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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东匪事-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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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匪的人生经历为旧中国黑暗社会现状缩影,反映旧中国“草根”人物的生存现状,能否达到警世醒世,诸位读者大大请开卷细读吧。
    鄂东匪事群号QQ329362217
    老百姓讲话,除非万不得已谁上山当土匪。各种无奈,一本《水浒》早就从头到尾细细写过。但《水浒》是借了天罡地煞说事,倒好像上山为寇是宿命理想而与尘世不平无关。其实从南到北,从古到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练就一身绝活,不管多狭小的生存空间都能辗转腾挪,只要还能活,不会提“反”这个字,真有一天上了山,必是被社会卡住喉咙,一步也走不下去了。
    “官事民事匪事,血雨腥风,自古鄂人多壮士;国仇家仇情仇,贤淑女子,以身许匪报情仇。”一个至今仍在鄂东大地广为流传的故事,一个女人和四个男人的故事,一部中国版的《乱世佳人》。
    “呜哇呜哇呜呜哇……”
    悲哭的唢呐声在锅盔山下的费家大院门口一阵接一阵地响起,像一群叫羔子的
    猫在无休止地嚎叫。
    门两旁的两拨喇叭匠互相对吹,一个个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珠子在使劲。
    门口,门楼上挂满白布。一根草绳穿着五十一绺黄仙纸挂在杆子上,垂到上马
    石上。
    院里边,一口画着二十四孝的花头大棺材置于院心的上房门前,就是先前放老
    母猪炮的地方。棺材头前摆着一溜供果,一捆香插在香炉内燃烧。一群披麻带孝的
    男女老少分列两边,冲棺材叩头、哭泣。一个男人边哭边跪在棺材头前烧纸,把成
    抱的黄纸往丧盆里扔。
    首先登门吊孝的青山好许达许光头站在门前,里外张望,帮着接客收礼。在绿林中,他是
    最讲“义”的人,也颇受尊敬。
    “叭叭叭……”
    一支抬着祭品、扎彩的马队鸣枪进镇。镇上的人,都列在两边看热闹。
    青山好许达抬眼一望来人,是一枝花徐小燕的马队。
    “青山好,你捷足先登啊!”银装素裹的一枝花徐红袖收起匣枪,插入黑白色毛皮大
    氅里边的腰间,在马上双手举过左肩给青山好许光头行礼。她下马来到门前主动接过青山
    好许光头手上的孝布顶在头上,并喝令随行人员往院里抬成箱的物品。
    青山好许达望一眼一枝花徐小燕:“你的礼品不薄啊!”
    “当年吴佩孚兵围大别山,如不是平原虎阎正卿千里走单骑,我这个命早归天了。”
    一枝花徐红袖念念不忘平原虎的救命之恩,有大事小情必到场。她要报答他、对得起他。
    “当家的双龙好吧?”
    “上老爷岭了。”
    青山好许达一愣,低声地:“有大买卖?”
    一枝花徐红袖悄悄地:“老双城说鄂东秦淮河的日本人下来了。”她的眼珠四下转着,观
    察有无奇异的情况。胡子在大场合警惕性很高。
    “是吗?”青山好许光头眨眨眼珠,一副憨态,“用得着你大爷的时候,就打个招呼,
    我老眼昏花,可枪杆子直溜儿。”
    “放心!”一枝花徐小燕笑笑,“到时保准告诉你一声。不图别的,借借你的威名。
    绿林中谁不晓得吴佩孚都奈何不得你青山好!现在也得让日本人听了你的名字就尿
    裤子。”
    “说得对!”青山好许光头两眼眯成一条缝,乐得有点抿不上嘴。他愿意听奉承话。
    “叭!叭!叭!……”
    一阵如同爆豆的枪响淹没了青山好许达的笑声。
    人们朝鸣枪处望去,只见身披重孝的蒙面人端坐在一匹铁青马上,领着一支人
    马向费家大门走来;马爬犁上载着整猪、整羊,金箔扎就的金山、银山;蒙面人的
    孙女婿玉山随马同行,他的双眼机警地打量着四周。
    青山好许光头望一眼走在最前边的蒙面人,对一枝花徐红袖:“看!黑云岭的人来了。咦,
    他儿子、孙子咋没来?”
