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亦是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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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并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可笑和幼稚。
　　　　史济让人去赶来了一辆马车，也不跟常家人说话，便带着外甥女离开了。一行人马，催动坐骑，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常家庄，给路两边的行人留下一路烟尘，也把他们的身影搞了个模模糊糊……
第5章　锥心泣诉
　　　　　　　　　　　“玉露，你好糊涂！”史济一进门就数落开了，“就算是石家小子和玉霜有了夫妻之实，你也不能同意他退婚啊！”
　　　　“舅舅，你觉得我要那个有名无实的石家少夫人之位有意思吗？”常玉露慢吞吞的解开披风，把手里的妆匣交给云兰，慢慢走到下首的位置上坐下，不过，她的坐姿有点儿怪，不象是坐在椅子上，倒象是瘫在那精工细雕的楠木椅上。
　　　　“什么叫有名无实？”史济不服的哼了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两家结亲的真实意思！就凭玉霜，她抢得过你吗？”
　　　　“舅舅，树大招风。”常玉露双目微合，细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椅子把上的雕花儿。“这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你？！”史济皱起眉，他素知这个外甥女儿自小就极有心思，这两年一直呆在自己那饱读诗书，曾经名震朝野的二哥身边，更是不凡。早就听二哥感叹过，此女生不逢时，若早生几年，定然能礼入皇家，成就一番。
　　　　“舅舅，且不论石家在江南的赫赫名声，单就他们每年送入皇宫的诸多奇珍异宝，只怕，早就有人在虎视眈眈等着吞下这块肥肉了！”
　　　　“可是，你有你娘……”史济知道外甥女儿所言非虚。
　　　　“再说了，您难道没看出来，我爹他们在演戏？”常玉露把眼调向门外，被自己的亲人设计，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演戏？！”史济怔了怔，是有点儿不对头，可是，他真是想不出来。
　　　　“舅舅，男子的住处和女眷的下处，中间是不是只隔了道门？”常玉露的唇微微勾起，显得苍冷不屑。
　　　　“这怎么可能？”史济脱口而出，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你是说……”
　　　　“就算他石东来确实喝醉了，走错了，他身边的人呢？也醉了？！常家庄男丁和女眷的住处间可是隔着不只一道门哪！”常玉露的脸上露出三九寒冬的冷意，让上来送茶的小丫头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史济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为自己刚刚在常家庄的迟钝羞愧，为常秋生夫妇对玉露的作为愤怒，手背上几道紫色的青筋渐渐隆起。
　　　　“另外，常家庄晚上是请值夜的武师的，他们昨晚也睡迷了？”常玉露端起茶抿了一口，“就算他们都偷溜了，石东来长驱直入进到霜苑，那那房里上上下下，婆子丫头，不下十来口人，干什么去了？”
　　　　“……”史济额上的青筋已经爆起。
　　　　“明明是有求于我，却还要来玩这么一出，”常玉露抬起眼皮，双眼如冰，“好啊，既然他们郎情妾意，我就成人之美！倒要看看他们，能过成什么神仙日子？！”
　　　　话是说得很狠，但是一双蓦地合上的眼里还是坠下两串泪珠儿。虽说没见过几次，但是因为从小，舅舅舅母就在耳边念叨，心里头还是日积月累存下了点点期盼，没料想，到头来，却杀出个远近闻名的姐姐！
　　　　“罢了！”史济看她伤心的样子，心里顿时也涌起伤感来，“反正不是我们这边背信弃义，你放心，舅舅一定会……”
　　　　“舅舅，我想大舅舅了。”常玉露摸出帕子，点点眼角儿，“我呆个两三天，就到他那边儿去。”
　　　　史济还以为她是伤心，想出去散散心，赶忙点头应允。
