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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情丝(原名:弃后)-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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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何面不改色,匆忙道:“臣略有耳闻,可不敢苟同,冯大人与妍妃娘娘无冤无仇,无理由杀人,还请皇上先派御医救人,微臣无能,无法解毒!”
黎子何面上焦虑,心中却是沉着,只有用着求情借口来找云晋言,方才有套话切入,冯爷爷入宫见云晋言,到底与他些什么?宫中传言又有几分假几分真?
“此毒无解!前日发现他服毒时御医已经诊断过。”
云晋言声音蓦地冰冷,淡淡瞥过黎子何。
黎子何心神晃晃,被他冷语刺到,就算曾经对自己那般无情,可看着他对冯宗英百般忍让,以为,至少对冯爷爷,他还是有所顾忌,或许还有几分祖孙情面,未料到要杀起来,同样狠绝无情!
“皇上,微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万是有人蓄意陷害,投毒灭口,大人死得冤枉!”黎子何鼻尖发酸,冤枉,确是冤枉,是不是,冯爷爷也觉得云晋言会念在二十多年情分上不动他?
“是朕忠奸不分,任人欺骗?”云晋言又是轻笑。
黎子何忙道:“臣不敢!冯大人于臣而言,恩同再造,臣只是心中有惑,故大胆出猜测!”
“不用猜测,此事冯宗英亲口承认!”云晋言冷声道。
黎子何心中沉,冯爷爷亲口承认,接着畏罪自杀,在外人看来合情合理,可越是如此,越是可疑,冯爷爷针对妍妃是因为季黎,可既已入冷宫,活着等死可比痛快死更加折磨,冯爷爷断不可能为送自己和冯奶奶性命,再退步,就算真要杀妍妃,六年来机会多事,何须等到如今,还被人抓住把柄?
正在无语间,黎子何觉得眼前暗,抬起眼皮便看到白缎长靴,明黄衣袍在眼前晃晃,心中跳,欲要后退,已经被云晋言扶住手臂,顺力起身,忙拱手道:“谢皇上恩典!”
“受伤?”云晋言比黎子何高出个脑袋,略略低着头,扫眼黎子何袖摆。
黎子何摇头道:“昨夜听闻冯大人病危,心急之下离开疫区,师父本与同行,哪知路遇刺客,他……他身受重伤,便让先行离开……”
黎子何无需伪装,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十名刺客,挨三箭,他可能安然脱身?
“那他现在?”
“微臣不知。”
黎子何垂首如实回答,不着痕迹瞥眼云晋言,脸上并无诧异,可也无法从表情来断定那刺客是否是他派出。
“呵呵,朕派人通知顾将军宫中消息,没想到比他动作还快。”云晋言话锋转,有趣地打量黎子何。
黎子何躬身答道:“微臣听到消息便连夜赶回,故比顾将军早步。”
面上恳切,心中却在冷笑,顾卫权为人再老实,也明白民心声望对他重要性,昨夜沈墨给他药方,他必然不会放过个拉拢民心机会,若是再传出顾大将军背着丧之痛为灾民放药……
顾卫权不是不能回,是不肯回吧!
“皇上!”殿内突然传来魏公公声音,颤抖道:“有消息过来,冯大人……断气……”
云晋言脸上笑容僵住,眸光变幻莫测,不过片刻,再次扯出个笑容,却没之前然自得,缓缓道:“烧尸身,送去将军府。”
黎子何早已料到,仍是浑身震,火葬,只有大奸大恶之人,才会在死后,尸骨不留。
“黎御医有异议?”
