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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市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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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别生气,慢慢说。”任天嘉劝慰他,又扭头问何平是怎么回事。何平说,具体细节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去年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孟书记提出,要从搞活存量资产入手,闯出一条国有企业改革的新路子,会后,穆副市长便抓了锅炉厂这个典型,进行企业改制试点,实行公开拍卖,后来,一个个体矿主出资把这个厂买下了,据说,郭市长对这种拍卖形式不赞成,但市委决定了,他又正赶上出国,等他回来,木已成舟,所以也无法改变了。
“程序合法吗?”任天嘉问。
“那当然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国资局、改革办、监察局、银行、经贸委、国税地税等有关部门都在上面签了字,最后是以正式报告形式报请省里批准的。这件事在省内影响很大,因为其他市都没走得这样快,省报还为此专门发了评论给予肯定呢!”
“合法个屁!”邓顺清一拍桌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当时我是职工代表,找到厂长,说咱们工人反对出卖厂子,你猜那个浑蛋厂长说什么?他说我是啥小农意识,是改革阻力,不和市委保持一致,还劝我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反对也没有用。本来买下厂子那个家伙答应,改制后厂子名称不变,生产不停,人员不减,待遇不降,可是这边刚一签字,他那边就开始减人,工友们每人拿到千八百元,说是买断工龄的钱,被一股脑赶了出来,过两天再去一看,设备都卖了,厂房也拆了,好端端一个几百人的厂子就这样黄了。”
任天嘉有些奇怪:“这个矿主买下这个厂子,就是为了搞黄它?他图的是什么?”
“我的大市长,他可是发了横财了!不说那些设备,都是前几年才从德国进口的,卖个一两千万不成问题,光是这块地皮,就值不止一个亿!”邓顺清边说边拍大腿,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了。“可恨那个穆市长,改制大会上我要他把拍卖的收支账给大家伙儿报一报,他居然说,锅炉厂欠银行的贷款资不抵债,这个矿主买下它,用自己的钱还了债,是救了厂子,救了大伙儿!他这不是在骗三岁娃娃吗!”
“姨父,别乱说,市里的事情,你哪能知道得那样清楚!”见话头扯上市领导,何平忙劝阻他。
任天嘉摆摆手,不让何平说话,问道:“这个矿主有什么背景,能拣这样一个大便宜?”
邓顺清摇头:“这可说不上,只听说他姓田,在双阳是个踩东头西头晃的人物。”
临出门,任天嘉掏出五百元钱,悄悄塞到何平手里,让她留给姨父。这本来是她打算给自己买衣服的钱。
◇欢◇迎◇访◇问◇BOOK。◇
第42节:省委书记“重槌敲响鼓”(1)
省委书记“重槌敲响鼓”
接到省委办公厅的电话,任天嘉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往省城去。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高速公路两边一望无际的田野里,积雪大多已融化,沟垄里只有星星点点的残雪痕迹,一些勤快的庄稼汉已经开始往地里送粪了。任天嘉的心情也不错,今天她穿着一件棕榈色风衣,淡粉色羊绒衫露出高高的领子,头上的发型也是新做的,看上去更是充满活力。这件风衣是何平昨天为她选购的,那天上街没买成衣服,何平便自作主张为她选了这一件,何平说,以她的高挑身材,白皙肤色,穿上这样一件衣服一定好看,果然,一试之下,她就喜欢不已,也从心底里更加喜欢这个手勤眼快的女秘书,觉得她既聪慧又细心,很对自己的脾气。
从双阳到省城,要经过凇河市。凇河市地处山区,全省地势最高,四十多公里山路,是省里唯一没开通高速公路的路段,地势陡峭,弯转盘旋,海拔达到千米以上。上次去省监狱见郭斧,任天嘉就为这里的九曲十八盘山路而惊叹不已。老钟大概跑惯了这段路,很是悠闲,还打开车载CD听起了歌。
“钟师傅,你这里有二胡曲吗?”任天嘉在后座问。
老钟抱歉地摇摇头,有些奇怪地反问:“任市长不喜欢听流行歌曲?现在爱听二胡曲的可不多哟!”
“是啊,可是我喜欢。”任天嘉兴致勃勃地说,“你知道北京著名的二胡演奏家林飞吗?是个女的,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还跟她学过几支曲子呢!”
