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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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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没有敢看他,但是却肯定地点点头。
凑近过来的战士们都听到了张虎那“不是中蛊”的清晰的问话,也看到了哑女明确的点头,于是,立刻将那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张虎继续问道:“大姐,我们中的是什么毒?”
哑女写道:“黄州英山的疯人草!”
“疯人草?”赵越吃惊地叫出了声。
张虎看看老周,岂料,连自称“老鄂东”的老周,也对哑女的判断愣住了。
赵越的爷爷,一位享誉松花江畔的杏林高手,曾经对孙子赵越说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亦无毒不有。回疆有曼陀罗,可使人长醉不醒,麻木不仁;英山有疯人草,可使人肚肠奇痒,欲生欲死;关东有蛰马菜,可使人肌肤肿胀,生疮流脓……
赵越将匣子枪插进枪套里,用力掐着肚子说:“嗨!你这一说,我也开窍了:看这症状,倒真像‘疯人草’那玩意儿作的祸!”
张虎忙问:“怎么,老赵你也知道这疯人草能下毒?”
赵越忙说:“对,是我爷爷曾经对我说过。”
张虎转而问哑女:“大姐,你能治疗吗?”
哑女写道:“勉为其难。不过症状消失后,中毒者需要泻肚一天方可将毒排尽。”
“对对对。”赵越是个直性人,听哑女说得对路,情不自禁地嚷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说:“大姐,方才事急,没有深思量,有些误会您了,多有得罪,请原谅,请原谅!就请大姐赶快施救吧,我学过中医,甘愿做你的下手!”
哑女冷冷地看他一眼,接着理解地苦笑了一下,写道:“耿直之人,无弄鬼之心机,我不介意就是了。请即烧水一大锅准备。”
“好,我这就烧水去。”赵越对此事心有愧疚,忍住奇痒,立即和张虎动手烧水。
须臾,水烧开了。
哑女从吊脚楼中拿来几株晾干的中草药投放进开水锅里。
赵越认真看去,认得那是蒲公英、九信草、三七、祈木香、天葵子、山冬青、血参、老君须等。多是具有清热、解毒、通经、活血功效的药材。
水沸腾着,药味立刻在整个小院中弥漫开来。
哑女嗅了嗅,大概认为可以了,立刻轻轻地吹着口哨,四处浏览着,然后疾步走向院墙旮旯的竹篁丛中,就像变戏法似的,顺手一抄,竟然抓起了一条鄂东剧毒蛇“饭铲头”。
那蛇有鹅蛋粗,一人多长,被哑女捏着脖子,迟钝地弯曲着身子,轻轻地盘卷在哑女的胳膊上,仿佛害怕用力会勒伤了哑女似的。
战士们认得那是剧毒蛇,看她玉女一般的仪态居然敢赤手捉蛇,不由得又想起了老周说的巫女的概念!对她又疑信参半起来。
哑女提着蛇来到沸腾的锅前,春葱似的细手一用力,毒蛇立刻张开了嘴巴,一线毒汁从毒牙中“滋”地喷进了沸腾的药水中,再一捏,又有一线毒汁喷进锅里。
向导老周见了,吓得呼喊起来:“我的皖家神祖呀,那些蛇毒,足足能够毒死几头水牛的了!”
战士们闻言,都恐惧地看着那锅翻腾着热气的药汤。
哑女显然听到了,他看老周一眼,眉头一皱,略一迟疑,又继续忙活起来。
赵越和三个班长却又警惕起来。如果这些蛇毒真能够毒死几头水牛,那么,毒死侦察排全部成员,也就不成问题了。难道这个哑女人果真是“座地虎”的姘头、死党不成?难道她果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解放军下此毒手?
