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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民服务(中篇非删节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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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暗刈銎鹆艘笆薨愕腦ing爱的事儿。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她在他的身下,又一次痛快地放声大哭起来。
在哭过之后,她面带笑容,回身蹲在地上,用嘴唇含着他的物儿,仰头用汪汪水亮的目光,望着他的脸说,是我把那石豪像放在了你的衣服下面,我知道你一穿衣服,那像就会掉下碎的,就故意放到了你的军装下面。
他听了她的话,本应以受到戏弄为由,揪着她的头发,既便不打,也要怒而喝斥。可是,他怔了一下,却捧起她那妖冶动人的少妇的脸,看了半天,又吻了半天,深情地叫了一声刘姐,说我刚才还在心里骂你表子,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她朝他摇了一下头,脸上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挂着灿然的绯红和深情的感激。那个时候,外面的天气曾经落过一场小雨,雨后的天空,高天淡云,艳阳普照,屋子里明亮灿烂,充满近秋的光辉。她坐在床沿上,赤裸而又端庄,脸上平静安详的笑容,是一种金黄的颜色,而在那金黄、安详的笑容背后,又多少透出了一些只有少女才有的润红之羞,和只有少妇才有的因小伎小俩而获胜的满意和得意,使得她那本就年轻漂亮的椭圆的脸上,闪着半金半银又类似玛瑙般的光芒,如同菩萨又回到了她年轻的岁月,端庄里的调皮和只有调皮的少女才有的那种逗人、动人的表情,宛若白云背后半含半露的一片霞光。一面是万里无云的洁净天空,一面是万里之外的一朵白云后的艳红,这就显出了安详、端庄中更为令人亲近的情怀和浑身赤裸、一丝不挂中的伟大与圣洁。
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在那一刻里,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不知为何,她就流出了泪水,他也就跟着流起了泪水,彼此就突然泪流满面,仿佛在他们麻木的内心深处,疯狂的性事,唤起了他们都不曾注意过的伟大的爱。仿佛,他们都早已在潜深的内心里,意识到随着他们彼此开始感受到的二人不可分离的爱情,其现实的结局,必然是天南地北地劳燕纷飞,各奔东西。欢乐没有结局,而痛苦总是提早到来,这是人们共同的遭遇和感受。没有人说一句话,也没有谁有一个动作,仿佛无论他们谁首先有一言一动,这一刻就会嗄然而止,轰然结束。他们就那么无言地流着泪水,彼此相隔二尺远近,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泪水落在地上,发出砰然的响音,像楼檐上的大粒滴水。这样静静地哭了一会,他就往前挪了一步,如同受难的孩子,跪在了她的面前,把头搁在了她的大腿上,让他热烫的眼泪,从他的脸上,滚在她的腿腰,又顺着腿腰、小腿,渠道样流在地面。她把她细嫩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插在他的短发里抚着抓着,也一任自己的泪水,滴在他的头上、额上,又流在他的脸上,和他的泪水混在一起,再流到她的身上。就这样哭了一会,她慢慢捧起他的脸来,看一会儿,亲了一下,冷丁儿问他一句,说小吴,你想不想和我结婚?
他说,想。
她说,小傻瓜,你忘了我丈夫是师长?
他说,你也不想离开师长不是?
