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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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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摇晃着竹筒,看那两滴鲜血融在了一起,随即高兴得轻轻跳了起来,还一边跳一边比画:融在一起了!两滴血融在一起了!
    明珠向张虎比画着解释:按照他的江湖经验所知:两个人的鲜血如果能在水中融和在一起,就说明这两个人有着至高无上的亲密关系。所以他才高兴得如痴似狂!
    张虎也被明珠感染了,竟然有些喉头发哽。
    明珠看着竹筒中的血酒,十分珍惜地喝下了一半,那一半递给张虎,张虎痛快地一仰脖喝了下去。
    明珠写道:“我二十四岁了,你呢?”
    张虎说:“我二十六岁。比你痴长两岁。”
    明珠写道:“天遂我愿。正好,我是小弟,你是兄长。”
    张虎开玩笑地说:“看你那样子,必然就是小弟嘛!”
    明珠喜不自禁地“说”:“我就是愿意做你的小弟嘛!”
    忽然,他温情脉脉地看了张虎一眼,调皮地“问”道:“如果我是女孩子呢,你还会认我做小弟吗?”
    张虎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就认你做小妹。正好我没有妹妹。我妈要是见我认了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还不高兴死!”
    明珠像个饶舌的女孩子,继续“问”道:“假如我是女孩子,你就仅仅想认我做个妹妹?”
    张虎看了明珠那红晕满腮、娇艳如花的面容,忽然向往地大胆说道:“可惜你不是,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做媳妇!”
    明珠的眼睛里迸出了两朵明亮的火花,快速地在地上写道:“真的吗?”
    张虎热血沸腾,举起拳头说:“苍天作证,此心可鉴!”
    明珠痴痴地看了张虎一会儿,忽然哭出了声,写道:“哥哥,你好坏!”写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山洞。
    张虎一下子懵了:这明珠老弟,怎么浑身净是些女孩子习气呢?
    ……
    结义之后,明珠对张虎的照顾似乎更加无微不至。张虎便把这作为一种人生幸福坦然接受——谁叫我运气好,负伤后遇到了这么个生命可托的好兄弟呢!
    明珠不会唱歌,但是会写歌。这些日子,他的脸儿竟然像桃花一样嫣红。他羞涩地写着告诉张虎:“哥哥,我们家乡有‘兄弟情歌’,小弟来教你解闷儿,好吗?”
    张虎愉快地说:“好,你写吧!”
    明珠写道:
    兄应唱——
    桐子开花一口钟,
    兄弟相亲莫漏风;
    燕子衔泥紧闭口,
    蚕儿吐丝在心中。
    弟要唱——
    弟是青藤爬过沟,
    哥是沟边花石榴;
    青藤缠树缠到死,
    树死藤干两不丢。
    张虎读来感觉琅琅上口,说道:“这民歌好,不但词儿好,而且情深意长。就是相思相恋的味道太浓厚了。少点儿男子汉丈夫气!”说着,把上下兄弟唱和的两首,连续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两遍。
    明珠见张虎认真,感动得泪光闪闪。想了想,又在石板上写道:
    兄是明月弟是星,
    星月相对挂长空。
    不忍孤星单望月,
    长盼明月照孤星。
    张虎看了,知道明珠害怕自己将来舍弃他,立即接过他的弩箭,在石板上和了一首:
    兄是明月弟是星,
    星月长伴遨长空。
    明星映月月生辉,
    月映明星星更明。
    明珠读了,喜不自禁。他抬头看看张虎,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张虎,似是求证:哥哥,你心果真如此吗?
    张虎看着明珠的眼睛,一边点头,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心若此,苍天可鉴!我若弃弟,天理不容!”
    明珠竟然高兴得一把抱住张虎的脖子,“吧唧”,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看来,明珠十分喜欢情歌,此后,他不厌其烦地教了张虎许多土家男女对唱的情歌。
    张虎只是肉皮伤,没有伤到骨头,所以伤口痊愈得很快。明珠却忽然心绪不宁起来,他常常躲在洞外暗暗流泪。
    细心的张虎发现了,想,真是个小弟弟。就循循善诱地告诉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不应该如此多愁善感。何况我还要带你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呢!
