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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销幸福的魔法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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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当埃德温到达时，会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也就是说，所有那些好吃的松饼已经被人挑走了，蓝莓和香蕉松饼总是最早被人选走，往往只剩一种难吃的南瓜麸皮松饼没人要。埃德温正从令人丧气的剩货中东挑西拣时，万能的米德先生，从他头顶上方的投影画面转过头来，带着小学女教师式的慈爱笑容说道：〃埃德温！欢迎你加入到我们中间来。〃
米德先生是战后婴儿潮中最糟糕的典型。他年过五十，却仍设法把自己装扮成一副，呃，很时髦的样子。他穿牛仔裤上班，但不准其他人如此。米德先生的头快秃了，他那日渐稀疏的灰发捋在脑后，紧紧地束成小马尾，按照埃德温那令人难忘的描述，它〃活像吉娃娃狗的'小鸡鸡'〃。就像每位即将秃顶的婴儿潮时代的男性那样，米德先生蓄上了胡须作为补偿（或是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很难说是哪个目的）。埃德温特别讨厌米德老是指出他的工作习惯有多差，他有多么不守时，他有多么幼稚和没有教养。当然，埃德温的工作习惯是很差，他是不守时，他是毫无纪律性，但米德先生也犯不着如此无情地、如此幸灾乐祸地把这些指出来呀！
〃嗯？〃米德先生说道。虽是区区一个音节，却如千斤重担般压在埃德温的心头。
〃什么？〃埃德温说道。
米德先生刚才一直在谈的是他们秋季书目中的一个意外缺口。在过去的六七年中，潘德瑞克每逢十月都要推出乔治亚州一位博士写的书，他的笔名是〃道德先生〃：第一年是《大众道德指南》，第二年是《现代经理人的道德导引》，再下来是《如何在我们这个疯狂混乱的世界中过道德的生活》，等等。（道德先生越成功，他的书名就越长，而内容则越少。据说，最后一本是他早上刮胡子时向秘书口述而成的。）道德先生最新的著作《道德崇高人士的七大习惯──以及他们能够教给你的生活课程！》已经进入到排版编辑阶段。不幸的是，道德先生在两三个星期之前因逃税被国税局逮到，如今就算控辩双方同意认罪协商，也得面对八至十项罪名。道德先生的整套励志书系列被搁置起来。
〃我们都在等着呢。〃米德先生说道，笑容仍在。
〃等什么，老板？〃
〃等你的企划案哪。〃
〃我的企划案？〃
埃德温费力地咽着口水，感觉太阳穴的血管在噗噗乱跳，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嗯，老板。我目前正在筹划一个方案。〃
第6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6）
〃什么方案？〃
〃是，嗯，是一本书，一本非常激动人心的书。那就是我正在筹划的，一本书。〃
〃继续讲下去。〃米德先生说道。
埃德温清了清喉咙，设法保持冷静，说道：〃是一本关于如何减肥的书。〃
〃这种书已经有很多了，〃米德先生说道，〃是从哪个角度？〃
〃嗯，它也告诉读者如何戒烟。〃
〃只能当做放在收银台边的廉价书。我们需要的是一部前沿的、大型平装励志书，得有货真价实的内容。减肥？戒烟？我出门快两个星期了，而这就是你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哦，不。这本书也告诉读者如何增进他们的性生活。是叫做，嗯，力波克性爱术……或是力勃克。很有创意。非常性感。〃
米德先生蹙起了眉头，但是以一种满意的态度。〃性爱？〃他说，〃我喜欢这个主意。〃接下来，埃德温知道事情已失去了控制，自己陷入了恶性循环中：他越是夸大其词，米德先生就越是兴致勃勃，眉头就蹙得越紧，头就点得越重。
