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王之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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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月月的眼泪，唐达林一定认为这又是哪个破编剧干的事儿。几十年的阅人阅世，告诉他一切都有可能。在动荡年代，比这离奇的事儿多了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人会被他遇上。这让他对这姐妹花平添了几分怜惜。
　　在怜惜中，他忽然觉得蓝菲菲的要求应该认真考虑一下了。说实话，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儿。近年来，滨江开发明显失控，高楼神出鬼没，规划部门成了人们张口即骂的对象。而“蓝色海岸”地处半岛龙脊，容积率批得并不低，而且已开始销售，此时突然调规，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真的很难说。但根据他的经验，要找出一个理由不是没可能。
　　于是，在繁复的CBD方案招标之余，他专门调出了“蓝色海岸”的规划，点着烟寻找灵感。而面图三日，一无所获。正烦着，张震又打来了电话。
　　“大哥，找到线索没有？”那意思，好像是在破案。
　　“屁个线索，都是你揽的好事儿！”唐达林一副受人拖累的口气。
　　“其实，也不难。现在滨江线不是在做形象设计么？为了城市风貌，弄它一个观景台什么的，不就行了？”张震有些激动，“我深入查看了地形地貌和城市控规，‘蓝色海岸’那里还真适合做一个观景台。现在不是流行城市运营么？政府拿不出钱，便让开发商去干。不妨把最高的一栋再拔高，做些观景设施，裙楼商业部分也跟着增大。政企双赢，有何不可？”
　　“咦？”唐达林桌子一拍，“妙！”
　　其实，这主意并不是张震的独立智慧，而是他与蓝菲菲在身体碰撞之后脑力激荡的又一成果。拿张震自己的说法，男女交流，贵在形式。形式决定内容。
　　为了这内容，他们没有少折腾。从海南回来后，两人就常在一起切磋。有时候，他们要借助一杯酒；有时候，他们要换换地方。但真正起作用的，是姿势。
　　那天，他们照例小饮。法国帕图斯庄园，口感不错。张震酒一下肚，下面就有些蓬勃。他索性躺了下去，慷慨地说：“今天你上来吧。”床头灯光昏暗，墙上竟然出现一个高高的柱状投影。
　　蓝菲菲有些吃惊，说：“今天怎么这样夸张？简直像个观景台。”
　　“你说像什么？”
　　“观景台！”
　　张震扭头一看，果然惟妙惟肖。他忽然灵光一闪：“哈哈，有了有了。”

第一章　身体约定（8）
5
　　有了观景台，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方案先由担纲城市形象设计的加拿大HP事务所提出。具体设想是，在半岛龙脊藏风聚气之处，建一个128米高的靴形超高层，预示这个城市大踏步向前。综合来看，“蓝色海岸”的位置是最佳选择。考虑到经济性，可以直接将其最高处的公寓重新设计，改成地标性建筑。裙楼是3万平方米的综合商业体，塔楼是写字楼和酒店。地标之巅则是一个椭圆形观景台，俯瞰半岛，纵览长江。最富想象的是，项目裙楼通过立交桥，与城市干道、规划中的地铁相连，几台超速观光电梯直达云霄。整个看上去，就像一只靴子踏进璀璨之夜，盘旋的立交则是靴子上的缀饰。
　　方案讨论会上，专家们有的叫好。有的则提出“一个战靴踏进城市，显得不太吉利”。这立即遭到了设计方的反驳，说这不是侵略之靴，是上帝之靴、凯旋之靴。
　　这一说，一直沉默着的分管副区长张震就有些兴奋了：“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天才之作。无论是视觉效果，还是象征意义，都让人激动。看到这靴子，我就想到了铿锵的脚步，想到了披荆斩棘，踏歌而行。如果还是什么帆船啦、战舰啦这些陈旧的造型，对城市形象还有什么提升呢？我们又有什么必要重金邀请国际设计大师操刀呢？”
