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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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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鱼呢?”他来兴致了。
“那您的运气可就不太妙了。”
“胡说!”方友松摇头笑道,在她可爱地歪着的小脑袋上拍了一掌,一双眼却不由得盯着渔网了。
渔网出水了,一网无鱼,空的。
方友松的心里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远处小船上的那个渔翁倒是沉得住气,把网里打上来的水草、螺蛳、湖蚌之类的东西仔细地清理出来,一一扔进水里,太远了,看不清扔的是什么,只见手臂一晃,水里就腾起一朵浪花。渔翁把网理顺了,又在船头上站直了身子,似乎正在深深地吸气。
黄岚把头偏了一下,看了看方友松绷紧了的脸孔,还是笑:“您别着急,还有呢!”
话音刚落,那网已在渔翁手里怒放一般地绽开,撒得又大又圆,又轻快地落下。
四野一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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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城 第六节
雨是在龙秋月下葬后的第二天开始下的。
早晨起来,龙富贵老汉卸了门栓,把大门朝身子两边一拉,哗地一下就有了一种行将被淹没的感觉。好大的雨。一个黄龙洲从头到尾就像是沉在水底了。黄龙洲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大雨了。龙富贵老汉很自然地就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同老妹子的死联系在一起。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
方世初就住在龙富贵家里。他叫他大伯,但实际上该叫老舅才对。龙秋月是龙富贵同一个房下的堂妹,两人共一个曾祖父。除了他,龙秋月在黄龙洲没有更亲的本家人了。龙秋月命苦,近乎奇异的苦,严格地说她都不能算龙家人,是她爹娘不知从哪里抱来的一个孤女。从生到死,她一辈子似乎命定要与孤独相伴。
黄龙洲住着姓黄的、姓龙的两个大家族。
方世初只知道娘是个独女,别的他就不知道了。在他出生时,外公外婆都死了。他爸是两位老人招赘的倒插门女婿。
哪怕在乡下,稍微像样点的人家,是不会让子弟倒插门的。那年月,方友松还是个走乡串户的泥瓦匠,手艺不怎么样,但打个灶砌个猪栏茅房灶屋什么的,还成,也就能混口饭吃。有活儿干时,还能在人家灶房的柴堆上铺床被子,滚上一宿。没活儿干了,就只能睡在人家的廊檐下了。龙秋月的父母都是忠厚善良的老人,看见人家的孩子在外面受苦,也是爹娘生的啊,也是十月怀胎啊,就把他叫到自己家里来住。
方友松一进门先给这家里带来了一身跳蚤。先是老两口身上有了,接着又上了龙秋月的身。龙秋月一个姑娘家,房子小,又不能把衣服扒光了抓,痒得难受时,她就从床上爬起来踢方友松用门板临时架起来的那张铺。方友松是虱多了不痒,还睡得挺香的。但龙秋月还是把他踢醒了。龙秋月叫他卷起铺盖滚蛋。方友松从铺上下来,光着两只脚丫子站在地上,像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看着面前站着的龙秋月迷迷糊糊地发愣。月光从窗棂间照进来,像轻纱一样披了龙秋月一身,又站得离他那样近,那两只翘翘的*,几乎抵着他的胸口了。方友松的呼吸急促起来。方友松扑通一声跪在龙秋月脚下了。就这一刹那,龙秋月的心软了下来,龙秋月以为是这小子怕自己把他撵走,才跪下向她求情的,她有些下不了狠心撵他走了。她正迟疑,方友松却把她拦腰一抱,极快地钻进了被窝,一床被子把两个人从头到脚盖住了,掀得茅屋顶上的风刮了好一阵。
方友松就这样把她做了,生米做成熟饭了。
