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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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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很多,正是气候宜人不冷不热的季节,来这座风景名城旅游的外地人不少,旅游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戴着宽边的把头皮露出来的遮阳帽。从城市周边来的乡下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走路时都尽量靠着街边房子的墙根儿,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神色显得很惊慌,一声汽笛也会吓得他们一跳,又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再就是本地的城里人了,城里人对他们住的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他们走路时不看路,他们的脚都认得路了,他们看自己比看这个城市更多,一看见玻璃橱窗,他们的脚步就放慢了,干脆站在那儿了,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或在脸上四处抹抹,男的女的都这样,臭美。恨不得钻进镜子里去过一辈子。
黄岩信马由缰地拐过了两个街角,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画着一排只戴着乳罩和穿着极小的三角裤衩的女人,一个个搔首弄姿,扭腰撅屁股的,黄岩的两只眼球一下就被她们勾引住了。这些娘们儿可比那个*妹娇艳多了,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劲儿。可惜是画出来的。黄岩很想找到这些画上的女人。他听见广告牌后面传来一阵鼓乐声,摸了摸就走过去了。他看见一个用旧彩条布扎起来的大篷子,扎得像个大蒙古包似的,一扇木门紧闭着。他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朝里边打量,看见正对着门的舞台上,画上的那几个娘们儿都在那里呢,她们披着透明的纱巾扭着白胖的屁股正在跳舞。黄岩贴在门上的脸就贴得更紧了,一双眼睛越来越深地往里钻。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黄岩抵在门上的脑袋由着惯性往前一冲,还以为是自己的脑袋把门顶开了。一个小女子却把一只小手在他面前摊开了,“买票!”小女子用涂得血红的小嘴喊。五十块钱一张的票,黄家老大也不觉得贵,一点也没犹豫就掏给了那位小女子。小女子对着亮光照了照,看那钱不是假的,看了,把手一抬放他进去了。
椅子是简陋的木条椅,已有几十个人伸长脖子坐在那里了。在狂乱的音乐节奏里,台上那些披着薄纱的女郎们又蹦又跳,这会儿都把纱巾扔了,除了乳罩和小三角裤,就只剩下一身肉了。她们做着各种*性的动作,像是随时要把乳罩和裤衩脱下。黄岩看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张得老大,一缕白亮的涎水都吊在下巴上了,他却忘了擦,只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死死地抓住了一样东西,整个身体都绷紧了,绷不住了。台上台下似乎都到了高潮,有人在大声怪叫:“快脱,快脱啊!”那声音就像在喊救命了。还真脱了!当几个女人把乳罩和裤衩忽地扯掉时,黄家老大蓦地在座位上弹了一下,就像有血液从身体内狂奔而出,裤裆里一热,随后又变得黏糊糊的了。黄岩很沮丧。他没想到就这么给射了,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对那*妹开一枪呢。
梦城 第二十五节(2)
台上的表演就在这样的高潮下收场了,灯光暗下来,在口哨声唏嘘声和各种余兴未尽的叽咕声中观众们开始陆续退场。黄岩也站起来,裤子弄脏了,走得就有些迟疑,还被一条腿差点绊了一跤,低头一看,一个人正在拼命地呕吐,弓着背,脑袋都快栽到凳子腿下了。黄岩心里一阵阵作呕,恶心,也有些想吐了。这时那个呕吐的人却一下子站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黄岩看清了他异常苍白的脸。
黄岩惊讶地张大嘴巴叫了一声:“方世初!”
