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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泛霜影暮色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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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忱不待她歇口气:“本王腰上右侧有块黑斑,听闻令尊善调此类袪斑草药?”
淑妃疑惑:“你腰上竟也有黑斑?”
话音一落,皇后、太子脸色同时刷白,太子妃眼睛猛地大睁。淑妃仿佛这才反应过来,死死盯住暮云忱。暮云忱看她的目光带着些怜悯,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于她。淑妃后退一步,瘫坐在地。
暮云忱转头看向暮云轩:“父皇,儿臣问完了。”
暮云轩脸色发黑,转问暮云靖:“皇室正脉子嗣,身体特征皆属机密之事,不得向无关之人泄露。靖儿,你腰侧的黑色胎记,朕的淑妃怎会知道?”
暮云靖“扑通”跪下:“父皇,今日这一切,显然是有人蓄意设计,请父皇明察!”
皇后冷冷一笑:“暮云忱,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好的不学,竟学那些荒蛮野狗,未待反哺,倒先反咬!如今与淑妃有私情之人究竟是谁并未明了,你怎会想到以胎记试探、将嫌疑引向靖儿?”
暮云忱语气平静:“母后,淑妃方才那声‘殿下救我’,母后也听得清清楚楚对么?这万乾殿中,难道还有第三位殿下?儿臣自是问心无愧,那么儿臣心中的怀疑对象就只剩皇兄一人了。母后对儿臣有养育大恩,儿臣从未想过要与皇兄敌对,然今日母后咄咄逼人,淑妃经不得母后恐吓,慌乱之下胡乱污蔑儿臣,儿臣出言试探,委实是保命的无奈之举。”
“满嘴胡言!”皇后气急败坏。
“都给朕闭嘴!”暮云轩震怒:“朕的皇室,竟已变得如此乌烟瘴气!来人,送太子与皇后回宫。从今日起,太子禁步东宫,皇后禁步栖凰宫,淑妃打入冷宫。着刑部彻查此事,必须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一列侍卫“噔噔”上前,将相关人等请出殿外。皇后与太子脸色苍白,瞪向暮云忱的目光好似要杀人一般。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皇上、暮云忱和我。我被这一场异变惊得呆若木鸡,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我们三人俱是站在原地,看着突然间空荡荡的万乾殿发呆。
半晌后,暮云轩缓缓坐下:“忱儿。”
暮云忱恭敬道:“父皇。”
暮云轩脸上卸下了刚才的威严,满脸疲惫之色,怔怔看着暮云忱:“转眼忱儿都这样大了。朕,真想你母妃。朕与你母妃在江湖中相识,那时的笑儿,率真、活泼。你母妃走后,朕……再也未能遇上这样的女子。你看看如今这满殿的乌烟瘴气……”
暮云忱垂下眼睛,一言不发。
暮云轩叹气:“忱儿,今日这个局面,委实混乱不堪。忱儿先别回府去了,暂且在漱玉宫中住下吧。红叶……与忱儿一同留住漱玉宫。”
暮云忱低声道:“是,父皇。”
暮云轩挥挥手:“去吧。”
我呆坐在漱玉宫,愣愣地看着暮云忱。
暮云忱握住我的手:“红叶,吓着了么?”
我摇头:“我现在倒是没那么容易被吓着了,我就是想不太通。王爷,为什么……会是林洗震?”
