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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问路:再不出发,梦就远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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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中国“雄鸡”版图“鸡嘴”上的小地方,也许是因为鲜有远方来客,人们见到我们都十分热情。几个当地人主动上前和我们打招呼,聊了几句之后,他们竟然热情地给边防哨所的熟人打电话,然后带我们进入了神秘的边防哨所。
边防连的指导员对我们说,对面是俄罗斯远东的一个小村庄,居民大约只有五百人,但是边防驻军就有六十人。
我问他和对面的俄罗斯边防军关系如何,他说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互访联谊,有时候还互相请客吃饭什么的,俄罗斯边防战士尤爱中国菜和啤酒。时间一长,加上两国友好,这两支一江之隔、各守边关的军队,关系日渐融洽。过去要是发生中国老百姓越界捕鱼的事,对方会直接开枪警告,或者把人抓去。但是现在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只要我们的战士过去解释一番,对方就会把越界百姓放回来。
指导员还指了指江中心的一个狭长的小岛,告诉我们,这是一九九三年经两国协商,俄罗斯重新归还给我们的中国领土。之前我们这边的人只能以岛西的水面中央为界捕鱼,现在可以延伸到岛东水面的中心线了。
我们就这样“闯”入边防哨所,它神秘的面纱虽然揭开,神圣感却更强烈了。
从边防哨所回来的当晚,我们夜宿在乌苏镇。
乌苏镇,听这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伴着波光粼粼的乌苏里江,一座高高的哨塔矗立岸边,被誉为“东方第一哨”。这里属于黑龙江省抚远县,从地理位置上看,正好处于雄鸡之首的“鸡嘴”部位,当地人自豪地对我说:“这里就是祖国的最东方啦!”
第12节,
有时候,觉得这世界太大,自己太小,旅行时常让我忘记身在何处,尤其是来到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夜宿乌苏镇为的就是凌晨起来看日出,“中国最东方”的地理位置,为这儿的日出增添了特殊的人文含义:照进中国的第一缕阳光。
我们住进了全镇唯一的一户人家。镇长就是男主人,唯一的镇民是他的妻子,夫妻俩经营着一家家庭旅店。驻守边关的哨兵们是他们的近邻,傍晚时分,三三两两的边防军人会来到他家的小店买些小零食、方便面什么的。这些边防军的年纪顶多不过二十岁。
由于没有餐馆,我们一行四人挤在镇长家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卖部里,吃着他们下的饺子。一道厚厚的纱窗门仍然挡不住蚊子的袭击。镇长老婆见我们被咬得够呛,安慰道:“晚上给你们点上蚊香。现在条件就算好的啦,我们小的时候听老人讲,很久以前这一带还有一种刑罚,就是把人绑在白桦林里,三天后,这人就能被蚊子活活咬死,因为毒液太厉害了嘛。”她也许本想告诉我们身上这几个包不算什么,可这故事更让我们不寒而栗。y米y花y书y库y ;http://www。7mihua。com
半夜两点多,对抗着疲惫困倦硬撑身起床,就是为了迎接照进祖国的第一缕晨光。
随着壮观的日出,天色渐渐大亮。我们沿着边防哨所旁的一条小土路一直开到尽头,难以想象脚下的土地就是祖国的最东方。随后我们来到乌苏镇的大石碑前,一艘绿色军舰停靠在岸边,几个哨兵正清扫甲板。一条民用游船就停在军舰旁,船头横幅写着“黑瞎子岛旅游”。原来,近年被国人热议的黑瞎子岛就在乌苏镇以北,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交汇的地方。我们决定包一艘小汽艇去一睹此岛的真容。
黑瞎子岛长七十多公里,宽约五六公里。上世纪六十年代,当中国开发北大荒时,前苏联向黑瞎子岛上移民,这里才有了人烟。
二〇〇九年我们去的时候,黑瞎子岛尚不允许随意登临,所以只能在船上看中方的红顶哨塔与俄方的蓝顶哨塔相对矗立在树丛之中。四年之后,我的一个导演朋友在微信上晒他登临黑瞎子岛的照片,兴奋地告诉我他是前十万名登岛者之一。
当地的船夫告诉我们,为了兑现归还的承诺,俄罗斯政府做了大量工作,说服岛上居民再次搬迁,可以想象其中的难度。但牵扯到领土之争,再难的事也得办。越是在边境线上,就越显得寸土寸金,因为意义不同凡响。这次中俄边界的最终确定的确来之不易。
我们正面对着黑瞎子岛议论纷纷,船夫兴奋地喊起来:“那儿就是鸡嘴啦!”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处突出的小岛,岛上居然坐着好几个垂钓者,支起的鱼竿儿插了一排,旁边还有宿营的帐篷。不知他们是否特意挑选这个地方——对岸是俄罗斯建筑红红绿绿的屋顶,脚下是中国最东方的土地。在此垂钓真可是别有一番意境啊。
乌苏镇守着中国最大的大马哈鱼渔场,我们来的时候正好是禁渔期,因此才看到了如此宁静的江面。
