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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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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总有太多太多的关卡,我希望可以尽情欢娱,留下不舍、留下思念、留下甜蜜…
只是没有怨恨,没有遗憾,没有苦涩…
有时我也会觉得怪异,像弘暾这样温文儒雅因循守礼的孩子,怎么会对乐乐生出如此的痴情
在耀眼的阳光里,他颀身玉立在树下,澄莹黑亮的眸子,浅浅的滑过树叶的缝隙,内敛而忧郁。或者所有的人看在眼里,都只会远远地欣赏,而从未想过要去破坏那道寂寞的风景。
唯有乐乐,一个生下来就只会笑的孩子,无所顾忌的闯了进去。用她的手,她的心,融化掉眼底那片冰冷的情绪。
太阳射下的的光芒,从来都是蛮不讲理的,但却最最有效。或许有些人,本该作孤单的鸟,卓尔不群,遗世独立;但却不自觉地开始趋光,抢夺了蛾的天性,在明媚与暗夜的抉难中辗转徘徊。
胤禛让人在梧桐院的后院里种下了一株玉兰,又因为乐乐的坚持,旁边还专门作了一架秋千。夏天的傍晚,我喜欢坐在秋千上,给他们讲些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我可爱的女儿,她从未经历过丑小鸭那般的弱小和自卑,但注定将会变得像天鹅一样美丽而优雅。她的心胸,像拇指姑娘那样明朗开阔,却又为何让自己的青春,陷入海的女儿那样的悲欣交杂?
差不多一百年之后的童话,我希望他们,可以在那片粲然的华丽中窥见生活的残缺与无奈,然后便戛然止步,至少可以望而生畏。
但我却错了,在那一个个遥远的生命正做着悲剧的对比,他们却如同近处一幅色彩鲜明的画卷,为每一棵树取一个温暖的名字,为每一株花开而微笑欢欣。
所以,在我因为自己的挫败而感到失望的时候,却依然会为如此稀罕而宝贵的美丽怦然而动,直到它终于在我动荡不安的内心里攻城掠地,让那亦真亦幻的幸福如洪水般汹涌而入…
八月里,因着弘暾生病的时候,雅柔在菩萨面前许了愿,如今病好了,她便特意邀了我同行,到西山大觉寺上香还愿,顺带住上几天。
其实对于礼佛,我一向是没有什么惠根的,但看她那副虔诚笃信的样子,自己也总不好太过异样。装模作样的让小乔收拾了几本佛经,权当是一次素食减肥的短途旅游。
大觉寺是坐落在西郊阳台山南麓的一座千年古刹,自辽代起,便是皇家寺院,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胤禛还对大觉寺进行了修整,就连住持迦陵性音和尚,也是他推荐出任的。
进了山门,天王殿的院子很大,再往后面是大雄宝殿,里面供的是三世佛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和未来佛弥勒佛。
执事僧人领着我们进了南路的四宜堂,迎面便见一株玉兰傲然而立,株禾高大,神采奕奕,最令人称奇的还是,在那高耸繁茂的枝叶间,竟点缀着几朵清丽晶莹的琼花。
“瞧瞧这花儿,真是个懂事知趣的。瞧见咱们来了,倒是连日子都顾不得,就巴巴的出来迎人了。”雅柔本是来还愿的,见着此等异事,已是喜上眉梢。
“要我说啊,这三月玉兰八月开,赶明儿个到该叫你们家王爷给皇上报个祥瑞才是呢。”瞧着她一脸的喜气,我也禁不住打趣道。
雅柔拉了我的手,又笑说道:“我的裕妃娘娘,这座大觉寺可是当初皇上出资重建的,说不定连这树也是皇上亲手栽的。你让允祥去给皇上报祥瑞,就不怕皇上说他擅转了你们家的东西?”
“两位女施主远道而来,老衲失礼了。”还未等我接口,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闯入了耳际。
一旁的雅柔迎前两步,指着从树后转出来的一个人道:“这是迦陵禅师,娘娘还没见过吧,大觉寺的主持。”
眼前一个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乍看在眼里,仿佛觉得恍然相识,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见我愣愣的瞧着他,便开口问道:“施主不记得老衲了吗?”
