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海沉,楚天阔-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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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想想明显感觉到要喂他服下药比上次困难得多，她喂他喝下的那些药，他几乎都吐了出来。为了让他服下药，她的双唇都近乎麻木了，到最后更是一接触他的唇，她的双唇就颤抖不已。所幸的是，吐吐停停，他最终还是进了半碗药。
翌日。
“大夫，如何？”秦少臣看着再次替宁楚暮诊脉的陈大夫道。
陈大夫放下宁楚暮的手腕，依旧是一脸沉重之色，“脉象虽是清晰了些许，却还是不稳定，老夫现下也不敢贸然开药，还得在等等。”
第三日……
第四日……
第五日……
第六日。
“陈大夫……”秦少臣的目光焦不可言，这些天来，汤药一副一副的换却依然不见床上的人有什么起色。此刻，他看着床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替宁楚暮把脉的陈大夫，面色焦急一片。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陈大夫捋了捋甚少的胡须，他欣然一笑，“秦公子，恭喜！”
秦少臣狂喜，脸上的浮躁之色瞬间退却，他一双眸子亮如晨星，“你的意思是……”他的声线都在微微的抖。
陈大夫也面露喜悦，轻轻点头，“不出意外，他应该能在近两日内醒来。”
秦少臣闻言，一直调着的心这才算归位。他顿了一会儿，将面上的喜悦之色敛了些，他道：“陈大夫，有些事情我想跟您咨询一下……”
夜晚，皓月当空。在客栈的楼栏处，秦少臣与应想想对月而立，凉风习习。
“小应，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楚暮？”秦少臣面色凝重，声音既轻且沉。
应想想闻言浑身一震，良久，她轻声道：“你知道……”
“小应，那并不是事情的关键点所在，你在逃避。”几乎是应想想出声的瞬间秦少臣就打断她，他知道，她又要跟他说她来历的那一套说词。事到如今，他觉得那一点，早已经不是问题了。

168。第二卷　江湖篇…第168章　三千忘川

应想想面沉如水的看着秦少臣，不言不语，静等他的下文。
果然，秦少臣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道：“小应，楚暮此次能够醒来已经是纯属意外了。照如今的状况，他的身体，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如果长此以往下去……小应，我很担心他。”秦少臣说完，面色凝重，极认真的看着应想想。应想想也不错眼珠的同他对视，她依旧不发言，她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而且，他后面要说的才是此番的重点。
秦少臣一直都知道，她是极聪明的女子，就如此刻，从她看自己的眼神里，他就明白，她现在心里一定非常清楚，他必是还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秦少臣仔细的看着她，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从来就好说话，他也不有意拖延，直奔主题，“小应，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们楚暮之间，究竟还有没有可能？”秦少臣面色严肃，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应想想闻言面色一凛，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她定定的看着秦少臣，眸子开始浮起疑虑，蓝眸的颜色也渐渐加深。
秦少臣紧盯着她，“有吗？”他似乎对那个答案很执着。
直觉，应想想知道，她此刻的回答将会起着一些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她视线放空，也开始深思起那个答案来，有吗？她可以吗？尽管她……那么想点头。一想起他此次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时她的惊惧跟恐慌，还有那种肝肠寸断的痛，她身子一僵，如果跟他在一起的最终结局是害他，那么他就有可能再出现如今的这类状况…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受不了，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所以，如果他们不在一起可以保全他，那么她就绝对会选择和他分开。那日益严重的头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要远离他，既然这样，她又怎么可以那样做？怎么可以那么做？
“没有可能的是吧？”方才秦少臣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他看见她眸中划过各种神色，震惊，疑惑，希冀，迷茫，痛苦……最后终归结为一片死寂，然后他就知道答案了。他在心底长叹一声，他不知道，那个女子究竟在顾及些什么。
“是。”应想想艰难吐字，她觉得吐字如泣血，痛彻心扉。
秦少臣微微闭眼后又睁开，他轻声道：“那么，让他忘记你，也是没有关系的吧？”应想想陡然睁眼，仿佛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秦少臣看出她的吃惊，接着道：“小应，那是你们之间，最好的处理方式。”
应想想颓然倒退一步，她知道，秦少臣既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找她来说这事，那么，他就一定是会有所行动的。她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心在垂血，轻轻一碰都鲜血淋漓。她的口张了好几次，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你……你想，怎么……做？”
听了秦少臣的话后，应想想骤然闭眼，感觉双脚就像踩在棉花上的一样，失重。她喉咙发涩，看向紧盯着她的秦少臣，轻轻转身，她低低的声音消散在茫茫夜色里，“就照……你说的做吧。”
秦少臣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影渐渐走远，他有些不忍，不过，如今他也没有选择了，只盼着早日替她找到那镜子，助她回家。
应想想只觉得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她听到秦少臣在她身后说，“小应，我明日就让凌和带你去风雨楼。有凌和在，凌非一定见你的。”她听着也就听着，脚下步子却不停，她也没转身。头脑里一直在回荡秦少臣方才跟她说的那番话。秦少臣说，他在炎城时问赵笙要了一颗忘川。赵笙说，服下忘川的人，虽不能前尘往事皆忘却，却能忘记对人而言，最深刻的记忆，且一生都不会再记起。忘川，一生也只能遗忘一次，那是边塞流传到中原的极珍贵的药物，放眼整个中原，也找不出几颗。秦少臣说，只要她点头，他就会喂宁楚暮吃下忘川，等那人再次醒来……就……再也不会记得她应想想是何人了？
“咳咳咳……咳…”应想想猛的一阵咳嗽，因为咳得太剧烈，为了不吵醒客栈其他客房的人，她用手掩住口。过了好久，她终于不再咳嗽，却感觉手中一片黏湿，她轻轻摊开手一看，那上面竟是一片血红。她无知不觉的放下手，就好像没看见那片鲜红，她继续挪动脚步往前走，微微合眼。与其两个人伤，还不如她一个人伤，就这样吧，这样也好，也好……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从此萧郎是路人！

