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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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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不惊是在梅富贵结婚半个月后才当上寨主的,因此梅富贵没少在婆娘面前唉声叹气:“我们要是晚半个月成亲就好了。”
梅富贵和表妹成亲的时候,娇莲寨的寨主姓马,五十多岁,人精神得像北方过来的大种马。
结婚那天热得要命,新被窝被马寨主睡了,梅富贵只好坐在楼下的猪圈边上喂了一个晚上的花头蚊子。
马寨主在楼上摆弄新娘子的时候,梅富贵就在楼下摆弄那把祖传的人骨头短刀。
梅富贵恨不得冲上去把马寨主的行头下了,炒了下酒。
但他没有那个胆量,怕遭到天谴。
床铺每响一下,梅富贵就在柱子上削一刀,结果抱大的一根柱子,竟然让他削得差点就断掉了。
蜜的身上有个窠,
住着泥鳅与田螺。
马寨主第二天哼着小曲走后,梅富贵火烧火燎地上了二楼。
梅富贵推门进去的时候,新娘子正弯着腰在床边收拾东西,把十里八寨人人夸的屁股翘得老高。梅富贵扑上去从后头抱着她的屁股想来两竿子。哪想新娘子“哎哟”了一声,皱着眉头说:“搞么了搞?日头都晒到屁股了,等晚上再说吧。”然而梅富贵片刻也不想等了,从屁股上摸出人骨头短刀一下子挑断了她的裤带子。
梅富贵往那里看了一眼,鼻子都气歪了。
梅富贵能不生气吗?自己的一亩三分新地被马寨主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一粒麦子泡得壮鼓鼓的,眼看都要发芽了。“狗日的马得草,早晚会有人下了你的卵蛋!”
梅富贵冲着门口骂了两句,然后心疼起新娘子来。
还真让他梅富贵骂对了,半个月后,马得草的行头就让上门女婿雷不惊给下了。
梅富贵想,婆娘的行头肯定是让马得草弄坏了,自己在一亩三分地上忙碌了一辈子,就生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儿子,梅富贵一肚子火。
送走雷不惊,寨子里的年轻人一涌而上闹起了洞房。如果新郎不是个傻瓜,闹洞房还有许多新鲜邪门的玩法,什么咬鸡蛋摸黄豆的,摸黄豆就是把三粒黄豆塞进新娘的衣服里,让新郎一粒粒地摸出来,闹洞房的人趁机开些玩笑,过下嘴巴瘾。梅小哈傻不拉几的,很多乐趣自然也就没了。不过,刘半仙还是有法子让洞房热闹起来。这家伙酒喝多了,东倒西歪的也不知从哪弄来了半筐花生和红枣,撒得满床都是。撒的时候,他还顺势把几粒花生和红枣塞进了李静的脖子里。“洞房花烛夜,今晚我们就让那傻小子在被窝里不务正业,嗑一夜的花生,吃一夜的红枣。”刘半仙一开腔,所有的人都跟着打荤起哄。
“嘻嘻……”
“哈哈……”
一时间,洞房里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然而热闹过后,人们却不见了梅小哈,于是大家分头找。
鸡鸣,狗叫……寨子里闹哄哄的。
梅富贵没有去,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喝闷酒。
梅富贵心里比哪个都清楚,那个哈嵬就是找回来了也没有用,要留住梅家的香火,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想来想去,法子只有一个。
借种子。
哪一个的种子?
怎么借?
梅富贵伤透了脑筋。
与其借别人的种子,还不如自己下!