赵越的手又不自觉地摸向了屁股后头吊着的匣子枪。
哑女看到了赵越的动作,稍一错愕后,又看张虎。张虎却对她无限信任地点点头,鼓励她。
哑女释然了,又专心致志地忙活了起来。她把毒蛇轻轻放回竹篁丛中,像呵护一只病弱的鸡崽儿,看得战士们忘记了自身的奇痒,反倒生出一种冷飕飕的感觉。
哑女回到锅旁,把锅中的药水搅了搅,舀出些放到鼻下闻了闻,皱着眉头啜了一小口,就像品尝味道如何似的,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舀出了三大瓢,又将一把阴干的艾蒿投放到锅中,对张虎招招手,在地上写道:
“每人趁热喝药水一碗,然后用药水擦身体,一个时辰即可痊愈。不知谁敢先喝这蛇毒水?”
张虎信赖地对她点点头,说:“我先喝!”
哑女明眸一亮,一丝笑意像春风一样酿满了脸腮。她开心地点点头,随即写道:“你的弟兄都敢喝吗?难道你就不怕疯人草毒未解,又被蛇毒药死?”
赵越和三位班长此刻心中正警惕地嘀咕着呢!如今看了哑女写出的话,都惊愕在了当场,然后,将目光齐齐地投向了排长张虎。
喝,还是不喝?治,还是不治?
张虎扫视了战士们一眼,看看哑女,感到责任像泰山一样压在了肩头。是呀,倘若“疯人草”毒未去,又中蛇毒,那可是雪上加霜,其害无穷了!
他面临着两难选择。
哑女像一泓深潭,微波不兴地静静地看着张虎和侦察排的战士们。
张虎看着哑女,诚恳地问道:“大姐,你用此方救过人吗?”
哑女坦诚地摇摇头,写道:“我是第一次遇到疯人草中毒的病症,也是第一次用父亲的验方驱毒,因未亲自验证,故无把握。是否用此药,请大军自己决定。后果哑女实在难以承担。”
赵越看了,想道:此女狡猾。这是以退为进,反守为攻之计。排长可别上当!因此,轻轻地扯了一下张虎的衣角。
张虎理解赵越的用意,因而慎重地问道:“大姐,我们身上的疯人草毒若是不解呢?”
哑女写道:“若不解,轻则半月自愈,重者二十多天可好。但体内五脏六腑奇痒难耐,且能引发其他疾病;体表皮肉流血化脓,溃烂发臭。人在中毒期间,四肢无力,精神委靡,农不能耕种,工不能做工,兵不能作战。”
张虎为难了。战士们全都静悄悄地看着他,等他拿主意。他相信哑女,但后果需要自负。
要么是相信哑女服用此蛇毒汤,但要冒着生命危险;要么是不用,但全排战士无疑会眼睁睁地困倒在这神秘莫测的青龙寨中,随时冒着被“座地虎”袭击的危险。
赵越却说:“他妈的。这鸟病,虽然死不了人,可是这半个多月的活罪也够遭的。”转念一想,是不是这鸟哑女,想方设法往死路上诱逼我们哪!还是小心为妙。
时不我待!张虎决定首先豁上自己的性命赌一把,问哑女道:“大姐,此蛇毒汤服下后,多久可见效?”
哑女写道:“无论生死,无须一袋烟的工夫。”
张虎心里有了数,说:“副排长,听我命令!”
赵越一愣,急忙立正,大喊:“报告排长,请指示!”
张虎语重心长地说:“副排长,这第一碗蛇毒汤由我张虎来喝。我若中毒死亡,任何人都不要难为哑女大姐,她是用父亲未曾验证的药方好意冒险救我们,为我们治疗。我做服用试验是我自愿的。你有中医医学知识,要和哑女大姐共同研究将蛇毒汤稀释或减量给同志们服用,侦察排由你来全面指挥,日后将情况向‘一四〇’首长如实汇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战士们快速恢复健康,以便尽快捉住‘座地虎’!这是命令!”
张虎虽然说得故作轻松,但到底有些悲壮。
性格粗豪的赵越听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使劲抽着鼻子,抢着说:“不!排长,我懂医,还是我先来试验吧!”
三名班长异口同声地喊道:“报告排长,我们来试验服用第一碗!”