　　　　“小姐，这是什么？”掌灯的时候，云兰到屋子里叫人，看到玉露把一封信封好。
　　　　“给江南石家的。”玉露叹了声，“怎么的，也是母亲的结拜姐妹，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小姐！”云兰听了，赌气得扭过头去，“霜小姐可是巴巴的想当石家少夫人呢！您不是要成全人家吗？！”
　　　　玉露回头瞄了她一眼。
　　　　“别人要是这么说，还说得过去。你跟我从京城里一起回来的，现下是怎么个事儿，你不是不知道，那石家，上上下下，粗算算，也有将近百口儿。”
　　　　“您管那么多干嘛？！”云兰哼了声。“蟹有蟹道，虾有虾路，各人脚上的泡自己走出来的！”
　　　　玉露不吭声，径直向外走去，叫了人来，把信送了出去。
　　　　“怎么回到这儿，您的心软下来了？”云兰轻声嘀咕。
　　　　“放心，坑，我已经挖好了，就看人家愿不愿意跳了。”玉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好心过？”
　　　　云兰睁圆了眼，看看房里，有点儿莫名其妙，都到了这边了，怎么能管得了常家那边儿的事儿？！
第6章　挪用嫁妆
　　　　　　　　　　　“老爷，您说什么？”赵敏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常秋生居然告诉石东来，他回江南的时候就把常玉霜带走！这听起来简直就象私奔一样，这不但听呆了石东来，更令赵敏儿和常玉林错愕。
　　　　但常秋生却铁了心，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且不顾赵敏儿的哭闹，拂袖而去。
　　　　石东来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办什么啊？！”赵敏儿很焦急。她不知道，一向疼宠自己的夫君是怎么了，居然疾言厉色的当着石东来的面发了火。更让她忧心的是，如果这样让女儿到了石家，肯定是要惹闲话的，这女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夫人，怎么忘了？”这时候，常玉霜的奶妈子走了进来，给她提了个醒儿。“咱们后园子里不是有一份现成的嫁妆吗？”
　　　　“对啊！！”赵敏儿一听，顿时吃了颗定心丸儿。
　　　　后园的仓库里可不是正有份嫁妆！那是玉露的二舅，在送玉露回来时，顺便命人送过来的，箱笼妆奁，一应俱全，只要再添置些衣物布料就可以了。当时，常家庄上下都打心里羡慕，这个舅舅做得，可真是让人挑拇指！
　　　　“来人！”赵敏儿想到就要行动。立刻带着人到了后楼。
　　　　看着一群人，跟着赵敏儿鱼贯而去，后面的奶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她只是提了一句话，其他的，可是她们自己做的！
　　　　“你领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擦拭干净。”赵敏儿到了后面，命人点起蜡烛灯火，仔细验看了一遍，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不愧是京城来的！件件精细，个个看着她称心不已，这些给玉霜带了去，只怕就是见多识广的石家人，也得啧啧称叹。一想到那个场景，赵敏儿就觉得舒心，刚刚还跟块石头似的压在心头的忧愁，这会儿，就跟碰着风的云彩似的，散了，只有一轮明月，高高挂起，照得她一颗心，那个敞亮啊！别提了！
　　　　“母亲，这样子，只怕不妥啊！”常玉林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有些看不下去了。石东来怎么说，也是玉露的未婚夫，二妹横刀夺爱，已经对不起玉露了，这会儿又把人家舅舅从京城置办的嫁奁给动了，这话是好说不好听啊！
　　　　“哎呀，你懂什么？！”赵敏儿有她的看法，“玉露又不是马上就能出阁的，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到她出门的时候，只怕就旧了，那多难看！我知道，你心里不落忍，可是，这不是没办法吗？你放心，到时候，我保准给她办一份儿比这更排场，更好的，好好表白表白咱们的心意。”
　　　　常玉林听了，知道母亲决心已定，自己说出来的话只被当成耳边风了。可是，站在这儿看着那些丫头婆子收拾，他是实在呆不住，只得默默的走开。
