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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原名:弃后)-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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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的奏折被摔得满地都是,为什么对着他,我好似从无胜局?
  我对黎子何愈加上心,想要留她在身边,凡事顺着她的意思,她仍是想逃,不着痕迹地给我下毒。我向来清楚,一个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所在意的东西,那么她最大的弱点便是姚儿。
  我给姚儿下毒,只要姚儿在我手上,便能留住她。却未料到已经辞行的沈墨中途折回,所有事情好似在我掌握中,却突然滑出五指。我不知他们何时联系上了,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毒药。突然疑惑,当初他们打算从冷宫带走的,当真只是黎儿的骨灰?
  那夜寒风阵阵,黎子何哭着求我给解药,我不肯,给了解药她便又想逃。姚儿直直扑向我,我以为她想伤我,一掌劈了过去,却见她背上一支长箭。
  黎子何好似失了魂魄般紧紧地抱着姚儿,我听不见姚儿与她说了什么,可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让我突然有些不安,我错过了什么?
  黎子何突然起身,看着我轻笑,眼里暗得着不到一丝光亮,她唤我晋言。我的脑中好似闪电划过,儿乎无法思考,看着指向她的冰冷箭头,生怕将她夺了去,大声唤着不许动手,可她抢过长弓,我还未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见她被人掳走。不远处,她立在城墙之上,右手持弓,左手拉箭,射破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当她站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原来爱早已深入骨髓。
  我再次遁入回忆里,又或者说躲入!可忆里,伤也好痛也好,只要不记起黎儿亲手斩断我和她二人的情缘,我宁可躲一辈子。
  我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直到眼前模糊晃动熟悉的身影,猛然惊醒,那人,是郝公公。
  郝公公跪在我面前泣不成声。当年我决定除掉季家,他劝过我,我只说他该比旁人更理解我。他知道我在皇宫里怎样艰难地活下来,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头,知道我骗过黎儿,亦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
  彼时他无声无息地退下,再无劝阻,此时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老泪纵横,我问他,冷宫里到底有什么?
  他摇头不肯回答,我笑道:“我早被世人遗弃,不在乎再多一个你。 ” 
  郝公公拼命磕头,我吐出一口血,他给了我答案,是希望亦是绝望。是希望,因为那是我与黎儿的孩子,终究我和她还有一丝牵绊;是绝望,因为我放任他在棺材里活了六年,病若体虚,无法开口说话。
  我的儿子,要别人护着,因为防我。
  那夜的风我觉得很凉,凉到骨子里。
  我又做梦了,梦到黎儿回来,我不顾一切地与她欢爱,对她说我爱她,让她不要离开。崩裂的伤日感觉不到疼痛,这次又错了,那人是苏白。从我决定舍弃黎儿那一刻开始,我便时常犯错,第一次是姚儿,第二次是苏白。
  调查来的结果,我中毒了。那毒是黎子何交给苏白的。我有解毒丹药,并未服下,既然黎儿想让我中毒,那便中毒吧,只要可以削减她心中的愤恨,怎样都行。
  派兵追上谢千镰,抢回一一,跟着谢千镰找到沈墨,我用一一威胁黎儿回来。
  一一很像黎儿,笑起来左脸有个梨窝,他很爱笑,总是静静地待在一边,会比画着手指与人说话。他第一次见我,对着我浅浅地笑,我抱起他,他比画着问我,姚姨呢?
  我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干净的眼神瞧着我,渐渐地,笑容散了。我给他吃了解毒的丹药,御医说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他便可以出声说一话了。我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他看着我的眼里有些疏离,比画着问我,沈叔叔呢?