　　“的确。伟大的城市需要伟大的创意。北京可以有鸟巢，有金蛋，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靴子呢？一个意象，总会有多义性，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但我们讨论方案，不能只局限于个人，要着眼于主流和整体。”作为主持人的规划局副局长唐达林，也忍不住说两句，“专家嘛，不妨放开些。既然请了国际设计师，眼界就得跟国际接轨。”
　　这样，大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大家的思想都是可以开放的。
　　既然政府和专家一致认定，这是城市形象的神来之笔，哪个部门会不认真对待这一笔呢？于是，涉及这一笔的每只笔都签得飞快，项目顺利通过审批。
　　没有人认为这与“蓝色海岸”的容积率有什么关系。至少公开是这样。
　　这让蓝菲菲异常兴奋，也让她重新认识到了两位的能量。
　　她粗粗算了一笔账，靴子楼总面积逾7万平方米，其中，商业3万平方米，写字楼和酒店各2万平方米。除掉酒店，保守估计可卖出5个亿。酒店资产评估，至少可以做到3个亿。而以前5万平方米的商住楼，撑破天也只能卖到4个亿。两相比较，营收翻番。即使去掉规划变更带来的建设成本、配套费、税费，利润也可净增3个亿。如果巧妙运用财务杠杆，玩点重复抵押的花招，又可以撬动几个亿。
　　这一切，不过是源于一个点子，不费吹灰之力。
　　但她明白，若没有两位仁兄，神仙也没招。她决定兑现承诺，为长久计。
　　靴子楼的成功创意，让张震颇为自得。他每次上厕所，都不禁要对靴子的原型刮目相看。
　　他反复在想，靴子楼建成后，到底会是怎样的*。对于酬劳，他倒是没怎么放心上。但有天晚上，在对饮之后，蓝菲菲用一个夸张的手势将他吓了个半醒。
　　蓝菲菲举起右手，五指张开，暧昧地说：“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张震醉眼蒙眬。
　　“你和唐大哥的。”蓝菲菲表情坚毅。
　　张震头顶嗡的一声。他没想到，她真愿这么干。老实说，他有生以来，从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而这一次，本是无心插柳。他不想给人劫财骗色的印象。。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一章　身体约定（9）
但他不置可否。因为他还没有征求大哥的意见。
　　他思虑再三，还是让蓝菲菲自己找唐大哥汇报去。由他去问，有损大哥尊严。大哥既然愿意去海南，肯定有他的想法。
　　蓝菲菲并没有贸然去找唐达林。而是托月月办了几张大客户理财卡，开了几支股票的户头。然后，让她发挥特长，帮唐大哥理理财。
　　月月明白其中的意义。这些钱，与她自己无关。
　　当再次靠近唐达林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密使。严格说来，她是不愿意充当这个角色的。但她知道，姐姐需要她这样做。她报答姐姐的时候到了。
　　对她循循善诱的理财意见，唐达林没有明确反对。他笑着，在月月脑袋上拍了拍：“真是鬼精灵。”
　　月月莞尔一笑：“人家学的就是这个嘛。”
　　唐达林哈哈大笑。他想，这都跟妖精姐姐学的吧，指不定还教了些什么呢。
　　6
　　转眼又是一年。说不清哪天起，楼市忽然火得一塌糊涂。开发商都吃了伟哥一样四处拿地。这让分管城建的张震副区长忙得晕头转向，他一会儿陪人看地，一会儿协调土地出让。说来也怪，早就有土地储备中心了，他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副区长，却像老资格的土地爷一样被人捧着，有事没事都要麻烦麻烦。而领导似乎对他也颇为器重，总是要他参与各种跟土地有关的会议。
