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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商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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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一条时常干枯的小河,围绕在小村周围……忙不完的黄土地,喝不够的苦井水,过了一年又一年,生活了一辈又一辈……”乔老板打开CD,歌中唱出的正是我的家乡。

  仲夏时节,正值草木葱茏,庄稼茂盛,道路在深绿浅绿的海洋里蜿蜒,那种娇翠欲滴的颜色让所有疲于都市的浮躁之心骤然宁静,清凉。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农村真好啊!”乔老板勃然而有情调,满怀诗人的喟叹。

  城里人都有与乔老板如出一辙的慨然,讴歌大自然是他们跨出城市的首选。其实大家皆心知肚明,那些发自肺腑的咏叹完全是小资式的无厘头——果真喜欢农村,直接迁居乡下,过一份清闲舒适的田园生活得了,为何还要窝在那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不要说别的,下一次地,干一次农活,亲躬一次“锄禾日当午”,运一次牛粪马粪,那豪情就会烟消云散。想一想上世纪的“上山下乡”,好多老朋友都要腿肚子打转,脚底抽筋,牙齿打哆嗦呢!可是,农民呢,他们天天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终生如此,甚至祖祖辈辈如此,在“汗滴禾下土”,在“粒粒皆辛苦”,在用汗水换取着微薄的希望。

  与最大多数的农民一样,我看不出家乡美在哪儿,背叛与逃离是我的思想。背叛农村,便是逃离贫穷与落后,于是,广大父老乡亲们伺机争做叛徒,投靠到熙熙攘攘的城市,到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籽。

  汽车下了柏油路,走一段坑坑洼洼,跑一段尘土飞扬,颠一段崎岖不平,趟一段泥泞复泥泞,到达了幸福岭。

  幸福岭,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改天换地时起用的一个新名字,它原本有一个形象的曾用名——穷汉岭。那是一个幸福的年代,到处遍开社会主义幸福花,自然穷汉岭跟着幸福起来,摇身一变就幸福岭了。

  车到村头,便再也开不动了——赶来看新鲜的老少爷们叽叽喳喳围个水泄不通,任由乔老板把喇叭摁破也不肯走开。

  “乔老板,我下去看看。”我“嘭”一声打开车门。

  “啊,是黑生,大家快看,是黑生这王八蛋!”我的脑袋冒出没有一半,眼精的二柱子便大声吁呼,“黑生,你真他妈的出息了!”

  “柱子哥,哑姑,狗蛋……”关上车门,我一一与大家打招呼。

  “爷爷,你小子能耐,给幸福岭增光啦!”八十六岁的侯一品走上来。

  “我的好孙子!”我拥抱一下侯一品,亲亲热热地。

  “啊呀,黑生,你小子这头发咋黑亮亮的,跟电影明星似的。”二柱子抚摸着我的头发,“嘿,皮……皮尔&;#8226;卡丹,还洋鬼子衣服,一身名牌呢!”

  二柱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大伙随着他的声音在我身上一处处寻找,看得我不好意思。打我记事起,这是第一次有轿车开进幸福岭,第一次有人用一种叫做着喱水的东西为头发定型,第一次有人用一身名牌包装自己。

  “快,快快,大家让开,让黑生的车过去。”二柱子一扬手,大家纷纷闪开。

  我坐到车里,继续为乔老板引路,车窗外那些熟悉的目光,无论清澈的还是浑浊的,满是羡慕与敬畏。他们一个个退后,畏手畏脚地站作两行,排成夹道欢迎的队伍,四环素的每一声鸣笛好像在为我鸣锣开道。

  我的眼睛润湿了,我亲爱的幸福岭,总是让人莫名地感动。

像流氓一样(28)
“爹,娘,我回来啦!”柴门外,我对着院子里两个黑黑瘦瘦的身影喊道。

  “是……是……是黑生,他爹,你看,咱们的黑生回家了!”母亲放下手中活计,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黑……黑生啊,你咋地这身装扮?还……还有小卧车呢!”