想来想去,梅富贵想通了。
洞房里油灯暗淡,李静头上盖着红布,静静地坐在床边上。
梅富贵仰脖子猛地灌了一碗苕酒,然后轻飘飘地进了洞房。
梅富贵吹了灯,把门闩插上,这才摸到床上,胡乱地扒了李静的衣服和胸口上的白布,然后把白布塞在李静的屁股底下,然后操起家伙直奔儿子的地里头去了。
梅富贵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黄瓜是扁豆,先下了种再说。
房间里虽然没有灯火,黑咕隆咚的。
李静不傻,从梅富贵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了,是舅舅。她只是装作不晓得,任凭他摆弄,她就把他当作是自己的男人,是傻不拉几的表哥。
“傻表哥,轻点嘛,痛……”李静轻声哼哼。
李静是把自己当作她的男人了,梅富贵吊着的心一下子落到实处,动作也变得深入浅出了,款款律动。
梅富贵以前跟婆娘做这种事情,婆娘不是说这就是说那,不是说东家的牛吃了西家的庄稼,就是说西家的鸡进了东家的菜园子,没完没了的数落,做起事来苦不堪言。
人家李静呢,扫兴的话一句不说,就晓得哼哼,嗯嗯啊啊的,梅富贵听了就来劲。
一来劲,梅富贵就把时间给忘了。
婆娘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就晓得,那个哈嵬还没找到。
婆娘听到媳妇的房间里有动静,门推不开,就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偷听。
李静晓得姑姑在门外偷听,就故意“哎哟”一声,娇嗔起来:“傻表哥,不对,下面一点,再下面一点,对了。”然后哼哼叽叽地叫了起来,梅富贵趁机埋头苦干。
梅富贵的婆娘以为儿子真的在房间里,而且非常能干,就下楼吩咐大家说:“大伙不用操心了,都回去睡觉吧。”
刘半仙疑疑惑惑地问了一句:“嫂子,你家小哈回来了?”
梅富贵的婆娘说:“回来了。”
刘半仙又问:“真的回来了?”
梅富贵的婆娘说:“真的回来了,正在房头抱新娘子呢,楼板这么响都听不见,你是不是耳朵背呀。”
刘半仙若有所思地看了二楼一眼,拿着火把走了。
黄花闺女就是不一样。
梅富贵从楼上溜下来,站在大樟树底下,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大樟树背后火光一闪,突然跳下一个人来。
那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梅富贵的肩膀,怪怪地问了一句:“老哥,味道怎么样?”
梅富贵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刘半仙,拍着胸口埋怨说:“人吓人吓死人,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呀。”
“为人没做亏心事,夜间不怕鬼拍门,有么子好怕的。”刘半仙吹了吹火把,绕梅富贵转了一圈半,站在他的面前,又怪怪地问了一句:“老哥,味道怎么样?”
刘半仙的问题一重复,梅富贵的心里就有点发毛了,难道刚才的事被他算出来了不成?
算出来又怎么样?我梅富贵咬死不承认,别说你是半仙,就是神仙也拿我没办法。
于是梅富贵反问:“么子味道怎么样?”
“你不晓得?”
“我哪晓得。”
“你真的不晓得?”
“你是么子意思?”梅富贵生气了,抬脚要走。
“么子意思?”刘半仙伸手拉住梅富贵,“那我问你,三更半夜你去搞么子喽?”
“这……”
“是去找你那个哈嵬吧。”刘半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梅富贵。
“他在房里抱着新娘子,我干嘛要去找他。”
刘半仙冷笑道:“我看刚才抱新娘子的,是另有其人吧。”
梅富贵心虚了:“你……你……刘半仙,不要血口喷人。”
刘半仙突然压低声音,咬着梅富贵的耳朵说:“刚才我算过了,那个哈嵬压根就不在房间里。”
梅贵也冷笑道:“刘半仙,你别装神弄鬼来吓唬我,我梅富贵不信你这一套!”
“你不信,可嫂子相信,我这就找她去。”刘半仙晃了晃火把,往梅富贵家走。
“先别走。”梅富贵挡住刘半仙的去路,声音软了下来:“我那个哈嵬是不在房里,你晓得他在哪吗?”
刘半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嘿嘿,这么说来,刚才嫂子听到的是……”刘半仙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把手中的火把对着梅富贵的裤裆连连晃动了几下。
梅富贵慌了,刚停息的汗水又都冒了出来。
刘半仙突然发问:“是不是?”
“是,是我。”
“这么说来,刚才嫂子听到的是你喽。”刘半仙不怀好意地笑了,“嘿嘿……是你自己说的。”
梅富贵这才晓得自己说漏了嘴。
梅富贵绝望了:“你想怎么样?”