　　这弄得他既兴奋又惶惑。
　　这不，麻烦又来了。城中区原水产市场项目，所剩无几的一块滨江宝地，同时被几个大开发商看上了。到底以什么方式出让，各方争得面红耳赤，僵持不下。
　　前些年，土地大都是协议出让，地耗子倒腾土地，将地啃得七零八落，遇到大开发商圈地或政府新区开发，便漫天要价，坐地生财。这些大号钉子户，把一个又一个新区搞得犬牙交错，丑陋不堪。
　　近年来推行“阳光新政”，任何一块商业用地都要招、拍、挂。于是槌声隆隆，尘埃漫天。不管真拍，还是假拍，地价终究是一波波飙升，弄得政府每年都要调一回基准地价。而全国地产巨头的涌入，让这个城市的拍地浪潮更加汹涌。一块地，动辄就是几十回合。一口几个亿，喊得人心惊肉跳。前两天，就有个老总现场心脏病发作，差点闹出人命。
　　政府很欣慰，城市卖出了好价钱，财政收入年年创新高。开发商也暗自得意，但总不忘转移矛盾，房价飕飕往上蹿，就说是槌子惹的祸。一个地王出世，马上又大做文章。弄得市民天天骂娘，出租车司机脾气一个比一个火暴，钉子户也越来越多。
　　这一来，就有人提议尽量少动槌子了，那玩意儿太不人性，像在鸣鼓厮杀。有些时候，用点温柔的方式一样能达到效果。
　　说这话的，张震算一个。
　　他是在亲眼目睹CBD滨江1号地块的拍卖后，产生这种想法的。这块地由本市最大土地储备机构城运集团负责整治出让，起拍价18亿。据说香港国际集团早已相中，还暗自参与了前期土地整治。那天，他照例作为区领导特邀出席。刚一进拍卖大厅，就被黑压压的人头震住了。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杀机，就连前来观摩的记者，也是一副兵临城下的神情。而几家本地巨头，还是老板亲自督阵。
　　果然，没几回合就飙升了5个亿。空气中有着火药的味道。
　　但竞拍者无一退缩，纷纷穷追不舍。半小时下来，地价已飙升到了35亿元。
　　“35亿第一次，35亿第二次。”拍卖师的声音在颤抖。

第一章　身体约定（10）
“45亿！”一个香港口音。一片哗然。张震回头一看，竟是一个胖嘟嘟的年轻人，面无表情。有记者要冲过去，却被警察当场制止。
　　“60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现场一片凝固。
　　“60亿！”年轻人再次站了起来。张震听到耳膜爆裂的声音。
　　记者再也控制不住，齐刷刷地端起“枪炮”，一阵乱闪。警察再次动了起来。
　　在混乱中，拍卖师落下了槌。众人哗地站了起来，掌声、尖叫声潮水般漫过大厅和街道。10分钟后，人们才慢慢走出来，一张张脸上挂满了汗水和惶恐。
　　第二天，各大报纸开始了新闻角力。《都市今报》头版头条刷出了超大标题：“60亿！他们疯了！”而另外几家主流大报，也各自用上了爆炸性的词句。整个城市沸腾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哪个狗日的又吃了*？！”
　　“房价又要暴涨啦！”
　　“不是疯了，就是在洗钱。”
　　在众多的叫骂中，一些有识之士发出了感叹：“这就叫资本运作啊，你不得不服。”
　　是的，哪个敢不服呢？
　　有人算了一笔账，按规划的容积率，地价摊到建筑成本里，每平方米高达万元。而周围房价最高也不过1万元。要想赚钱，单价必须卖到2万元。这显然是痴人说梦。那么，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死，要么退地。
　　有谁专门拿钱买死呢？
　　于是，这推理就顺理成章：先做一个局，高价拍进，大肆炒作，把地价做上去。然后多少缴一点定金，假以时日，就找个理由跟政府谈判，要么退地，要么延缓开发或增大容积率。而退地是政府决不愿看到的。毕竟，太影响形象了。那么，就特事特办呗。
　　很快，推理就变成了著名的论断：港商内地做局，60亿玩转一座城。
　　类似这样的标题，迅速在美联社、联合早报社等国际传媒发出。对于地王的质疑不断深入。地王不再成为一个城市价值的光荣标杆，而是一个潜台词。
