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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落蕊-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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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太阳爬上山头,他才又平静下来。浅笙与秦隽瞧着都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辰时的时候,段则逸下了早朝过来看望罹湮,见其仍处于昏迷,也就没多说什么,简单地问了问浅笙昨夜的情况,才坐在床沿哀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孩子,竟然真爱上了颜漫罗。”言下摇了摇头,脸上却看不出是恼是怨。
  浅笙正在一旁细细琢磨着右相大人的心态,忽闻他又道:“怪不得任务会失败。”
  浅笙一听这话,心中暗叫不好,赶紧来到段则逸面前跪下身恳求道:“请大人放过哥哥,浅笙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大人只管罚我就好。”
  段则逸冷漠地俯视着浅笙,无情地启口,“你们杀错了人,害得我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这罪你确定要一个人承担吗?”他的语调很平缓,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浅笙一心想着救罹湮,于是郑重地颔首,然正要启口,床上的罹湮却突然醒了过来,强行撑起身子,他虚弱地开口,“不,人是我错杀的,任务也是在我手上失败的,所以理应由罹湮一人来承担责任。”
  浅笙忙道:“是我的消息出了差错,才误以为颜安晴就是当年那女婴,自然该罚我。”两兄弟如此你一句我一句,争着想要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来这本无可厚非,偏偏他们有错在先,又恰好惹恼了右相大人。
  段则逸眼见那二人手足情深,忽而思及之前错杀安宁郡主遭陛下责骂,心下一怒,便厉喝道:“给我闭嘴,不用争了,两个一起罚。”

  卷柒拾 刺客

  而那段时日,漫罗亦过得很不舒坦,用容轩的话说,便是如今他们乃俎上鱼肉,惟有任人宰割的份。好几次漫罗想起容轩的这话,都在那儿一个人傻兮兮地猛晃脑袋,然后自我催眠道:“不会的不会的,我颜筱朵乃何许人也,岂是如此容易便会被人主宰了生杀大权的?”有一回她在暗自低语时恰巧容轩经过,他见她在自言自语,便凑上前去一探究竟,这一举动着实把漫罗给吓了一大跳。
  后来容轩问漫罗,“颜筱朵是谁?”漫罗答不上来,又实在不好同容轩说,其实她是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若是那样说了,难保容轩不会把她当做疯子。于是她便与之东拉西扯,结果容轩便也将此事给抛于了脑后。
  而之所以说这段日子过得甚是不好,主要原因仍是出在那个打着圣上旨意,说是要来调教她这个不懂事的质子殿下,实则是来骚扰加调戏她的某人。
  这个某人,自然便是那个让漫罗怎么瞧怎么不爽的国师尹寐瞳。
  说起某一日,日光正好、晴空万里,漫罗手持一把折扇,拇指轻轻一推,“啪”地一下将之打开,潇洒地扇了两下,优哉游哉地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前殿的高座上,语调不急不缓,倒是恰到好处,偏是那口吻不善,说的话又不合时宜,她道:“来人,给我将这位大人轰了出去。”
  结果平日里伺候着她的一名小太监匆匆上来,凑着漫罗的耳畔劝说:“殿下,使不得啊!”
  漫罗眉目轻挑,不屑地反问:“怎就使不得?”那小太监闻之又道:“国师大人乃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咱若是将他轰出去,惹恼了他可没好果子吃呀!”
  漫罗拿着扇子不停地扇啊扇的,忽见寐瞳坐在斜左侧的一张椅子上笑得不怀好意,于是心中立马又升起厌恶之感,便道:“那么,就将国师大人请出去吧!”虽说用了个“请”字,然意思却是一样,而小太监仍是同样的唯唯诺诺,寐瞳也是同样的嚣张得意。
  直至最终她仍是没能赶走寐瞳,而如此一来,反是增了寐瞳的气势,日后他便日日造访这子望宫,而理由自始至终都只是那一句,“陛下让我来好好调教下七皇子。”说这话时,他唇角轻扬,笑得分外妖媚。
  漫罗曾经下定了决心,心想横竖大不了一死,便无畏道:“要调教请尽快,要调戏出门左拐,后宫里多得是美人,国师不必在漫罗此处耗费时间。”
  她这话本是随口说说,而寐瞳听后却甚为欢愉,张扬笑道:“七皇子果真有趣儿。”漫罗当下便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记白眼,继而大声唤道:“容轩呀,有个色狼盯上了你家良人了,还不速速过来将他打走!”