    一枝花红袖望着缓缓而到的马队,说:“是没有白毛熊,座地虎也没来。”’
    “你说平原虎真死了吗?”青山好往一枝花耳边凑凑。他挠挠下巴的络腮胡子。他一接到叶子就满腹疑团。
    一枝花显得不可琢磨地笑笑:“谁知道呢?”她也感到有些蹊跷。两刀离心远
    远的,座地虎是想让平原虎活受点罪。前天晚上,她和青山好许达是眼看着包扎完毕,
    没啥问题才离去的。怎么隔了一天一宿就突然死去了呢?“我烧两张纸就得走,双
    龙让我天黑赶到老爷岭。”
    “你走,我也得走。平原虎和老王家这个架,我怕劝不住!”青山好许达有种不祥
    的预感。每次他看见蒙面人出门都是肩扛一只山鹫。这次没有带这只大鸟,看来是
    想来探费家底细,准备豁出老命拼个你死我活。
    黑云岭马队来到门前。蒙面人翻身下马,伏地大哭:“费大兄弟呀,我对不起
    你呀……”
    一枝花徐小燕望眼样子十分悲切的蒙面人心里感到好笑:恨死都不解恨还能来吊孝?
    诸葛亮吊孝是让气死的周瑜永世不得翻身,你老黑云还能有诸葛亮那两下子?
    青山好许达从“义”出发,不管蒙面人是真心假心,能来吊孝还是够意思,忙上前
    扶起蒙面人:“人死如灯灭。注意点身子骨。”他又冲院里喊:“来人接客!”
    挺着身孕、身披孝服的洋戏匣子走出院外。她一看是蒙面人,脸便立刻拉得老
    长。
    青山好许光头扶着身子颤抖的蒙面人,对洋戏匣子说:“老黑云吊孝来了。往后费家
    老小,他养活一辈子。这也是绿林的规矩。”
    蒙面人忙跪倒在洋戏匣子面前,声泪俱下地说:“妹子,等把兄弟后事办完,
    哥把你送鄂东秦淮河去,买栋洋楼,抬几箱金子。我养你到老……妹子。”他说着一步
    一叩头,叩向上房。进门又向棺材叩去。
    洋戏匣子望眼直劲叩头的蒙面人,转身进院。她扶门框一瓶屁股,皮袄衣服下
    摆露出里面的鲜红鲜红的衣裙边。
    青山好许达顿时一愣,忙转身对一枝花红袖说:“先不能走,看样子,今个儿要出事。”
    “大不了老黑云留下条命,”一枝花红袖不以为然。刚才,她细心地察看一下洋戏
    匣子,眼睛一点没肿、没红,四圈的痕迹像是用唾沫抹的。
    “照你这么说,费正卿没死?”青山好向喇叭匠压压手,示意不要吹了,他有
    点忍受不了这难受吧卿的声调,简直像一群寡妇在哭天叫地。
    “我也拿不准。”一枝花红袖把目光落向院内蒙面人身上。
    “你别跟你大爷绕圈子。”青山好光头的眼睛一闪一闪,像要在一枝花的脸上寻出
    答案。
    “你咋猜我咋猜。咱俩半斤八两彼此一样。”一枝花的双目仍向院子里望。
    院子里的蒙面人已跪地叩头到棺材前。他嘴里叨咕着,声调含混不清,悲悲戚
    戚,几乎连叩头都十分费力。
    “叭!”
    院子里突然一声枪响。
    不好!青山好许光头和一枝花徐红袖急忙进院。
    “当啷”一声,大花头棺材的前堵头已被杵掉,一支冒烟的枪口正对着蒙面人。
    “啊……啊……”蒙面人双手捂着前胸,身子勾着趔趔趄趄欲倒。
    立时,全院子里的人都为之大惊。有人茫然不知所措。
    青山好和一枝花相互惊异地对视一下。他感到她的留下条命的话应验了。两人
    都感到老黑云失算了,上了费阎王的当,亲自上门送命来了。
    这时,上房门一开,从屋里走出被人搀扶着的半拉脸贴大膏药的费正卿。他身
    披雪白羊毛大皮袄,笑着对众人作揖:“各路好汉,老少爷们儿,老黑云全家欠我
    债!”他被人扶着一步步来到蒙而人面前,见蒙面人欲倒不成.艰难的样子,问:
    “老黑云,图意死个痛快,我再补一枪吧?”