“微臣不敢!”黎子何掩住情绪,就算留得尸身又能如何?不会再对笑对怒拍着脑袋叫丫头……
“黎御医该回去梳洗番。”云晋言面上阴霾瞬间散尽,笑着伸手就要擦去黎子何脸上灰尘。
黎子何本能般后退,忙跪下道:“臣恐脏皇上手,就回太医院清理番。”
“呵呵,朕欣赏黎御医执着勇敢,又怎会在意些虚浮之物?”着手又伸过来。
黎子何心跳突地加快,怔怔看着他细细擦去自己脸上尘灰,嘴角噙着如既往温柔笑意,甚至感到他粗粝手,放下时有意无意滑过自己喉结,努力垂下眼,掩住眸中迸发惊慌。
“退下吧,明日该替朕诊脉。”
云晋言心情突然好起来,背着手回到书桌边坐下。
黎子何故作镇定地起身退下,背后渗出冷汗,要么,云晋言不为所知面好色,要么,云晋言已经怀疑为儿身。
太医院内有些嘈杂,医童们议论纷纷,特别是看到黎子何之后,齐唰唰看向他,接着继续交头接耳。
黎子何皱皱眉,不喜与他们起多生是非,快步走向后院,即使摆脱那些眼神,仍是觉得哪里不对,黎子何停下脚步,看看四周,未有异常,他们议论,许是冯爷爷事吧……
深吸口气欲要抬步,眼前血色闪而过,心头抽,再低头,滴滴血迹,顺着长廊蔓延,黎子何眼中灼热,血迹,顺至沈墨房门前。
思绪还未缓过来,人已经到门口,房门只是轻阖,暗红门板上,依稀见到血色掌痕,呼吸滞住,恍惚看到沈墨满身狰狞伤口,鲜血淋漓,蹒跚着进宫,回太医院,染上鲜血手推开房门,留下个印记……
“子何。”
清冷声音,拉回黎子何神智,毫不犹豫推开门,见沈墨安然坐在床边,懵在当场,干净月白长衫,看不到血渍,面色微白,并不似想象中惨无人色,看着自己眼,盈着欢喜与暖意。
“血……”黎子何眼瞥到沈墨身边那件满是血渍衣服,与他身上干净清爽完全两个模样,还有地上血,门上掌印……
“进来再。”沈墨轻轻笑,坐在床边未动。
黎子何颔首,反手关上门,拧着眉头心疼道:“伤到哪里?怎么……怎么流地血?”
沈墨眸光亮,笑道:“做做样子而已,看可有哪里不适?”
黎子何见沈墨神色轻松,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道:“莫要骗,若非重伤而回,那些个医童怎么会议论纷纷,见回来议论得更欢,是不是不让他人医治?”
“伤口已经处理过,若是让人看诊,会被发现。”沈墨看着黎子何,眼都未曾离开,笑道:“所以将他们都赶出去,只有,能看身上伤。”
“……”黎子何脸上蓦地红,话听起来,哪里不对……
沈墨脸上笑容展得更开,晃黎子何眼,黎子何沉沉心,转移话题道:“昨夜追杀是哪些人?”
“仇人。”
“哪里仇人?是不是云晋言?”
沈墨笑容僵僵,又轻轻展开,柔声道:“没事便好。”
“那先走。”黎子何心中堵,他还是不肯,透露哪怕半与他身份相关事。
沈墨急,忙站起身拉住黎子何,笑容有些勉强:“等等可好?今日还会有个好消息,与起等着可好?”
黎子何眼瞥到他胸前干净衣衫开始渗出血色,渐渐浸成斜长道,心下软,反手扶住沈墨:“上药么?”
“无碍。”沈墨顺着黎子何手,轻轻捏在掌心,突然像得糖孩子般笑起来。
黎子何只看着沈墨胸口血慢慢浸出来,错过他脸上笑。
“好消息,是指何事?”黎子何疑惑道。
沈墨神秘笑笑,两只手将黎子何手握在起,“等等便知道。”
黎子何也不多问,想到什么,神色凛,沉声道:“冯大人事,有何看法?”
“此事蹊跷。妍妃在冷宫中,刀正中胸口致命,第二日冯宗英便入宫见云晋言,什么无从知晓,当晚上冯大人与夫人服毒,是畏罪自杀。在冷宫中杀人不难,甚至要瞒过海将尸体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也不难,不可能堂而皇之将尸体放在殿内等人发现。”
“可是大人亲口向皇上认罪。”黎子何神色暗,种种不可能,也知道,偏偏冯爷爷口承认。
“冯大人么做,怕是有所袒护吧。”
袒护,若要袒护,黎子何只能想到姚妃,按照管家法,妍妃死那日,除冯爷爷,姚妃也曾去过冷宫,去冷宫,羞辱妍妃?
