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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一笑醉流景 完结-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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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婉儿就快有新母亲了,想想都觉得开心,连古文课也没那么讨厌了。因为婉儿真的很喜欢她,父亲也一样。虽然旁人看不大出来,但婉儿知道,父亲在浣玉林边亲自为她修建了一座漂亮的别苑。你什么时候回来陪婉儿一起去看?”
“小丫头居然真的不想我了。”我合上信笺,小声嘟哝。
“想开点吧,再说你原本也没打算回灵界,留个空念想给她干什么?”
我发了一会呆,推推螭梵:“你连看都不看我?好歹也要多给点安慰啊。”
螭梵无奈道:“如果你看完信发现我正在看你,你一定会说,看什么看?我不需要同情!”
螭梵把我的语调模仿得惟妙惟肖。我想笑却笑不出来,眼圈一红:“小梵,你说,婉儿的……新母亲,会和我一样疼她吗?如果,他们以后有了更多小孩,他……还会和现在一样疼婉儿吗?”
“会的。”螭梵揉揉我的脑袋,将我揽进怀中:“你的宝贝那么可爱,无论是谁,都会打心眼喜欢。你上次不也说了吗,婉儿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他,只不过和你一样,因为活着,所以不得不寻找新的开始,他们或许会有别的孩子。可是,连我都知道,婉儿对于他,不仅仅是女儿,而是他活着的理由……全部理由。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我咬紧牙关,克制住一阵阵汹涌的泪意,拼命点头。
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地面,碎金点点,几只小蚂蚁匆忙的奔走其中,擦肩而过后,再无交点。我趴在螭梵腿上,看得出神。良久,螭梵抬手碰了碰我的脸,叹了口气。
我抬起头,笑得没心没肺:“是不是很意外?本姑娘听完都没感觉。”
“姑娘?”螭梵嗤之以鼻:“孩子他妈都当了这么多年,还大言不惭。”他躲过我的漏风巴掌,话锋忽然一转:“你觉不觉得瞿牧有点问题?”
我的手僵在半空:“你也发现了?”
螭梵沉吟半晌:“我是发现了,而且刚才一直在想……”他纳闷的摸摸自己的脸:“莫非我的魅力连男人都抵挡不住?他临走时看我的那一眼……真是别有深意啊!”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确定人家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是仰慕?”
“不然你说是什么?男人跟男人之间有什么好看的?”
“嗯……这样,我觉得一般人不会有恋童癖。”
“幸好没有。”螭梵如获大赦的松了口气:“差点吓死我了。”
我忍不住扯扯他的脸:“你这里当真厚过城墙了。”
“你怎么又在表扬我?其实我的优点也不算多。”
“……”
送走了螭梵,我立刻回房沐浴,裹着浴巾经过铜镜时,无意中瞥见自己的身体,熟悉而陌生。浴室里的水雾缓缓回旋、弥漫,模糊了镜面,模糊了容颜,只剩胸前的银色凤凰,依然美得让人心颤。
我走下浴池,温热的水漫过每一寸肌肤,漫过记忆的堤岸。
十几岁的女孩,对什么都好奇。有段时间爱看画师给人纹身,色彩在肌肤上的流动不同于纸帛,有种残酷的美丽。看多了,开始怂恿冰焰陪我一起去纹点什么。
他想都没想的拒绝:“你眉心上不是有朵小花么?”
“可你没有,算我陪你好了!”
“想纹什么?”
我认真的想了很久:“神灵两界的图腾。红焰和银凤,很配的感觉。”
他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春花秋月的无双,沉迷往往不觉。
他捏捏我的鼻子:“那是绝配。可我怕疼!”
我睁大眼:“我都不怕,你居然……”
“我怕你疼。”
“不会……”
“落儿。”他温柔而坚定的打断我:“你还小,没尝过疼痛的滋味,会受不了。”
“那等我以后尝过了,是不是就可以?”
“只要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尝到。”
“可我还是想……”
余音消逝在他的唇畔,他轻轻笑着,细碎的吻雨点般洒落在我的面颊:“你只许想我,不然……嗯?要不……晚上去流景宫,我给你画一个?想画哪儿?”