    明珠信服地点点头,忍住泪水。
    又过了五天后,张虎伤愈要归队。临行时,动员明珠和他一起参军。明珠泪光闪闪地点头同意。
    晚上,两人在山洞中的篝火旁,喝着明珠下山买来的苞谷酒,吃着明珠的烤山鸡肉,喝了个痛快淋漓。
    明珠酒量不错,喝到兴奋处,就提议和张虎对山歌。明珠用手写着“唱”,张虎背诵着答。一唱一和,别有情趣。谁若答不上来,就罚酒一口。二人唱和的都是明珠教张虎的民族情歌。明珠装作阿妹,“唱”得情意绵绵,声情并茂。张虎自然装作阿哥,稍有差池,明珠就不依不饶地偶有小女子态地娇嗔流露。
    张虎虽性情儒雅,但长期地艰苦作战,已经养成了粗犷豪放的作风。对明珠的女孩子气并不介意,总觉得他是小弟,在哥哥面前,难免有些撒娇儿,反倒心中高兴,因此,也答得情深意长,热血沸腾。就这样,两人一直饮酒对歌到深夜。
    第二天张虎醒来,发现明珠已经不在。只见地上写着:
    与兄结义,三生有幸。
    兄之教诲,铭记一生。
    高堂渐老,不敢远行。
    不辞而别,回家相奉。
    弟在深山,望兄鹏程。
    下边写的是:
    留苏东坡《水调歌头》一首与兄同享: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最后两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字体写得很大,比画很重,看来,既大气纵横,又浪漫飘逸。
    心有灵犀一点通。
    张虎看了,突然悟出明珠巧借苏词抒怀,既有对我军的疑惧,又有自惭形秽的意思。那一、二句是说:问苍天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与自己相见。第三、四句的意思,自然是疑虑不知解放军中是个什么样子。五、六、七句的意思是说,他很想跟随自己参军,可是又害怕部队戒备森严、自己不自由,或者不被信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是说自己徘徊犹豫了半夜,最终觉得还是留在部队外更自由!
    再看下半阕,则是情意缠绵,回肠荡气。前三个短句,比喻自己心思重重,彻夜无眠。四、五句则是借问叹恨:为什么刚刚结识又要分离呢?六、七、八句则说,人之聚散与月之圆缺相同,自古无奈。最后两句则是嘱咐,是愿望,是企盼——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张虎含着眼泪,把它抄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默读了几遍,带着无限遗憾、无限怅惘的心情返回了部队,接着,投入了解放鄂东的战斗。
    战火纷飞,戎马倥偬,一别经年。直到现在纵横鄂东剿匪,张虎再也没有见过义弟明珠的面。
    他常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要下明珠的地址呢!
    ……眼前的黑衣女人,可是我那日夜思念的义弟明珠?或者是明珠的什么人吗?
    张虎强行抑制住澎湃的心潮,蹲下来,单刀直入地亲切询问道:“大姐,你认识一个叫明珠的小伙子吗?他是我的义弟,鄂东土家人。”
    黑衣女人听到张虎的声音,浑身又是一阵轻微的颤抖。她困难地吞咽了口唾液,沉重地点了点头。
    张虎又兴奋起来,焦急地问道:“真的吗?太好了!请问大姐,明珠现在在哪里呀?”
    黑衣女人咬着嘴唇,犹豫着,用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心。
    张虎的心一阵狂跳,兴奋地说:“大姐,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明珠?”
    黑衣女人闭上眼睛,浑身战栗着,默然无语地轻轻点点头,只见两滴泪水从她紧闭的眼角溢了出来。
    张虎想起过去与明珠十几天的相聚细节,忽然醒悟道:原来明珠是女儿身!怪不得他时而有小女子态流露出来呢!此时此际,他似乎忘记了男女有别,一把抓起了黑衣女人的手,用力地握着,摇晃着,忘情地问道:“明珠兄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张虎哥呀!”
    黑衣女人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沉默着,沉默着,忽然惊慌地看了张虎一眼,又匆忙地收回目光,迟疑着,轻轻地挣扎着抽出手,浑身战栗着连连摇着头。
    张虎怔住了:“怎么,你不是我的义弟明珠?”
    他猛然觉得了自己的孟浪和冒失,那澎湃的心潮也骤然下落了,他失望了。世上同名同姓者甚多,难道此“明珠”不是彼“明珠”?
    他不甘心地继续问道:“明珠……大姐,你还有兄弟姊妹吗?”
    他有些责怪自己唐突,只好羞愧地真诚地称人家“大姐”了。
    黑衣女人干脆地摇摇头。
    张虎继续问道:“大姐,你的‘高堂’可好?”
    他重音强调了“高堂”二字,以期引起黑衣女人的重视。想当初,明珠在无名山洞不辞而别的理由就是“高堂渐老,不敢远行”!
    然而,黑衣女人只是睖睁了一霎,随即凝望了张虎一眼,就伤感地摇起了头。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昧!”
    张虎不好意思地道着歉,心彻底地凉了下来。他失望地站起来,仰天长叹一声,满腹惆怅无以言表。他在屋里轻轻地踱来踱去以平息自己剧烈波动的情绪,然后,转换回主题,礼貌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原来是住在你家的吗?”
    黑衣女人听张虎说“对不起”,像遭到了电击,半天透不过气来。她看着张虎焦虑地徘徊,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听了张虎后一句问话,似乎半天没有转过弯子来。过了一会儿,才毫不掩饰地很痛快地点着头,表示:“你说得对,‘座地虎’就在这里住过。”
    张虎继续和蔼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平时住在哪里呀?”
    她忽然轻轻地咿呀咿呀起来,声音像唱歌,同时用手指了指那边的一间和正屋相通的十分宽敞的大房子,表示:“座地虎”住的就是那间屋子。
    哦,原来,她竟是个哑女人!难道她也和我思念的那位明珠兄弟一样,从小得了失语症?