  父亲跟过来,仔细打量着我:“咋穿得这么华哨?要是在大街上我还不敢认了呢!”

  “爹,娘,别问了,是乔老板给我买的。”我指了指轿车。

  “你好,你好。”乔老板下了车,那黑黑的蛤蟆镜把他装潢得更加高深莫测。

  “啊,啊,你……你好。”父亲伸出的手又缩回来。我知道,我爹是害怕自己黝黑而粗糙的手玷污了乔老板,玷污了爱干净的城里人。

  “屋里,屋里坐。”母亲有些慌张,担心怠慢了客人。

  “不急,不急,这树荫下凉快着呢。”乔老板笑了,“先把那驴牵下来吧。”

  小刘早把车倒于一处隆高的土坡边,我爬上车,牵黑子下车。

  父亲把黑子接过去,摸索着它的脖子:“黑子,城里好吧,开眼界、见世面了吧?”

  “城里真是好地方,”我说,“黑子都吃反季节白菜呢!”

  “嗨,那不是瞎折腾嘛。”母亲心疼了,“又是浇水又是薅草的,大热天种棵白菜多不容易啊,怎么能给驴吃呀!”

  “没事的,没事的,三棵两棵白菜吃不穷。”乔老板摘下宽大的墨镜,点点头。

  “你们这是……”父亲看看我,又望望乔老板。

  “噢,爹,娘,是这么回事。”几经犹豫,我终于开口了,“我要去乔老板的厂子里工作了,所以,事先把黑子送回来……”

  “怎么,你真的主意已定?”父亲有些生气,托着旱烟杆子猛抽了几口。

  “嗯。”我略略点一下头。

  “你真的不想念大学了?”母亲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渗出。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再上学了。一来,读书太累,整天早起晚睡的,二来,读大学也没啥出息。”我违心地说。

  因凑不出高额的学费,父母一直暗中深深地自责,我不想加重他们的愧疚感与负债感。

  “黑生啊,每人都有个梦想不是?我的梦想啊,就是希望你读完大学,日后能够留在城里,过城里人一样的生活,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汗一身泥的,老来老去还能领到退休金啥的……”父亲又开始唠叨他那套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像当年指挥若定的毛泽东一样充满必胜的信念。

  “爹,你看你,又来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假装不耐烦地说,“放心吧,不读大学我照样闯荡出个人模狗样来。”

  “黑生啊,娘这辈子就求你这一件事,安心地去念大学行吗?”母亲的声音近乎哽咽,“我早就与你爹合计好了,把黑子卖了,把鸡狗猫鸭的卖了,把家里的粮食粜出去,再把房子盘给别人,然后再找亲戚朋友借一点,就能凑齐你的学费了。”

  “房子都没有了,你们住哪儿呀?”这样咂锅卖铁的供我读书,我受不了。

  “莫愁,车到山前必有路。”父亲接过话头,“我和你娘到城里捡破烂去,估摸供你读完大学不成问题……”

  “难道你儿子读大学就这么重要吗?”生来第一次,我对爹娘发火了。他们说得出来就能做得到,为了孩子的前途与未来,天下父母把自己敲骨卖髓的心思都有的。 

  “黑生,都怨你爹娘无能,挣不出那么多钱来。”母亲又一次自我检讨,像万人批斗大会上的“牛鬼蛇神”,她低下头去。

  “大叔大婶,别埋怨了,读大学又有什么用?还不如早一天下海做生意呢!”小刘一边劝说,一边把两个纸箱搬过来,“这是我们乔总的一点心意,请大叔大婶收下!”

  “啊,啊……”爹娘急忙对小刘与乔老板回以热情的微笑,“不行,不行,这东西我们不能收,再说了,这鸡鸭鱼肉的家里也不缺。稀罕幸福岭就过来玩,何必破费这么多钱呢!”