我的指尖在凤身上轻轻摩娑,当初那一针针没入血肉的感觉,痛,但是不及箭矢穿心的万分之一。后来我执意要在伤疤上纹身,螭梵便请来最好的画师,问我想纹什么图案。我说想要凤凰,银色的凤凰。螭梵沉默了一阵,说你随便弄朵花遮掩一下伤疤就好,干嘛要那么复杂?画师跟着解释说纹身是用针管将颜料一点点的扎进肌肤,简单点的图案不那么疼。
我固执的摇头,如果可以,我想用纹身的疼痛取代记忆中曾有的疼痛,至少,不要让我每晚都泪流满面的醒来。我笑着说,凤凰涅槃,痛过这一次,以后便是新生。
螭梵没再拦我。
整整一天一夜,我咬破了嘴唇,没吭一声,更没掉一滴泪。
画师很钦佩的说,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子。
螭梵很平静的说,她从小就这样,越是软弱的时候,就越装得坚强。装习惯了,就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其实并没有。我只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想,原来那个人没有骗我,如果没有尝过疼痛的滋味,早在第一针时,我就会跑得比谁都快。
十年过去了,银凤一直守着我,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一个我现在已经不想提及的答案。
我曾经也很想知道,那一刻,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箭送进我的胸膛。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一四 话别ˇ
走出浴室的时候,窗外已是晚霞满天,霞彩透过碧纱窗,给我的素白纱衣染上一层绯红,我随口唤了声“小蕊”,无人应答。四顾之下竟有些无所适从,心中空落得难受,只想找点什么填充才好。迟疑了片刻,我给自己泡了壶茉莉花茶,极富耐心的看着枯萎的花瓣在水中一点点绽放成莹白如初的模样,然后端着茶水,赤足坐到矮桌前,将螭梵给我的药丸掰碎了往嘴里送。吃完药后想到要给婉儿回信,于是又摊纸洗笔磨墨的忙得不亦乐乎,等到墨汁浓得不能再浓,方才提起笔来。
手腕悬了很久,我迟迟未能落笔,能说什么呢?宝贝,我真替你开心,你终于得到了完整的家。宝贝,我才是你的母亲,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啪”的轻响,一滴粘稠的墨汁顺着笔锋滴下,弄脏了宣纸。我心烦意乱的揉起纸团扔开,再下一张。
又是“啪”的一声,透明的液体打在洁白无暇的纸上,晕开淡淡的水渍,我用手去擦,接二连三的,却是越擦越多。到最后,我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脸,满手暖湿。
有人走上庭前台阶,夕阳斜照进门厅,秀美的身影遮住光影,长发如瀑,水烟千顷。
我低下头,再次将纸揉成一团,甩掉。纸团滚了几圈,停在来人的脚边,他弯腰拾起。
我迅速抹干脸,微笑:“差点都忘了,我还欠你一个条件。你要不就趁现在说了吧,改明儿见面也难了。”
瞿牧走过来,我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小块蒲席,示意他坐下。挚友知己也好,萍水相逢也罢,有人陪着说话总胜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他接过我手中的笔,落下一行字:“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刚才那人是谁?”
我看了半天,问道:“这就是你的条件?”
他点头,又在那句话后加了几个字:“只要是真话。”
我不由得笑了:“我叫做小梵的,是我的兄长。他和你一样有身好功夫,来过好几次,其他时候没碰见你罢了。”
“他说他将你许了人?”
“我迟早是要出宫的,想必星璇也没对你隐瞒,我不是穆巧眉。不仅如此,我还有个女儿。”说到这里,心猛地抽痛,这才恍然了悟,我原来是要失去婉儿了,我只是不愿承认,从今往后,山高水长,我又能站在何处守护她长大?
瞿牧执笔的手轻轻一颤,墨汁在纸上盛开如菊。他的目光移至我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轻纱,不难看见那点嫣红。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我说的是真话,我的女儿,是这世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你若是见了……不,你不可能见到她,就连我也……我很怀念她还在我身体里的那段日子,每时每刻都不分开,再苦再累,也总是满足的。”
“你为什么……”
“瞿牧,其实我身上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秘密。你喜欢听故事,我就给你讲一个。不一定是我自己,但绝对真实。你觉得怎样?”