暮云忱拉着我进了寝房,在靠墙的软榻上坐下,将我揽入怀中。
我刚想坐起,暮云忱冲我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暮云忱将嘴唇贴近我的耳边:“隔墙有耳,这样可以小些声音。”
我脸红了红,靠在暮云忱怀中,没有再动弹。
暮云忱低声道:“今日搜出的若是太子的贴身之物,父皇决不会这样当着朝廷大员之面审问此事,毕竟事关皇家脸面。然这个林洗震不同,他如今手中兵权渐盛,与皇后一里一外,渐有把持朝内风向之象。父皇早已想动手收权了。今日趁着重臣在场,父皇正可以借着此事,理由充分地将林洗震打入天牢。你以为父皇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那林洗震纵是有天大功勋,与后妃有染也是要灭九族的大罪。至于太子一事,倒不在本王的意料之中。”
我不胜唏嘘:“这就是所谓的功高震主。”
暮云忱继续:“红叶,本王知你心里不好受,必定在心中怨恨本王,拿着曾关乎你生死之事来作文章。但是红叶,本王与太子之间,本就一直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本王本不想这样早动手,但他们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如今本王不得不加快步伐,本王不能再让你遭遇第三次危险。”
暮云忱看着我:“两次就够了,红叶。”
暮云忱继续:“林家一脉,如今仰仗的就是这位林洗震。本王本想先从他这里下手,剩下的便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想今日竟顺带将太子也牵连了进去,倒是一举两得。如此一来,父皇对林家的戒心,怕是要更重了。”
我心内暗叹,突发情况暮云忱竟也能处理得如此冷静,下手又准又狠。
我谨慎地瞄他一眼,我开始怀疑暮云忱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与水仙之间的所有牵牵绊绊。
暮云忱显然捕捉到了我刚才那一瞥:“你这小脑瓜又在想什么?”
我转回头:“没想什么。”
暮云忱叹气:“红叶,在此类环境下生存,不用些手段是决然不行的。但是红叶,本王的手段,绝不会用到红叶身上。”
我看着暮云忱,压低声音:“王爷,你怎能将刚才那些事情随意告诉于我?”
“有何不可?”
我作势看了看四周,目光闪了闪:“王爷,其实我是太子殿下的细作,你麻烦大了!”
暮云忱一愣,顺势将我揽入怀中,下巴搁在我头上,“吃吃”闷笑起来。
半晌后,暮云忱放开我,目光浓得化不开去:“红叶,这样真好。”
“什么真好?”
“你终于又肯……这般与本王说笑了,这样真好。”
心底沉沉叹气。
我不是有心情说笑,我只是害怕如此清冷的你过分沉重。
晚饭后,暮云忱令人在外间收拾出一张桌案,处理着厚厚一沓的公文。
我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暮云忱。在摇曳的烛光下,暮云忱蜜色的肌肤泛着柔和的光泽。
紧张多日的头脑乍然放松,一阵倦意隐隐袭来。我瞥了暮云忱一眼,见他根本连头都不抬一下,就悄悄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歪在椅背上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将我轻轻抱起,走到寝屋内,将我放入被中。
我懒懒地翻了个身,窝在软软的被中,再次沉入梦乡。
耳边的叹息声似有若无,暮云忱的声音恍若入梦而来:“傻丫头,竟瘦了这样多。”
“本王这样强留下你……是否做错了?”声音中的软弱与迷茫让我的心微微抽痛。
脸颊上有温软的嘴唇轻轻碰触:“若当真是错,就让本王……继续错下去罢。”
换我辗转难眠
我发现我与暮云忱事实上是被软禁起来了。宫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暮云轩定是要有所动作了。
我在漱玉宫内四处转了一圈:“王爷,这漱玉宫,难道一直都空着?”
暮云忱道:“也不算空着。以前母妃住在这里,母妃走后,奶娘带着本王,继续住在这里。本王建府后,父皇也未让别的妃子搬来,仍然给本王留着。有时在宫里忙得晚了,本王便在此住下。”
外面突然有太监高声叫报:“皇上驾到!”
我紧张地看着暮云忱,暮云忱脸上微露诧异。
暮云轩迈步进来,身后的太监猫着腰退出门外,将门带上。
暮云忱牵着我上前两步,恭迎圣驾。
暮云轩在漱玉宫内缓步走了两圈,转回正厅内的软椅上坐下,一手轻轻抚摩着椅柄:“忱儿,自从你母妃走后,朕,便再也未来过这漱玉宫。”
暮云忱低声唤道:“父皇。”
暮云轩点了点头,递给暮云忱一张洁白信笺:“这是禁卫在栖凰宫内找到的。”
暮云忱伸手接过,垂目看了半晌,手指微微颤抖,信笺从他修长的指间滑落。
我弯身捡起,忍不住瞟了两眼,入目的字迹娟秀、飘逸:“皇后,沈笑愿以死相释。沈笑走后,忱儿往后将无依无靠,以残疾之身居留宫中,请皇后垂怜,略加照拂,沈笑感激不尽。”
暮云忱在暮云轩身侧单膝跪下,手搭在暮云轩膝上,声音发颤:“父皇,这确然是母妃亲笔所书么?”