  “不要客气嘛,收下收下,初次见面,总要给个面子吧!”乔老板走上前,宣誓似的对我爹娘说,“依我看,读大学是好事,但是不读大学未必就是坏事。你们尽管放宽心,只要黑生愿意跟我干,我乔某保管让他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噢,噢,谢谢大老板。”父亲拱了拱手。

  “是……是乔总。”母亲拽了拽父亲的衣襟。

  “谢谢乔总。”父亲又一次道谢。

  终于解围了,我长长地吁一口气。

  作为回敬,爹娘给乔老板一只老母鸡,二十个绿皮鸭蛋,六个黄皮西瓜。

  乔老板大喜:“嗯,好东西,好东西,地道绿色食品。”

  虽然爹娘一再挽留,但乔老板执意不肯留下来吃饭。我钻进奥迪内与爹娘挥手道别,却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双单薄的身影,那一种瘦弱让天下所有的儿女内疚。

  乔老板朝司机小刘吆喝一嗓子:“小刘啊,直接回公司!”

  车队碾过幸福岭,牵引着身后数不清的目光向城里驶去。后来我才明白,从那时起,我的流氓生涯开始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像流氓一样(29)
“环球伟业工贸有限公司”就是乔老板的根据地,反过来,乔老板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总。——“环球”,单说这名字,乔老板的幻想力就够丰富的,他的雄心勃勃、豪情壮志由此可见一斑。他真拿企业当事业干了,他想像着要把“环球伟业”做成跨国公司,或者托拉斯,如有机会,还会向茫茫外太空发展。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果时间足够长,一切皆有可能。名字就是形象,一个动人心魄的名字何其重要啊!二柱子的大舅哥养了三十多只乌鸡,在包装盒上印有“北方专业乌鸡蛋生产基地”的字样,哎,别说,就凭这十一个字,他的鸡蛋楞是卖得一个不剩。

  汽车到达目的地,司机小刘陪我四处转一转。不到四十分钟,我俩踏遍了整个“环球”,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我们的速度比火星探测器还快呢!

  环球伟业公司占地二百亩,一片荒草包围着一个车间、一个仓库、一幢三层的办公楼。占着茅坑不拉屎,是相当多的中国特色老板的心态写照,他们所会做的,就是圈地。是啊,土地越来越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值钱,他们心里聪明着呢!河里的鱼,坡里的兔子,谁抢到是谁的!本质而言,他们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他们所从事的不是发展经济,而是在疯狂地掠夺资源,一种似乎合法的掠夺。旧时小说里有山大王下山抢亲的章节,时至今日,这些章节依然精致而鲜活地保留着,甚至进一步发扬而广大之。

  车间里一派繁忙景象:自来水流到一个巨大的水泥池子里,掺入色素与糖精后,经工人们的手工操作,装入洗涮过的瓶子里,然后,那些瓶子被贴上花花绿绿的商标,装入精美的包装箱内封好。

  “法式香槟”——近前,我看清了那些标签——一个生产商与消费者都热爱的名字。

  我本想再细米剥糠地看个详尽,却被司机小刘喊住了:“黑生,到办公楼一趟,乔总找你。”

  “乔老板,您找我?”在二楼宽敞、气派、豪华的办公室里,我手脚拘束地站立,那慑人魂魄的金碧辉煌蕴藏着巨大的势能,足以把每一个进入者都送入谷底,当然,乔老板除外。

  “哈哈,坐坐坐。”乔老板倚在转椅高高的靠背上,正吞云吐雾,“黑生啊,怎么样,想在我这儿干吗?”

  这不费话吗?我人都到这儿了,他还问这个。

  “行。”我说。为了挣钱,我豁出去了。

  “坐,坐呀。”乔老板眯起眼睛,在浓浓的烟雾后点了点头,突然高起一声,“好!环球伟业刚刚起步,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放心吧,我乔某绝不是火烧庆功楼的瘪三,不会亏待出生入死打江山的弟兄的!”

  这哪儿是在招收工人,分明是江湖入伙呀!