瞿牧默默的放下笔。
“让我想想从哪儿说起……”
水中的茉莉花瓣再不复初时的莹白,它们慢慢变黄,沉至杯底,空留澄碧的余香。或许我说出那些过往,不再深藏于心,就真的能够释怀和淡忘。
“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有两个国家。两国边界上有一片四季花开不败的林子……”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原本遥远的情景,突然又变得历历在目。浮光掠影中,一双深紫的眼眸,一弯淡雅的笑,连他的呼吸都犹在耳畔。
人生若只如初见,凤隐龙藏,缱绻相伴。红尘年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人生若无初相见,江山美人,两不相侵。浮生若梦,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断断续续的言语时有停顿,我常常忘了自己说过什么,但瞿牧并不催我,他只是静静的陪着我,舒缓的呼吸一点点驱散了寂寞的空气。
天色烟青,檐下扶疏花影,其时风过,带起片片落红,贴在窗纱上,旋即轻轻落下,再也不见。
我微微闭上眼。听说,思念太久,就会忘了为什么会思念。
喜欢一个人大概也一样。
轮转的流年早就风干了心底最后一滴泪,他的影子被残忍的留下,而在回眸的那一瞬间,又分崩离析成许多碎片。我努力拼接,却再也难以拼成最初那张在晓阳薄雾中向我微笑的绝代容颜。
“你恨他,所以才不愿回去。”
我愣了愣,瞿牧不知什么时候写下这样一句话。乍看之下有点不对劲,一时又说不出来。
“那不是我,”我很快回答:“我不回去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可以依恋的人。别人的传奇无关于己,你听过就忘掉吧。”
墨迹浸透纸背,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抑制情绪:“你在说谎。”
“我有必要对你说谎吗?”我开始发觉出哪儿不对劲了,瞿牧惯用左手提笔,眼下用了右手,自己还浑然不觉。而那字迹……
我转过头,目不转睛的凝视瞿牧。他似乎有所察觉,停笔,慢慢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下意识的站起身:“不管你信不信,我的条件已经达成。天色已晚,你可以出宫向星璇复命了。”
我没有办法再伪装,倘若心似明镜,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算只凭呼吸也可以认出你。但我终究不敢。这世上并没有永恒,我们曾有的努力在命运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而今都失去了面对彼此的勇气,还能拿什么来坚持?和你一起重新走过所有的朝朝暮暮,也算有始有终。你总该放下心结,总该能明白,我不要你的歉疚与自责,只要你……幸福。
我机械的挪动双腿往里间走去,越走越快。
“落儿……”
绵软的低唤消散在空气里,如同抓不住的甜蜜时光,稍纵即逝。我想我是可以放弃的,虽然要用一生来遗忘。
好在我的一生并不长。
我也无法再停下脚步。
“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我不明白他的声音为何嘶哑至此,忍不住回头看去。那张面具已取下,苍白的面容绝美如昔,却瘦得不可思议。他见我回头,紫眸中闪过欣喜。
心脏被狠狠揪起,疼得无以复加。我竭力忍住欲夺眶的泪,欠身行了一礼:“我灵界第三代主神生带梨花妆,单名为落,主上觉得我哪里像她了?”
“落儿,”他颤抖着向我伸出手,又紧握成拳放下:“你是我生生世世唯一的妻,你可以恨我怨我,甚至杀了我。你绝对不能不认我。”
“我只是在提醒主上……都过去了。”
“是吗?”冰焰的唇角挑起,尽管憔悴,却仍不失傲气,只是,那抹笑容里充斥着深深的痛楚:“你来告诉我怎样才能过去?因为负债的不是你,你便能轻松放下。你有没有问过我……”
“婉儿最近好吗?她喜欢和谁呆在一起?”
冰焰被我问得一愣:“螭梵,七七,还有……我。”他疑惑的看着我,话语中的顾忌显而易见。我淡淡一笑,也不再问。
“主上请把对梨落的错爱移交给婉儿,她想要的就是梨落想要的。时间久了,该过去的都会过去。主上并没有欠梨落什么,从前没有,现在更不可能有。”
我用从未有过的平静语气说着这些话,就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劫后余生的许多个夜晚,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独对满庭月光时,不是没想过再见,不是没想过能扑进他怀里哭得肝肠寸断。而今他站在我面前,我却生不出任何情绪,该哭或是该笑,哪怕是拳打脚踢。我想,那都不是最可怕的,什么都比不上眼前这死海般的沉静,窒息过后只剩麻木。
许是讶异于我的淡漠疏离,冰焰的神情极为复杂,他一步步走了过来,试探着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原比我更凉。
“落儿,你今天定是累了。我们不说这些,你先回房休息。”
“好。”我点头又摇头:“我不是今天才累的。所以,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
他慢慢放开我的手。
我抬起头,浅笑。
终究是要放开的啊,千年以后的千年,陪你到尽头的人一定不可能是我,又何必让你再痛一次?
他的眸光越来越深,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展开双臂圈住我,下一刻,我的背抵上他结实的胸膛,淡香萦绕中,微凉的唇覆上我的耳垂:“我不许你走。你若是真累了,我更要陪着你。那年在神坛为你加冕时许下的誓言,你当只是说着玩的吗?不离不弃……落儿,不离不弃……我都能记起,难道你竟忘了么?”
轻颤的身躯,滚烫的呼吸,他在我耳边低吟着四个字,执着的反反复复。
我想要挣脱的力气滞于体内。他是怎么记起的?他还记得什么?
“你……”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弄月……无论多少年我都能等。说好的,我们还有生生世世不是么?落儿,我还可以等下去,只要你给我一句话。”
泪水无声的蜿蜒过颈项,我紧抿双唇,微笑。
“抱歉,此生之外,我再没有可以给谁的。不要自欺欺人,也不要等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竭力使步子迈得平稳,刚刚反手关上门,身子就软软的滑坐了下去,牙齿在唇上咬出了血印,和着泪水在前襟印下点点淡红。
明亮的月色水一般流淌,像是要把一切吞没,凉凉的沁在心间,再没有任何缝隙躲藏,真实得让人绝望。
脚步声渐近,门外的人站了许久,轻声问:“落儿,你睡着了吗?”
长发垂落在膝盖上,我背靠门板,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推门而入,过了一会,竟然也倚在门边坐下。
清寂的夜里,我可以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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