在旁人眼中,无疑只有个目。
可事情表面,永远是假象重重。
有些东西渐渐在脑中串起来,曾经疑惑事情,不解东西,只差个解释,便都能通。
姚妃落胎事,明面是妍妃所为,可明明知道不是,若是姚妃亲自下手,何来药材?那几日冯爷爷心神不宁,冬至那夜二人先后退席,妍妃死去那日二人都曾去过冷宫,冯爷爷临终时嘴里“姚”字。
冷宫,所有问题都在冷宫!
“要去冷宫。”黎子何蓦地站起身,抽开被沈墨握住手。
沈墨不解,正欲开口,房外传来名医童高喊声:“哪,顾将军……顾大将军……杀千灾民!”
黎子何震惊地看向沈墨,只见他对着自己笑,眸若辰光。
第四十五章
“就是所谓好消息?”震惊之后,黎子何面色突地变作煞白,如果沈墨所指是件事,那极有可能,便是他手策划,千条人命……
沈墨仍是挂着轻笑,徐徐颔首。
“千灾民,连眼都不眨?”黎子何讶异,知晓沈墨淡薄,实为凉薄,知晓他温和,只因不在意,甚至他学医,从来不是为悬壶济世,可千条无辜生命,就消散在他样个笑容里,仍是让觉得心寒。
沈墨对黎子何反应并不意外,伸手拉坐下,被手甩开,空出手臂僵僵,垂眸道:“其中好处,该是猜得到。”
“就是等到顾卫权才肯开出药方原因?”
“不错。顾卫权邀功心切,却不知药草难酬,药少人多,势必起乱,不过扇风,些火罢。”
不管顾卫权是否情愿,千灾民在他手上殒命,世人必定愤怒,久仰大将军居然不问是非,任由手下将领屠杀无辜百姓,般罪行,任由官位多重,功勋多高,不容于世。
黎子何明白,此事出,顾家必定倒台,可……
“为何定要用如此激进方法?云晋言本就有意除去顾家,们顺着他意思,自会找到机会。”
沈墨眼神荡荡,化作轻柔,语气仍是平淡,道:“上次借殷平挑起郑顾两家矛盾,郑颖被人陷害痕迹如此之重,他若有心除去顾家,必定顺水推舟扯顾家把,可殷奇突然改变态度,两家涌起斗势偃旗息鼓,些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个人,只能是云晋言。他已经看出们想要捣乱朝政想法而出手阻止,倘若继续耍些不温不火小手段,只是浪费时间!他不想让朝廷乱,们便逼得朝廷乱!”
黎子何抖抖唇,还想什么,沈墨继续道:“要看清对手。不是路人甲,不是路人乙,不是朝廷上不大不小官员,更不是心思简单心慈手软傀儡皇帝。他从个不受宠皇子到如今,可以是踩着尸体爬上那张龙椅,既要找他报仇,要么永远含着恨意在宫中仰看他指江山,要么,样得踏着尸体与他站在同样高度,如此,才有资格与他对峙。”
沈墨淡淡然语气,如重锤打在黎子何心头,双眼胀得通红,拳头亦是越捏越紧,沈墨话,找不到理由反驳。
“去冷宫。”黎子何冷冷丢下么句,转身便走。
沈墨忙道:“冷宫已被御林军守住,若无缘由,怕是不会让进去。”
“顾妍琳,是不是杀?”找不到别人去杀顾妍琳动机,甚至姚妃,也该更愿意看着在冷宫里苟延残喘地活着,沈墨既然有如此庞大势力,要杀顾妍琳不是难事,以此扰乱顾卫权心智,会让他设计顾卫权屠杀灾民事更加顺利。
“不是。”沈墨断然回答。
黎子何未回头,未回答,径直出房门,沈墨清淡声音缓缓飘到耳边:“若是想查个究竟,去找姚妃怕是更为合适。”
傍晚时分,乌云压顶,色晦暗,勤政殿内已经掌两盏灯,云晋言影子斜斜投在书桌旁,随着烛光闪动。
“皇上,是灾民暴动,实在与老臣无关!”顾卫权跪在地上,重重磕个头,声音沉痛至极。
云晋言面色不善,恼怒道:“灾民暴动也不可屠杀百姓,如今朕是想保都不得其法!”
