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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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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也是,不论是江东士族,还是北方士族,从未听说过哪家子弟日夜习武的读书学玄才是士族正道,那些刀枪棍棒的玩意,就连咱们这样诗书传家的庶族都不屑一顾,谁知府君却纵容子弟沉迷于此道。”晋陵太守府前院的办公之处,一个刚来点卯的八品浊吏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呼喝声,不由得摇着头叹息道。
他身旁另一名小吏闻言皱眉,低声道:“祖言兄慎言啊祖言兄你刚来府君府上当值,不知道这里的状况。这府上的玄儿小郎君和韫儿娘子之所以日夜习武,却也是有缘由的……”
不论骨子里如何,那“祖言兄”表面上却是个道学先生,听到这里,他眉毛一挑,毫不礼貌的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什么?女孩子家也要习武?”他怒笑着呵斥道:“真是荒唐真是荒唐难道王谢门庭出来的都是如此人物么?不外乎要称之为北怆了”
这句话一出口,四周的官吏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或皱眉或瞪眼的瞧着他。那名原来向他出言解释的小吏,也是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索性不再多言,向他抱了抱拳后,兀自处理手中的公文去了。
只有士族子弟经过品级评定后,才能担当太守、参军之类的清贵之职,而庶族出身的读书人即使学问再优,也只能做一个刀笔小吏,整日埋首案牍,是谓之浊吏也。
如今厅堂上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庶族出身的读书人,身份不一而足,但也是南人北人皆有。原本都是同僚,没有人会顾及这种东西,谁知今日这个新来的“祖言兄”却一口将此事点破,而且话锋直指的,就是王谢二族。
他们在太守府上工作的久了,早就知道此任太守的性子,虽然好饮酒,平日有些懒散,而且脾气稍大了些,但为人却是极慷慨的。不说别处,就是他们这些下属,或多或少都受过太守的接济。如今听得这位“祖言兄”如此出言贬低,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但都是同僚,也就没有胡乱辩驳破坏关系的道理。再者,那“祖言兄”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几分恶心。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他凉到了一边,假装无视。
那“祖言兄”见自己的话无人应答,还以为是众人心中皆如此所想,只是碍于太守的身份故而不敢多言罢了。一念至此,这位“祖言兄”更为自己的“高风亮节”“不媚权贵”而沾沾自喜,话语不停,反而越说越不堪起来。
“够了”终于有一名为宋清玉的小吏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羊毫一掷,长身而起道:“祖言兄既然有如此辩才,为何不当着太守大人的面一一数落清楚?何必在背后说人是非?”
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呼之**出,那“祖言兄”听的哑口无言。
宋清玉冷笑一声,道:“众人皆知,太守大人之所以放任子弟习武,也是因为前些年的事情。四年前韫儿小娘子遭恶人所掳,辗转近半月才得以逃脱升天。”宋清玉冷峭的面容在提到“韫儿小娘子”几个字后,不由得变得柔和了些,他接着道:“韫儿小娘子曾经说过,若连自保都不能,又谈何北克蛮族,复我汉人江山这才习武以强身,砺身以明志一个小女子都能如此,祖言兄堂堂男儿,只会无用的清谈,只知在这里‘慷慨激昂’的胡说乱说,真真有男子气概啊”
那“祖言兄”哪里知晓其中典故,一时间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那小郎君,毕竟是士族,不知诗礼……”
宋清玉见他磕磕巴巴的,竟是要贬低玄儿小郎君不知诗礼,更是摆袖一笑,道:“祖言兄可听过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便是谢玄小郎君五岁时所做的若是谢玄小郎君不知诗礼,那我宋清玉真是连大字都不识了”
这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早已流传开来,众人皆知是谢家一个名叫谢玄的小郎君五岁之作,而这位“祖言兄”却根本就不知道,太守府上的小郎君便是姓谢名玄。
被辩的哑口无言,“祖言兄”涨红着脸,吱吱呜呜的说着没有含义的单音节。宋清玉微微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书案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言自己有事,向厅堂中的众人抱拳告辞了。
宋清玉并没有出府,他从侧门拐到了后院,听到不远处习武传来的呼喝之声,不由得微微一笑,加快了些许脚步。他的面容正应和了他的名字,本是带着玉的清冷的,但此时微笑起来,却像极了那君子如玉的古言,显出几分温润来。
拐过南墙,宋清玉就看到了一个这些年来他经常见到的场面。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紧身的素白色衣襟短打,将她那尚未发育的小身子包裹的起来。她的身子十分轻灵的游走在四名男子间,仿若蝴蝶穿花一般。只是这只蝴蝶却是有毒的,她多是穿梭在四名男子之间,很少出招,但只要一出招,必定会使得其中一人就此失去战力。她的面容很冷静,甚至有些清冷,十分干脆利落的侧身、出脚、斜拳,不过片刻之后,那围攻他的四名男子已经全部狼狈的坐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这几年来,宋清玉看着她从一对一还要落下乘,到如今一对四都可以简单的解决,一面赞叹一面微笑起来。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韫儿小娘子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怎么瞧起来却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一边高?难道是整日习武的缘故?