她说,那是师长呀。
这个当儿,他们已经说了许多话儿,彼此的眼泪,都早已不再流了。谁也没有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止了泪水,爱情的波涛什么时候在各自的内心开始逐渐地退潮,一种伟大的神圣,开始变得日常起来,就像一块圣洁的白布,终于踏上了成为抹布的旅途。或者说,一张白纸上,开始有了不为绘画而精心表现的随意的除抹。墨迹的颜色,已经取代了白纸的光洁,成为白纸的主角。吴大旺并不为刘莲模糊的回答感到过渡吃惊和不可理喻,只是自己明明知道事情必然如此,可又总是在内心里的某一瞬间,幻化出不可能的美好景像,往往以这种幻化去取代对未来实在的设想。而现在,两个人的泪水都流了许多,谁也不会怀疑彼此献给对方的某种真诚里有太多的虚假,只是在面对现实时,都不得不从浪漫中退回到日常的实际中来。为了在现实的无奈中挽住刚才那动人的时刻和彼此对爱情真诚憧憬的美丽,吴大旺变得有了些学生们那不甚成熟的深沉模样。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后退几步坐回到了桌边的椅上,一如刚才样深情脉脉地望着没有原来神圣却和原来一样引逗人心的刘莲,有几分倔犟地说,刘姐,不管你对我咋样,不管你和师长离不离婚,给我提不提干,调不调我媳妇、孩子进城,我吴大旺这一辈子都在心里感激你,都会在心里记住你。
显然,吴大旺这几句内心的表白,没有收到他想要收到的效果。刘莲听了这话,又一次抬头庄重地望着他,默了片刻,在床沿上动动坐僵了的身子,笑了一下说,小吴,你的嘴变甜了,知道哄你姐了。
吴大旺就有些急样,睁大了眼睛,说你不相信?
她像要继续逗他似的,说对,鬼才相信。
他就更加急了,又无法证明自己内心的忠诚,便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落在地上被他弄碎后、又用脚拧碾成末粒的毛主席的石膏像粉,说你要不信,可以随时去保卫科告我,说我不光弄碎了毛主席像,还用脚故意碾碎这像的石膏片儿。说你告了我,我不是被枪毙,也要去监狱住上一辈子。
刘莲便看着急出满头汗水的吴大旺,还用脚踢了踢地板上的石膏像粉,可抬起头时,她的脸上变得有些坚毅,一本正经。
她望着他说,小吴,你忘不了我,你以为我会忘了你吗?
他说,你是师长的媳妇,你忘了我,我也没法儿你呀。
她就忽地从床上坐起,瞟了一眼桌里墙上贴的毛主席的正面像,猛地过去一把把那像从墙上揭了下来,在手里揉成团儿,又撕成碎片,甩在地上,用脚踩着跺着,说信了吧?信了吧?不信你也可以去保卫科告我了,我们两个都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我们两个都弄碎了毛主席的像,我们谁告了谁,谁都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了,可你是无意弄碎了毛主席的石膏像,我是故意撕碎了毛主席的像,我是大反革命分子,你是小反革命分子,现在,你吴大旺信了我刘莲一辈子心里有你的话了吧。
她极快地说着去看他,却看见他脸上被她的举动惊出的一脸苍白。显然,他不仅信了她的爱情表白,而且还被她自己把自己送上大反革命分子的舞台的举动所震憾和感动。为了向她进一步表白自己爱她更胜过于她爱自己,吴大旺扭身把脸盆后边墙上挂的毛主席语录撕下来,揉成团,又踏上一只脚,说我是特大的反革命分子,要枪毙该枪毙我两回呢。
她就在屋里四处找着看着,看见了放在写字台角上的红皮书《选集》,上前一步,抓起那神圣的宝书,撕掉封皮,扔在地上,又胡乱地把《选集》中的内文撕撕揉揉,最后把宝书扉页上的毛主席头像撕下来,揉成一团,踩在脚下,盯着他说,到底是你反动还是我反动?
他没有立马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瞟了一眼凌乱的屋里,几步走出卧室的屋门,到楼梯口的墙上,摘下那块上边印着林彪和毛主席的合影、下边写着大海航行舵手的语录的彩色镜框,一下摔碎在地上,又弯腰在地上用指甲狠狠抠掉那两位伟人画像上的眼睛,使那张伟人的合影上,显出了四个黑深的洞|穴,然后直起腰来,望着屋门里的她说,刘姐,你能比过我吗?
