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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景同-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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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他将鸡汤摆到了床边的小方几上,低声唤道。

景宫眉抬眸看他,没有先前气恼的表情,倒不是她不生气,只是天机卷的秘密更叫她在意。她将宇庆宁拉到了一边,然后把天机卷塞到了他手上。

“相公,你看看。”她说着起身,用床上的丝绸薄被一下子遮盖住了床边的红纱灯。

灯光暗下,室内漆黑起来。

“娘子这是作甚?”他有些不解。

“你看天机卷。”景宫眉抹黑回到床边,伸手去翻他手上的天机卷。

“天机卷前头记着献宗帝的往事,中间还有一些算术的几何方程等内容,相公,可是你看最后一张。”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里似有一分凝重。

宇庆宁依言翻到了天机卷最末一页,便看到荧光宇一点点显示出来,情形诡异万分。

他看完后,将天机卷合上,暗夜里看不清表情,“娘子,我们曾经相遇过吗?”

景宫眉抿唇,“不曾。绝对不曾见过。”

“我娘那句话……”宇庆宁不明白他、娘亲为何说欠那个他娶的女子一世关怀,不过他本来也打算只对她好,“娘子,钩吻廿三这种毒虫,我似乎听说过。”

“你听说过,是几时的事?”景宫眉坐在他旁边,微淡的芬芳萦绕在他鼻尖,给他安心的感觉。

“不记得了。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名字很熟。”他皱着眉头说,“其实十二年前我娘遇害那日的事情,我也记不清。当时我在哪,在干什么,说了什么话,完全没有印象。”

创伤后应激障碍?景宫眉暗衬,“会有可能那日,你也在觉华寺吗?”

她说完,双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捂住,沁凉,却抓得很紧,“若是那日我在……”

若是那日他在,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一直知道。那时他不过十岁,身无二两肉,不懂武功,常常对别人的冷嘲热讽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非常想出人头地,所以时常跑到姥爷出现的地方玩闹、恶作剧,然后一而再被忽略,却仍旧热情不减越挫越勇。若是他在,恐怕娘亲会因为给他留下最糟糕的记忆而更难过吧。他一直希望,也许那一日,他正在其他地方玩耍,或者正在恶作剧。

景宫眉没有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左手挽住他的臂膀,右手抓着他的手,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坐了一会,宇庆宁复又说道,“娘子,每次我想到觉华寺,总能想起一个绿衣女子的身影,只是看不清样貌,不知是谁。”

景宫眉抬起头,“你别说她可能是韩楚珊啊?”

宇庆宁很微妙地沉默了会,险些气得景宫眉甩了他的手,只是在她发作前,他用力拽住了她的手,轻笑了声道,“为夫连韩楚珊长什么样都不晓得,又哪里会知道。娘子就莫要打翻醋坛子了。为夫保证,耀哥儿的生身父亲绝对不是我。”

景宫眉起身将盖在红纱灯上的丝绸薄被给拿了下来,氤氲光线亮起的一刹那,她眼前黑影一现,便见到宇庆宁瞬间到了她面前,透亮的眸子紧紧看着她,目光带着柔和,双唇就那样压了下来。

有一瞬间,她心跳骤然快了起来,连带着脸蛋也腾起红云。

她略显呆滞的神态那般可爱,宇庆宁揽了她的腰,双唇攻城略地,辗转反复,右手顺势扣住她的后脑,身子一旋,就将她压在了雕花大床的沁凉竹席之上。

“娘子,一个人睡好冷啊。”他将她的脑袋压在身前,悄悄说道。

景宫眉挣扎未果,没好气道,“你还没说为何确定耀哥儿不是你孩子?”