暮云轩脸上露出微笑:“你母妃写字,最后一笔总喜略微上挑。笑儿戏称这是她与朕之间的接头暗号,除朕之外,没有人知道她这个习惯。”
我在一旁偷偷观察暮云轩。
这世上原来有一种微笑,可以笑得那样悲伤。
暮云轩脸上笑意散去:“忱儿,这的确是你母妃亲笔留书。”
暮云忱低下头,一缕墨黑的长发顺肩滑下。
暮云轩目光有些迷离:“当日你母妃,曾与朕玩笑说,若是朕哪日惹她生气,她便偷偷将你带出宫去,四处游玩,潇洒度日。朕当时逗她,说如若果真如此,便是上天下地,也要将你翻了出来。呵呵……是否就是这句话,把你母妃逼上了绝路?否则,笑儿怕是早就带着你远走高飞了。”
暮云轩低头看着暮云忱:“忱儿,你十年不能行走,当真如你母妃所言,是贪玩摔断了腿么?”
不知为何,仿佛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暮云忱原来竟是有父亲的。一直以来,他给我的感觉总是那样寂廖、冷清,让人根本感觉不到,这世上还有他的什么亲人。尤其是,还能有一位父亲。
暮云忱沉默半晌:“不是,父皇。儿臣双腿筋脉,是……母妃亲手所断。”
震惊接踵而至,我的手指紧紧掐住掌心,才能勉强压制住自己。巨大的疑问在脑中盘旋,暮云忱的母亲,为什么要亲手断去亲生儿子的筋脉?
暮云轩却仿佛并未有太大惊讶,握得死紧的手缓缓松开,缓缓抚上暮云忱的头顶:“忱儿,朕……对不起你们母子。朕被这万里江山蒙住了眼,竟从未真正关心过朕的至亲之人。不然,忱儿又如何需在斥椅上坐上十年之久?忱儿,你……恨父皇么?”
暮云忱垂头不语。
暮云轩目光黯然,长长叹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出门去。
暮云忱缓缓站起,呆立在软椅旁,看向暮云轩消失的方向,脸色寞然。
我走到暮云忱身边,将手里的信笺递给他。
暮云忱摇头:“随便放哪里吧。这个,根本不是母妃所书。”
“啊?”
“母妃确给皇后留过这样一封书信,但它早已被皇后烧毁。皇后怎可能将这样的书信留下?”
暮云忱说完,径自走进寝屋。
我将信笺叠好,收入怀中,跟着走进寝屋,反手将门关上。
暮云忱坐在床沿,手肘支在膝上,修长的手指撑住额头。
往日那个强势的王爷一去无踪。
我叹了口气,走到暮云忱面前,轻轻揽住他,就像他无数次,在我迷茫、失措时揽住我那样。
暮云忱身躯微震,缓缓伸出手,搂住我的腰,将头埋在我胸前:“红叶……”
淡淡的薄荷清香钻入鼻中,竟让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放开暮云忱,与他并排坐下:“王爷,我前世的事情,你要听吗?”
暮云忱点头:“要听。”
想起妈妈我就心痛:“前世,最让我牵挂的,就是我的妈妈。我们那儿管娘亲就叫妈妈啦。她是位很普通、但很可爱的女人。”
暮云忱缓缓摇头:“我的母妃却不怎普通,她原是江湖赫赫沈门门主之女,自小聪明、漂亮,深得祖父宠爱。”
“爸爸妈妈感情很好,朋友们都羡慕我们家的气氛。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到,他们两个在婚前根本没有过接触,完全是经媒人牵线搭桥相识。嘿嘿,妈妈当时还看不上爸爸,怎么也不肯和爸爸结婚。我外婆都要气疯了。外婆觉得爸爸又高又帅,妈妈怎么就看不上呢?”