还没等宋清玉思考清楚这个问题,场上的谢道韫已经看到了他,笑着向他摆了摆手。
别看宋清玉已经在太守府上工作了四年,他如今却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他见谢道韫向自己既打招呼,却是面色微红的颔首,微笑着走了过去。
“清玉哥先等一会儿,我还没射箭那玄儿一会儿还要对练”谢道韫向耳后捋了捋因为出汗而微湿的头发,笑着对宋清玉道。
宋清玉自然是微笑着应下,只说自己不急。
确实没什么可急的,操练场上十分热闹,不论是这边的对打还是那边的引弓射箭,都要比外面街上的杂耍好看上许多。但宋清玉却没有去观察别人,他的目光只是跟着谢道韫罢了。
谢道韫从郗弓手中接过装着二十枝箭的箭筒,背到自己身后,又接过一张一石的弓,二话不说便开始连续的瞄准射击。
郗弓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谢道韫射箭,偶尔嘴中迸出一两个字来,也都是在指责谢道韫的姿势不够准确。
一石弓有多沉?距谢道韫估计,真正要将一石弓张满,最起码也要近百斤的力量。她从四年前开始向郗弓学习射箭,从最开始只能开弓射出两三箭,到现在可以不停顿的连射二十箭,中间经历了多少辛劳自是不必多说的。
十步外的宋清玉看着谢道韫那娇小的身子,却十分固执的一箭又一箭的射出去,开始隐隐觉得有些心疼。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去,只见郗弓冷冰冰的看了自己一眼。与那毫无感情的眸子一对视,宋清玉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在想,向这么一个冰冷的人学射箭,韫儿小娘子平时是如何向他请教的?
二十箭射完,谢道韫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感受到自己的右臂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靶子摇了摇头。
一箭脱靶,余下的十九之箭里,有一半以上的数目都在靶心附近,甚至还有三支箭正中靶心,这样的结果足以令同她一起操练的护卫们汗颜,可是谢道韫却不怎么满意。
她默默的揉了揉犹自颤抖不停的右臂,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郗弓却微微蹙了蹙没,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不错了。”
能让郗弓说一句不错,那说明谢道韫真的不错。
谢道韫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郗弓躬身一礼。
“阿姐阿姐我要开打了啊”那边,一个身着黑色护卫服的小小少年向着谢道韫挥手。小少年郎身上的护卫服实在是太过大了些,看着倒像是偷来的。但或许是小少年生的实在是太过俊俏,这么不合身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还能有一种俊朗的味道。
谢道韫微微笑了笑,心想着,自己这个弟弟,以后怕是不知要伤多少女儿家的心了
向着谢玄点了点头,谢道韫也走上前去,开始观察起谢玄和护卫的打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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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女频现在也有分类强推榜了?影子竟然刚发现,汗也……)
第二章 陌上桑
世纪文学书屋 更新时间:2011…7…15 5:53:31 本章字数:4940
第二章 陌上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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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道韫的一对四不同,谢玄也只是在和一个护卫对打罢了。即使是这样,在场上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向着一个既俊俏又瘦小的男孩出拳,看起来也像是单方面的欺负。可是真正熟悉这一幕的却绝对不会如此认为,因为大家都知道,谢玄小郎君和他那极为变态的姐姐差不多,都是决不可小视的。若是犯了轻敌的错误,那最后只会换来好几天的腰酸背痛。
最开始提出对打这个项目的时候,一同训练的护卫们自然是面面相觑,都觉着这两位小主子可真真不是省油的灯,非要找大家的不痛快。
一面是主子,一面是负责护卫的下人,这要怎么打?如何打?要怎样才能让两位小主子又打的尽兴,又不会真正伤到二人?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场上的护卫们。有那心思活络的,便屁颠屁颠的拿着这个问题去向郗路请教,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下子护卫们可就挠头了,那道您就不怕我们真的把两位小主子打伤?