“我还是帮你算算哈嵬再说吧。”刘半仙掐着手指算了算,笑嘻嘻地说,“我晓得他在哪了,跟我来。”
刘半仙晃动着火把,带着梅富贵往楼下的猪圈走去。
他们家的猪圈边有一个空着的大鸡笼。
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生人,放那了这么多鞭炮,刘小哈吓得躲进大鸡笼里,里面铺着稻草,没一会就睡着了。
刘半仙酒喝多了,想上茅厕,哪想被一个胖女人抢先了半步。
十里八寨的茅厕就一个门进出,也不分么子男女,哪个先找着哪个蹲。女人的东西捏不住,男人要是急了也没办法捏。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刘半仙赶紧到暗处扯起家伙来一下。
没想到那脬尿正好淋在大鸡笼上。
大鸡笼是用篾片编的,有指头大的空隙,尿撒在了梅小哈的脸上。
梅小哈睡得很死,以为是么子好喝的,张嘴就接,没想尿冲进了鼻孔里。
“阿——嚏!”
梅小哈打了一个大喷嚏,冷不丁地,吓得刘半仙的半脬尿撒在了裤裆里,后来仔细一看,是梅小哈在里面睡得正香,他索性把大鸡笼关上了。
梅小哈睡觉打呼噜,因为是在猪圈边,人们还以为是猪圈里的大肥猪在打呼噜,所以刚才找了半天也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大鸡笼里鼾声雷动,刘半仙踢了一下大鸡笼,回头对梅富贵说:“你的宝贝儿子就在里头。”
梅富贵打开大鸡笼一看,哈嵬果然睡在里面。
梅富贵正要动手把哈嵬从大鸡笼里扯出来,刘半仙突然按住大鸡笼的门。
梅富贵回过头,不安地问:“你要怎么样?”
刘半仙把嘴巴凑过去,咬着刘富贵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梅富贵听了一呆,蹲在大鸡笼边,痛苦地撕扯着头发。
半晌,梅富贵才把脑壳抬起来,咬咬牙说:“好吧,就依你的。”
天边刚发白,小舅子就赶来了,把外头的大门拍得砰砰响。
梅富贵折腾了一个晚上,老骨头都散了架似的,睡得很死。
婆娘听到叫声,踢了梅富贵一脚,没醒,又踢了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了男人的痛处。
“哎哟!”
“哎哟!”
梅富贵捂着家伙坐起来,冲着婆娘呲牙咧嘴一脸苦笑道:“臭婆娘,踢么子踢,发骚了跟我说一声哒,我来几竿子就是了!”
“跺脑壳的,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发么子骚哪,是娘家来人了,快去开门。”
“臭婆娘,你莫不是想闺女想疯了吧,今天才第二天哩,娘家来么子人喽。”
“你细听哒,是娘家来人了。”
梅富贵侧耳细听,是小舅子的叫门声:“姐夫,姐夫,快点起来开门哪!”
按规矩,姑娘嫁出去后,要第三天才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回娘家看望父母,这规矩叫“转脚”。
“莫不是闺女出么子事情了。”梅富贵心里一惊,披上衣服赶紧去开门。
小舅子面无血色地站在门口,裤脚被露水打湿了,湿漉漉的,手里捏着一只绣花鞋。
小舅子哆嗦着把那只绣花鞋递过来的时候,梅富贵么子都明白了,鞋是自己闺女的,人生到了尽头就剩下鞋子一只。梅富贵眼睛一花,整个人都靠在门框上,泪水涌出眼眶,泪水先是在皱纹里头漫延,然后大滴大滴地掉在门槛上……
“她么子时候走的?”梅富贵抽动着鼻子,声音有些颤抖。
“昨天夜里。”小舅子的声音很低沉,充满了悲痛与无奈。
“砍脑壳的,昨天夜里哪个走了?”梅富贵的婆娘起来了,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扣着右边**上的布扣子问刘富贵。
梅富贵的肩膀顶在门框上,勾着脑壳,没有理会婆娘。
婆娘又追问了一句:“砍脑壳的,昨天夜里哪个走了?”
