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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的逃妃-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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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义躬身应是。
  欧竞天往椅背上一靠,不再说话。
  阿智对其余二人使了个眼色,阿礼便道:“属下等,告退。”
  欧竞天长长出了一口,疲惫地道:“把这孩子好好送走。”
  阿信上前将欧崇昱抱起,缓缓退出。
  欧竞天闭上眼,眼前却出现了慕清妍那张苍白至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她即便咬破了唇也不曾出声求饶,更不曾申吟一声……这个倔强的女人啊!该拿她怎么办!
  不知道为何,在别人面前他可以冷如冰静如铁,可是在她面前却总是情绪失控,明明在心中她是不可替代的那最重要的一个,为何给她的伤害也是最多的?
  他目光触到条案上一方木盒,木盒没有盖紧,露出一截红色流苏,看起来眼熟得紧,伸手拖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如意锦套子,套子上精工绣着一只埙,线条流畅花纹古朴,鲜活灵动的几乎可以拿出来吹奏。套子边角上缀着红色流苏,串着红珊瑚珠儿,透出无与伦比的华与艳。不用看不用摸,也知道套子里装的便是他那个带了十几年的埙。
  记忆中母亲是最爱埙的,这埙便是她从家族中带来的唯一陪嫁,临终传给了他。
  这个套子,是慕清妍亲手缝制的,那时两人情浓,她也爱埙,在温泉行宫,她曾伏在他膝上听他吹埙。那晚月色朗朗,她的发散散披下来,在月色中如一匹上好的如意锦,溶在他黑色如意锦衣袍中,化成他身体的一部分,缠绵入骨。
  然后,她说:“这埙这般的冷,母亲每当夜不能寐的时候,抚着这埙便似抚着家乡的泥土,抚着那些深入泥土中的鲜血,冷的不只是埙,还有那些血,还有那些年错付的心……”
  所以她做了这个精美的套子,选了红色,是因为红色热烈、温暖,她想用这红色温暖那埙,驱散那些心里的冷。
  因了她,他的埙曲不再是那些年的苍凉悲怆,而添了温暖旖旎。可她,却在他为她敞开心扉的一刹那,决然远去。再见,她竟将他视如陌路!
  她从来不曾试着走近他吧?她从来都不敢将自己的心捧出吧?她为什么不肯信他?
  他恼,他怒。他将自己的心珍重捧出,一点点剖给她看,她却将目光放远放空。
  他伤了她,伤了她的身,却痛了他的心。
  慕清妍,你什么时候能够信我,心无旁骛地,信我。
  欧竞天拿着埙,魂一般飘出了书房,飘进了密道,飘到了别院,飘上了高高屋檐一角。
  暮色降临,天地一片昏暗,风吹来带来属于秋的凉意,带来紫薇花的芬芳,那馥郁中却又带着微微的苦。
  月上柳梢头,清冷的辉光勾勒出他如石般的剪影,他的脸却沉在黑暗中,半明半昧的光影里,虽然只是凝然不动的一个姿势,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忧伤。
  缓缓,他抬起手,把埙凑到唇边。一曲伤情。
  不是少妇楼头伤怀,悔教夫婿觅封侯;不是折柳相送,萋萋满别情;不是壮士出关,萧萧一去不复还;不是高堂明镜悲白发,子欲养而亲不待……
  是明明靠的很近的两个人,却不知彼此的心;是明明想要离得更近一些,却反倒将之推得更远;是明明想要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奉上,却将她伤的最深;是悔恨自责,却又不知如何弥补,不知她是否会接受……
  一曲诉衷肠,一曲痛断肠。
  一曲未终,陶小桃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叉腰大骂:“什么人半夜不睡鬼哭狼嚎?叫不叫人过了?喂,那谁!说你呢!你以为吹个破曲儿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别做梦了!她说了,她不想见你!”说完“嗖”的又窜了回去。
  欧竞天将埙移开。抿了抿唇。在夜风夜月中,沉默。