龙秋月不敢声张,一个人溜回自己的床上蒙着被子哭,早晨起来,两只眼红得像熟透了的桃子,胀得快要破皮了。老两口耳不聋,眼不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哪能不知道呢。女儿这一夜,可是发生了她这一辈子最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了。但老两口并不惊慌,做爹的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你的命。做娘的煎了两只荷包蛋,拌上红糖,端出来,一直端到她手上,但这不是给她喝的,是给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喝的,娘说:“闺女,给他端过去,他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就踏实跟了他吧。”
当时,方友松肩上挎着一个破铺盖卷儿,已经准备走了。
方友松就这样当上了黄龙洲一家人的倒插门女婿。种也就是那一夜播下的。生下来时,是结实得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胖小子,一落地就睁开眼,四下里好奇地打量。是在找他爹吧。方友松那天偏偏不在家,被外村人请去砌猪栏了。家里没别的人,老两口已在方世初生下来之前相继死去。是龙富贵家的给龙秋月接的生,她刚剪了孩子的脐带,把手一洗,又忙着去杀鸡,剖鱼,给孕妇催奶……
这些事都是龙秋月下葬之后,方世初在龙富贵家躺着的时候,富贵婶讲给他听的。富贵婶说,当时狂风卷着大雪,雪片硬得像冰雹一样,她的手指头抖得捉刀都捉不住了。宰完那只大公鸡,到水缸里去舀水,一瓢舀到冰块上,水缸都冻死了。用刀砍了好一阵,才砍下一大块冰,放在锅里煮。
“你爹回来,还问我水缸怎么破了?”富贵婶撩起衣襟,擦着眼角。灯光幽暗的角落里,龙富贵丢过来一句:“老婆子,你就不能少说点?”
方世初听了富贵婶的话,也觉得浑身发冷,不停地把被子往胸口拉,心里也似冰冻了一般,还是冷。
他最关心的还是娘为什么要寻死。
有一种气味是如此浓烈,方世初嗅到了。
富贵婶把白发苍苍的脑袋摇了摇,说:“可怜啊,男人是发不得财的,一发财就要讨小,还不是黄家的那个小妖精……”
龙富贵急忙牵了一下老伴的衣服后摆,把她的话头截住了:“你这老婆子也是,当着初伢子说这些干啥哩,岚岚那丫头可还是为这村里做了不少好事,人人都要送她一个好字的,可不是她哥她爹那种德性。”
方世初牙齿打架一般,说:“我就知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窗外依旧风雨交加,连雨从瓦楞间流进檐沟里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几个人的脸色都跟这阴雨天一样,都不再说话,用耳朵听着正在把一切都灌满的雨水声。龙富贵低头一口一口地抽烟,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过了许久,他把烟从嘴里抽出来,说了一句:“呸,这鬼天气,今年怕要发洪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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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城 第七节(1)
这场大雨一口气下了三天才停下来。天气放晴了。太阳一出来就很冲,是被连日的阴雨天憋坏了,火辣辣的,把一大片原地照得直冒白汽。方世初在床上躺了几天,走出门时脚步有些飘。不是病没好,是这到处氤氲缭绕的水蒸气,让他感觉身体没个着落,恍如飘浮在半天云里。
黄龙洲是一块淤积起来的平原。这样的土地一般都十分肥沃,深厚,黑油油的,种什么就能长什么。黄龙洲的农人在去冬把油菜、豌豆、黄豆种子撒下去,就撒手不管了,一开春,雪化尽了,就看见满眼的绿色,绿得不知道怎样绿才好。到了现在,油菜花已开得一片金黄了,豌豆也开始开花了,都开得那么自信,一副任性的样子,想开多久就开多久,就像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一脚踏进去,处处都听见花的叫喊。龙秋月年复一年地种着的那片豌豆,也依旧长势喜人,丝毫看不出把它们种下的那个女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它们。方世初也不觉得。方世初在齐腰深的豌豆丛中走着时,觉得母亲就在他前边不远的地方,正猫腰打量一串刚从枝丫间冒出来的豌豆的嫩芽。她感到惊奇。龙秋月是一个敏感的女人,一个对新的生命永远充满了神奇感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却死了,死了好几天了,方世初仍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他的手下意识地一动,就把一朵豌豆花掐掉了。回过头去看时,这才发现有许多花都被他掐掉了,垄沟里撒了一路。花枝空在那里,一根根绝望在伸向天空。