  容轩本就站在一旁不远的地方,这会儿一听漫罗口中“良人”一称,脸一红,反是逃进了内殿,漫罗见之脸色顿变,低声暗骂:“好你个容轩,见死不救!”
  此时寐瞳方才凑近漫罗笑道:“他那叫识时务,七皇子,在玄漪做质子,你首先当学会的是必须要有耐心,特别是在陛下面前,要表现得极为有耐心才可。”
  漫罗折扇一收,扇骨往自己手心一敲,道:“漫罗记住了,国师大人请回吧!”每每漫罗如此说时,寐瞳皆是将之当做空气阻力忽略不计,直至以后,漫罗唠叨得多了,自己也就厌烦了。
  偶一夜,容轩在里屋研究着陆贤赠予的医学笔记,漫罗一个人无聊,便跑到庭院里,独自坐在台阶上抬头看星星看月亮,是时心里也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只觉得仿佛这样情绪便能平缓下来。
  许是她瞧得太痴迷了,才没有意识到寐瞳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待她回过神的时候,却见那人已然坐在了她的身旁。
  撵人的话说多了也没意思,反正结局总归是那样,寐瞳便是那怎么撵都撵不走的主,多少日子过来,漫罗也懒得多说了,见了他便冷眼一瞥,无力地问道:“天都黑了,国师怎么还惦记着漫罗这边呢?”
  寐瞳倒是丝毫不知含蓄,顺着漫罗之前的目光望向天边的那轮明月,笑道:“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不行吗?”
  漫罗愣愣地瞧着寐瞳,见其将视线收回,而后二人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漫罗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快了一拍,她赶紧别开眼,失措地道:“国师这玩笑开得过了,我可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那么罹湮呢?你想不想罹湮?”寐瞳忽然如是而问,漫罗一惊,缓缓侧过脸来,迷茫地望着他,“为何突然提及罹湮?”
  寐瞳的神色淡淡的,望着黑幕星辰,他深深地呵出一口气来,“只是很想知道,你还恨不恨他?”
  漫罗沉默了须臾,也将目光投向夜空之中,“我从来没有恨过他,我只是怨他,同时也怨我自己。”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显得极为平静,“若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去相信他的话,那么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其实都不过是我自作孽而已,活该被最亲的人背叛。”
  “那你当日那一掌还打得那么狠?”寐瞳挑眉问道,漫罗却淡然地一笑,“我并未使出全力去伤他,只是他背叛了我,难道我连小小地报复一下都不行吗?”
  寐瞳瞧着漫罗,略显好笑地勾起唇角,“小小地报复?”他反问道:“你可知他差点死在你那一掌之下?”
  寐瞳此话确实有夸大之嫌,幸而漫罗也没愚蠢到会相信寐瞳的鬼话,“我那一掌绝对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却有心求死。”寐瞳叹道:“他不为自己运功疗伤,什么都不做,若不是段则逸为他传入真气治愈,他说不定真会没命。”他微抿唇角,复又启口,“罹湮哮喘发作,半夜发烧,昏迷中反复叫着你的名字,翌日苏醒后又被段则逸拉去受了一顿鞭子,为了惩罚他任务失败。”他望着漫罗淡漠的脸在月光下愈显苍白,却再度启口,“当然这些我若不说,你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以罹湮的个性,他宁愿什么苦痛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也不会让外人看出丝毫。”
  漫罗垂下眼睑,漠然地望着脚下的台阶,神情极为凉薄,“你告诉我这些作何呢?希望我心软,或是在博取我的同情?你要知道,选择这条路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而不是我,就算真的要责怪,也该是他做错了。”
  说完这段话,她双手抱着屈起的双膝,无助地抬起脸看向前方,夜色遮去了她眼中的几道血丝,“我曾经真的相信他所说的每句话,坚信他不会离开我,更不会背叛我。”她忽然笑起来,无声地笑着,唇角带着些许讽刺,“可是我与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呢?”