这一发现让他惊喜万分,他没想到竟然在这下三滥的地方看见了方家的大少爷,一个令人高不可攀的留洋生。他这一喊,把方世初的魂都吓掉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眼角一斜,看见是黄岩,他赶紧拔脚就跑。黄家老大在后面紧追着他喊:“哎,你别跑啊!”方世初脚步更快了,快到门口时,他自己的一条腿却把自己的另一条腿绊了一下,很闷的一响,就摔在地上了。
黄家老大大笑起来。黄家老大感到特别痛快,他很久以来失去了平衡的心理刹那间就一下扯平了。他把摔在地上的方世初扯了起来,想要来一个热烈的拥抱,叫他一声兄弟。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他妈的下三滥。
方世初不跑了,脸一直红到耳根,有些不知所措。他难受得不行。他竟然来到了这样糟糕的地方,又碰上了世界上最糟糕的人。黄家老大却不这样想。黄家老大看见了方世初是一种意外的收获。他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平衡点。找到了平衡点的黄家老大已经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了。他看了那个惊恐不安的洋学生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眼,他看了他好几眼才不紧不慢地说:“没什么,人都有个好奇心哩。这一屋子的人不都是来瞧个稀奇吗,也不只多了你和我。”
一向讨厌黄家老大的方世初,听了这话也轻轻地喘了口气,腿也慢慢地伸直了,这话入耳、中听。这话就像一个判决,判决他无罪。方世初红着脸说:“太恶心了,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进来的。”他掏出一块手帕,把嘴上呕吐的残汁擦了擦。黄岩指了指方世初的眼角,示意他那里还有一块脏污。方世初摘下眼镜,把眼角擦了擦,手帕湿了一小片。是泪痕。刚才呕吐的时候,是干呕,什么也没呕出来,却把眼泪呕出来了。
“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喝一杯去。”黄家老大显出从未有过的亲热,他伸手挽住方世初的脖子,方世初一下甩开了。他想赶快离开这个人。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个什么人。
“放心,这事我绝不会对人说的。”黄岩在他背后喊。
方世初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这是无耻的威胁。他说绝对不会说,意味着他随时都可以说。方世初知道,黄家老大是不会在乎这些的,犯怵的还是自己。他怕这事要真被黄岩抖出来了。他还真的没脸见人了,没法做人了。黄家老大反正就那么个东西,人人都知道他是个啥玩意儿,方世初在人们眼里却是个知书达理前途无量的洋学生,是黄龙洲的年轻一代崇拜的偶像,谁都对他高看一眼。方世初丢不起这个人,他更不愿意别人指着母亲的坟头骂,你看你生了一个什么样的杂种!他不想让黄龙洲的人都知道这事,不想让富贵大伯、婶子知道。
他站住了。黄家老大又一次笑了。他果然站住了。对付这么个青瓜蛋子太容易了。他伸手又挽住方世初的脖子,几乎是紧紧地搂着了。这让方世初心里觉得特别扭,突然觉得和黄家老大成了同案犯,两个人似在订立攻守同盟。
梦城 第二十五节(3)
方世初后悔得肠子都发青了,他怎么就走进了这样一个地方呢?实在太无聊了!
这些天方世初也真是有些无聊。他的鼻梁骨虽不至于像龙富贵说的那样被方友松一拳打折了,但却时常流鼻血。心里一烦躁起来,血就涌出来了。伤了的是心,血是从心里流出来的。方世初在富贵伯家里住了几天,富贵婶也想了一些土法子,每次流血时,富贵婶就让他把头仰起来,用冷水拍鼻子,拍脖子,血就倒流回去了。他本来还想多住几日的,但富贵伯不放心,催他早点回城,上大医院里看看。大夫看过了,说没事,只要心放宽一点,少生闷气,自然而然就会好的。方世初走出了医院,又不想回父亲那里,又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在这座城市里,他也的确没什么地方可去了。瞎转了一会儿,就转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现在黄家老大又要带他去吃饭了。黄家老大用一只手臂挽住他的一只肩膀,方世初就有了一种被挟持被胁迫的感觉。黄家老大好像突然发了横财,他把方世初带进一家至少也是三星级宾馆的餐厅里,在梦城这已经很上档次了。黄家老大说:“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不能寒碜了你。”他点了基围虾、回头鱼,还要了一瓶五粮液。这倒不是他真的特别大方,而是真的想要好好庆贺一下。他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晓得自己是个坏蛋,但他做梦也没想到方家少爷也跟自己差不多是一个坏蛋,庆祝方友松他妈的提前完蛋了,有道是富不过三代,瞧方友松这个种,第二代也玩不下去。就为这个,他也要干几杯。
很快,酒水上来了,服务员拿了起子来开酒瓶,黄家老大却用牙一咬就开了。开瓶是要收开瓶费的,他不想出这个冤枉钱。黄家老大先给自己满上一杯,再给方世初倒,方世初把酒杯捂住了,他不会喝酒。“谁天生就会喝酒呢?”黄家老大咋咋呼呼的,把方世初的酒杯夺过来,也倒了一满杯。方世初低下头来看着那酒,就像看着一杯毒药。
黄家老大看了他那样子就笑了起来,说:“我说啊,你真是不像方友松的儿子,你怎么就这样老实呢!”