  我知道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怕吓到他,背着手走了。
  一一很聪明,我把他安置在沉香殿,待了没多久他就问我,姚姨是不是住过这里?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迟疑地比画着说这里有姚姨的味道,接着便窝在榻上睡了。我去接黎儿的那夜,沈墨夜闯皇宫,劫走一一。
  回来时皇宫里处处都是血,分不清是御林军的还是他的。我遣人去追,没追到。在黎儿榻边守了一个日夜,我便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在梦里我告诉自己,不管她有多恨我,不管她还是否爱我,我要将她留在身边,再不分开。我无法容忍她与沈墨一起,亦无法再承受没有她的日子,天下已在我手,我不会再因为任何原因舍弃她。我收起所有可能制毒的东西,藏起利器,遣掉可能被她利用的人,宁愿把她锁在我身边,用一生来补偿。
  她渐渐温顺,会抚琴给我听,会靠在我胸口,她说,和我一起去接一一。我摒弃心头的不安,全心感受那份幸福,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几日吧,在黎儿面前,她不会把我当做沈墨,而是云晋言。
  我很想让这种口子长一点,再长一点,可它终究是到头了。
  我看到她发间的簪子慢慢变黑,那将子上刻了一个“黎”字,是沈墨的字迹。那簪子的质地亦很特别,我遣人去查,是西南极其珍贵的木材,百年才长一小节,几乎百毒不侵,带在身上可驱毒。
  可黎儿的簪子,已经化作纯黑,毒气深重。
  她让我喝下解毒的血,我喝了;她问我暗卫是否还在,我散了;她拿着软剑一剑剑刺向我,我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只要她在我身边,只要她不再恨我,我什么都可以补偿他。可她拿剑尖指着我的心口,我知道,一剑穿过时,我再见不到她。十几年来藏在心底的那句问话,终是问出口,我想知道她是否爱我,爱我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未曾参与的那六年。
  她没有直接回答,她说黎儿的一生是个笑话,那我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她走了,我跟上,我说过再不会放她走。
  在北宣门,她眼里一片平静,找不到波澜,看不清爱恨,她拿着凤印,高高举起,狠狠摔下,我觉得那血红的凤印,便是我的心,她曾经将它用双手捧住,慢慢焙暖,如今砸在地上,支离破碎。
  那一瞬问我明白了,黎儿,真的死了。
  我的黎儿只会对我笑;我的黎儿生气了,哄哄便会好;我的黎儿最怕我疼,比她自己疼还难受;我的黎儿小心翼翼地护着凤印,守着我和她的承诺。
  她说得对,我的黎儿,早被我亲手杀了。
  我听到许多人的尖叫声,惊恐的、诧异的,却没有担心的、难过的。我原以为早被世人遗弃,不经意间将为数不多关心我的人赶尽杀绝,时至今日,我真的如父皇所说,成了孤家寡人。
  原来,我从来不知爱为何物,不懂如何去爱。
  那次大变,我昏迷了三个月,醒来之后身子完全垮掉,常年缠绵病榻。我遣人去查过黎子何的行踪,来人回报说她被沈墨带走了。
  沈墨闯皇宫时已是重伤,有人估算过,他两次重伤,一次重病,即便他内力惊人,短时间内撑着身子恢复起来,时日一久,必定倒下。
  魏公公说我昏迷第三日,平西王便送上最后一粒解毒丹药和平西王印,附上一封信。
  那信我看了,八个字:一一姓季,两不亏欠。
  我抚着黎儿的字,心如刀纹,却是轻轻地笑了,吐出的血染了黑字,被我连连擦掉。她宁可自己中毒,也要撇清一一与我的关系。
  我拜托皇叔去查他们的行踪,皇叔去了半月,回来说在风国边境,有人曾见酷似一一的孩子,带着盲眼的女子出行,却只有一次,再未见过。
  “那沈墨呢?” 
  那时春光正盛,已经是黎儿离开的第二个年头。我坐在勤政殿的书桌前,眺望不远处刚刚修好的红弯殿,不经意地看向皇叔。
  皇叔微微皱着眉摇头,“不知,查不到。”
  我压抑住咳嗽,翻看暗线来报。谢千镰交出平西工印后带着数十名亲信隐匿于西南各大山头,据传搜集各类奇珍药草,结果如何无处可查,可数月后一众人等在去往风国的路上消失。
  我摇头苦笑。其实他们二人的生死,从来与我无关。
  我还是会在冬至点丘红灯笼,会在春日看桃花盛开,会在夏日靠在北湖的大树底下,会在秋口踩着后山枯黄的树叶嘎吱作响,心里空落落的疼痛,找不到依托。
  不记得我重病的哪个年头,那日应该是冬至吧,我记得我点了漫山的灯笼,笑着唤黎儿回来。接着我看到杨柳依依,花开正盛,穿着艳红衣裳的女子对我盈盈浅笑。我心中欢喜,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微微不安地道:“黎儿,其实… … 当年,你认错人了… … ”
  “认错了?”黎儿不解地皱着眉头,随即释然笑道,“哈哈,认错就认错叹,和我长大的人是你,和我一起玩耍的人是你,我爱上的… … 也是你… … ”
  “真的?你不怪我骗你?”我松了口气,仍是有些紧张。
  “不怪不怪。”黎儿摆了摆两手,笑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伸出一只手,甜甜地道,“跟我走吧,我等你许久了。”
  我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重重点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接着,便看到奈何桥底无声流淌的忘川之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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