抱着这样的困惑,第一次对打开始了。不过三拳两脚,谢道韫就把那个不敢用力的护卫,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谢道韫耸了耸肩,扭头就走,一句话不多说。
第二天,上场的护卫用上了三分力气,依旧被谢道韫一拳直接打在鼻梁上,血流如注。
第三天,那该上场的护卫和众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后,决定用上五分力气,结果还是被谢道韫一脚踢中胯下……在谢道韫不好意思的笑容中,这位倒在地上哼哼的护卫,被震惊中的护卫们七手八脚抬回了屋子,据说整整服了半个月的药,才让这位可怜的护卫“再震雄风”……
第四天,上场的护卫已经学乖了。一面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面是从谢府护卫中被除名,仔仔细细衡量了一下二者之后,大家一致觉得,还是前者更加吓人一些。于是乎,十分的力气被用上了。
最终的结果是,谢道韫捂着自己肚子蹲了下去,半晌之后,才面色苍白的冲着那个胆战心惊的护卫笑了笑,说了声没事儿,而且还赏了那护卫一贯钱。
至此之后,护卫们终于放松了心情,而谢道韫也终于开始了这一世的修身生活。
谢玄是在受了谢道韫两年的摧残后,才开始和护卫们对打的。毕竟是谢道韫亲自调教出来的,出手的精准和其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是,谢玄的手段没有谢道韫那么狠辣罢了。
或许是性格决定招数,谢玄一直走的是有些温柔的路子。谢道韫在观察了半个月后,决定还是好生的教谢玄太极,玩玩那以弱胜强的招数似乎才比较适合他。
四年的特训下来,谢玄也早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小病秧子,如今在场上也能打得有模有样。
谢道韫在一旁沉默的观察着,直等到谢玄将那人撂倒在地,笑嘻嘻的冲着她走来之后,才开口数落着谢玄手段的差错和不适,当然了,最后也不忘柔柔谢玄的小脑袋,微笑着说上一声“不错”。
“清玉哥,我和玄儿回去换身衣服,麻烦你等一下。”谢道韫回头道。
宋清玉淡笑着微微躬身,权作答应。
不过半刻钟之后,一架牛车就缓缓驶离了晋陵太守府,自向着城外驶去。
牛车的装饰十分华丽,行人远远看去就知是非常人家,再听从中偶尔传来的笑语晏晏,就猜想着,这应当是谁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出城踏青去了。
陌上有花,却是轻红浅白的素雅,小溪清泠,偶有老翁悠然垂钓。这随意的掀开车帘望去,便是满目皆可入画的田园风光。
在晋陵势力最大的士族应是顾氏,也就是出了画圣顾恺之的顾家。谢道韫跟随父亲来到晋陵四年,自然见过顾恺之的,只不过,现在的顾恺之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满地跑的小屁孩。虽说谢道韫曾经好奇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他拿着尖细的画笔在佐伯纸上胡乱勾勒,但无奈谢道韫只会欣赏东方式的写实山水,却欣赏不了小顾恺之笔下梵高似的抽象画派。
南方四大士族顾陆朱张,这顾姓是排在第一位的,晋陵四周的土地,十中有九也都在顾家的囊中,那余下的一分中,倒有九成在晋陵太守的手中。这晋陵太守自然就是谢道韫的老爹,谢奕谢无奕了。
而今谢道韫几人所驻足的土地,却并非顾谢二家所有,而是一些没有依附士族大家的百姓的土地。
不要以为这样的百姓要比士族的佃户更自由、更富有,实际上,他们的生活要比那些佃户不知辛苦多少倍。因为没有士族可以依附,他们就成了市井小吏们盘剥的对象。士族自然是小吏们得罪不起的,他们想要动手也自然要挑软柿子捏。
晋人喜好给事物划分品级,就连这土地的好坏也是如此。国家有规定,土地划分成九品,每一个不同的品级收税也不同。好地多收税,薄田少收税。
想出这个收税方式的人或许是好意为之,但这政令传达下去之后,就立即被下面的官员找到了空子。因为土地的品级是由当地官员说的算的,而收税也是当地官员的责任。也就是说,若是某一家农户不给当地官员好处,那他们就大可以将中下品的地应说成是上上品,到得秋收之时,这家农户怕是会被税务拖垮。
在这样的境况下,大部分的农户都选择依附士族,甚至有很多农户不需要士族大家来并购自己的土地,就自动自觉的将土地低价卖给士族,只希望得到一个佃户的身份。不是他们想要低人一等,实在是他们需要生活。
但士族所定下的佃户数量是有限的,虽然一直有一些不能摆上台面、但却人人都深谙于心的隐户存在,但仍有一些农户落单,被迫遭受当地官吏的盘剥。
比方说,谢道韫几人如今面对的这户人家。
走下牛车后,目之所及便是一片贫瘠到有些荒凉的土地。谢道韫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这片与荒地无异的土地上,为何还有人在耕种。
在此耕种只有一人,他费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犁,趁着春播的时节还没过去,而分外的努力着。
谢道韫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仿佛是个久耕作于田间的中年人,没有被衣服遮盖住的皮肤泛着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不知是耕作久了还是天生的缘故,他的脊背有些佝偻,这使他看起来更加瘦弱了。
宋清玉从牛车上跳下来,上前两步,冲着那人高声道:“罗兄,谢家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来看你了”
那位“罗兄”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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