方世初横了他一眼。
黄家老大端起酒杯来跟方世初碰杯,酒香扑鼻。“好酒啊。”他抽着鼻子喊了一声。方世初几乎是在一种逼迫下端起酒杯来抿了抿,酒液很快就烧燃了他的嘴唇,额头上的汗珠全出来了。他没撒谎,这还是他第一次喝酒。
黄家老大说:“你爹可能喝,喝了就到处乱搞女人。”
方世初吼叫了一声:“放你娘的屁!”
黄家老大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也不生气。方世初吼声很大,黄家老大像是把方世初看穿了,说话声音大的人其实心里都没底,就像一只青蛙看见了它的天敌就会大声叫唤,为的是给自己壮胆。在黄家老大眼里方世初现在就是一只大声叫唤的青蛙。
黄家老大摇头晃脑,叹道:“人啊,谁都怕听真话。”
方世初伸向菜碗的筷子停了一下。
黄家老大声音低了下来:“你这些日子在村里转悠时,就没听见村里人说什么?”
方世初歪着头看着他,眼睛怔怔的。
黄家老大说:“你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方世初说:“你说是怎么死的?”
黄家老大说:“我大小还是个村长呢,我可不想在背后嚼你们家的舌根。”
方世初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他也不想听黄家老大嚼舌根。换了个别的人,他是会一直追问下去的。
黄家老大见方世初没太大的反应,反倒有些失望了。他夹了个鱼头一口咬了,吐出一嘴的渣子,又发了一句感慨:“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你迟早会明白的。”
“你相信命吗?”方世初突然看了黄家老大一眼。他的眼睛已有些模糊了,连带着把黄家老大也模糊成了一团。这些天方世初在富贵伯家里住的时候没有一夜不梦见母亲,在梦里看母亲也是这样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但他知道那是母亲。母亲在仿佛变得稀薄了的空气中步态轻盈地走到他的床头,似乎要说什么,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醒了,他慢慢地睁开眼时,只看见一扇雾蒙蒙的窗户。这时他就开始琢磨,命。他想要琢磨出这个字的真实含义。
黄家老大把嘴一咧:“嘿嘿,命。”
“你嘿什么?我问你相信命吗?”
“嘿嘿,那我可说不准,我没见过命是什么东西,又怎么敢肯定是信还是不信呢?”
“我告诉你,”方世初抬起头来说,“凡是能看见的东西,都他妈的假,只有那些我们一辈子也看不见的东西,才真!”
黄家老大说:“你没喝醉吧?”