  寐瞳抬起眸对上她的眼,刚想启口说些什么,忽见原处一个带着微光的东西向着此处逼来,他一惊,连忙叫道:“漫罗,小心!”言下则扶起她的身子向边上闪去。
  那闪光物其实是只飞镖,从远处飞来,在月光的照射下泛出几许光芒,寐瞳情急之下也顾不及该客套地唤她一声“七皇子”,却是那声紧张的急唤让漫罗一怔,身形也就顿了顿,寐瞳眼见着飞镖直逼漫罗心脏的部位,连忙闪至她身前将她拉开,而那只飞镖却堪堪划过他的左臂,在上臂落下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二更时分竟会有人潜入子望宫内欲杀她,这般状况倒是漫罗始料未及的,而寐瞳会因救她而负伤,这是她更没想到的。
  寐瞳眉间一片凝然,他沉声回了句,“没事。”忽而漫罗瞧见对面屋檐上有个人影闪过,正欲出声,那人却又向这边连发了好几只飞镖,这回漫罗心有准备,折扇大开,使力一扇一股劲力而出,将那些飞镖纷纷打落。
  寐瞳回过眸去,寻着了那黑衣刺客的身影,于是冲漫罗甩下一句,“你照顾好你自己便可。”继而纵身一跃飞身上了屋檐。
  漫罗站在原处,略显担忧地望着屋顶上大打出手的两人。怎料那黑衣人并不好对付,而寐瞳的武器只是一支玉箫,尾部拖着一段流苏,在一次次的攻击与抵御间,流苏随风飘荡,竟是美到了极致。
  那黑衣人的武功不差,却因武器是飞镖而擅长远距离攻击,偏生寐瞳的武器适合近身战,漫罗刚在为寐瞳忧愁,忽见二人之间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而寐瞳站在屋檐的一角,将玉箫置于唇边,顿时一段奇异且尖锐的曲子在夜空中荡开。
  漫罗忽然双目大睁,惊骇地自语:“音杀之术!”

  卷柒拾壹 音杀

  夜空中响起一段无比刺耳且怪异的曲子,寐瞳立于屋檐的一角,一支玉箫置于唇边,而那不成调的怪声在夜空漫开,仿佛集了天地灵气,含着一股强大的内力。
  漫罗始终站在原处,略显忧虑地望着屋顶上过招的那二人,耳畔忽然响起如此一段旋律,带着尖锐的叫嚣直震耳膜,她惊骇得瞪大了双眼,失措地往后跌了两步,暗自低语:“音杀之术!”
  伴着话音的落下,容轩突然来到了她的身后,或许也是被这奇异的曲子给吸引了出来,见漫罗怔忪地杵在台阶之上,容轩立马急喝一声,“快捂住耳朵,莫被这音杀之术带了去。”漫罗愣了愣,赶紧照着容轩的指示做了。继而又抬起头焦急地望着远处寐瞳与那黑衣刺客的对峙。
  想来那黑衣人也定是知道音杀之了得的,却见几只飞镖唰唰而出,直逼着寐瞳的心口,寐瞳见之立刻以玉箫挡之,继而纵身一跃跳至另一个屋顶,举箫欲吹,动作优雅非凡,而音调却也变得高亢而清澈,犹如那大雁南飞时的排场甚为大气。
  冷风拂过,带起树木摇曳,沙沙之声不绝。
  漫罗瞧着那黑衣人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模样,暗忖他是否是被迷了心智?话说这音杀之术对于性情偏激、心有所放不下之人最为有效。漫罗正如此想着,那厢寐瞳气息一定,一股深厚的内力打入音调之中,顿时吹出一个极为尖利的高音,而那黑衣人便似被人一掌打在胸口,胸腔里头一阵翻滚,一张口立马吐出一口鲜血。
  却说那人虽是为音杀所害,但倒是毫不示弱,趁着空隙再度甩出好几只飞镖,寐瞳未料及此人受了如此重伤竟还能出手攻击,一时疏忽,胸口竟连连中了两镖。
  是时他也顾不及自己的伤痛,玉箫破空一划,仿佛拨了一阵气流过去,正中黑衣人的胸膛,那人心头一震,顿时热血沸腾,又吐出口血来。
  寐瞳旋即乘胜追击,身体迎风而上,至黑衣刺客身前,举起玉箫便掀了对方的蒙面布,那人眼见着身份便要暴露,赶紧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寐瞳胸前便是一掌,寐瞳迅速朝后退去,却仍是被他触及,喉间竟也泛起一股腥甜。
  那刺客便是趁着那时毅然转身,就着黑夜逃去。寐瞳本欲追去,只是心口的伤痛作祟,让他才跑了两步,忽而一股剧痛,他脚下一软,加之屋檐本就不平坦,便一个趔趄从高处摔了下来。