  慕清妍一直都是清醒的,欧竞天走后没多久她便从昏迷中醒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身体里流走,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伤口在血液的冲刷下一点点裂开,那种痛……她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日子的蚀骨之痛,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可是,这一次,她还是觉得痛,不光身体痛,连心也被撕扯着痛。
  她没有泪,眼角却湿润了。
  她想起与欧竞天的点点滴滴,想起最初的痛,想起他霸道的宣称对她的拥有权,想起密室里为他治伤时的温存,想起他不惜流血殒命的护持,想起温泉行宫里那些温馨甜蜜,想起情到浓时的良宵苦短,想起为了逃离他的虚与委蛇,想起再见时的纠结,想起在他怀中经受的那一次蚀骨之痛,想起他漠然的脸,想起他霸烈强横的索取占有……
  原来,她与他经历了这么多。
  可她还是不了解他。他像是她解不开的一团谜。他看似无情,偏又多情,看似多情,却又薄情。她不知道他是否值得托付终身,所以即便情到浓时,她依旧带着三分清醒,甚至可以说是警醒,她不敢轻易将心交付,她害怕陷得越深伤得越重。
  果然,她看到了他的凉薄,他对他的血脉相连的孩子都可以漠然以对,他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根本不屑一顾。
  她开始反思,他对她的好,是因为她这个人还是因为她身上的秘密?结果是令人伤心沮丧的。若她不是与鬼蜮、南蒙、天晟教牵涉颇深,只怕他对她不会这般耐心这般爱怜。他说得对,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手到擒来,何必讨好一个心思始终不明朗的她?
  都是因为一个“利”字。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下身没有火辣辣的疼痛,反而有一丝清凉,想必有人给她上了药。他不会让她死的,死了便没了利用价值。
  可是明知道和他之间不过是利益牵扯,为何心还会这般的痛。明明一再跟自己说,该恨他,为何心底还有一丝希望?
  她苦笑。慕清妍,你大概是中毒了!
  过了没多久,陶小桃来了。
  桃红衣袂带过来一片清凉的风,夹杂着紫薇花的馥郁芬芳,可她无端端只觉得那花香透着浓的化不开的苦。
  陶小桃皱着眉,吸了吸鼻子,奇道:“怎么有血腥气?”
  慕清妍闭上眼,装睡。
  陶小桃窜过去,“呼啦”扯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然后一眼看到她身下氤氲的血色,脸色登时变了,重浊的呼吸显示着难以抑制的怒火,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一阵风似的消失。
  过了一个时辰,陶小桃再次回来,坐在床头看着慕清妍,低低地道:“你们何苦这样彼此折磨?”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眨了眨眼,“喂,你是自己吃呢,还是让我来喂你?”
  那颗药丸气味辛辣,微带臭气,还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慕清妍便是想装睡也已不能,只得睁开了眼睛。
  陶小桃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把药丸在她面前晃了晃,眼神却向她右臂瞟了瞟。
  慕清妍苦笑着张开嘴。
  陶小桃快速将药丸抛进她口中,竖掌在鼻端扇了两扇,这才松开捂着鼻子的手,大力吸了两口气,皱眉道:“这配方实在是太考验人的忍耐力了!”
  慕清妍闭上嘴,一股凉意顺着喉咙下滑,那药丸竟是入口即化。而且味道也不似闻起来那般难以忍受,反而带了些烤肉的甜香。
  原本无知无觉的整条右臂慢慢开始有了麻木的感觉,隐隐还有些刺痛,一盏茶后,刺痛消失,换了酸软的感觉,而脑中也一阵阵困意袭来,她慢慢睡着了。
  陶小桃看着她沉入睡乡,缓缓摇了摇头,转身到妃榻上也躺下了闭目养神。
  到了晚饭时间,有人送了饭来,陶小桃自顾自吃吃饱了又睡。丫鬟过来服侍慕清妍,慕清妍也不使性子,但也只吃了一碗粥便摆手不要了。
  “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吧!”沉默了许久,陶小桃开口道,“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可好?”