    张虎进到这家院子后,首先亲自搜查过这个院子里的所有房子。他随着哑女人的手势看去,那间屋子里除了墙壁上挂着一张华南虎的虎皮,地上摆着一套红木八仙桌和竹制坐椅,其他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他曾经和战士们将地面和墙壁都敲打了个遍,也没有听到夹层和地道的空洞声音。当时,他就断定:“座地虎”已经逃跑了。
    张虎见这个疑似义弟明珠的哑女人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能积极配合自己,又不仅高兴起来。他继续问道:“大姐,‘座地虎’是不是已经逃跑了?”
    哑女人忙表示:“是,他已经跑了。”并不断地用手指指大门。
    张虎观察着她的举止,问道:“大姐,他们逃跑的时候一共有几个人呀?”
    哑女人伸出了一根手指。
    张虎不相信地问道:“大姐,‘座地虎’就一个人逃跑的?他们不是有三个人吗?”
    哑女人看着张虎伸出的三根手指,坚决地摇摇头,用力地晃动着自己的那根纤细的手指,扳倒又竖起,表示:“不是三个一起跑的,而是一个一个跑的!”
    张虎暂时存疑在心,继续问道:“大姐,他们是什么时候逃跑的呀?”
    哑女人双手一圈,比做了个太阳,然后用手指指东南的方向。
    张虎一惊,问道:“大姐,你是说,‘座地虎’在太阳东南晌的上午就逃跑了?”
    哑女人用力地点点头。
    张虎立刻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他想,那时候,侦察排急行军时正巧遭遇了赶尸帮,而不得不停止下来。
    张虎计算着,如果从那时起到进攻青龙寨为止,“座地虎”最少应该逃出了七八十里路程。如果他中途藏匿,或者做别的什么,那就另当别论了。呃……
    突然,他的头脑中电光石火地一闪:傍晚遇到的赶尸帮,能不能是“座地虎”逃跑时假扮的呢?
    那个神秘的黑衣夜行人的“弩箭寄柬留书”的情景又一次在他的眼前浮现起来。
    “小心赶尸帮”!
    张虎突然心头一亮:难道是让我们小心傍晚遇到的那个赶尸帮?
    那个神秘的夜行人知道这个赶尸帮是“座地虎”乔装的?
    副排长赵越匆匆从寨子里赶回来了,他那急切而有力的脚步声老远就听得见。
    向导老周急忙迎了上去。
    赵越问道:“排长呢?”
    老周伸手向院中一指。
    赵越:“排长从那个女人嘴中问出了‘座地虎’的下落没有?”
    老周说:“不知道。排长不让我们进去。”
    “什么?”赵越一惊,心中想道:排长可别让这美女蛇迷住!
    果然,他看到排长正像馋猫围着咸鱼转的样子,小心地站在哑女人的身边,满脸的怅惘和困惑。
    嗨!幸亏我来得早,排长还没有被这鸟女人迷倒!他急忙扯开嗓门呼喊着“排长,排长”,跑进了院子。
    张虎判断,老赵有紧要事情!
    原来,张虎排长来到族长哑女家后,赵越立即顶替排长检查寨子里的警戒去了。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精灵的女人会是哑巴。所以,在进行巡逻警戒时,分别询问了几名青龙寨的男女村民。
    村民们纷纷说,那哑女人是族长阿山的惟一女儿,名叫明珠,是我们青龙寨现在的族长。她小时并不哑,自打七八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就哑了,但她能听得懂人们的话。她家是整个寨子的土家族先民之一,祖辈就住在这寨子里。自从他的父亲——我们的族长阿山被外部的一个大土匪“杆子”杀害了后,她就自觉地承担起了族长之责,保卫寨子,安排大家的生产生活。只是哑女明珠近些年不太喜欢和人交往,也很少外出做活儿了,因此,寨子里很少看到她的身影。
    有位老人说,那个匪首“座地虎”,就长期住在老族长阿山的女儿——哑女明珠的家里,而且对哑女明珠十分恭敬。也可能是畏惧哑女的武功或者别的什么。听说哑女不让“座地虎”糟害乡邻,“座地虎”就果真下令给喽啰们:“兔子不吃窝边草。谁要是敢动这青龙崖寨子里的一草一木,我‘座地虎’绝对不客气。”
    老人说,那些为非作歹的土匪,还真的从来没有谁敢抢过青龙寨谁家的针头线脑,也没有谁敢调戏过谁家的妇女。为此,寨子里的乡亲们都很感激、很敬重这个哑女族长的。
    赵越不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会听从一个普通的哑女人的话。哑女人和“座地虎”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但是,经过再三询问,寨子里的人们最后向赵越表示:除了“座地虎”曾是全青龙寨的复仇恩人外,谁也弄不清现在的族长哑女明珠和“座地虎”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越问乡亲们:“哑女人会干活吗?”
    寨子里的乡亲们立刻佩服地说:我们的哑女族长可了不得!不但会种田砍柴,而且能女扮男装走马帮。
    还有人钦佩地说:哑女还会女扮男装当赶尸的师傅。因为老族长的祖上就每一辈都有一个赶尸的师傅。但是,哑女赶尸,却是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只是传说……
    赵越问:“‘座地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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