  漫罗万没料到竟是这般情况,当时也没多想,只脚下轻点使了轻功而去,至屋檐底下稳稳地将寐瞳接住。
  寐瞳许是也没想到今晚竟会发生如此的状况,刚要启口说些什么,忽而感到喉咙里一股血腥味,发了个“啊”的音,却是沙哑到了极点。
  漫罗闻之心下一急,赶忙问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伤着哪里了?你快点说啊,到底伤到了哪些地方?”
  寐瞳本伤得并不重,只是那最后的一掌对方却当真是卯足了全力,若不是他闪躲及时,被那掌击中,怕是就算有幸不死,七经八脉也必当被震得粉碎。
  对于那黑衣刺客,寐瞳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高手。
  望着漫罗焦急的模样,不知为何,寐瞳只觉心里泛起丝丝暖意,他微微扬起唇角,对着漫罗淡然地一笑,不似过往那妖孽般的笑,也不是那不怀好意的笑,只是一种最清澈澄净如阳光般的温暖笑意。
  容轩匆匆赶到漫罗的身侧,见寐瞳的惨状,眉头不禁微凝,“你伤得很重。”说话间,他突然看到寐瞳的胸口还深陷着两只飞镖,正欲为他取出,怎想寐瞳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用极度暗哑的嗓音对他道:“不要碰,镖上有毒。”
  容轩微怔,抬手为寐瞳把了把脉,而后赶忙推开漫罗将寐瞳抱起,“毒必须尽快逼出来,不然你的小命难保。”说着便往里屋而去,走了几步才发现漫罗还愣在原处,便冲她唤了声,漫罗方才急急跟上。
  至屋内,使了下人打来一盆热水,容轩先点了寐瞳多处穴道防止毒素扩散,再用医用镊子为寐瞳取出胸口的两只毒镖,其动作如行云流水,快狠准。
  反是漫罗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终是按捺不住困惑问道:“你何时学会点穴的?”
  容轩没太多的功夫去为漫罗解释,只敷衍着答了一句,“师父教的。”言下再度为寐瞳把了把脉,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
  漫罗眼见着容轩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心知寐瞳定伤得很重,此时见容轩起身,打开一排金针,从中取出一支在油灯上烧了片刻,而后抬起寐瞳的手,对准少商穴便刺了下去,而刺下之后他又马上拔出针,借以拇指的力道,压出血珠。
  可是似乎寐瞳仍是很痛苦的模样,而容轩的眉头也无任何舒展的迹象,此刻他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认真地对上漫罗的瞳仁,“他中的毒很特别,用一般的法子未必能解。”
  漫罗闻之大骇,脸色也白了几分,“那么,可有别的法子能救他?”容轩沉默了稍许时候,才淡漠地颔首道:“有,但你只管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想救他?”
  漫罗本未考虑到这一层,只瞧着寐瞳伤作如此,心里便是一慌,反是这会儿容轩如此一问,倒是叫她愣了一愣。思及之前寐瞳的所作所为,心中的迟疑便又增了几分。
  容轩这会儿反是不急了,坐在床沿淡然地瞥了寐瞳一眼,见对方已然处于昏迷边缘,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冲漫罗说道:“师父曾说,有两种人不可救,一是宵小之徒,二是仇人。”他的目光冷漠地投入漫罗的眸中,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坚定,“但是寐瞳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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