“主子,他不就是当年给你算命的那个老和尚?”正犹豫着,身后的小乔却已恍然大悟般的说了出来。
可不是嘛!我也一下子想起很久之前那个元宵节的晚上,带了小乔偷溜上街,正遇到这个和尚要给我算命。这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了。
双手合十道:“大师别来无恙。想不到一别经年,竟再有相逢之期。”
“阿弥陀佛”迦陵禅师朝我拱了拱手,笑得温和有礼,“世间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聚散离别,亦是如此。不过老衲见女施主神清气爽,心境和乐,不再为空间时间之距离所羁绊,实在可喜可贺。”
听他这么一说,又回想起当初跳进御花园的去找回家的路,结果却还被他们当作是自杀,不自觉地咧嘴一笑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娘娘原来跟大师是旧相识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雅柔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终于忍不住插嘴了。
“一面之缘而已,我还差一点把大师当作算命先生了呢。”我一边给她解释着,一边看了看老和尚,生怕他把我的身世抖了出来。
“不过这个大和尚,算得可真是不准呢。娘娘现在明明是儿女双全,他当初说的可是‘依施主的相貌,命中该有一子’。”只是没有想到背后的小乔,竟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学着禅师说话的腔调,又一次发挥了大嘴巴的功能。
“小乔!”我转过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赶忙赔礼道,“小丫头无礼,大师可别见怪。”
“哪里哪里,”迦陵禅师微微摆了摆手,脸色却有些严肃地说,“小施主心直口快,老和尚何怪之有?”
我以为他是有些恼了,又好言赔笑道:“大师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倒仿佛都透着禅机呢?”
“阿弥陀佛!”禅师口诵佛号,合掌一礼,温和的目光里竟透着一点淡淡的悲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眼瞧着他转身飘然而去,竟有某种莫名的不安从心底油然而生…
风吹过开满玉兰花的树梢,有孱弱的花蕊,似在轻轻的颤抖。忽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每个蝴蝶的前世都是一朵花魂,它不停的翻飞,在每朵花前逗留,不是在寻欢作乐,而是在寻找自己不可能再寻回的曾经。只是这八月里盛开的玉兰,看不见蝶舞纷飞,只望见枝叶凋零,那它等待的,企盼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二天陪着雅柔上香还了愿,本来是想就回去的。可她却不依,一定要拉着我多住几天。
闲来无事,便可以坐在玉兰树下看风景:
隐隐青山,寂寂流泉,
亭亭翠木,郁郁香兰。
看春天的花,在秋天的风中盛开。
风声渐住,静默的身影透着斑斑点点的伤怀。
清晨或者傍晚,就会有朝霞或暮锦,
自凝脂般的花瓣上匆匆而过。
于是,
那便是影落空阶初月冷的风骨,
又是香生别院晚风微的柔媚。
如果
我看不见流波上的霞光焕彩,
如果
我嗅不到山野中的馥郁甘醇,
我也许会以为,那只是一幅画,
一直从暮春烟雨冰封到寂寞芳菲的童话。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不知不觉地,雅柔竟已走到我的身边。
“你们都忙着服侍菩萨,剩下我一个,就只好自己发呆了呗。” 我摇摇头,无聊的解释着。
“瞧你刚才那眼神儿,痴痴的瞧着那棵树,就好像种在地上的不是树,倒像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似的。”她手指着那棵玉兰,连比划带笑的打趣着。
我满不在乎的笑道:“行了,你也不用这么藏着掖着的拿我取笑了,我早问过寺里的僧人,这棵玉兰树,是皇上当年亲手栽的。”
“所以嘛,要说娘娘这圣眷,真是任谁都比不了呢。”
本来玩笑的口气,却被她说的一本正经,我皱皱眉,歪头朝她看了过去,没想到她也正瞧着我,眼神闪烁,“可惜咱们女人不像这花,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不还是一样的青春美丽、风情万种。”
我见她一副自怨自艾的口气,不禁疑惑着问:“你这又是怎么了,到像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一股子伤春悲秋的酸味。”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非要留你多住了这几日?”她并不答我,却自顾自的反问过来。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知道?”
“是,是我们家王爷…”她抿了抿嘴唇,似乎还想把下面的话多留一会儿,“几天前派了人过来,要我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你在山上多住几日,别急着回宫去。”
“那他,可说了为什么?”想来十三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雅柔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然后轻轻牵了我的手道:“王爷有时候在家提起,总说娘娘不但聪慧过人,还善解人意。不过依着我说,女人有些时候,笨也有笨的好处。这个世界,终归是男人的天下。他做过的事情,就算是错了,咱们也是驳不得,只能等日子久了,再一点一点的开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她这长篇大论,到底是为了什么。担心乐乐,担心弘暾,可细看看雅柔,又觉得并非如此。难道是,是,弘时…