宇庆宁轻笑,胸膛有一阵起伏,“为夫问过芷安,三年前九月初我的确喝醉了,只是芷安在外头守了一夜,韩楚珊又如何能绕过芷安进了我的房呢。”

“那耀哥儿呢?三夫人说他是你的孩子应该不是没有准备的。”

“她不过是怕我这房占了所有家产而已。至于耀哥儿,恐怕事情没有那般简单。能把耀哥儿接来,如今又想将韩楚珊接来,三夫人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和韩楚珊达成了什么协定。至于耀哥儿的父亲,既是三年前九月初的事,或许和我们调查的幕后之人也有关系。为夫猜测,也许所谓的父亲,韩楚珊是知道的。”

“为何这么说?”景宫眉蹙起眉头。

“阿晓调查过,韩楚珊在有了孩子后潜逃离开了韩府,生下孩子后才回来的。她离开的那段时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有了身孕的闺阁小姐,又如何能在外生存了近十个月时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温热的气息似乎还带着薄诗的味道。

景宫眉没有说话,“那你预备怎么办?”
    “自然是查出耀哥儿父亲的身份。总不能让我家娘子当了别人的后娘啊。”他轻笑,“娘子还怪我么?”

景宫眉轻哼了一声推开他,坐起了身子,显得气呼呼的,“我要考虑考虑。”

“娘子,别考虑了,如此英俊潇洒的相公,天下少有哦。”他也坐起身,双手撑在身后,挑眉斜睨着倒脸看他的女子,带着一分痞气。

“自恋狂。怎么办呢,我恰好认识好几个更英俊潇洒的……唔。”她笑着想说许文海的名字,双唇却陆然被他吮住,她一愣,瞧见他透亮的眸子带了几分危险与不满,她便忍不住笑意。

“不准说别的男人的名宇。”他拧着眉头恶狠狠道。

紧接着,他走下床,将小方几上搁着的那盅乌鸡汤端了过来,打开盖子后递到了景宫眉面前,别开了目光。

“娘子,喝汤。”他闷声道。

景宫眉撇撇嘴,“不要,现在吃会胖。”

“……”宇庆宁气结,又将汤推到她面前,“……娘子,你还是胖点更好……”

“你的意思是我如今不好是不是?”

“……娘子怎样都好。”他动动嘴皮子,脸上浮起红色,“我是说……这鸡汤很好喝,煮的很熟的……”

“说了现在吃会胖!”她挑眉看他,双手却是接过了汤盅。

宇庆宁心里欢喜,拿了勺子,便想喂她喝。

景宫眉见他似是很开心,狐疑道,“相公,这盅汤不会是你煮的吧?”

他拿着勺子的手一滞,立刻满脸通红。该死的,煮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呢,如今被她一问才发现,真是大失策,早知道应该让紫环端进来的。

“……娘子,拜托你嘴巴别张这么大,苍蝇飞进去就不好了。”他见她一脸惊诧,脸上退了些红,反倒有心情调笑了。

宇庆宁竟然洗手做羹汤?景宫眉似是遭了雷劈,半天回不过神,直到他笑着说她,目光里蕴满柔情,她才红了脸道,“煮的这么烂,以为我是老婆婆么?”

她欢快地唱了一口他递过来的汤,心里甜甜的,嘴角也扯出好看的弧度,“相公,下次再煮的时候,记得叫我下。”

他那般清风傲骨却又痞痞的模样进厨房煮汤,那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一事啊。

宇庆宁心里却道,这么手忙脚乱的事,怎么能叫娘子看到。那他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了咧。

两人欢天喜地地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很快便喝完了一盅汤。

宇庆宁将空了的瓷盅摆到了房内的书桌之上,满脸笑地挤到了景宫眉旁边,“娘子,那我们睡觉吧。”

景宫眉冲他嫣然一笑,随机将旁边的一床叠好的丝绸薄被塞到了他怀中,“嗯,相公你睡你的书房,我睡我的床。”

宇庆宁迅速拉长了一张脸,哭丧道,“娘子……你喝了汤不就表示原谅为夫了嘛。”

她抿唇浅笑,“不对啊。我只是说我考虑考虑。在我考虑清楚前,相公,麻烦你还是睡书房啦。”

女人真是难懂!宇庆宁抱着十分郁闷的表情走到了二门处。

景宫眉笑得像个奸计得逞一样,正欲躺下,二门处的人突然一闪身,她身边的床位一沉,旁边就多了一个人。

宇庆宁笑嘻嘻地看着她,“娘子,怎么办,我脚痛走不了了,书房那么远,今晚就算了吧。”

