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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室守则-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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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糊涂了,咱们家甚么不是钱?不光这宅子,还有里头的家什,衣裳,被褥,摆设,都是能卖的。”说着,手朝四周团团一指:“还有这些个下人,也是钱。”
这话唬了满屋的丫头婆子们一跳,跪下就磕头,央求贺济礼别把她们给卖掉。孟瑶生怕钱还没凑到,人心倒散了,忙道:“大少爷这是着急呢,哪里就到了如此地步了,卖了你们谁做事去?”
下人们得了这话,才稍稍放心,齐声谢恩,爬了起来。
贺济礼觉出自己讲了不恰当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遣退下人,这才同孟瑶商量起变卖家当的事来。俗话说倾家荡产,倾家荡产,难道真到这地步了吗?孟瑶不禁觉得有些惨然,但一想到还是闺女的命更重要,心内又无比坚定起来,捏着手帕子道:“卖,只要值钱的,都卖了。不过我娘寄存在我们家的那几只箱子,可不能动。”
贺济礼道:“那是自然,哪有为了凑钱,却拿亲戚家的东西来卖的。”
小囡囡的病耽误不得,两口子说动手就动手,立即起身,带了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到西跨院清点家当。他们做这件事情,并未想着瞒着谁,因此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面院子里。贺老太太一听说儿子同儿媳要变卖家产,还有可能连宅子都卖掉,唬得不轻,不顾身上还都是石氏家婆子掐出来的淤青,搭着小言的胳膊赶到西跨院,扶着院门就叫开了:“你们要败家,也不是这样个败法,一千两金子的药,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吃得起的,早早把这念头打消了罢,别反倒折了小囡囡的寿。”
贺济礼走出仓库,也不请她进去,黑着脸道:“娘这是甚么话,虽然咱没这么多钱,但也不能眼睁睁瞅着小囡囡去死罢?”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值得……”贺老太太嘀咕到一半,没敢再朝下讲,道,“你要凑钱,你着急,娘明白。这样,你把我乡下的那几头猪卖了去罢,还值几个钱。”
“那能值几个钱,还凑不齐一百两银子呢。”贺济礼急着清点家当,懒得再同她废话,袖子一甩,重进仓库里去了。谁知贺老太太脚跟脚地就进去了,他开箱子,她就扑箱子,他开柜子,她就抱柜子,反正是一样东西都不许人碰,全拿自个儿的身子挡着,口中还叫嚷着:“要想卖家当,除非踩过我这把老骨头。”
贺济礼心情烦躁,劝都懒得劝,直接吩咐旁边的婆子:“把老太太抬出去。”
贺老太太虽说是做惯了农活,身子健朗的人,但到底年纪也大了,哪里抵得过好几个婆子来抬她,没挣扎几下就从一只大箱子上被扯了下来。贺济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婆子们直接将贺老太太抬去第二进院子,不要让她出门。贺老太太一听,急了,大叫:“老大,你要卖家产也行,先把家分了,不然你一钱银子都不留给你兄弟,他岂不是亏惨了?”