方世初喝酒上脸,酒很真,喝下去一杯就是一杯。他的脸已经红得跟栽进了血盆子里似的。黄家老大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起来,不知道是害怕方世初这副吓人的样子,还是害怕他说的那个命,只觉得阴森森的。
方世初已经趴在桌子上了。一杯递到嘴边又泼出来的酒,顺着他歪在一边的鬓角往下流,一滴一滴地连成一条虚线……
方世初是真的喝醉了。
梦城 第二十六节(1)
方世初醒过来时,已经躺在那个既是家又不是家的房子里了。他昏睡了一夜,阳光照在被子上,恍恍惚惚,他不知是今天早上的阳光,还是昨天晚上的夕阳。他的神志还很模糊。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你都睡了一夜了,好点儿了吗?”他慢慢睁开眼,看见了一个坐在床头的明暗交错的身影。有一瞬他感到这可能是混乱的神志造成的模糊的影像。随着他的神志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模糊一团的父亲渐渐又变得轮廓分明,看得见阳光在他的脸上闪烁了。
父亲这样看着他时,方世初忽然间感到一阵温暖,他体味到了一个父亲的关爱。
他尴尬地叫了一声爸,又有点难为情地把眼睛闭上了。
这一声爸又把方友松叫得感动起来,毕竟是亲生骨肉啊,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一拳头下手也太重了,他又心疼地责备儿子:“你这伢子,回来了怎么连家门也不进呢,害得我和黄岚到处找你,只差没有报警了。”虽是责备,却透着疼爱。他握住儿子的一只手,微微弯着身子,眼神里混杂着一个父亲的种种复杂感情。方世初感觉到了,父亲的手心里很热。父亲的另一只手也在他的头发里亲昵地摩挲着。这种血缘亲情好久没有过了。方世初的皮肤也饥饿好久了。他静静地享受着这种从血缘亲情里流露出来的抚摸,恍然又觉得如在梦里。
他不敢睁开眼睛,怕这一切在梦醒时分突然消失。
有一阵,他闭着眼又像是睡着了,其实他是在假寐的掩盖下努力地回忆昨天发生的一切。他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餐馆的,还有那个把他灌醉了黄家老大是怎么和自己分手的。他只依稀记得自己跑到大街上拦的士,连拦了好几辆也没有一辆停下的。他又记起好像是起风了,风很大,一辆车刚要停下随即就被一阵风吹走了。他本人也被风吹得像一片落叶似的满街飘零。后来他总算抓住了什么,抓住了橱窗前的一根生了锈的栏杆,橱窗里有个人影在不停地晃荡,手里还攥着一个酒瓶,朝他挥舞,挥舞得瓶子里的酒哗啦哗啦直响。他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一看见酒他就想吐,他一阵阵地呕吐起来,边吐边哭。哗一下又听见什么碎了,像是整个世界都碎了。
仿佛是无意间发现的,他感到一种破坏的痛快,真痛快啊。他还想砸烂点什么,他吃惊地抬起头,没看见那个橱窗了,也没看见那个在橱窗里挥舞着酒瓶的人了,也没看见自己了。眼前一片空白。脑子一片空白。大段大段的空白。他听见有人喊:“疯子!”“酒疯子!”这声音都是从他身后传来的。他吃惊地回过头,结结巴巴地问:“疯子?疯子在哪里?”他的身后竟然站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像是疯子,都在疯狂地大笑……
后来的事方世初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方友松也没有告诉他。当时他一酒瓶把那家时装店的橱窗玻璃砸碎了,如果不是方友松和黄岚当时恰好路过那里,他可能真的会被人当做一个疯子关进疯人院。是黄岚,她的耳朵很尖,也可能是她对方世初的声音特别熟悉,听见方世初大喊大叫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就把车开过来了。方友松看着他的这个儿子,有一阵,没一点反应,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他,那眼神非常绝望。随后,两人费了老大劲才把方世初制服了,弄上了车,黄岚又赔了玻璃钱,还说了不少好话,才把一场风波平息了。两人都觉得好险,要不是他们路过那里,方世初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方世初昏睡了一夜,方友松就一夜没合眼地守着儿子。儿子虽是在喝了酒后失去理智,可方友松突然觉得,这孩子就是不喝酒也快要疯了。这孩子的神经是越来越不正常了,方友松忧心忡忡,儿子怎么会这样呢?在某些方面,他的确和他神经兮兮的娘一样。要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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