第13节,重返“北大荒”的知青
重返“北大荒”的知青
分手的时刻快到了。
老段只找到一位“替补队员”,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的时间很充足,经济上也没问题。他们定在几日后在哈尔滨会合。老苏和荣姐确定了后面的日程安排,便着手预订从哈尔滨回北京的车票。
这时,老段试图游说我跟他们的车走完东北部分。“海培,你看,你的东西又多,放在我车上多方便,你中途下车,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怎么去那些边远的地方呢?我也不放心啊。”
女人容易心软。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用老大哥的口吻说着关切的话语,对我来说比用强势压人作用更大。所以我没有马上拒绝,只说了声“谢谢”。
按老段的计划,走完东北的边境线,他会从二连浩特开回北京休整一段时间。说实在的,如果我对“一个人上路”有任何胆怯的话,这个时候,老段的提议无疑是给了我一个台阶,至少,我可以和我的一堆行李设备安全回到北京,再另谋下一段行程。老段对我的温顺很满意,突然用胜利者的口吻说:“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这让我立刻有所警觉。我绝不会因为胆怯或者贪图方便而屈就于一个避风港,如果那还是一个让我失去目标、自由和勇气的避风港,那么,我宁愿去迎接风雨。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和老段各自都有一个边疆行的目标,要想绑在一起,恐怕只能实现其中的一个:要么,我做他的御用摄影师,纪录片彻底成了他环游边境的报道;要么,他甘愿做我的司机,陪着我实现拍摄纪录片的梦想。只是那时我还心存一丝幻想,也许可以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与老段商量出一个共同实现各自目标的合作模式。于是在老段再次邀请我同行之后,我先主动做了尝试,把我的摄像机镜头对准老段。
老段曾经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北大荒”这个词对于我也许只是个抽象的概念,对于他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那时我们才十六七岁,都已经扛着枪,开着拖拉机了。现在的十六岁男孩儿,恐怕还在家跟父母撒娇呢!”当年老段插队的地方叫街津口,也在中俄边境,我们的车越是接近那里,老段越是情不自禁。
“我们在前面停一停吧,我想去看看我的老连长!”大家没有异议。
老段口中念叨的老连长已在年初去世。他的儿子和儿媳接待了我们,并带老段去上香。
我带着摄像机和老段一起坐上了老连长儿子的车。他们都是地道的农民,开着一个旧夏利,车里弥漫着一股草料的味道。车子一路开到一排小平房,大概这就是边境的“八宝山”了,老连长的骨灰就安放在里面。他的儿子登上梯子,恭敬地取下来一个木牌,嘴里念叨着:“爸,北京知青来看您啦!”
第14节,
随后,我们跟着他来到平房后面的小隔间,那里有专门摆放灵牌的龛位,下面是烧纸的凹槽。老连长的儿媳点燃了纸钱说:“爸,你在下面好好的啊,你看,北京知青大老远的都来看您来啦!”
这时的老段早已湿润了双眼,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鸭舌帽,失声痛哭:“连长,我来看您了,我来晚了。您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领导啊,您不知道,您给我的影响有多大,包括我后来做事儿的那个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老段。那一刻,仿佛他人生的跌宕起伏都归入了一片深沉的海,那海便是当年知青们与命运抗争的心气儿,是他们的青春热血在荒凉的大地上沸腾,是离家的少年在异乡受到的磨砺我被眼前的情景深深打动,鼻子酸酸的,摄像机后面的视线一时间也有些模糊了。¥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仔细看了看木牌上镶嵌着的老连长的相片,相片里的老连长穿着一身军装,笑容和蔼,目光却淡定坚毅。他和老段的关系让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知青文学,还有电影《高考1977》里的农场老场长与他手下那些知青们之间的故事
告别了老连长的儿子儿媳,我们继续驱车穿越一望无际的黑土地。老段告诉大家,他们当年下乡的时候,这里都是成片的沼泽、湿地,他们要挖沟、抽水、填土,把沼泽变成可以种出粮食的沃土。
“就是那儿,就是那儿!”老段驶过一处田垄,仔细辨别了一番,喊了起来:“当年就是在那儿,知青队的八个女生坐在那儿哭!那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上头下达命令让我们抢收麦子,那可是国家财产啊。我们就跳下田去割麦子,那水淹得都齐腰了,她们几个女生在水里捞啊捞,后来累得不行了,就在那棵树下哭,就是那儿,绝对是!”