贺济礼气得直拍柜子:“这家里一针一线都是我挣来的,他并未流过一滴汗,怎么就亏了?我分给他,是讲兄弟情义,不分他,也是该的。”
贺老太太伸出手,拼命扒着门框,不叫婆子们将她抬走,喊道:“你答应过娘的,不能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救我闺女的命要紧。”贺济礼亲自上前,从门框上扯下贺老太太的手,叫婆子们赶紧把她抬出去了。
贺老太太哪里肯罢休,一面扭着身子拼命挣扎,一面大喊大叫,声称要分家。贺济礼冲着院门口喊道:“要分家也成,且等我卖完家产,赶考归来再说。”
孟瑶一直在另一间仓库忙着清点家当,根本没搭理这边的事情,这时见贺老太太走了,才出来向贺济礼道:“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搭理老太太作甚么,赶紧清点完毕,换成钱是正经的。”
“晓得,我只是气得慌。”贺济礼应了一声,重新进去清点物事。
贺济礼这几年攒下的家当,零零碎碎的还真不少,夫妻俩忙活了小半天才清了个大概,将些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装进了大箱子,命人抬去当铺估价钱,只要不太离谱,就全都卖了,好早些凑齐买药材的钱,救回小囡囡的命。
小囡囡的病能治好治不好,全靠这些东西了,若还凑不起钱,就只能卖宅子了。孟瑶心里着急,便戴了面纱,同贺济礼一道去了当铺,想亲自和当铺掌柜的讲讲价,求求情,期望能当个好价钱。
他夫妻俩在当铺同掌柜的讨价还价,正为掌柜的开出的价钱不太如意而苦恼,就见家中来人,喜气洋洋地禀报道:“大少爷,大少夫人,这下好了,你们不用着急小姐抓药的钱了,老太太已经凑足了钱,正等着你们回去呢。”
贺老太太除了几头猪,甚么也没有,她哪里来的钱?贺济礼同孟瑶都是疑惑,待问那家人,家人却又讲不清楚,两口子只好暂时将那几只箱子搁在当铺,留了两个管家继续同掌柜的谈价,再直奔回家。
进得家门,一路上遇见的下人都是高高兴兴,称小姐的病终于有救了。众人越高兴,贺济礼夫妻就越觉得不对劲,急急忙忙奔进第二进院子,去见贺老太太。
贺老太太正与知茵同坐罗汉床上,拿着一副金镯子朝她手上戴,旁边还搁着一只小金锁,想来是给她腹中的孙子准备的。贺老太太瞧见贺济礼夫妻进来,忙指了指地上的一只大箱子,笑道:“早上你们还吵着闹着要卖家当,幸亏我有主意,凑足了钱,不然这个家,还真让你们给败了。”
贺济礼上前掀开箱子,吓了一跳,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细丝纹银,白花花地晃人眼,贺老太太似是很满意他脸上的表情,问道:“这一箱子银子,够你给小囡囡买剩下的那两味药了罢?”
贺济礼惊讶回头,反问道:“娘,你哪里来的这许多钱?”
贺老太太摩挲着知茵手上的金镯子,笑而不语。孟瑶却觉得那箱子,越看越眼熟,便招来四个婆子,齐力将沉甸甸的箱子抬起一角,亲自弯腰去看——果然,那箱子地上赫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孟”字。
孟家的箱子,怎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贺老太太将温夫人寄存在贺家的财物偷偷运去卖了,顺便再拿那些空箱子来装了钱。孟瑶想到这里,气愤非同小可,指着箱子,咬牙问贺老太太道:“老太太,这可是我娘寄存在咱们家的箱子?怎会在这里?”
贺老太太竟然理直气壮地答道:“这就是你母亲家的箱子,不过你母亲可不是寄存在我们家,而是寄存在我这里,我有权处置。”
孟瑶这会儿懒得同她理论,直接命知梅去西跨院走了一趟,发现温夫人寄存在贺家的箱笼,全都不见了。
此事非同小可,贺济礼听得回报,大惊失色,质问贺老太太道:“娘,你把孟家的箱子卖去了何处,赶紧告诉我,好去追回来。”
贺老太太一副悠闲的模样,不慌不忙道:“卖都卖了,还追回来作甚么,你们赶紧拿着这钱,去给小囡囡抓药罢,孩子的病情,可耽误不得。”
孟瑶急得直落泪,哭道:“老太太你做出这么件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就算小囡囡的病治好了,我又有甚么颜面存活于世?”
贺老太太觉得她太过于小题大做,道:“瞧你说的,我卖掉你母亲寄存在我这里的箱笼,乃是为了给我的孙女,她的亲外孙女治病,就算是你母亲在这里,她也一样会卖掉的。你放心,此事我会亲自向亲家母讲清楚说明白,绝不让你们为难。”
确实,她打着小囡囡病重的招牌,就算温夫人得知了此事,也不好意思来怪她,说不准还要赞一声好,但孟瑶却觉得脸上发烧,直觉得做了亏心事,再说温夫人存放在这里的那些箱笼,绝对不只值两味药钱,剩下的银子,全被贺老太太私藏起来了,这简直与抢劫没得两样。
贺济礼听了贺老太太的歪理,直接一只茶盏摔到她面前,吼道:“说,孟家的箱笼,到底卖到哪里去了?”