龙富贵在田埂上放牛。他看见了方世初,喊:“莫往深处去,这季节,蛇都出洞了。”
方世初走了过来,看那两条懒洋洋地吃草的牛。一条水牛,一条黄牛,都被阳光照得油光发亮。牛吃草的声音很响,被啃过的草棵散发出一阵阵青涩的香味,经久不散,仿佛是从上一个春天里飘来的,正又徐徐地飘向下一个春天。人在这种气味中会有一种奇怪的虚幻缥缈之感,甚至觉得自己也有些不真实了。
龙富贵说:“去看看你娘的坟吧。”
方世初点点头,没说什么,便向着地头的那棵桑树走去。这棵桑树是一九七六年春天栽下的,方世初就是这一年降生的。黄龙洲的人有个习惯,谁家养下个儿子就栽下一棵桑,养下个女儿就植一株柳。桑树下,柳树下,就埋着这孩子的胎衣。浇下的第一盆水,是这孩子在血泊中降生的血水。
走到那棵桑树下,方世初心里不知怎么忽然一热。每次,娘就是站在他站的这个地方,朝南望着吧。娘极少像别的娘那样心啊肝啊肉啊地亲热他,娘就这样望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边。娘好像把一切都集中在了这远远的一望中,她一望,眸子就闪闪发亮,脸也显得格外明亮。乡下人,眼神都好,眼里没太多的杂质。每次方世初被娘一望,方世初就觉得自己也闪闪发亮了。感觉到什么都有了。方世初在城里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一看见那目光,就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不会再有人站在这棵树下望着自己了,方世初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切从此都要变了。他绕着桑树转了一圈又一圈,自己却浑然不觉。
母亲的坟地离这棵桑树还有两里多路,在湖坝拐弯之处一片隆起的丘陵上。黄龙洲的人都把那里叫做坯地。坯地安葬着黄龙两大姓的历代先人们。除了这两大姓,这个村庄里只有极少的外来小姓。方家也算是一家吧。若按传统的中国家世源流考证,方世初不能算是黄龙洲的子孙,只能算是外甥。他父亲方友松就更算不上了。坯地上没有方家的祖坟,龙秋月埋在龙姓祖坟的尾巴上,中间还空着一大片地方。一个女人死了,埋在坟里了,还这么孤独,孤独得也够彻底了,但坟筑得十分高大,比任何坟都大,鲜黄颜色的新土,使它和别的荒草萋萋的老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坟周围插着的纸幡已被这几天的风雨撕成了无数碎片,又被冲淡冲远了,东一片西一片地撒落在还没有完全干的泥水中。看着这些破败的纸片,方世初竟有了岁月沧桑的感慨。这才几天呢,那么鲜亮的纸,就破败成这样了。
梦城 第七节(2)
方世初突然想起他那年轻的做泥瓦匠的父亲跪在他惊慌的母亲面前时的情景。那个小泥瓦匠的狼狈让他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伤感。但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在他把母亲糟蹋了之后,外公外婆怎么突发奇想地要把母亲许配给他呢?对于上一辈人的故事以及种种纠葛,方世初是无法从情理和逻辑上去推测的,他只感到突然,从母亲生活的开始,到母亲的死,都让他感到突然。连母亲的一生似乎也变得突然了。不过,就像那个老人的预言,早先父亲对母亲还真是好。这一点在方世初出生之后,逐渐长大懂事之后也看到了。父亲对母亲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好像一直在报答她。在那个年代,母亲一句话就可让这个一身跳蚤的家伙去牢里蹲上几年。方世初的出生,让方友松的眼睛终于亮了,也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一个儿子,他从外面回来一眼看见一团红色的东西在晃动,似曾相识,仿佛在哪儿见过,他笑着骂了起来:“哈哈,这是个啥玩意儿啊?”女人把方世初踢腾的两条腿分开,让他看,他就看见了那玩意儿了,那是方世初身体上极小的一部分,夹在两条腿当中,像铃铛一样。
他又笑着骂了一句:“就这么个玩意儿啊!”