“我没见过祖母。母妃十岁时她便病死了。母妃觉得祖母早死,皆因祖父一心只顾打理门务、对祖母疏于关心所致,从此对祖父十分抗拒。便是因了此项,后来祖父给母妃定下亲事,母妃理也未理,直接留书一封,离家出走。”
我笑了:“王爷的母妃好强大。我妈妈却做不到这样,她后来还是乖乖听我外婆的话,嫁给了爸爸。要是我妈妈也离家出走,就没我了,嘿嘿。”
“若母妃听祖父的话,嫁给了当时声名显赫的朗家家主朗成业,那便也没我了。”
“爸爸妈妈结婚后,爸爸对妈妈好得不得了,后来妈妈就慢慢安下心来。有一回爸爸说,‘你妈妈就是活活被我感动了’。妈妈又说,这一生可算是遗憾了,都没好好爱上几场,就结婚了。爸爸气得跳脚。”
“母妃这一离家出走,便开始在江湖四处游历。她生性活泼,又武艺高强,处处惹事,有一次竟惹上微服私访的父皇。两人因此相识,一追一逃间渐生爱意。”
“我爸爸妈妈没这么浪漫的经历,但爸爸赚的钱全都交给妈妈,妈妈说的话不管对错,他全都听。但是爸爸也会发脾气,有一次两人吵得很凶,妈妈锁上卧室门,在里面狂收拾东西,号称要一拍两散。哈哈,爸爸把卧室门都给踹烂了,生怕妈妈真的跑掉。”
“后来母妃得知她爱上的人竟是当今皇上,惊得不能自己。她本以为从此可与父皇相伴江湖,快意人生。她不敢想象与那样多妃子共享父皇的情形,干脆跑掉。她可不像你娘亲只是吓唬吓唬你父亲而已,母妃真的跑掉了。”
“后来我出生了,爸爸高兴得快要疯掉。暮云忱,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任性?全是我爸爸宠出来的。我们那里女子和男子一样,5、6岁便要开始上学。那时只要一下雨,爸爸铁定早早拿着雨伞等在教室外面。后来只要逢上下雨天,我的同窗们就会下意识地往窗户外面看。”可是他的宝贝女儿现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抬起手,飞快地抹了抹眼睛。
“母妃这一跑,又与朗成业相遇。朗成业形态风流、长相出众,手段却也不凡。朗家本就富冠西陵,在他那一代更是如日中天。朗成业对母妃极好,母妃却发现她的心已经走失。母妃那时想,如若不离家出走就好了,如若乖乖听祖父的话与朗成业成亲就好了,如若……没有遇见父皇就好了。”
“我小时候特别淘气。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外婆有一次抱着我在火炉边烤火,我趁她与别人聊天,猛地往外一挣,结果就跌到炉子里了。外婆手快,立即把我捞了起来,脸上就烫了指甲尖那么大的一块,也就是有点红,皮都没破。妈妈担心我脸上留下疤痕,冒着雪走了几小时的路回到城里,买了一支药膏,又顶着风雪返回外婆家,给我搽药。”这样的妈妈,我还老气她,不听她话。
暮云忱没有转头看我,伸手递给我一块绢帕。
“父皇疯了似的找母妃,最后在朗成业家中找到了母妃。父皇失魂落魄的样子让母妃心痛,母妃咬咬牙,与父皇进宫了。”
“爸爸妈妈白天都要工作,我太小不能上学,只好一个人在家睡觉。我害怕有坏人来,每次都把门拴得死死的。有时候我睡着了,爸爸妈妈怎么也敲不开门,只好干瞪着眼在外面等我醒来。嘿嘿,爸爸妈妈真被我折磨坏了。”
“母妃发现,父皇虽然后妃众多,子嗣却十分单薄。只有太子暮云靖和次子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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