　　这让人很恼火。首当其冲的就是城运集团董事长向伟达这样的土地爷。还有张震，虽然他不负责交易，但地毕竟是在自己的辖区，脸上终究挂不住。
　　但真正让他把想法说出来的，是人民商场地块的拍卖。这是他上任副区长以来亲自抓的第一个重点项目，拆迁量大，债权关系复杂。“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狠狠发了几通火，才把几方关系摆平。本来招标都可以的，偏偏一把手觉得还是拍起来有劲。于是在几家报纸发出公告，竞拍者应声而来。
　　拍卖那天，他特意把现场搞得异常严肃，还郑重其事地做了一番开场白，提醒大家“冷静出价，理性竞拍”。刚开始一片肃静，没几个回合，就有些骚动。眼看要一锤定音，突然拥进一群拆迁户，手握钢钎铁锤，宣称要搞一场自主拍卖会。说着就有人一锤砸在桌上：“哪个狗日的有钱，先把老子的补偿解决了！”
　　举座皆惊。众人作鸟兽散。
　　那一夜，张震总觉得有锤子砸在胸口上。
　　张震之所以提出少动拍槌，一方面的确是影响太大，难以控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被吹了枕边风。连续几次地王的产生，给蓝菲菲带来了巨大刺激。她掂量了一下，任何一个地王，对她来说都远若星辰。别说几十亿，就是一下拿出几个亿，都是天文数字。而现在，只要是拍卖出让，没有一块地不在十亿以上。按照规定，必须缴清地款才能办下土地使用证；也只有凭这个证，才可能抵押贷款和正式运作项目。也就是说，按正规程序，无论她怎样折腾，都不可能拿到地，拿了地也玩不转。那就只得另辟蹊径。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身体约定（11）
但怎么个“辟”法呢？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早年协议拿地的方式最科学，一切都可以谈。于是，她就想到要跟张震谈谈。
　　她特意将约会的地方选在了滨江路凯宾斯基酒店的顶楼套房。下午4点，秋日的余晖洋洋洒洒，举目望去，江山一片粲然，鳞次栉比的高楼像孩子的积木游戏，多少带点恶作剧的味道。蓝菲菲指着对岸一块巴掌大的空地，揶揄地说：“副区长同志，那就是你们卖出的60亿地王吧？”
　　“呵呵，应该是吧。”张震说道。
　　“应该是？你这个主管领导也太官僚了吧。你能将对面那些地王一一认出吗？”蓝菲菲甩甩头，不无嘲讽地看着面前这个官员，“卖了好价钱，就不认得了？”
　　没等张震开口，她就一一指认出来：“痴呆楼旁边那块，25亿；弹簧厂，30亿；那片火柴盒，32亿……它们的楼面地价有多高，你知道吗？房价要多高才能够成本？地那么贵，给拆迁户又赔了多少钱？”
　　她居然有点正义的腔调。张震看着那变形的脸，淡淡地说：“你今天是专门来教训我的吗？”
　　蓝菲菲咧咧嘴：“张区长，怎么敢教训你呀！我不过是让你看看，你的辖区有多少地在淌金流银，你的政绩多么显赫，你的手段多么高明，我们这些小开发商挤破头都进不来啦，就快被赶尽杀绝啦。”
　　“你这样说很痛快吗？”张震有些动怒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蓝菲菲扑哧笑了：“哈哈，生气啦？”
　　她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实话，这样拍下去绝不是好事。傻子都清楚，现在这地价，根本没法做。你看看，地王都是些什么主？要么是上了市的，要么就是急着上市的。这些又有几个缺地？一个比一个牛，一个比一个狠。为什么？很简单，他们需要做局，需要漂亮的报表。地嘛，放着也不生锈。现在只需把房价托上去，三五年翻番，再动也不迟。但是，作为政府官员，你能跟着起哄吗？别的不说，就房价官员问责制这一条，就够你们受的了。”
　　“那你的意思是，土地不能拍卖啰？”张震有些不以为然。
　　“依我看，拍一些是可以的，但没必要每块都拍。有些项目，完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