〃这本书也传授人们赚钱之道。〃
〃太好了。〃
〃以及如何释放他们的创造力，达到内心的平衡。〃
〃很好！很好！继续讲。〃
〃以及如何变得更有能力、自信和富于同情心，而且还有，嗯，一些股市秘诀和技巧。它是你可能想要得到的一切。金钱，性，减肥，生活的意义。〃
〃太好了。〃米德先生说道，〃等我下星期一回来时，把稿子放在我的桌子上。 （米德先生总是处于即将上路的状态，不是去开出版业补助金座谈会，就是去法兰克福参加书展。）哦！你刚刚说书名叫什么？〃
〃它叫做，呃，《我在山上的洞见》。〃
〃山？我不明白。什么山？〃
〃是一座山，老板。一座非常大的山。在尼泊尔，或者是西藏。作者在这座山上学到很多东西，因而有了，啊，这个书名。〃
〃《我在山上的洞见》，〃米德先生揉搓着自己的下巴，〃不，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不够时髦。〃
〃我们可以用副标题来扩展主题。也许可以加上威猛性爱、减肥、赚钱等字眼。再抛出几个惊叹号来加以强调，或许还可以──〃
〃不，不，太啰嗦。在当今的市场上书名太长不好卖。你要让它短小精悍。也许就只要一个词。或是与某一卖座电影相关的典故。某种能够发出信号，让读者一看便知他们将踏上哪种'神奇之旅'，也许就像《绿野仙踪》。〃
〃或是《外星人入侵》。〃埃德温压着嗓音嘀咕道。
米德先生转向了梅，〃对此你有什么看法？你是怎么想的？直说无妨。〃
〃我认为我们不必在这上面花费太多的时间。〃梅说道。
〃没错，有道理。针对细枝末节争论不休，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老板？〃开口的是梅，她再次设法将话题拉回到现实来。〃我们是不是正在讨论秋季书目需做的变更？〃
〃哦，对了，秋季书目。没错，说得对，梅。很高兴你提出了这一点。现在，正像大家所知道的，由于道德先生书系被无限期搁置，我们必须捋起我们的袖子，自力更生，还要哇啦、哇啦、哇啦、吉娃娃狗的小鸡鸡。〃
埃德温已经卓有成效地将这些喋喋不休的废话屏蔽掉了，就像随手扭一下收音机的调频钮。尽管他外表平静，一直坐在那儿开会，但他的心却被恐慌所啃噬。他掉进了陷阱。他使自己陷入了绝境，封死了所有出口，锁上了门并吞下了钥匙。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图帕克·索利。
第7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7）
当他回到办公室时，梅正在等着他。
梅坐到了埃德温的桌子上，胳膊肘斜靠在那些现在已摞在专门放置准备寄出物品的托盘里的手稿堆上。〃那么，告诉我，〃她说道，〃《我在山上的洞见》？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从未听说过它，是我派的活儿。告诉我那不是你临时编造出来的吧。请告诉我你没随意编造。〃
〃梅，你不懂。我被陷害了。〃
〃埃德温，我们得回到米德先生那儿去，就现在，就在此刻，向他解释说在一时的软弱之下、在星期一早晨的溃疡发作之下，你……〃
〃梅，听我说。我能搞定这件事。还记得你当初雇佣我的时候吗？还记得你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吗？编辑潘德瑞克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励志丛书：《为你那痛苦、贫瘠的心灵准备的鸡汤》。还记得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别担心，这些书实际上是现成的。人们把那些令他们振奋的趣闻轶事呈报上来，而这些书籍所谓的作者们不过是将各种伤感故事搜集起来并巧妙地改换一下标题而已。编辑只需查看一下标点和拼写就可以了。'小菜一碟，记得吗？然后发生了什么？在我从事'鸡汤'系列丛书的第二周……我的第二周……这些作者纷纷涌来，个个晒成古铜色、浑身上下珠光宝气，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们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们遇到了困难。'