许多战士也跟着呼喊起来。
张虎高喊一声:“谁也不要争了!这是命令。”
战士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见此情景,哑女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忙低下头,悄悄地用袖头揩掉溢出的泪水。
赵越一激动,又亮出了他的匣子枪,瓮声瓮气地问哑女:“喂!我说……哑女大姐,你这药汤到底有几成把握?排长要是真有三长两短,我赵越的枪可是不认人!”
哑女诚恳地摇摇头。
张虎严肃地一扯赵越,大声吼道:“老赵,收起枪来!”然后果断地说:“大家别担心。我相信这位大姐的良心和医术!”
哑女听后,激动得热泪夺眶而出。含泪写道:“无论谁试验,我都会尽力抢救。”
待张虎看明白了,哑女立即用脚抹掉。
站在战士队伍中的老周好奇,想看哑女写的是什么,可惜看不见,而且哑女随写随擦了。他感到十分遗憾。
张虎首先舀起一碗,看了看哑女。哑女浑身一颤,迟疑了一下,然后赞许地对他点点头。他的心头立刻涌起一阵热浪。他轻轻吹了吹药水,用力抑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一口气喝下去。
所有人关注的目光一齐紧张地投向了排长,齐刷刷地盯着他手中的药碗。
赵越急忙发布命令:“一班,加强警戒;二班,护理排长;三班,原地待命!”
“是!”
三名班长大声地应答着,声音里也充满了悲壮。
虽然赵越知道这是“以毒攻毒”的药理,但是,哑女挤出的蛇毒毕竟用量很大,无怪乎老周要说“足可以毒死几头水牛”!加之他对哑女怀疑在先,因此,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然而,病情危急,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排长先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人体试验。此时,他刚刚插进腰中的匣子枪又被他提在了手中,而且也张开了机头。那架势,排长倘有不测,他绝对不会饶了哑女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除了担任警戒任务的一班,其余在场的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排长的反应,包括哑女。实际上,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紧张。不是责任的压力,而是来自张虎的信任的压力!
一丝担忧,一丝心疼,毫无遮掩地从哑女的眼神中泄露出来。
张虎看到了,读懂了,心中的波澜又激荡起来。
五分钟后,张虎感到了体内的变化,肚子里咕噜噜地鸣响了起来,并且疼痛难忍,似有呕吐的感觉,但是并没有真正作呕。他忍受不住了,哼了一声,猛然掐着自己的肚子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体。
“排长!”
“排长!”
战士们关切地呼喊着,围了过来。
赵越则拎着匣子枪一个箭步蹿到了哑女身旁。
哑女不为外事所动,对剑拔弩张的赵越视若无物。她情不自禁地凑到张虎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张虎,满眼是关心、关切和关爱的神色。
渐渐的,张虎觉得疼痛快速减轻了,浑身胀乎乎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身体的热量却正在增加,好像血液里燃起了火,奇痒的感觉正在快速减弱。他似乎忍耐不住,又霍地站起来,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每个汗毛孔都张开了,正嗞嗞地往外排除汗液。果然,大汗如雨,涔涔而下。
大家又是一阵紧张。
张虎艰难地抬腕看看表:恍恍惚惚地看清,正好十五分钟。
他又忍耐着,坚持到二十分钟后,觉得身体感觉好多了。终于憋不住了,喊道:“同志们,兄弟们,这大姐配制的蛇毒汤真管用呀!”
战友们拥过来,抱着他们的排长,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
哑女再也不控制自己了,她一把抓住张虎的胳膊,狠狠地掐着、捏着,任泪水在脸颊上流淌起来。可惜,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
赵越收起枪,毫不犹豫地舀起一碗药汤,几大口就喝了下去。然后是各班长带头。侦察排战士谁也不再犹疑,全都喝了下去。
哑女仍然抓住张虎的胳膊不放,仿佛是医者搀扶着患者在继续观察。只有张虎感觉到了哑女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她对他的关切。
剩下的药水还有一碗多,向导周老哥踌躇再三,皱着满脸的核桃纹,向哑女不放心地憨憨问道:“蛇毒最烈。不会此毒未解,又中新毒吧?”