梅富贵这才把手中的那只绣花鞋往身后一晃,婆娘像被雷公劈了似的,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在楼板上了。
“臭婆娘,你怎么了?”梅富贵听到响声,回头看见婆娘倒在楼板上,赶紧抱住婆娘问。
“姐夫,我姐怎么了?”小舅子冲到梅富贵的身边问。
梅富贵伸手鼻孔上探了下,说:“快点,还有一口气。”
梅富贵赶紧用右手的大拇指死死地掐住婆娘嘴巴上的人中穴,回头冲小舅子吼:“愣着干么子,还不快点到火炉边给我拿硬家伙来!”
小舅子赶紧跑到里边的火炉边拿来火钳子。
梅富贵大声说:“撬开她的嘴巴,把火钳子放进去!”
小舅子撬了几家伙:“牙齿咬得死死的,我撬不开!”
“撬不开也得撬,否则这口气上不来,你姐就死翘翘了!”
小舅子用了好的大劲,才把姐姐的牙齿弄开,往里头塞了把火钳子。
一袋烟的工夫,婆娘总算缓过气来了,抱着梅富贵的脖子失声痛哭。
“呜呜……我们娘老子造的么子孽呀,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啊,你肯定是瞎了眼睛,送错了人……”
梅富贵说:“臭婆娘,别哭了,人死了又活不转来,我们还是过去看闺女最后一眼吧。”
“老不死的,我们做长辈的怎么有脸去看她呀,回头来让人笑话,呜呜……”
子女死了,娘老子是不能在灵堂出现的,更不能上山送葬,这是十里八寨的规矩。送终,是子女替娘老子送终,而不是娘老子替子女送终,否则会被人笑话。子女死了,只能由兄弟姐妹出面。可是,梅红琴只有一个屁事不懂的傻哥哥。“如果我们不去,那就没有人去看她了。”
梅富贵鼻子一酸,问婆娘:“臭婆娘,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怕别人笑话?”
婆娘突然松开梅富贵的脖子,用衣襟揩了一把眼泪水说:“老不死的,我们走吧。”
梅富贵再次走进太平寨的时候,红对子红灯笼还有红红的喜字被白纸白布覆盖了,白纸黑字,凄凄惨惨。灵堂设在楼下的猪圈边,一口漆黑的棺材放在花圈中,没有盖上。闺女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下垫着白布,手里捏着三钱冥币,是“奈河桥”上的费用,嘴里含银,是到城隍庙买水喝的,死不瞑目。
娘老子来了,梅红琴终于瞑目了。
梅富贵从棺材边经过,伸手一抹,她的眼睛就合上了。
老天啊,你好不开眼,
老天啊,你好不公道!
为何留下生满虫子的老树,
却枯死那出土不久的嫩苗;
为何留下我这该死的老妈,
却让我闺女先入阴间地牢!
我眼睁睁看着嫩苗被风吹倒,
一闭眼看见闺女上了“奈河桥”,
看着闺女走那黑路离我远去,
我只能向老天哭嚎啕。
闺女啊——
把屎把尿我把你拉扯大,
就是指望你能回娘家,
做那竹根长笋笋成竹,
哪想硬拉拉坏了竹根。
如今我手摸棺材的雄头,
就象摸着把割心肝的刀。
身葬荒山养野草,
母女情义两下抛,
闺女啊——
妈的骨肉你变为马蜂的食料,
你的头颅变成那蜜蜂的窝巢。
世间的人哪个舍得丢下父母,
人间再苦也比阴间好,
哪肯去阴间早把苦熬?
打破金边的碗难得粘合,
枯朽的老树哪能变幼苗?
世间千般都能替,
只有死亡替不了,
要是死亡也能替,
闺女啊——
我愿丢掉无用的命一条!
人啊,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啊!
棺材盖子合上了,四块厚板子。
梅富贵没有落泪,但婆娘的眼泪浅,搂着棺材的雄头哭得死去活来。
梅红琴是上吊而死的。花轿抬进寨子的时候,月亮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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