169。第二卷　江湖篇…第169章　若是沧海月明

客栈内。
秦少臣拿着应想想给他的手机，他愣愣的看着屏幕上笑语嫣然的女子和暖如阳光的男子，轻扯了下唇角。小应，在你的时代你才会这般快乐的吧？小应，对不起……
只一眼，秦少臣就能看出，屏幕上的男子很爱应想想，应想想对他亦是有情的。应想想一直都知道，秦少臣对她那个手机很感兴趣，所以，在吕梁时，她就将它送给了他。如果她能回去现代，那个手机，于她而言，就没有多大意义，如果她不能回去，那个手机，就更没有留着的必要，因为……触景生情。每一次，当她整理包袱的时候，看见它，她都会愣神，黯然神伤好久。
秦少臣想事情想得太认真，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床上人的微动。床上，宁楚暮细密而整齐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眼。他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眸中掠过浓浓的失望。没有她，她不在这儿，不在！他再度深深的闭上了眼，良久方才睁开，他微微挣扎要起身。
这动静终于惊醒兀自出神的秦少臣，他急忙走过去，惊喜道：“楚暮，你醒了？”按照陈大夫的意思，他是极有可能明日才醒的，却不曾想他今日就醒了，而且还那么早。秦少臣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有些湿意，他终究算是醒了，他还以为……秦少臣深吸了口气。
对秦少臣惊喜至极的问话，宁楚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秦少臣扶他就坐起就去端放在桌边的药碗。
宁楚暮淡淡的看着秦少臣动作，终是轻问出声：“她呢？”
秦少臣端着药碗的手猛然一抖，险些将药碗打翻在地，渐渐的，连着身子也僵硬起来。他机械的转过身，“你说……什么？”
宁楚暮淡淡抿唇，又重复了一次，“她呢？”
秦少臣眼里闪过绝对的震惊，怎么会……他怎么会还记得？不相信，他不相信！所以，秦少臣认真的看着宁楚暮，“你在……说谁？”
宁楚暮淡如远山的眉轻轻蹙起，秦少臣的反应让他有些不适，还有……怪异！他不再跟他打哑谜，径直问出口，“小应呢？”那个他压在心底深处的名字，就是此刻念出来，心也在抽痛。
秦少臣瞪大眼，话脱口而出，“你竟然还记得！”
宁楚暮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终于明白秦少臣此番怪异的问话是为何了。他定定的看着秦少臣，缓缓地，他的眉宇间染上了怒气，然后愈来愈浓演变成盛怒。那人竟然真的敢！竟然真的敢……给他吃忘川！其实，早在炎城时他就知道了，秦少臣向赵笙要了一颗忘川，他也知道，那人要来忘川是做何所用。虽然，他认为，以他自己的能力，只要他不愿意，那人是绝对没有机会可以让他服下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制了忘川的解药，率先服下了。不曾想，如今竟然也真的起到了作用！忘川，是没有事后解药的！宁楚暮的身子微微颤抖，如若他不曾服过解药，那么如今……如今他，是不是就……就……“噗！”他一时心急，猛地又吐了一口鲜血。
“楚暮……”秦少臣急奔至床头，要扶起宁楚暮微微倾倒的身子。
宁楚暮一把挥开他，“秦少臣……你怎么可以……咳咳咳……”他一阵猛咳，却固执的不让秦少臣碰他，“你怎么敢……她是……她是我的命……”他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吐出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衫和被单。
秦少臣就那么傻站着，愣愣的看着床上那个咳嗽不止的人，他只觉得一阵头晕，那人方才冰冷的眼神，还有他说出的话语，就像利剑一样凌迟着他的心脏。他在怨他，他在怨他……
“她知道，她知道是不是？”宁楚暮咳着咳着猛地抬头看秦少臣。
秦少臣思绪混沌，闻言也只是蒙蒙的点头。宁楚暮却咳得更加剧烈了，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良久，他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又抬头问秦少臣，“她同意？”秦少臣只觉深思恍惚，仍旧愣愣的点头。
秦少臣点头的瞬间，宁楚暮只觉心痛得都没有感觉了，闷闷的，钝钝的，他目光一片空无，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仿佛生无可恋。他脑中只有一句话在回响，她同意，她竟然同意！然后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他猛的弯腰，吐血不止。
“楚暮！”秦少臣慌了，这才回过神来，他记起陈大夫说的不能刺激他，他强行扶起宁楚暮，有些六神无主。
宁楚暮气若游丝，“她现在在哪？”
秦少臣不敢再刺激他，“楚暮，有什么药可以稳住你现在的状况，你告诉我，我先去取来让你服下，然后我就去找她，好吗？”秦少臣的话里全是斟酌与商议。
宁楚暮却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微微闭眼，再度睁开时，他还是那句话，“她在哪儿？”他要见她，现在，立刻，马上。
秦少臣皱眉，“楚暮……”
秦少臣正准备再说话，宁楚暮却不再听，他推开他，强行坐直身子，双腿轻轻盘起，开始运功。
秦少臣先是一怔，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人要做什么，他气急败坏的道：“宁楚暮你疯了！”秦少臣血红着一双眼，那人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在……在自毁功力去恢复体力。
宁楚暮却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他运功的动作不停，渐渐的，苍白的面色竟然缓缓红润起来。
秦少臣心头大痛，在这当口又不能去贸然阻止他，只能急道：“楚暮，楚暮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找小应，你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170。第二卷　江湖篇…第170章　一处相思