这是'鸡汤'系列的第二百一十七本书了：《为你的扁平足准备的鸡汤》。他们说了什么？他们说：'我们无能为力了。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那些关于死于骨癌的孩子们的感人故事。振奋人心的奇闻逸事都用光了。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我又是怎么做的呢？我怎么做的，梅？〃
〃是的，〃梅说道，〃我记得。〃
〃它在《泰晤士报》最佳畅销书排行榜上待了十七个星期。整整他妈的十七个星期。比《巴尔干之鹰行动》还多两个星期。十七个星期以来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读者、没有一个评论家、没有一个该死的书商发现事情的真相。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我们只是翻用了以前的材料。所以，不要对我说我摆不平这件事。一部许诺要提供健康、幸福和精彩性生活的书？不成问题。小意思。我能办成这件事，梅。我能够搞定。〃
〃但是，埃德温。你只有一个星期。米德先生出差回来时将会期待有一份手稿在等着他，而你没有什么可以拿给他看。什么都没有。〃
〃啊，那就是你的错误所在了。因为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事情。我有这样一份手稿！〃埃德温从他的桌子后面跨了出来，炫耀地一挥胳膊，得意洋洋地将手伸向他的垃圾桶，以取回那份被他丢弃了的手稿。
但垃圾桶已经空了。
第四章
〃狗屎。〃这是埃德温唯一能够想到的，是唯一出现在他的大脑、滚过他的舌头、跳出他的口腔的词。尽管有人类两百万年的进化、语言五十万年的历史、现代英语四百五十年的发展，尽管有莎士比亚及华兹华斯留下的丰厚文学遗产，尽管所有这些均可供埃德温随意驱使，但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狗屎〃二字。
他的垃圾篓是空的。那份厚厚的、散发着励志和虚假承诺的臭气的书稿不见了，随之一同消失的是，埃德温要依靠这张王牌来来免于使自己陷入困境的希望。
〃出了什么事？〃梅说道。
〃这个废纸篓。它空了。我伸手进去，它是空的，而现在……它还是空的。〃
第8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8）
〃是的，〃梅说道，站起来准备离开，〃好了，这的确是我曾见到过的最蹩脚的魔术。〃
〃不，你不明白。手稿本来在这儿。就在这里。〃
这时，埃德温听到了它，一个不易察觉的声音，一个与荧光屏的嗡嗡声和隔子间墙壁后面那些单调沉闷的声响相比显得极为微弱的声音：〃吱吱〃声。这是一个细小、哀怨的声音，一个弱音。埃德温熟悉这个声音，非常了解它的意义。它是垃圾手推车发出的〃吱吱〃声，那个轮子歪斜的垃圾手推车。每当……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罗里！……每当那个大楼管理员罗里推着它经过，每天两次……倾倒垃圾篓并迟钝地扫地时，埃德温的注意力都会被这个声音分散并随之心惊肉跳。
罗里确实是一个迟钝的人，然而，或许正是他的迟钝能够成为埃德温的救世主。如果埃德温能够设法在罗里离开之前追上他，如果他能够成功地取回那个厚厚的信封以及里面装着的那个……
啊，但在此时，埃德温已经全速地冲了出去。
〃你去哪儿？〃梅喊道。
〃去找它，〃 他一边回头喊道，一边跑过迷宫一般的隔子间，在旁观者中间穿行。〃去找它！〃
埃德温穿过复印室的〃嘎嚓…嘎嚓〃声，通过侧面的走廊，经过职员休息室，飞速地在闲言碎语中、在悬浮着的香水味道中、在编辑们挥之不去的倦怠中奔跑。埃德温是一道闪光，一股突然爆发的能量，一个速度惊人的霹雳，一道释放出来的闪电。〃慢着点！〃在场的人一边闪到一旁，一边冲他喊道，〃慢着点！〃