  慕清妍不答。
  陶小桃却自顾讲了下去:“我十八年前出生在一个神秘的部族中,我的父亲是族长的儿子,最有资格的族长继承人,所以爱慕他的女人很多,我娘也是其中一个。而且我娘是族里最漂亮的女人,所以我爹理所当然被迷住了,娶了她,生了我。过了两年我爷爷死了,临终并没有把族长的位子传给我爹,因为我爹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能力并不突出,不可能把族人带向光明的未来。”
  陶小桃一声嗤笑,神情很有些鄙弃:“我娘呢,做族长夫人的美梦就此破灭,心里自然是不甘的。而且,她在这三年多的相处中发现我爹性子懦弱,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可以依靠终身的男人,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隐忍,此时知道希望破灭,当然不必再忍,所以她开始公然偷汉子,我爹苦苦哀求,却换来她变本加厉,甚至在我三岁那年跟着情夫远走高飞。”
  慕清妍忍不住转脸看向陶小桃,见她脸上并无过多喜怒,仿佛讲的便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毫不相干似的。
  “我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虽然我娘并不爱他,可他是真心爱我娘的,当初爷爷并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因为我娘生的美貌性高气傲,性子又烈,根本不是我爹能驾驭的了的,但他在爷爷面前跪足了五日夜,最后差点饥渴疲累而死,终于使得爷爷心软,答应了这门婚事。”
  “扯远了,我娘跑了,我爹整日沉醉酒乡,把身子淘录空了,没多久也死了。我就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但是我争气啊,我天资聪明,是族里最优秀的子弟,也是内定的未来族长接班人。”
  陶小桃眼神有点空:“所以呢,我身上就背负了山一样的责任。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想要的是一种快意恣肆的生活,比如游戏江湖之类的。所以我在十五岁那年偷跑了出来,在江湖流浪,”她微微苦笑,“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几个人渣,唉,有些人渣人模狗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或者英风侠烈,或者温柔多情,其实呢,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狼。我也不是好糊弄的,惹了我的人,都有不了好下场。然后我到了凤鸣关,遇到了贺金蝉,当时身上没钱了,所以找她当了几天冤大头。”
  想到那段往事有些好笑,她也当真笑了起来:“贺金蝉和她爹那个老狐狸不同,很有些单蠢,跟她混下去也实在没钱途,所以我半路找个借口跑路,跟上了欧竞天他们。这才知道,这些年我们族人坐井观天早就落伍了。”
  她好奇地看了看慕清妍,见慕清妍仍旧是先前清清淡淡的样子,忍不住嘟了嘟嘴:“你这人,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不管我有没有好奇心,你都会讲下去,不是么?”慕清妍活动了一下恢复动转能力的手臂,淡淡的道。
  陶小桃有点郁气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见欧竞天第一面的感觉就是:这人很危险,要敬而远之!”
  “能不能不要讲他?”慕清妍挑了挑眉。
  陶小桃皱眉想了半晌:“貌似不讲他就没法继续了啊!那,好吧,”反正我的目的就是转移你的注意力,不让你胡思乱想,那么说什么不是说呢,“我们说说你,好不好?”
  “你比我小一岁吧?我听说你娘是天庆当年的圣女,你爹是天晟教前教主。你从小在宋国公府朱家长大,在十二岁那年结识了朱府之外的第一个男人,不,确切的说,是少男,赫连扶苏……”
  这时窗外传来呜呜咽咽的埙曲,惆怅入骨,悲戚忧伤惹人落泪。
  慕清妍的目光却冷了冷。
  “你若不愿听,我叫他滚开!”陶小桃跳起来,窜出房门。
  陶小桃出了房门仰头一看,便看到了那角屋檐以及屋檐上虽然笼在月光中却仍旧一身沉黯的男子,叹了口气,叉腰大骂,骂完纤腰一拧上了房,在距离欧竞天三尺处坐下,一偏头,道:“欧竞天,欧笨蛋,终于学会哄女人了?”