听着老段的讲述,当年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只听他感叹唏嘘:“我们那一代啊就是这样,没有选择。”
我接过老段的话头,喃喃道:“而我们这一代就是选择太多”
第15节,万里走单骑
万里走单骑
望着窗外平整的农田,道旁是高高的白杨树,路上随处可见一些新的标语:退耕还林。人工开垦破坏了天然的湿地,产生不少生态环境的问题,政府不得不将仅存不多的湿地保护起来。
我把穿越黑土地的感受在第一时间和老段分享,希望推心置腹和他谈一谈,商量一下这趟行程我们能否一起实现一个共同目标。显然,老段也很重视这次关键性谈判。不过,他的边境环游目标和实现的方式非常明确,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他都笑嘻嘻地满口答应,似乎很配合的样子。而我,虽然清楚自己要拍的是纪录片,可这纪录片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我们在路上能拍到什么样的素材我却不能完全确定。这样的话,势必还是会被老段的车牵着鼻子走。┊米┊花┊书┊库┊ ;www。7mihua。com
话说不到点子上,让我有些苦恼,也发觉这次谈判自己明显处于劣势。
到达黑龙江省的同江市,老段从这里驱车两个小时去哈尔滨接从北京来的小武,以接替老苏和荣姐,顺便保养他的爱车。我一个人在宾馆犹豫着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吃早餐时,我无意中看见宾馆大堂经理正津津有味地观看俄罗斯电视台播放的节目,觉得这场景十分有趣,很有边境城市的特色,便举起了摄像机。
我随口问了一句:“这节目能听懂吗?”
没想到,这位年轻人不仅能听懂,还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原来,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同江人,却曾经在俄罗斯生活过七年。这不正是我想采访的典型边境人物吗?
年轻人姓张,刚开始,他看到我举着摄像机拍他还不太好意思。我拿出一套奥运志愿者微笑圈送给他,向他说明自己想拍一个关于边境老百姓的纪录片。小张这下领会了我的意图,并主动提出趁他这会儿工作闲暇可以带我去附近的中俄边贸市场转转。
说着一口东北话的小张只有小学一年级文化水平。他告诉我当年他去俄罗斯做小本买卖,最大的困难就是语言。“没有学校,没有课本,没有老师,完全靠自学。做生意时和俄罗斯人比比划划,再把他们的发音用相近的中文记在本子上,从日常对话中一一对号入座揣摩这些发音的意思。为了学说俄语,那时我白天干活儿,晚上背本子上的发音,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愣是把这门弹大舌头的语言攻克了下来。”
边贸市场上,没走两步就能见到他的熟人,还有不少俄罗斯人,大家都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用流利的俄语跟人寒暄,或者介绍哪儿有最新最好的货可以买。我随手指了指市场某个商铺贴出的俄语广告,好奇地问上面写的是什么,他却很不好意思地回头冲我笑了笑,挠着头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会说,不会看。”“啊?!这你还在俄罗斯生活了七年呐!”我当时也是脱口而出,没给他留面子。回到宾馆再看这段素材,发现极为生动有趣。
第16节,
我决定离开老段的车,因为我终于知道自己想要拍摄什么样的纪录片了。我往家里寄回去一个三十斤重的大箱子,然后转移到车站前二十元一晚的小旅店住下。
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心里真没底,只有一本地图册在手。我在旅店仔细研究边境城镇,规划路线。我想,先一点点靠近边境再说。
小张忙完他的工作来看我,问我接下来去哪儿。我说沿着边境线走,下一站应该是黑河,然后是漠河。结果我们到车站一打听,同江到黑河的路段正在修路,只好放弃。要继续北上,只能从同江先南下折返到哈尔滨,再从那里转火车去漠河。
小张又给我讲述了一段他在俄罗斯的亲身经历。
七年前,小张像同江许多年轻人一样向往着出国,与他的家乡一江之隔的俄罗斯就是他们出国的首选。当时,小张一句俄语都不会说,虽然家人反对、朋友劝阻,但这些都拦不住他。那时俄罗斯的生活用品极度匮乏,大到电视机、电冰箱,小到指甲刀、圆珠笔,所以他们给中国商人的签证十分宽松。
当年轻的小张跨过乌苏里江来到陌生的对岸,他惊奇地发现,外国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以前远远望见的尖顶小洋楼、小别墅,近看都是破房子,市场上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张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对我说:“我用了三个月时间考察,第一桶金是卖裤头赚的。因为我发现他们那旮瘩人都不穿裤头,他们压根儿就不生产这个。”于是他一次性批发了一万元钱的货,竟然在一周内售罄,净赚六千元。“这在当时可是了不得,后来别人都跟在我后头进这个,我呢,转行做别的了,又大赚一笔。”
然而,就在小张风光回乡、给父母买房买车后不久,对岸的一场意外大火将他所有的货品还有现金化为灰烬,那一年他二十九岁。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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