当埃德温逐渐缩短同罗里之间的距离时，他听到那个〃吱吱〃声变得越来越响，然后，在他奔跑着绕过走廊时，他看到……一个脚后跟。那是罗里的脚后跟，随即便消失在电梯中了。就在这时，越来越快的速度同逐渐缩小的距离那古怪的组合生发出一个奇怪的视觉幻象：当电梯门缓慢地合拢时，埃德温达到了最高时速。他在飞，他的脚底几乎离开了地面。他及时地赶到电梯前，一只手戏剧性地插在电梯门的中间，看着它们弹开，他双拳支在屁股上，用一种同样具有戏剧性的声音说道：〃把手稿给我。〃 但是不。依照时间与距离的那个精彩的芝诺悖论，就在埃德温几乎成功地冲过电梯门之前，那两道门已经慢慢地、慢慢地合拢了。
踉跄地走出第七层楼的楼梯间……〃幸运的7。〃埃德温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使坐在桌子后面的接待员吓了一跳。
当电梯降到了它的最低一层时，埃德温情绪高涨。一切都会解决的。埃德温将会作出要在罗里的肩上捶上一拳的样子，向他询问〃袭击者〃的情况，然后提到，只是顺口提到，他如何意外地将一个非常重要的包裹扔掉了。他会让罗里帮他将包裹取回来，为了表示感谢，埃德温会说：〃我们有空一起去喝杯啤酒。〃 当然，他们永远都不会去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但首先，他必须找到罗里，或者也许是吉勃。
就像一只耗子在过道中随意游走就会成功地钻出迷宫一样，埃德温最终找到了大楼管理员的库房以及3号垃圾处理室。他已经试过了1号和2号，一无所获，而这里似乎没有4号，所以……
〃嗨，嗬，嗨。罗里，老兄！他妈的生活对你怎么样？〃
罗里……一个邋遢的、五官柔和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说道：〃埃德温？楼上的潘德瑞克公司的？〃
第9节：格兰大道上的生活（9）
〃是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你叫对了我的名字。你通常叫我吉勃。〃
〃哦，那个。〃埃德温不耐烦地应付道，〃那只是因为你使我想起了一个小伙子……一个我们通常叫他为吉姆的家伙。所以，我给了你那个外号。我不过是在闹着玩。你知道，开开玩笑而已。〃
〃我想也是。〃罗里正将一个垃圾篓里的东西倒进一个大布袋中。〃是什么把你带到我这个深度来啦？〃
〃哦，嗯。你看，我无意中扔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封，大约这么厚，是一个叫索利的人寄来的。总之，是你清理了我的垃圾，而我需要取回那个袋子，所以……〃
〃哎呀。我肯定是已经把它倒进压缩机里去了。等一等。〃罗里跨向了一个破烂的控制板前，砸了一下红色大按钮，一个埃德温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噪音突然停止下来。〃我们把它们打包，然后，把它们送到上面的装卸台准备运走。你为什么不爬进去看一看，而我去查看一下那两三个还没倒空的垃圾桶。〃
〃进去？〃
埃德温在里面翻腾了二十多分钟。希望破灭了。当他最终爬出来时……他几乎无法相信罗里竟没有趁他仍在里面的时候启动压缩机……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湿乎乎的咖啡残渣和鸡蛋碎壳。
〃我的天哪，你们难道不分选这里的垃圾吗？你知道，再循环利用？〃
〃可能会吧。〃罗里说道。
一个信封接着一个信封、一部手稿挨着一部手稿，把膝盖深埋在文字和墨水之中，翻查了潘德瑞克早晨的垃圾后，埃德温承认了失败。
〃我查看了这里每一个该死的袋子，〃他说道，〃什么都没有。什么他妈的都没有。〃
〃这个特别的袋子，很重要，是不是？〃
〃是的。〃
〃非常重要？〃
〃是的，是的，〃埃德温不耐烦地说道，〃它非常非常重要。我想我已经说清了这一点。我必须找到它，罗里。我的整个事业就靠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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