  欧竞天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陶小桃嗤的一声笑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一点也不错。我说欧笨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那个傻女人也是喜欢你的?”
  欧竞天又挑了挑眉,还是没说话。
  陶小桃续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对别人可以冷酷到底,对自己心尖上的人却一点都不淡定。”
  欧竞天还是不说话。
  陶小桃双手抱在脑后躺了下去,笑嘻嘻的道:“我给你唱首歌吧。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你一世情缘……伤不起真的伤不起……茫茫人海极品实在太多……”
  她说话声音清脆悦耳,唱起歌来却实在……没有起伏没有转折,既不悠扬也不婉转,简直是对人的耳朵的巨大挑战。
  欧竞天坐在原地没动,肩膀却抖了抖。
  夜鸟在陶小桃一展歌喉的瞬间都扑棱棱展翅飞起,远远避了开去,只剩几只幼鸟,扑棱棱在巢里绝望地尖叫。
  附近隐身的暗卫们都从藏身地走了出来,打着抖,抬头寻找声源,待看到欧竞天,又都默不作声回到自己岗位。
  一个男子声音淡淡的道:“其实,当你遇到不可解的困难麻烦,根本不需要施展你那三脚猫的毒术,只消高歌一曲,便可化险为夷。”
  陶小桃唰的坐起来,歌声顿歇,没好气的道:“你这张毒嘴什么时候能改了!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话吗?我哪辈子欠了你的不成,每天受你荼毒!”
  阿智嗖地出现在她身后,缓缓说道:“我只看到有人甘之如饴,并未看到有人因受荼毒而苦不堪言。”弯身向着欧竞天一礼,伸手便去拉陶小桃。
  陶小桃闪了闪身,却终究没能躲过,衣领被阿智殊不温柔地拎在手里。
  “王爷,属下有些话想单独跟陶姑娘说,您请便。”说着,阿智拎着陶小桃一个倒翻,跃下屋脊。
  陶小桃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我给她用了安神香!”
  身边的聒噪消失许久,身上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夜露,欧竞天这才缓缓将锦套收起,揣在怀中,跃下屋檐,缓步向主屋走去。
  正房主屋里安神香袅袅弥散,锦被中的人儿却睡得极不安稳。
  欧竞天轻手轻脚进去,月光透过窗子洒了一片进来,没有点灯的房间里半明半昧,暖玉床上那人的身形轮廓却无比清晰。
  他转过屏风,在柜子里取了一套衣服换了,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沾染寒气,这才举步来到床边。俯首,看那人蹙眉五官都染上了几分痛苦神色,似乎是在梦魇里挣扎,心中便是微微一痛。
  踢掉鞋子,上了床,拉过被子,紧紧挨着她躺下。
  慕清妍的身子在绵软的锦被中依旧是冷的,她的梦却比身子还要冷,她梦到自己跌进了玄冰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肌肤一寸寸被冻裂,然后又被凛然寒气冻紧,眨眼间变成一座冰雕……
  欧竞天伸臂将她抱在怀中,理了理她被冷汗打湿的鬓发,将右掌放在她下丹田,一股热力顺着手掌源源输入她体内。
  于是慕清妍便感觉那将心肺冻裂的寒气慢慢消散了,玄冰洞很快变成了春光灿烂的桃花源,点点红红白白的桃花花瓣逐波荡漾,潺潺的溪水中倒映着湛蓝的天、洁白的云,溪边的兰草。风吹来,令人醺然欲醉。
  她在那无边的春光中看到一个人迎着灿烈的日光向她走来,阳光太过刺目,一时间竟不能看清那人究竟是谁。
  她想看清楚些,那人却转瞬消失在灿烂的光影中。
  窗棂上已经有明艳的日光缓缓上移,欧竞天收回手,看着慕清妍微带粉红的面颊,手指在她略带苍白的唇上抚过,却见她睫毛翕动,似乎就要醒来,飞快拂过她的睡穴,然后起身下床。
  转脸看了看妃榻,将慕清妍连被子一同抱起放上妃榻,把暖玉床上的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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