昊都街头。
秦少臣带着宁楚暮去风雨楼找应想想。他借了一匹马，一路狂奔，他非常清楚，如若此刻宁楚暮见不到应想想，那么，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宁楚暮着白色的中衣，上面沾了许多血渍，拥挤的街道上，众人看到这一幕都自动让开了一条道，马在街道上飞奔。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只因为秦少臣的一句话。方才在客栈，秦少臣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告诉宁楚暮，应想想在风雨楼。宁楚暮是何等人，几乎是秦少臣话出口的瞬间就明白了，她不会回来了，不会了！秦少臣也绝不会再让她出现在已经服过忘川的他面前，所以，她走了！如果他此刻见不到她，那他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秦少臣骑在马上，他努力稳住宁楚暮无力的身体，马在飞驰。他秦少臣从来不求人求天，此刻却忍不住在内心祷告：小应，求求你，还没有走。否则，楚暮他真的会死的！
风雨楼。
应想想跟凌和坐在大厅中，等着前去汇报的人回来。大厅极为拥挤吵闹，秦少臣果然将一切事情都计划得周全，今日竟然是风雨楼楼主凌非一月一次现身的日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厅内人越来越多，嘈杂声也越来越大。众人等了太久，楼主却迟迟不现身，皆开始变得烦躁起来，控诉和不满的声音渐渐混杂，一浪高过一浪。
应想想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坐在那里，她身上背着她来时带的那个包袱，右手拧着画板。她眉目沉静，仿佛没有看见或是听见周遭的一切。凌和立在她旁边，身上也带着一个小包袱，应秦少臣要求，同时也是她自己的想法，她要送这个女子一程。所以，如果没有出什么意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都是她陪着她，助她找到古镜。风雨楼的凌非是她的结义大哥，所以，只要见着他人，只要那个镜子存在，那么就一定会有着落。
凌和细细的打量着静静坐在那里的应想想，那个女子，她就像空气一样，与这周遭的一切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她面色沉寂，是在悲伤吗？可是，她既然舍不得又为什么……凌和发现，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蓦地，厅内一阵躁动，有很多原本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声声震耳。凌和有些疑惑，以为是凌非出现了，她微微拨开人群向外围看去，而后双眸陡然瞪大。
秦少臣在见到凌和露面的瞬间，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还好，还来得及。他在宁楚暮耳边细语了一句。宁楚暮一直都有些混沌视线就猛地清晰起来，他直直的看着某个方向，然后推开一直扶着他的秦少臣，脚步缓慢的径直朝那个方向而去。厅内由原本的吵闹一时变得鸦雀无声，宁楚暮所路过的地方，众人均让开了一条道。
看着宁楚暮一步步走过来，凌和虽然震惊不已，却还是微微退开了些。她看向秦少臣求解，秦少臣只是摇头。
宁楚暮一步一步走近，他定定的看着那个此刻还一脸沉静，无知无觉的女子，恐惧得不可抑制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厅内的人也都惊惧怪异的看着这一幕。
或许是厅内悄然无声，安静得有些异常，应想想终于有所察觉了，拉回飘远的深思，眸子也渐渐聚焦，微微抬了下头。这一看，她浑身一震，瞳孔猛然收缩，然后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趔趄起身，倒退了一步，险些撞到后面的茶几。她一脸的不可思议，蓝眸可以说是惊惧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一身雪白的中衣上沾满了鲜血，赤着双足，面色惨白，额发微乱。她的身子就那么僵住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他身上的血，那么多，那么多……她忽地就觉得缺氧，头开始眩晕，连身体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她使劲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想保持清醒。她扶着桌脚，不住的喘气。
宁楚暮把她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她是在害怕！她竟然是害怕自己没有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