方友松那年才十八岁,十八岁就当了爹。
方世初出生的那个年代,黄龙洲还很穷。方家又是村子里的外来户,小门小姓,还常受黄姓人家欺负,他们不想让自己的锅里有人突然伸进几双筷子来。方友松在一九八一年进城,也是被逼出来的。村里第一次分责任田黄姓人家竟不肯分给他。一个农人连地也没得种了,也就只能去没地种的城里混口饭吃。方友松最初没别的本事,就在码头上背脚。方世初还记得父亲走的那天,娘把饭菜端上桌,给父亲倒上酒后,就坐着,筷子拿起来,又放下了。他那时才四岁多呢,就看得出娘心情不好。四岁多的孩子能看出个啥呢,可他偏偏看出来了。娘吃不下饭。娘不吃,他也不吃,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娘。娘再一次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但嚼得很慢,咽了很久才咽下去。父亲看了娘一眼,放下酒杯问:“你怎么了,秋月?”
娘把脸背过去了。过了好一阵娘又转过脸来说:“他爹,你能不能再想想别的法子?”
父亲把头坚决地摇了摇:“我已经拿定主意了,你什么也别说了。”
娘果然就什么也不说了,默默地咽下一小碗米饭,就钻进了里边的房里。方世初毕竟还太小,听不懂父母亲在说些什么,他不爱言语,对大人的事从来不问,但什么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一放下饭碗就钻进了娘的怀里,依偎着她。娘穿针引线,正在缝一块旧帆布。那帆布早先是黄的,现在已经发黄而略显黑色了,想是渗透了人的汗水又在岁月中沉浸得太久了。有一块地方磨得又薄又亮。娘正给这快要磨穿了的地方打一块补丁。方世初认出来了,娘缝的,是码头上的脚夫背脚时的垫肩布。
这块垫肩布究竟是谁留下来的,方世初就不知道了。
方友松去了北门渡口,每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这家里就像是一个节日,大包小包地装满许多东西,吃的,穿的,本子,笔,还有钱。钱都皱皱巴巴的,很脏,每一张都是从方友松贴胸的口袋里掏出来的,带着他身上的汗腥味。他把每一张票子在膝头上抹平了,用指头沾上口水,一五一十地数给娘。这个时候的方友松脸被油灯照得泛着红光,那刮过的双颊露着青色的胡子茬,肩膀朝一边歪着,仿佛肩负着某种神圣的使命。
这是一个感人的丈夫形象,也是一个感人的父亲形象,是方世初心中的父亲,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而温暖的气息,把娘,把他,把这个家都如包裹一样地笼罩在里面了。而现在……他已经无法在方友松的身上嗅到一丝父亲的气息了,方友松浑身都是让他感到陌生异样的气味,还有什么比儿子对父亲的感觉最直接最真实呢。方世初现在看不清他了。越是看不清方世初又越是想要看清楚。
方世初把外套脱了,太阳把他的背照得滚烫滚烫的,微微出了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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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城 第八节(1)
有一个必然会出现的女孩,是在晨雾渐渐散尽后出现的。
雾散了,但天上却多了一层云霭。方世初离开了坟地,又回到了龙富贵那里,一条牛不见了,看看周围,不远处的机耕道上还停着一辆小轿车。方世初心里一动,还以为是父亲派车来接自己的,问龙富贵:“我爸来了?”
龙富贵把山羊胡子撅了撅,说:“从城里来了个疯丫头,还有好几个人呢,东张西望的,也不知是来干什么。”
“人呢?”方世初好奇地问。
“没马骑,把我的牛当马使呢。喏——”
龙富贵伸手一指,远处扬起一阵尘土,那条黄牛如腾云驾雾一般地奔了过来,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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