　　　　走到乌漆抹黑的院子里，他突然有些后悔，这次帮着妹妹和母亲做下这件事情，不知是对还是错啊！
　　　　他心事重重的走回自己的院子。一点儿也没注意，一条黑影正隐在后楼外面的柱子后面，把楼里一众人的所作所为看了个一清二楚。
　　　　而此时
　　　　另一个人正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常家宗祠旁的一间小屋里，那里点着蜡烛，供着一块单独的灵牌，上书几个大字：爱妻史氏玉芬之位。
　　　　“玉芬，你还好吗？我，我来看看你……”
第7章　别情依依无人理
　　　　　　　　　　　“小姐，真要走啊？！”云兰不相信的看着玉露。
　　　　“当然。”常玉露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她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呆在这儿，看常二小姐出嫁吗？”
　　　　“不高兴！”云兰立马摇头，她没事找气生？！看看小姐虽然脸色平静，估计也平衡不了，所以才。罢了，就陪小姐走一趟吧！反正，和小姐出去这多次，她一向只赚不赔的。
　　　　“那就走。”常玉露利落的穿起连帽斗篷，遮住了上半张脸，“对了，走之前，我得去见一个人，你陪我去吧！”
　　　　“哦。”云兰早就看到小姐妆匣边上的那个蓝布小包了，知道要去见谁，心里面不由的同情起那美美的常二小姐来了。你那么好那么响的名头，干嘛单单看上妹妹的未婚夫了？！你以为，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发什么愣？”常玉露扫了云兰一眼，知道她心里起了恻隐之心，但是，也不会出卖自己，因为她们是一条绳上的。“我不介意，你去当回好人。”
　　　　“我没那么善良。”云兰耸了下肩。她是有点儿同情，不过，还没大到让她去违背常玉露的地步，而且，赵敏儿和常玉霜这回实在太过分了，抢了玉露的未婚夫不算，居然还动了史家二舅爷给玉露的嫁妆，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典型的没事找死！
　　　　“走吧。”常玉露抓起蓝布小包，走了出去。
　　　　两人来在史家后院里一个僻静的小屋前。常玉露恭恭敬敬的整了整衣裳，才上前敲了敲门。
　　　　“你们是？”一个青年开了门，天色有些暗，他手里也没拿灯，一时间没看出来来者为谁。
　　　　“如风。”常玉露掀了帽子。
　　　　“露小姐。”青年一见是她，赶紧敞开了门，嘴里忙不迭的道歉，“恕小的眼拙，没认出小姐来，请小姐，”
　　　　“得了！”常玉露摆了摆手，“别说了，哪这么烦哪！”
　　　　一面说着，一面走进了屋子里。
　　　　屋里点着灯，中间一个火盆，烧得很旺。床上躺着一个和如风年龄相仿的青年，半躺半卧，脸色苍白，似乎正在生病。
　　　　听见玉露进门的声音，青年睁开眼睛，却是让人吓了一吓，因为这个俊秀的青年居然生了双湛蓝的眼睛。
　　　　“即墨，你怎么样？”玉露走过去，很热情的问。
　　　　“就你看到的这样。”即墨淡淡的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但是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跟在后面的云兰，不由的拧起了眉。还真拿自己当盘菜儿了？！在小姐摆架子！她忿忿的想着，一双眼不觉把自己个儿的心思全摆在脸上了。
　　　　“这是我在我二舅那里要到的。”玉露把蓝布小包递过去。
　　　　即墨看也不看，也不伸手，只对如风望了望，如风便过来把玉露手里的小包接了过去，打开来看看，如风有些动容。
　　　　“露小姐费心了。”如风一拱手。
　　　　听了如风的话，即墨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拿起灯旁的书翻了起来，把主仆两人晾在那儿了。
　　　　“那，你好好养着吧！”常玉露尴尬的站起身来，“我走了。”
　　　　“不送。”即墨眼皮都没抬。
　　　　云兰在一旁快气炸了。
　　　　“小姐，你干什么？”还没出院门，云兰就叫出来了，她才不管那主仆两个听没听到呢！“你费劲巴拉跟二舅爷要来的药材，干嘛给些不相干的人？！你浑透了！”
　　　　“别说了。”常玉露长吁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使劲咽下涌上喉头一抹酸涩，自己数年的心思大概注定只是一场过眼云烟了。“咱们回去收拾东西吧。”