她就从屋里走了出来,说了一个能字,快步走到挂有许多地图的师长的工作室里,气喘嘘嘘地搬出了和真人大小不差多少的一尊镀了金色的毛主席的半身塑像,而且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小锤,把那金色塑像摆在吴大旺的面前,用锤子一下敲掉了塑像的鼻子,使毛主席那金色的脸上,露出特异的泥色。她不去看那泥色,也不看吴大旺的脸色,自顾自地问到,我比不过你吗?
又敲掉了毛主席一只耳朵,说我比不过你吗?
他不答话,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枚毛主席像章、一颗钉子,到她面前用锤子把那钉子砸到了那像章上的鼻梁里,叮当的声音,像砸着毛主席牙齿一样,砸完了,他抬头望着她,算是对她做了回答。
他们就这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青出于蓝胜于蓝,比赛着穷尽自己的智慧在圣物上做着前所未有的破坏和毁灭,以亵渎的程度来表达自己对对方那神圣到怪异的情感和爱情,直至黄昏又一次悄然到来,彼此都在二楼找不到毛主席的像、书和语录,还有凡是印有毛主席最高指示的器物儿,两个人就从二楼下到一楼里,她又从墙上摘了三块毛主席的语录牌,在语录牌上抹了锅灰,还在的三个字上都又打了粗重的红叉。
他从哪儿找了四本毛主席的书,把那书纸揉撕以后用小便浇了上去,和便纸一道扔在厕所的纸篓里。
她将一把每根上都印有最高指示的筷子全都折断扔在了垃圾斗。
他把印有毛主席头像的味精瓶子找出来,把味精倒在一个小碗里,在那味精袋里装了一袋灰垃圾。
她就又开始翻箱倒柜,挖地三尺去找那些神圣庄严的器物儿,到末尾实在找不到时,她在厨房站了站,想一会,到餐厅就抓起了餐桌上那块曾经成为他们情爱见证的为人民服务的木牌子,举起来要往地上摔着时,他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一把把那木牌夺下来,又小心地放在餐桌上。
她说,小吴,这可是你不让我把它摔个稀巴烂。
他说,对,我要留着它。
她说,留它干啥呀?
他说,不干啥,就想留着它。
她说,那你得承认我是天下第一的反革命,最、最、最大的卧藏在党内的女特务,埋藏在革命队伍中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得承认我刘莲爱你吴大旺胜过你吴大旺爱我一百倍。
他就说你是天下第一的反革命,最大最大的卧藏在党内的女特务,埋藏在革命队伍中威力无比、胜过轻弹、原子弹十倍的最大的定时炸弹。说你喜爱我小吴胜过我小吴喜爱你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说完了,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彼此的眼里又都有了深情而意味深长的泪。
第七章
那一夜,他们就睡在那一片神圣的狼藉上,连前所未有的淋漓快活的爱情之事,也是在地面的一片狼藉上顺利地进行和完成。然在极度的快活之后,随之而来的疲劳和饥饿,如同暴雨样袭击了他们。他们很快就在疲惫中睡了过去,然后又被饥饿从梦中叫醒。吴大旺去为她和自己烧饭时,发现屋里没有了一根青菜,这就不得不如同毁掉圣像样毁掉他们那七天七夜不开门出屋的山盟海誓。好在,这已经是了七天七夜的最后一夜,离天亮已经不会太久。他知道她还在楼上睡着,想上去穿条短裤,到楼后的菜地拨些菜来,可又怕挠乱她的睡意,也就那么赤裸着身子,慢慢开了厨房后门的暗锁。
打开屋门时,月光像一块巨大的玻璃,哗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身上。吴大旺没有想到,月亮也会有这么刺眼的光芒,他站在门口,揉了揉眼睛,又眯着双眼抬头朝天空望着。凉爽的细风,从菜地朝他吹来,空气中湿润的清香和甜味,争先恐后地朝他的鼻腔里钻。他张开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气,还用那夜气,水一样在自己身上洗了两把。抹掉了胸前身上的许多石膏像的灰粒和书纸的屑片儿,他开始慢慢地踩着田埂,往他种的那两畦儿大白菜的地里走去。
累和疲劳,使两腿软得似乎走路都如了辫蒜,可吴大旺在这个夜晚,还是感到无比的轻松和快活。内心的充实,如同装满金银的仓库。