他无赖般将脚架在了她腿上,倒躺在旁边,顺势将她抱在了怀里,满足地逸出一声叹息。

“喂。”景宫眉失笑,推了推他。

他抱着她不动,手一伸,将那丝绸薄被敞开盖在了两人身上,“娘子,为夫好累哦。真的走不动了。我们睡觉吧。”

他在她脸上吧唧一口,随即将头埋在她颈项边,坚决贯彻死赖不走的决心,深吸一口气闭眼睡觉。啊,果真还是抱着娘子睡最舒服了。

景宫眉哭笑不得,任他抱着,不知不觉便也睡了过去。

息园,弄珠儿一人坐在黑暗的厢房里头想着什么,她只穿了一身水红色绢纱交襟夏衫,嘴角乌青了一小块,手臂上还有几块被李氏捏出的乌青,那月光透过窗棂撤进去,映衬得她楚楚可怜,娇弱万分。

“啧啧啧,多么招人怜爱的猫咪啊。”窗口传来低而轻佻的话语。

弄珠儿一愣,抬起头来,便有人推开了窗棂溜了进来,一身笔挺而利落的黑衣,身姿颀长,蒙面布后露出一双狭长轻浮的眼,正略带冷意地望着她。

“让你打听天机卷下落,你却悄悄知会张家的母老虎,惹得自个一身腥臊,你是为何?”他冷笑问道。

弄珠儿目光微微一闪,“我自有打算。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关。只是主子让我问你,天机卷可偷到了?”

“尚未……”

她话音未落,他便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力道十足,将她一把甩倒在床上。

“奉劝你,别多事。”他靠近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瞥见她起伏的胸口,他喉结上下一动,右手一拽,她那水红色的绢纱长裙便被扯了开去。

“你做什么?!”弄珠儿低声怒唱。

男子冷笑一声,覆身而上,“又不是第一回,何必装成贞洁烈女。我连夜赶来,总得得点好处……你这身子……和以前一样销魂……”

他呼吸渐重,话语弱不可闻。

弄珠儿死死咬着唇,眼里的忿恨同眼泪一道滑落下来。很快地,那雕花大床因为承重而传出沉闷淫靡的吱呀声。




十里红花 84 秦府家宴

夏日的清晨亮得特别早。

宇庆宁与景宫眉才刚起身,王氏便差人来找,说有要事让他们去仙荷院一趟。

及到了仙荷院,王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个黄花梨木盒子拿了出来,交到了宇庆宁手中。

宇庆宁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放着一沓房契和地契,上头白纸黑字红印,有些纸张陈旧,竟是秦府在南骅境内的十家丝绸辅子。

“姥姥?“他颇有些诧异。

王氏笑得很和善,“姥姥可从不唬人,你将衾云丝绸辅子打理好了,那这十间辅子从今起也交到你手上。这一共十一间辅子,收益你可以抽五成,其余五成上交公中,用于各房每月例钱。我早已差人去知会了各地的掌拒,你若是有心腹,撤换一批人也可。只是往日的掌拒,也得好生安顿。”

“庆宁省得,姥姥请放心。”宇庆宁浅笑回道,目光落在身边的景宫眉身上,调皮地眨了眨。

王氏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耀哥儿的事你得紧着查。如今你身份地位在秦府都已不同,说不准就有些眼睛不好使的千方百计想谋算些什么,你们都要留心。要是想我这老婆子放心,赶紧生个出来。”

她若有所思地冲着景宫眉笑,惹得景宫眉满脸通红,屋内的几个丫鬟也窃窃私语,满带笑意地望着她。倒是蓝妈,立在一边不怎么笑,可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暖意。

屋里头欢喜,屋外头来给王氏请安的秦幽云听到了那些话后,险些气歪了脸,她不明白奶奶为何会对这个外甥的孙子这般中意,想到往后自己每月的例钱都要从他们手中支取,她越想越生气,步子一转就往喜苑的方向走去。

王氏继续道,“今个是七月初三,府里头是要摆家宴祭祖的。你们今晚便好生待在府里,也好和族里的一些长辈见见面。”