哑女松开张虎,冷冷一笑,在地上写道:“毒蛊由心生,生死在自己!信我者用,疑我者弃。老哥自愿,无人勉强。”
老周不敢玩儿犟,只好拧着鼻子把那些剩下的药汤一股脑儿地喝了下去。
真是奇迹!蛇毒药汤喝下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要死要活的体内奇痒竟然渐渐止住了。战士们的感情最朴实,不由得对哑女刮目相看起来。
各班战士又在班长的带领下,各自端回了一大洗脸盆药水,脱掉外衣在身上擦洗起来。
赵越体会着自身病情的变化,眼看着战友们一个一个在快速地解除着痛苦,红着脸由衷地向哑女道歉说:“大姐,是我赵某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多有得罪了!”说着向哑女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他很爱自己的战士,所以他那个礼,更多的是因为她解除了战友们的痛苦。
张虎始终平息不下涌动的心潮,他也感激地向哑女抬手庄严而深情地敬了个军礼,热烈地说:“谢谢大姐!我张虎和侦察排永生不忘大德!”
哑女凄然一笑,强忍住眼中闪动的泪光,抬头飞掠了周围一眼,迅速写道:
蛊惑身边生,灾祸天上降。
待张虎看清了,哑女又立即用脚擦掉。
“蛊惑身边生,灾祸天上降”?
张虎忽然又想起了昨晚上在水车磨坊所见的警告:“僵尸横行,小心中蛊!”
此刻,他好像又坠入了云雾中。
老周体验着自身的感觉,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老话说得真不假,解铃还需系铃人哪!鄂东的巫女高手,个个是能放蛊,也能收蛊。”
赵越听了,心中警惕之心又起,忽然问道:“大姐,你说我们确实中的是疯人草毒吗?”
哑女莫名所以地向他肯定地点点头,心想,你不也说学过医,医书上有“疯人草”一说吗?如今,又怀疑什么?
赵越问道:“鄂东有这种毒草吗?”
哑女坚决地摇摇头,写道:“惟黄州英山出产。”
赵越尽量压着刚刚翻腾起的怀疑的火气,尽量装作客气,但依然有些咄咄逼人地问道:“请问,大姐是如何识得我们是中了疯人草毒的呢?”
哑女不知这位黑脸军人何以变脸如此快,但知他还在疑心自己,于是,叹了口气,在地上写道:“我有皖家祖传医术,自然识得。你不是也懂医吗?”
赵越哑然了。他方才忽然听老周说起了“解铃还需系铃人”的话,就又怀疑是她下的毒,所以才能解毒。如今听她说有祖传医术,那就该另当别论了!你总不能因为医家会解毒、能治病,就怀疑医家是“种病放毒”的人吧!因为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就是解毒的高手。
张虎却突然问道:“大姐,你看,战士们是何时中的这种疯人草毒的呢?”
哑女肯定地写道:“今天早上。”
张虎问道:“大姐,何以见得呢?”
哑女写道:“阿爸的《南疆奇疾录》上写道:疯人草中毒,一个时辰后发作。”
赵越急忙证实说:“排长,是这样的。”
哑女想道:这个黑脸大汉,太过爽直,简直有些鲁莽了!
张虎试探地问:“大姐,你看……战士们是怎样中的毒?”
哑女毫不犹豫地写道:“惟饮食中毒,才能普及全体。”
赵越插嘴说:“是这样的。”
张虎依然试探地问道:“大姐估计,此毒为何人所下?”
哑女摇摇头,写道:“大军组织严密,非处心积虑之人不能得逞,至于何人,不得而知。”
张虎说:“大姐,何不猜猜呢?”
哑女果断地写道:“敌人。”
赵越含义复杂地看一眼哑女,急忙表态:“我同意!”
张虎看了哑女“敌人”的明示,“僵尸横行,小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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