  “谢谢老板。”我坐到沙发上,半悬着屁股,“我会认真干的。”

  “从现在起,你就是环球伟业的业务副经理,所有业务活动你都要参加。下午,让赵秘书陪你去印两盒名片……”

  嗬,张口就来,乔老板任命一个部门经理如探囊取物。

  “乔总,我……我初来乍到,什么业务也不懂,这副经理怕是干不好。”我推辞道。

  “哈哈,还真有不想当官的,我还以为天下六十亿全是官迷呢!”乔老板纵情大笑,“业务不懂可以问,可以学,不精通之处可以慢慢熟悉,怕什么!”

  “就是,别人想当官还当不上呢!”随着一串响亮的高跟鞋声,一名漂亮的女子走进办公室,“让你干副经理,是乔总对你的信任,你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干出点成色来。”

  她二十出头,穿一身浅色碎花连衣裙,袅娜如风中荷叶,宽大的裙摆不时旋起,播洒着青春的芬芳。她的脚趾甲红艳艳,如两排璀璨的宝石,熠熠闪光。

  “我来介绍一下。”乔老板起身,从老板桌后走出来,“这位是赵妮娅,秘书兼出纳兼会计;这位是黑生,哎,黑生,你姓什么?”

  “我姓吴。”我说。

  “噢,吴黑生。”乔老板庄重地踱了两圈,“小吴啊,副经理之职就这么定了,日后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我与赵秘书会全力帮助你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放开手脚,大胆干吧!”

  “相见是缘分,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赵秘书粉嫩的玉手伸到过来。

  我迟疑片刻,把手递过去。与她接触的那一秒,我浑身麻酥酥的,香酥鸡一般……

像流氓一样(30)
妇女能顶半边天,赵秘书慷慨放言的“一臂之力”,即使不能擎起日月,也足以力举千钧了。

  我一个咸鱼翻身,自那香酥鸡状态起死回生,把一切非非之想打入死牢:“谢谢赵秘书,那……那我尽力而为。”

  这年头,最他妈贬值的就是经理,那一泻千里的阳痿劲儿赶上日元了。闻说建筑工地掉下的半块砖头砸中的十人当中,有九位经理,一位副经理。依此看来,我交定狗屎运了,刚一进城,就被副经理了。

  为欢迎我的加盟,乔老板设宴相庆。席间,我认识了环球伟业的领导阶级:管理车间的隋主任,管理仓库的沙主任,管理后勤的蔡主任,直销处的夏经理(女)。虽然平日我滴酒不沾,但在那种场合(那种场合,是一个无奈的托词),也被迫与各路诸侯一一碰杯,接受他们的祝福,也为他们祈祷。

  乔老板很少说话,庄重而大气,彰显王者风范。赵秘书如一只花丛中翩翩忙碌的蝴蝶,频频与大家推杯换盏,把饮酒氛围从一个高潮引向另一个高潮,一言以蔽之,就是高潮迭起。

  各路诸侯纷纷歌功颂德,争相说些过年话儿,越吉利越好的那种,虽然虚无缥缈,但听着顺耳顺心。有祝“环球伟业更上层楼,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有祝“环球伟业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有祝“环球伟业财源滚滚,三江四海”的,有祝“环球伟业打入全球五百强,荣登榜首”的……

  “黑生啊,你是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在环球伟业的管理层当中,你年龄最小,学历最高,你是如何展望环球伟业的光辉前景的?”乔老板喝到四加六了,也就是“意欲扶墙走,却墙走我不走”的至尊境界。

  “我……我……”平常写作文我能无中生有,编些“帮五保老大爷扫院子、帮老奶奶过马路”啥的,关键时刻却差些卡壳,支吾半天才挤出一句,“祝环球伟业,伟业环球!”

  “好!看看看看,‘饱读诗书语自华’,肚子里有墨水就不一样!”乔老板醉眼惺忪,“黑生这话有学问。”

  其实明白人都知道,我挪用了新闻发言人惯用的手法,说了一通跟没说一样——因为别人抢先一步把马屁股拍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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