宇庆宁和景宫眉点头应是,不一会便走了出去。

两人出院子时,耀哥儿正一溜烟从院门口撞进来,一下子就撞到了宇庆宁腿上。

韩娘在后边脸色微白,急忙小跑着上来拉开他。

耀哥儿抬着小头,呆呆地望着眼前正挑眉看着他的男子,嘴角的口水径自倘了下来,见韩娘拉着他的手要扯开他,他有些不满,揪着小眉头,脏兮兮的手一把扯住了宇庆宁的衣袍一角,奶声奶气地唤道,“爹……”

韩娘和其他的丫鬟们脸色微变,宇庆宁眉头纠了起来。景宫眉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见耀哥儿一脸哭丧,看上去分外可怜,她也跟着蹙起了眉头。

送她们出去的绿禾见两个主子都皱起了眉头,狠狠瞪了韩娘身后的丫鬟一眼,“翠珍,这是谁教的?”

翠珍本是仙荷院的粗使丫头,耀哥儿和韩娘住在院里后,王氏便提了她做二等丫鬟,专门去伺候耀哥儿。

绿禾一声厉喝,翠珍不过十五六岁的一个小丫鬟,立刻脸色刷白,跪在了地上,”绿禾姐姐,“翠珍不知道……三,三少爷,三少奶奶,不是翠珍教的……翠珍什么都不知道。”

韩娘此时已将闹了别扭的耀哥儿给抱开,在一边低声地哄着他。

景宫眉不想多事,“相公,我们走吧。”

宇庆宁点头,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两人同紫环一道往外走了。

翠珍仍旧跪在原地,小小的脑袋低垂着,不敢动弹。

绿禾道,“翠珍,你毕竟是仙荷院的人,行事举止都该有些样子。耀哥儿那么小岁数,若是没个人教,他又怎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方才是三少爷三少奶奶宽容,如今你且随我去夫人那好生说个仔细。”

翠珍诺诺应了,绿禾扫了韩娘一眼,扳着脸往屋里头去。

秦府绿竹园中,踏过一片青葱的小竹林,便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前厅,前厅进去是天井,天井内依旧种着挺拨细长的绿竹,绿竹茵茵后是三间并排的厢房。东厢房连着一条廊庑,廊庑的尽头是一间书房。

碧藻挑开书房门口用碎珠儿串成的窜子,拿着一壶刚偎好的温茶进去。

书房正门进去,左边的雕花窗前放着半人高的大书桌,右边放着三排书架子,靠墙还摆着一个黑色的博古架。

秦苏元穿着一身石青色立领斜襟长袍,拿着狼毫笔站在书桌前挥墨。

“少爷,唱茶。”碧藻浅笑着将茶壶搁在了屋内的方几上,泡了一杯温茶搁到了书桌之上。

“碧藻,你看我画功可有长进?”秦苏元笑笑,侧开身子让碧藻观看。

碧藻脸色微红,探头看向那书桌上铺着的宣纸,纸上画着一名浅桃色交襟长裙的女子,细眉亮眸,俏鼻樱唇,粉面含春,却又清丽脱俗。她略感异样,抬眸却是一脸笑,“少爷的画功越加出色了,这画中女子便如活的一般。”

秦苏元笑得很开心,目光胶着在那画中女子上,看得碧藻心里突突地跳。

“少爷,不知画里的女子是哪家姑娘……”碧藻试探着问。

秦苏元回过神,浅浅一笑敷衙道,“不过是梦里的人儿,随意画的。”

碧藻点头,挥去心里头的不偷快,抬头道,“少爷,今晚府里有家宴,三夫人说让您多留意,说是会来许多未出阁的女子,若是有看中的……”

碧藻口中的三夫人便是韩氏。韩氏只生了一个女儿,秦府的三小姐秦乐儿。秦乐儿十八岁那年招赘了苏家庶出的长孙苏力帆,生了秦苏元。秦苏元称王氏为姥姥,称自已亲外婆为姨姥姥。韩氏唯有这么一个外孙,从小就疼在心坎里,长房的小姐们是什么规格,她便拿自已私房钱添补他的生活,他十四岁那年,她又替他找了个通房丫头碧藻,如今已有四个年头。

“娘和爹远游未回来,姨姥姥未免也急了点。”秦苏元浅笑,“姨姥姥总是唤你去,没的为难你吧?”

碧藻垂了头笑,“自是没有。三夫人只让碧藻好生伺候少爷。”

她说着脸又红了起来,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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