    棺材里面爬出提枪的小匪,把枪递给费阎王。
    费阎王接过枪,刚要举起瞄准蒙面人,蒙面人已直腰站住,慢慢自己抬手拉下
    蒙头的黑纱布。
    “啊?”人又都大吃一惊。“座地虎!”
    青山好和一枝花也惊得差点喊出声。真是出乎意料!两人都感到座地虎棋高一
    招,计谋略胜一筹。
    座地虎手扯纱布,双目如刃地一望平原虎费阎王,很得意地:“费阎王,我插你两刀,
    你还我一枪,咱们的事平了。”
    费阎王惊得枪从手上滑到地上。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又输在座地虎王焕庭的手上。如
    没人扶着,他会摔倒在地。
    座地虎望眼一只耳的费阎王,指指自己的衣服:“费阎王,我穿了铁背心。我
    爹知道你没死,我爷爷也没来。我就是让你打我这一枪!”
    “你好狡猾!”费阎王几乎握拳透爪,三角眼放出嫉恨的光,恨不得一口喷出
    烈焰把座地虎烧成灰。
    座地虎嘲弄地一哼鼻子:“咱们,都是假的!”他想哈哈大笑。笑个痛快,笑
    个天翻地覆。可他没有笑,因为他的家族,笑就是杀人。他听过爷爷笑——杀人;
    他听过爹笑——杀人。他如大笑能杀谁呢?是眼前愚蠢的费阎王?还是望着自己的
    青山好和一枝花?
    突然,大门口涌进白毛熊、盖鄂东、占山好、玉山等黑云岭的人马。一个个全
    副武装,威风凛凛。
    平原虎手往腰一伸,望着大门口进来的人问:“你们要干啥?”他心中发慌。
    白毛熊上前一步,说:“费正卿兄弟,我爹让我们赔礼来了。”他一回手,高
    喊:“上礼!”
    立刻,鱼贯而入的队伍进入费家大院,一个个小喽罗端着贵重的七叉鹿角、六
    品人参、虎皮、熊掌、紫貂,最后一个人托着漆木匣子和玻璃小坛毛金粒子。
    望着这些,费正卿有些眼花缭乱,也很惊异。他想:白毛熊、座地修好这是跟我
    变啥戏法呢?
    立在原地未动的青山好用胳膊肘碰碰一枝花,小声地:“老黑云不愧是老谋深
    算,一步步搞得费阎王很被动,让人感到他很有气量。不知将来是鹿死谁手?”
    “不是看将来,眼下好戏在后头呢!”一枝花看黑云岭人呈半月形图向费阎王,
    不知白毛熊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毛熊往前迈两步走到平原虎面前,指着每人手上的贵重东西,说:“先头我
    送你的那些扎彩,是他妈的假金箔。真品在这,请兄弟验收。”
    平原虎一一过目,说:“盘子不小。来人!”他脸上有了笑模样,感到老黑云
    有点诚意,确实是来给自己赔礼。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的脑际闪过一个念头。
    “在!”一个随从来到他面前站住。
    “到我上房把那两颗大镜面拿来!”平原虎从当胡子那天起就知道有把好枪比
    给啥都强。
    “是!”随从马上分开众人进屋,取出两把匣枪跑出来,到平原虎面前双手托
    起枪。
    平原虎一手一把拿过枪,又掂掂,然后把脸转向白毛熊:“白毛熊,你真来赔
    不是,我也就顺了这口气。你够朋友,我也得讲义气。”他两手的匣枪往起一并送
    给白毛熊,“德国造二十响,带快慢机儿的!”
    “谢谢兄弟!”白毛熊接过枪交给身边的座地虎,向平原虎作揖。
    “甭客气!”平原虎神气地一挥手。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被咬掉了一只耳朵和腰
    间被插进两把尖刀之事。
    “哈哈哈……”青山好许光头看兆头好,走到两人中间,左手扶着平原虎,右手扶着
    白毛熊,“好!都是我的好兄弟。往后鄂东秦淮河这一带,大别山,天衢山脉,每棵
    树都归咱哥们说了算。行大礼言和!”