　　　　“公子，你何必如此呢？”如风把门关好后，进到房里来。
　　　　“我还能怎么样？”即墨放下书本，“她的心思，我知道，但是，我的身体，我更知道。”
　　　　“唉——”如风听了，只能长长叹息一声，公子苦啊！
　　　　“小舅，您说过庄上有位神射手，是吗？”第二天，玉露来和史济辞行。
　　　　“是啊，你想让他跟着你去做保，”史济以为外甥女儿害怕了呢！
　　　　“不是，我想请他帮我个小忙儿。”玉露的脸上露出一丝冷森森的笑意。
　　　　史济暗暗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第8章　喜轿顶落水
　　　　　　　　　　　“小舅，回吧！”玉露看着站在路口儿的小舅，瘦削的身影，怅然的一笑，跃上了马背，双腿夹住马背，马鞭一挥，马儿一声长嘶，腾开四蹄，开始疾驰。她七岁就学会了骑马，她好喜欢坐在马背上的感觉，觉得马儿腾跃时，骑在上面的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激情，她一直有个心愿，远嫁江南时，她要骑着马去，这样，她一路上可以饱览秀美风光，还可以过足骑马的瘾，没想到……
　　　　一串泪顺着眼角儿随风散去……
　　　　自此后，江南是她永远的梦魇。石家，再与她无半点瓜葛了！
　　　　“哈哈哈！”她发出一阵凄凉的长笑声，惊起路边一片鸟雀，叽叽喳喳竞相振翅逃离。
　　　　“小，公子，”云兰实在心酸，“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哭？！”玉露抬眼望天，“我干嘛要哭？！再说了，我也不是那该哭的人！！”
　　　　说完，又是一阵笑。
　　　　听得云兰垂下头，不忍再看她，只低着头，一径催动坐骑，往前疾走……
　　　　******
　　　　“公子，刚刚问过船家，中午就可到州城的码头了。”石东来的贴身书僮走进船舱禀告。
　　　　“真的！”石东来站起身，掩不住的喜色，终于到了。“有没有通知后面的，船？！”
　　　　书僮点了点头。
　　　　但是，随着码头的影子一点点的靠近，石东来明显的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他明明已经命人飞鸽传书，报信到家，让家里人派人在码头等候喜船的，可是这码头上，没有喜棚，没有仪仗，冷清清的。
　　　　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正思忖着，忽然听到后船上发出一片惊叫声。
　　　　“怎么啦？”他马上转过头去。玉霜不习水路，刚一上船，她身边的丫头就过来说，小姐吐得厉害，碍于这船上人的眼睛，不然，他早就过去看了。
　　　　“没事儿。刚刚有个浪头，船晃了下。”书僮回报。
　　　　可是那静寂的码头实在是让石东来感到心惊。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出事儿了，家里一定出事儿了！
　　　　“石公子，您们这儿，”随船的喜娘沿着跳板走了过来，“是这个规矩？”喜娘也在纳着闷儿呢，不是说常二小姐是石家正房少夫人吗？怎么这码头上什么也没有？连最起码的迎接的家仆也没一个？！这难道是江南的规矩？！
　　　　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了。
　　　　几艘船的人大小眼全落在石东来身上。
　　　　“先上岸吧。”石东来心里焦急，也不好表露什么，毕竟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呢！
　　　　书僮把他的马牵上岸，石东来指挥着船上的人把嫁妆一箱一箱抬上岸，还叫人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鞭炮什么的卖，总得要有那么点儿气氛不是？！
　　　　“哎呀！”正这时，忽听后面的船上一阵惊叫，“不得了啦！”
　　　　“怎么啦？”石东来几步走到船边上，刚问了一句，就愣在那儿了，不单是他愣了，连搬东西的工人都停了手，码头上看热闹的人也都怔了。
　　　　偌大个码头上，突然间没了人声。
　　　　所有人都看到了，后船上那顶红通通的喜轿的轿顶，就在众人的眼前，掉了，而且，掉到了河水里，正赶上一阵大浪，哗——地涌过来，那描红绣彩的红轿顶，竟随着水向下游飘下去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