茶盏呯的一声,在青砖地上摔得粉碎,贺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瞪着贺济礼大骂:“你这是要打为娘么?你这是不孝,不孝?”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翼而飞的银子(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翼而飞的银子(一)
孟瑶将贺济礼的袖子一拉,道:“先别同她理论,赶紧把箱子追回来要紧。”说着便吩咐知梅:“那么些箱子,老太太一人怎么搬得动,去把西跨院的管事娘子,还有帮忙抬箱子的人都找来,也别进屋,就在院子里,隔开了打,叫他们讲出箱子的去向和卖得的总钱数,若不开口,或是几人讲的口供对不上,就直接打死了事。”说完,又准备吩咐小言些事情,才发现小言不见了人影,问及去向,却得知小言早在贺老太太卖孟家箱笼前,就被临时打发到乡下看猪去了。
这明显是为了支开小言,怕她通风报信,贺老太太何时有了这份机灵劲儿?孟瑶心知其中必有内情,但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便在自己陪嫁过来的婆子里挑了几人,命她们在第二进院子的正房厢房耳房内挨个翻找,务必把变卖孟家箱笼所得的每一文银子都找出来。
婆子们领命而去,很快各处便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但贺老太太却气定神闲,连拦都不拦一下。过了一会儿,去西跨院的知梅领回数十个下人,就在院子里开打,哭喊声,求饶声,顿时响成一片。
孟瑶怕这声音吵着了小囡囡,便命知梅将打人的场所换到后面园子里。贺老太太趁机道:“媳妇,小囡囡病重,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打人的事儿,还是免了罢。”
孟瑶此刻可没好脸子给她,冷笑一声,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准备一力承当责任了?要不要媳妇命人取板子来,将他们的帐,都算在你头上?”
贺老太太吓得朝罗汉床角一缩,嘀咕道:“反了,反了,你还要对婆母动板子不成?”
孟瑶盯着她道:“若这些箱子追不回来,自有人来打你板子,用不着我动手。”
贺老太太缩在床角,不敢再作声。过了一时,陪嫁婆子们来回话,却称只有在贺老太太的卧房内有一匣子零碎银子,其他地方,都不见银钱。说着,就将那匣子捧到孟瑶面前,请她过目。
贺老太太叫起来:“那是我老婆子的私房银子,这你们也要?”
孟瑶命人掀开匣盖儿瞧了瞧,只见那里头的银子的确很是散碎,不像卖孟家箱笼所得,但她仍命人把匣子收了起来,道:“若银子找不齐全,别说老太太的私房银子,就是私房衣裳,首饰,都得拿去变卖。”
贺济礼去园子里走了一趟,又亲自抡板子打了几人,回来便称知道孟家箱笼卖去了何处,匆忙带人走了。孟瑶知道,他这一去,顶多能向买家求求情,让其迟些将箱笼转手,至于把箱笼追回来,除非把银子凑齐,否则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贺老太太这样短的时间就把箱笼卖了,肯定卖的是贱价,想要再买回来,价钱可就不一样了,一定会吃个大亏。
孟瑶恨得牙根痒,强忍着去打贺老太太**掌的念头,道:“把你卖了也凑不齐这一卖一买间的差价。”
贺济礼没去多长时间就回来了,脸上神色除了失望,还有些诧异,向孟瑶道:“你说是谁买下了咱们的箱笼,竟是绸缎庄的容大老板。我央他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暂时别把箱笼转卖,他却称我们贺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害得他如今度日如年,连家门都不敢回,因此就别指望他帮咱们一把了。”
“咱们贺家究竟做了甚么对不起他们容家的事?昨天小囡囡的抓周宴上,并未听容夫人讲起呀?”孟瑶也是诧异得很,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了贺老太太那里。
贺老太太连忙摆手,撇清关系,道:“我一个乡下老太婆,连谁是容老板,谁是容夫人都不晓得,哪里会去得罪他们?”
