎了上去。
五公主微微一笑:“六妹妹,小冬妹妹。”
六公主捏捏她的袖子:“呀,这个衣裳倒显得你人更好看了。回头儿我也做一身儿穿穿。”
淡青的衣裳滚着白边,就象碧水上微漾起的波纹水花。
“你要喜欢,我这还有,没有穿过的,你换上玩玩吧。”
六公主果然说:“好,那我就去换上。”
六公主刚才说的话,也差不多就是小冬的心声。
五公主穿着这样素雅的衣裳,却让小冬忽然间想起一句话来。
淡极始知花更艳。
五公主让侍女领六公主去换衣裳。她身边的侍女小冬也认识。没出嫁时就跟在她身边,等出了嫁,又随她到了林乡候家。现在她改了装束,那侍女也穿了一身道袍,依旧跟在她身边服侍。
五公主携了她的手,轻声说:“小冬妹妹随我来吧,瞧瞧我收拾的屋子。”
小冬一笑,跟着她一起朝后面去。
“那边的花是新移来的,”五公主说:“我喜欢这花,可惜以前宫中不能种这个,先前的圣德太后和皇后都不喜欢。后来嫁了人也没心情弄。要说起来,倒是这些日子过得真正顺心。”
那花色做淡紫,小巧而清丽,点缀在满满匝匝的绿叶间。
小冬向来没有什么鲜明的好恶,尤其是对花。
在她看,每种花都有自己的好。却不知道为什么圣德太后和皇后不喜欢这花。
“这花盛开时,香气馥郁直可醉人,有人给这花取别名叫贵妃醉酒——”
小冬明白了。
原来是为了这名字。
圣德太后当年有个对头崔贵妃,而皇后有个对头是明贵妃。以此想来,这贵妃醉酒在她们那里自然讨不了好。
“我小时候曾经在御花园偏僻的地方见过一株这花,很是喜欢,采了想去给母亲看,结果先让圣德太后看见了,罚了半天跪,罚完已经站不起来了……”五公主轻声说:“所以这花我记得特别清楚。越是知道它犯忌,越是忘不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去要。我的性子其实不好,太任性了。”
小冬轻声说:“五姐姐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懂得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
“也许吧。”
前面个子小小的穿着道袍的女童推开了房门。
小冬打量这间屋子。
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屋子特别的高,向上看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一进门就能感觉到一股阴凉,外面的暑热好象渗不进屋里来。
——好象,好象站在一口深井里。
屋里陈设简单,空荡荡的。若是东西多一些,那种孤清压抑的感觉也许不会这么强。
“这也太简素了。”
“还没怎么收拾。”五公主说:“天气热,人懒懒的也不想动。其实,人活着,真正需要的用到的东西并不多,这已经足够了。”
道理是人人明白的,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以前的五公主也不是这样的。
她有成箱成箱的美丽衣裳,珍贵的首饰,许多的书籍字画古董玩器。小冬印象最深的是宜兰殿五公主那间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张五公主手绘刺绣的壁画。上面是江风无限,明月清辉。
那时候小冬对五公主的才气与性情是极喜欢和佩服的。
六公主快步走了来,人还没进屋,笑声已经传了进来。
“哎呀,你们快瞧瞧,我好看么?”
六公主比五公主丰腴不少,这衣裳穿在五公主身上有一股松散风流之态,穿在六公主身上却硬生生成了丰润盈满。她头上还满是珠翠,唇上也是大红胭脂色,与这身道袍怎么看怎么不搭。
小冬点头说:“六姐姐穿什么都一样好看。”
五公主也点头赞同。六公主笑着转了个圈:“这衣裳穿着倒是又凉快又自在,不象那些衣裳,衫子裙子带子一堆,扎着捆着坠着。怪不得我婆婆也有两件这样的葛袍,果然舒服。回去我也做两件穿。”
小冬也说:“我爹也有好几件家常穿的,和这个差不多。”
六公主一来,小冬暗暗松了口气。
五公主的脾性作派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小冬和她单独在一块儿,总觉得有点儿不大……不大自在。
这屋子也让人觉得……
说话间四公主也来了。
她见了六公主的模样,掩口直笑:“你这是穿的什么……你要同五妹一起在观里清修啊?”
六公主拉着她说:“你不知道,这衣裳穿着可舒服得紧。那销金裙又重又紧,勒得我气都喘不匀,一换上这个立马就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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