“皇上明察!散药当场,着实混乱,灾民不知如何得知草药不够,不受控制往前涌,到最后纷纷抢药,当场踩死几人,老臣只有出动兵力镇压,哪知有人拼死反抗,兵将们时未能控制好便……死人,剩下愈加愤怒,如此不可收拾,实非臣所愿见!”
“如今不是朕明察便可完事,信又如何?百姓可会信?如若此事不之,百姓只会朕纵容包庇,此事出,便该知晓是个什么结局!”云晋言脸色发白,千算万算未算到顾卫权竟会自毁长城。
顾卫权更是胆颤,磕头道:“老臣愿亲自向受害家属赔罪!”
那些受难者,都是些平民,他带着众属登门赔罪,再赔些银两,或许……或许会好些?
“顾将军!莫非是越老越糊涂?自古将军带兵打是敌人,可有自国兵将双手染上百姓鲜血个道理?若赔罪便能事,是不是人人杀人之后赔罪便百?”云晋言低喝,顾卫权想法,还真是简单。
顾卫权浑身抖,为官至今,还从未遇到等事情,无前例,如何处置,凭不过民心,和君心。
“老臣失职,愿听凭皇上发落!”顾卫权心横,只能赌着皇上如今还不敢动自己,毕竟此事,错不全在他身上,若要杀他,手下那批将士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而扰乱军心,皇上也会有所顾忌。
“顾将军先在审法司里呆阵可好?”云晋言轻叹口气,道:“朕是想保,可现下也该避避风头,待查清切,自会放将军出来。”
“老臣叩谢皇恩!”顾卫权听云晋言语气,马上磕头谢恩,只要皇上偏袒于他,此事便好办得多。
话刚落音,便有两名侍卫带着顾卫权离开。
云晋言脸瞬间阴沉下来,捏着毛笔手不自觉用力,竟“卡擦”声断开来,有对手是好事,可他最讨厌被人逼迫!
“皇上,沈墨今日早回宫,身受重伤!”魏公公入殿行礼道。
云晋言挑眉,颔首。
“皇上,刚刚御林军总领过来问,冷宫要守到何时?”
云晋言抬头,眼神变变,冷声道:“直守着!”
黎子何换身衣物,未去冷宫,未去桃夭殿,而是出宫到冯府。风声萧瑟,哪比得人心,黎子何红着眼,从管家手里接过冯宗英骨灰盒,云晋言要送到将军府,并未指明哪日,让冯爷爷多陪陪吧。
冯府后院有片梅林,小时候季黎很是喜欢,因为白茫茫冬季,唯独那里有片颜色,且清香宜人。那时候人人都笑言,身红衣,比梅花更添冬日亮色,如今才知道,要在冬日盛开,是多么不易,那般苦寒,不是人人都能熬过。
黎子何抱住骨灰盒,眯着眼靠坐在棵梅花树底,暂且,容休息,容缅怀片刻吧。
心才刚刚柔软下来,眼泪便直直掉下,曾经摔跤会哭,被针扎到手指会哭,与爹争吵会哭,与云晋言闹别扭也会哭,知道,哭,便如梨花带雨,娇嫩可人,任是心若坚冰,也化作汪春水,哄笑逗开心。
如今受杖刑不哭,受鞭刑不哭,被人抛弃不哭,被人欺骗不哭,因为不值,可世上啊,值得哭人,个个离开。
蓦地肩上暖,眼泪被人细细擦去,黎子何睁眼,见沈墨拧着眉头,眼里盛些许怜惜,伸手替自己擦着眼泪。
慌忙撇过脑袋,瞥眼肩上披风,拿手擦去泪渍,冷声道:“怎么知道在里?”
沈墨长叹口气,随着黎子何坐下,仰面看着灰沉沉空道:“有人与过,人死,会在别地方开始新生活,他们只是换地,换方式,其实从未离开,无需难过。”
黎子何愣住,半晌,缓缓头,突然想到,或许沈墨是正确,所有人死都会有新生,譬如,只是刚好记得上辈子事情罢。
沈墨看着红肿双眼,心中抽抽,单薄身子靠在树干上,好似被风刮便走,伸过手,轻轻揽到胸前,柔声道:“若执意报仇,死伤难免,将来更是只多不少,可若就此罢休,便到此为止,可愿放下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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