说着话,省城到了。任天嘉是头一次到省委大院,老钟把她送到省委书记办公的小楼前,自己在车里等她。
秘书把任天嘉领到肖远驰的办公室,倒上一杯茶,轻轻退了出去。肖远驰过来与她握握手,脸上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亲热。她轻声说:“肖叔叔……”
年已六旬的肖远驰与任天嘉一家有着特殊的渊源。任天嘉还在戴红领巾时就与肖远驰很熟了。1959年平定西藏叛乱时,任天嘉的父亲是进藏部队的指挥员,在川藏线上救活了奄奄一息的要饭娃娃肖远驰,并一直把他带在身边。部队回到内地后,肖远驰被送去读书,后来参加工作,回到老领导身边担任了多年秘书职务。十年动乱期间,任天嘉的父亲受冲击被关进牛棚,肖远驰也被发配到双阳市,在东钢当一名炉前工,接受改造。后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老领导再度出山,而且职务越升越高,肖远驰也由东钢总经理进京当了副部级干部,前年又调到这个省当了省委书记。从最初收留这个要饭的苦孩子到最后离开领导岗位,老爷子一直对肖远驰另眼相看,特别是走背运那几年,不少过去的部下纷纷站出来“揭发”他的“反党罪行”,造反派找到肖远驰时,他始终一口咬定,老领导是个忠于党忠于人民的响当当的共产党人。“家贫知孝子,板荡识忠臣。”从牛棚出来,老爷子经常把《名贤集》里这句话挂在嘴边。肖远驰后来在仕途上一帆风顺,与老爷子对他的赏识与器重有直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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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省委书记“重槌敲响鼓”(2)
说起肖远驰与任天嘉的辈份,两人有点儿掰不清。肖远驰称呼老领导的夫人为阿姨,可任天嘉自小就叫肖远驰为叔叔。任天嘉是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四十得女,老爷子自然爱若掌上明珠,任她想干什么都由着她;而肖远驰比任天嘉大二十多岁,给她当哥哥似乎也屈了点儿,所以多年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叫着,反正谁也没觉得不妥当。
不过此刻的肖远驰却是一脸冰霜,听到任天嘉带着撒娇口气的“叔叔”,没有像以往那样亲切地应和,或是随手刮一下她漂亮的鼻子,而是瞪了她一眼,从宽大的办公桌上取出一份材料塞到她手里:“你自己看看吧!刚上任就出这么大的丑!”
这是一份专供省部级以上高级干部参阅的《内参动态清样》,用红色铅笔画出来的一则报道,是美国《华盛顿邮报》驻华记者从双阳市发出的,详细介绍了地铁集资案的受害方万人集会,冲击市政府的事件。文章作者结论是,在经济转轨过程中,中国存在着极大的不稳定因素,由此对执政当局的“建设和谐社会”理念提出强大挑战。虽然该报采用的是客观报道的口吻,但按照“家丑不可外扬”的传统思维,被国外媒体报道自家的负面新闻,对哪一级官员来说都是件难堪的事情。任天嘉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汗。这样的事情,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不光是报纸,连‘美国之音’也在连续几天渲染这件事。”肖远驰生气地提高声音说。
“肖书记,”任天嘉知趣地换了称呼,可是眼泪却已盈满眼眶,她努力不让它流下来,“您批评我吧,这件事我处理得欠妥当,我应该承担责任。”
肖远驰看着这个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部下,声音依旧很严厉:“你去会见郭斧,为什么事先不与市委打招呼?他是等待审判的犯罪嫌疑人,你是一级政府的主要领导,这样的会见,会给外界留下什么印象?是私人之间的探访,还是代表一级组织去向他宣示什么?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
任天嘉到底没能克制住,眼泪夺眶而出,坐回沙发上,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终于捂住嘴饮泣起来。这一刻,她忽然后悔万分,想起在北京大机关里的悠闲生活,想起下到双阳市这短短一个月的种种坎坷,想起远在国外的丈夫那冷冰冰的声音,她的委屈和伤心被成倍放大,甚至在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究竟是不是当地方官的材料。
泪眼矇眬中,任天嘉看见肖远驰把茶杯放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她索性让自己哭出声来。
肖远驰没再往下说,任由她哭个痛快。看着任天嘉颤抖的双肩,他也有几分心疼。这是个他看着长大的女人,小时候,她经常“熊”他开车带她到西山打鸟,他的枪法极好,人又长得帅气,所以每次与同学介绍,她的脸上都洋溢着少女特有的自豪,甚至学校开家长会,她都指名让他去。那年她结婚,也是他当的证婚人。从心里说,他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这次派她到双阳市挂职,就是他建议的,一则她所在的室正好分管这类案件,另外,他也想给她创造个深入基层锻炼提高的机会。大概她从参加工作以后便没受到过这样的打击,所以几句重话就打得她没有了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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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省委书记“重槌敲响鼓”(3)
但是肖远驰并不打算哄着她。这不是在北京那身处高位的老爷子家里,而是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所谓历练,就是要在困难、失败、挑战、挫折中赴汤蹈火地走几个来回,不如此,就不会知道什么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也认定这是个可造之材,不像大多数纨绔子弟那样只会在温室里躲避风雨,而愈是这样,他就愈要给她增加压力,高温高压下才能炼出纯金来。
待任天嘉稍微平静一些,肖远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哭够了?全省十九个市、地,还没有哪个市长书记在我办公室里这么放肆地哭过呢,你算是开了先例了!”