    “呜哇瞠呜哇瞠呜哇呜哇瞠……”门外的喇叭匠子进院,站成一排,冲上房门
    前吹奏起娶媳妇的快乐调子。一个个晃着小脖子,鼓得非常来劲。他们想多捞几个
    赏钱。
    “撤——”平原虎冲随从一指院内的棺材。他想,既然黑云岭人来赔礼,今后
    费、王两家和好不再做对,丢个耳朵也没啥。没个耳朵总比老黑云没半拉脸强。只
    要老黑云不思报仇,今后自己还能有个消停日子,省得老心惊肉跳地提防老黑云的
    子孙要自己的脑袋……
    于是,花头大棺材被人抬走,灵棚拆除,门楼上的白布,院心的烧纸、丧盆撤
    掉……
    一枝花徐红袖瞅着面前这一切,依次望一眼青山好许光头、平原虎费正卿、白毛熊、座地虎王焕庭、盖鄂
    东王焕天、占山好王焕海、玉山等人,感到这是老黑云耍花招,想用赔礼道歉来稳住平原虎费阎王,待
    时机成熟再连窝端。她又感到这出吊孝戏不是煞台,而是开台,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左思右想,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好主意:对!就这么干!也让他们尝尝我一枝花徐大脚的
    厉害!她走到平原虎跟前,委婉地说句双龙让自己在天黑前赶到老爷岭,同青山好
    和白毛熊说句告辞。率领闹枝沟的人马走了。
    “送客!”平原虎在随从的搀扶下把一枝花送到大门口,别人也跟了出来。
    “给大当家的捎个好!日后我再登门叩拜!”
    一枝花上马,又双拳举过左肩给众人行胡子礼走了。
    青山好望一眼一枝花,感到这个女流不简单,肚子里花花肠子多,有点琢磨不
    透,不知道是真上老爷岭,还是有啥说道?
    占山好贪馋地瞅着一枝花上马,双眼如滴着涎水的舌头,在她的脸上啃着舔着……
    座地虎已脱去老黑云的那一套黑外罩,那双雕目不阴不阳地瞧一眼一枝花,鼻
    子一哼:臭娘们,没你多管闲事,平原虎早成冻肉了。今个儿你走算你拣着。等以
    后你碰到我的枪口,非让你喂狼不可……
    等到他们再返身回到院子里时,院心已摆上天地桌,上面供着胡、黄、蛇三仙
    牌位。胡仙供奉的是胡大帅、胡二帅、胡金升、胡天保;黄仙供奉的黄天海、黄天
    河、黄金花,黄银花;蛇仙供的是蛇盘龙、蛇盘花、蛇盘喜、蛇盘昌。桌苫红布,
    在三仙牌位前置一盛粮食的大斗插一排成捆的黄香在燃烧。在斗前摆两个又笨又厚
    的大白瓷碗,里边是旋转着酒花儿的粮食酒。一只黑得没有杂色的大公鸡被绊住双
    腿,拧压着翅膀放在桌角,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放在鸡头下。那鸡“咯咯”叫着,想
    挣扎却难以动弹。
    青山好许达迎着寒风,对站在桌前的界线分明的费、王两家人,高声说道:“山有
    来龙去脉,水有源头大海。各行山门礼,各掏赤诚心。”
    平原虎与白毛熊互相行礼。平原虎已不用人扶着,还甩掉披在身上的大皮袄。
    他的三角眼闪着光,望着蛤蟆眼的白毛熊:“白毛熊,三十年前我一时年少无知,
    不该将你爹老黑云绑在树上喂蚊子。回去后给老当家的捎个信儿,我费正卿对不起
    他。过几天我一定大礼上黑云岭叩拜老当家的。”
    “今后我们两家化敌为友,有难互帮。”白毛熊接着平原虎的话茬显得厚道地
    表白。
    座地虎望眼白毛熊,不满意地翻楞一下眼珠子。他感到爹有点太下贱。
    盖鄂东倒很安然,一声不响地望着爹和平原虎。
    占山好东瞅西望,双眼不时在穿着红花大棉祆的洋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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