吴大旺已经不再奢望什么,满足感长城样码满他的血液和脉管,使他不太敢相信这段绝妙人生的真实性和可靠性。不敢相信,他会七天七夜不穿衣服,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和往常他见了都要低头、脸红的师长的夫人足不出户,相厮相守,如守在山洞里的食草野人。
坐在那两畦白菜地的田埂上,他很想回去把刘莲也叫来坐在那儿,共享这夜空下一丝不挂的美妙。可却是终于坐在那儿一动未动,独自做了静夜的主人。七天七夜的足不出户,使他近乎死亡对鲜活的自然的贪恋获得了新生。可他不知道正有一场爱情的变故,如同河道的暗流一样藏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今夜过后,他和她的爱情,就要嘎然休止。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天,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尾随在了夏秋之后。寒冷的埋伏,如同冬眠的蛇,惊蛰以后,它将抬头出洞,改变和影响着他的生活、命运,乃至整个的人生。
命运中新的一页就要揭开,情爱的华彩乐章已经演奏到关闭大幕的最后时刻。随着大幕的徐徐落下,吴大旺将离开这一号院落,离开他心爱的菜园、花圃、葡萄架、厨房,还有厨房里仅存的那些表面与政治无关,没有语录、伟人头像和革命口号的锅碗瓢盆、筷子菜袋。而最为重要的,是要离开已经完全占满他的心房,连自己的每一滴血液,每个细胞中都有她的重要席位的刘莲。现在,他还不知道这种离别,将给他的人生带来何样的变化,将在他内心的深处,埋下何样灵魂苦疼的伏笔。不知道关于他的故事,将在这里急转直下,开始一百八十度的调向发展。不知道人生的命运,总是乐极生悲,在短暂的极度激越中,总是潜伏着长久的沉寂;在极度快活中,总是暗伏着长久的悲伤。
他不知道这时候刘莲早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穿了一件浅红短裤,戴了她那|乳白的胸罩,静静地站了一会,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楼里,拿出来一条草编凉席,还拿了一包饼干,端了两杯开水。这一次从屋里出来时,她没有轻脚蹑步,而是走得松软踢踏。当她的脚步声惊醒他对自然和夜色贪婪的美梦时,他扭过头来,看见她已经到了近前,正在菜畦上放着那两杯开水和饼干。
他想起了他的职责。想起来她还在楼里等着他的烧饭。他有些内疚地从菜地坐起来,轻声叫了一声刘姐,说我一出来就给忘了呢,说你想咋样罚我就咋样罚我吧。说没想到这夜里月亮会这么的好,天也不冷不热,凉快得没法儿说。
没有接他的话,没有在脸上显出不悦来。她脸上的平静就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样。不消说,在他不在楼里的时间里,她已经把自己的身子重新打理了一遍,洗了澡,梳了头,还在身上擦了那时候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从上海买到的女人们专用的爽身粉。她从那楼里走出来,似乎就已经告别了那惊心动魄的七天七夜。似乎那段他们平等、恩爱的日子已经临近尾声。她还是师长的女人,杨州城里长成的漂亮姑娘,这个军营、乃至这座城市最为成熟、动人的少妇。尽管她只穿了一条短裤,但已经和那个七天七夜不穿衣服,赤身裸体与他性狂疯爱的女人截然不同,判若两人。她后天的高贵,先天的动人,都已经协调起来,都已经成为她身上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她没有说话,到白菜地的中央,很快把还没最后长成的白菜拨了十几棵,扔在一边,把凉席拿来铺上,又把饼干和两杯开水端来摆在中央,这才望着他说,小吴,你过来,先吃些饼干,我有话要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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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奇她身上那不易觉察的变化,比如说话的语调,而不是她穿的粉红的短裤,戴的|乳白的绣花|乳罩。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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