任天嘉收住哭声,觉得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擦擦眼睛,不由得难为情地笑了笑。
肖远驰却很严肃:“你现在是一市之长,一方诸侯,不再是中纪委一个没有什么实质性责任的小小处长,一言一行都要想到影响和后果。群体上访事件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说实在的,就是上了外国报纸电台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分为二地讲,允许人民群众集会游行,这本身就说明我们的民主建设正在向前发展,无论是中央还是省委,都没把这件事看得过重,现在我们的党和政府不再像以往那样神经过敏,承受力已经大大增强了。但是,背着市委去见一个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这是一个不能原谅的错误。不怪孟宪梁有想法,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是对市委和市委书记不信任,还是因为你是从中纪委来的,带着什么特殊使命?你要知道,从到双阳市任职那一天起,你就已经是双阳市委的一员,要在市委领导下开展工作。这个位置你摆正了吗?”
任天嘉听着省委书记由浅入深的条分缕析,心悦诚服地点着头。肖远驰又向她询问了与郭斧见面的具体细节,特别对她提出的关于案情的三个疑问表示首肯,这也是省纪委在办案过程中发现的主要疑点。他暗想,看来任天嘉已经在进入角色,现在的关键是,帮助她处理好以双重身份在双阳市开展工作的各方面关系,既要当一个称职的市长,又要在廓清扑朔迷离的地铁集资案当中使她得到切切实实的锻炼。
肖远驰对任天嘉说,从中央到省委、市委,对郭斧一案正在几条渠道并重,一层层揭开黑幕,并没有依赖她任天嘉一个人力挽狂澜的考量。她的任务,仍然是努力当好市长,积累基层工作的经验,同时,也要发挥她在市委领导班子自身建设中的作用,探索一条干部科学流动、跨地区跨行业合理交流的新路子,给基层班子建设注入活力。当然,关注地铁集资案也是她这个市长的份内职责,而在中纪委工作的经历,肯定会对此有所帮助。
送任天嘉出门前,肖远驰问起那振江的情况,任天嘉的情绪又有些低落,述说了前些日子两人通电的事。肖远驰说:“过些天我要进京一趟,到时候他回来,我找他谈谈。”
他提高声音:“这浑小子,看来还得我去敲打他几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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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地铁工地(1)
地铁工地
一片面积达几十公顷的空旷场地一直被施工围栏圈占着。凛冽的寒风中,雪尘飘飞,腐叶遍地,一片萧瑟景象。临近铁路线一侧的遮挡板不少地方已经破损,有拾荒者不时钻进来寻找外快。这里便是一度轰轰烈烈的地铁一号线施工场地,两年前,隆重的开工典礼也是在这块地面上举行的。只是现在,昔日的辉煌不再,映入任天嘉眼帘的是难以描述的冷清与破败。
正式介入市政府工作后,任天嘉发现,无论是各级干部还是普通百姓,双阳人最关心的还是地铁工程,这不仅是因为近半数市民都曾买过地铁债券,从理论上说,已经成为轨道交通工程的投资人,更在于他们都把这项工程看作是双阳市跻身现代化大都市行列、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根本契机。但是,这项工程已经被省发展厅叫停一年了,理由是,双阳市政府高层涉案未清,工程后续资金难以筹措。任天嘉敏锐地看出来,正是因为工程停顿,才使得数以万计的债券购买者产生心理恐慌,导致群体上访事件不断。假如工程按原定计划如期展开,施工能够得以继续,民众就会从中看到希望,也就不会急于讨还自己的血汗钱。工程下马造成了恶性循环,更使政府在百姓心目中严重失信,这种损失比数以亿计的资金被骗还要大。任天嘉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省里的决策者们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陪同任天嘉来到施工现场的是市“大项办”副主任佟天忱。“大项办”是双阳市政府的一个临时机构,主要负责市政府直接管理的几个大项目的规划、资金、设备、工期、人员等方面的调度与协调,轨道交通工程项目是他们抓的重中之重。不过这一年来,“大项办”近于失业,没有什么实质性业务需要他们出面办。佟天忱在轨道工程公司还兼任副经理一职,他急于找孟宪梁要求调动工作,就是因为工程下马后自己无所事事。任天嘉原打算让轨道工程公司的总经理王琮余陪自己来工地看一看,但办公厅四处打电话也抓不着这位王总的踪迹,于是白逸尘便把佟天忱找来了。
佟天忱对地铁工程的情况了解得比较全面,介绍的情况也很细致,任天嘉听着听着,脑子里的图像愈加清晰,同时对佟天忱的印象也愈发深刻。
佟天忱说,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地铁修建方法已由最初单一的盖挖法、明挖法发展到现在的明挖法、暗挖法、浅埋暗挖法、矿山法、盾构法等多种方法并存,施工技术不断提高,初步形成了专门的学科体系,这些方法各有优缺点,有各自适合的施工条件。其中盾构法具有安全、可靠、快速、环保等优点,目前,国内外的地铁建设大多采用这种方法。一号线施工也是用的盾构法。
佟天忱引导任天嘉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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