贺济礼咬牙切齿道:“那你老人家可真会办事,偷卖亲戚家的箱笼也就罢了,还偏要捡个莫名其妙的仇家去卖。我看如今这情势,就算把钱凑够,容老板也不一定肯将箱笼重新卖回给咱们。”
贺老太太高兴道:“既然如此,那就别凑钱了,赶紧抬了这箱银子,去给小囡囡抓药罢。”
贺济礼又是一只茶盏摔过去,直接砸在了罗汉床上,茶水溅了贺老太太一身,贺老太太这下再也不敢开口了,拉着知茵挤在床角,把头垂得低低的。
这真是一泼未平一波又起,孟瑶挂牵着后面院子里仍旧昏迷不醒的小囡囡,便与贺济礼商量道:“事有轻重缓急,反正箱笼卖都卖了,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回来,不如就先挪用这一箱子银子,去把剩下的两味药抓回来,等救活了小囡囡,咱们再把家当都给卖了,凑足了钱把箱笼重新买回来。”
照目前的情形,也只能这样了,贺济礼并非迂腐之人,马上就同意了孟瑶的提议,先命人将贺老太太关进了西次间,派了四个婆子看守,再使人将那一箱子纹银运去药店,抓回剩下的两味药。孟瑶则一面亲自去生炉子,一面打发人去请名医来。
千金的药方果然不同寻常,一剂药下去,没过多久小囡囡的呼吸就平稳了,烧也退了许多,虽然离痊愈还有些远,但一眼就能看出明显好转了。孟瑶这从来不信佛的人,也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她一直担心这名医是浪得虚名、只图骗钱的,此刻见到药方的疗效,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夫妻俩对这名医都是感激万分,商量过后,决定付一笔丰厚的出诊费,但名医却一文也不肯多拿,道:“晓得你们已是倾家荡产,我还多要,岂不是让你们雪上加霜?”两口子皆欢喜遇到了好人,既是不多收钱,就想备桌酒席谢他,但名医酒也不肯吃,取了出诊费,径直回家去了。
贺济礼和孟瑶高兴女儿保命、名医做人厚道之余,又开始为家里的事烦心。孟里春闱过后,马上便要归家,那时他必要来取回箱笼,他们拿甚么给他?纵使孟里体谅他们,不予计较,他们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关,往后算是没得面目出去见人了。
贺济礼挠破了头,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只得同孟瑶商量:“咱们先凑银子,再求助于知府大人,逼着容老板照老太太的卖价,再把箱笼卖还我们,如何?”
这也算是最好的法子了,但孟瑶却担心消息一旦走漏,不仅贺家要丢脸面,连她在娘家人面前都抬不起头了。贺济礼比她更爱面子,一听这话,也犹豫起来。但两口子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还没等到天黑,街上的小道消息就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全是关于贺家变卖了孟家箱笼,又想花钱买回去的。
因容老板口口声声称贺家亏欠他在前,因此由此一举,孟瑶并不意外,只是奇怪容老板怎会知道那是孟家的箱笼,难道贺老太太糊涂到卖箱笼时,自己透了底细出来?
贺老太太到底是贺济礼的亲娘,他不肯相信她会糊涂到如此地步,然而夫妻俩到前面院子一问,还真是贺老太太自己讲出去的,原话是:“温夫人她外孙女就要病死了,她这做外祖母的,虽然改了嫁,也该尽一份心,因此她便作主将这些孟家箱笼给卖了,换了钱好救孙女的命。”据说当时贺老太太讲得是声泪俱下,不知惹来多少人同情,那抬箱笼进去的伙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还据说西跨院的管事娘子以及帮贺老太太抬箱笼去卖的下人,都是因为听了贺老太太的哭诉,以及看了她和温夫人所签订的文书,觉得贺老太太有权有理处置这些箱笼,才开了仓库的门,还帮着她把箱笼搬去了容老板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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