夹杂纷乱的情绪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这几个月来,朝堂上的风平浪静,后宫中的波澜不惊,竟让我暂时忘却了这无情的隐忧。可是命运,总爱扮演高悬在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③,等你终于有一天,把它的存在当作一种习惯,它却砍断马鬃,堂而皇之的落了下来。
“其实还有些话,算是咱们姐俩儿私底下说的。”雅柔一转身,正迎上我惴惴不安的目光,“王爷是皇上贴心贴肺的亲兄弟,跟娘娘,那也都是自小的情分。如今这情形,娘娘心再善,也该先想着阿格的前程,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和事,您就算是观音菩萨转世,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①大觉寺:大觉寺,又称大觉禅寺;西山大觉寺,是位于北京西郊阳台山(旸台山)南麓的一座千年古刹,以清泉、古树、玉兰、环境优雅而闻名。大觉寺始建于辽代,称清水院,金代时大觉寺为金章宗西山八大水院之一,后改名灵泉寺,明重建后改为大觉寺。大觉寺内共有古树160株,有1000年的银杏、300年的玉兰,古娑罗树,松柏等。相传大觉寺四宜堂内高10多米的白玉兰树,为清雍正年间的迦陵禅师亲手从四川移种,树龄超过300岁。
②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金刚经》的末句。我理解的意思就是世间万物,冥冥之中真正的主宰,却是无常的“命运”。一切悲欢离合,皆由心生,且转瞬即逝。人应该不役于外物,即为范仲淹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能达到心境和乐。其实也是在暗喻乐乐的命运,希望女主不要对无常世界有意执著。
③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典故出于古希腊的一个历史故事:公元前四世纪西西里东部的叙拉古王迪奥尼修斯(公元前430-367)打击了贵族势力,建立了雅典式的民主政权,但遭到了贵族的不满和反对。有一次他向宠臣达摩克利斯谈了这个问题,并且用形象的办法向他表明自己的看法。他为了满足一下宠臣达摩克利斯的贪欲,把宫殿交托给他,并赋予他有完全的权力来实现自己的任何欲望。这个追求虚荣、热中势利的达摩克利斯在大庆宴会时,抬头看到在自己的坐位上方天花板下,沉甸甸地倒悬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剑柄只有一根马鬃系着,眼看就要掉在头上,吓得他离席而逃。这时迪奥尼修斯王便走出来说道:“(达摩克利斯头上)这把利剑就是每分钟都在威胁王上的危险象征,至于王上的幸福和安乐,只不过是外表的现象而已。”因此,人们用“达摩克利斯之剑”借比安逸祥和背后所存在的杀机和危险。
………
下面要写弘时,也是很郁闷的说。
新月才堪
第二天一回到圆明园,就听说三阿哥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如今已被圈禁在宗人府里。就连齐妃,也禁足在长春宫里闭门思过。
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一个时刻到来,可从没想到自己竟会是如此般踌躇。弘时,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是任性而刻薄的,即使,在八阿哥的事情上我们也曾合作了一次,但终归,我们生活的轨迹只是两条偶然相交的直线,无论之前还是之后,都没有任何共性可言。
大觉寺里雅柔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不让自己置身事外。每一个人,都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又何况,我的丈夫也是他的父亲,难道我不该相信,他会作出一个恰如其分的决定?
酉正时分,净事房来人传话说,皇上翻了我的牌子。
四宜堂的耳房,总是再熟悉也不过了。伸手推开窗,远远的望见前殿一派通明的灯火,便知道里面的人们还在忙碌着。缓缓西垂的落日,射入眼底,仿佛一种散漫萧索的情绪,正渐渐融化在浮云里。不是一点一点的消弭,而是一波一波的沁入,直到在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若隐若现的痕迹…
没有任何理由,手指竟会痉挛般地颤抖起来,摊开手心,却是一掌冰凉的温度。
“主子。”身后一个轻缓的声音,竟让心头微微一惊。
“怎么,皇上不来了吗?”转过身,玩笑着问了过去。这几个月里皇上都忙着跟俄罗斯划定疆域和通商的事,跟怡王,再加上特古忒﹑图理琛几个人常常一聊就是半宿儿,所以侍寝的嫔妃独宿也是常事。
高无庸满脸笑意的回道:“瞧您说的,皇上已经让人在后湖边上的水榭摆了酒菜,这不差奴才来请娘娘过去嘛。”
初秋的风,含蓄而微凉,穿过亭美隽永宫殿回廊,穿过尘嚣尽散的秀木佳荫,穿过我微微犹豫的眼神,还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划过一道痕,最后才停在沉静忧伤的水面上,荡起一丝细碎凌乱的波纹。
“去了这些日子,终于舍得回来了?”眼前的人目光平静,只是那口气倒像是含着几分埋怨。
“终归是为了暾儿,我也不好太扫王妃的兴。”想起几天之前雅柔坚决的挽留,当然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难怪十三也跟朕抱怨,你们女人凑到一块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笑笑,便拉着我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朕当初栽的那棵玉兰,长得怎么样了。”才拾起筷子,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
“皇上还不知道吧,”我顺手夹了一块腊肉放在他的碟子里,笑道,“我们到的时候,刚巧那玉兰开了满树的花。本来还想着跟皇上报个祥瑞,讨个赏,这会儿子到给忘了。”
他轻哼了一声道:“祥瑞?你不是也想些什么十二穗二十四穗的稻谷来糊弄朕吧?”
“那皇上明知道有假,岂不是存心…”讪讪的住了口,心下却有些迷惑了,上个月田文镜报上来一茎十五穗的稻谷,皇上还夸他是忠诚任事感召天和呢。
“你是想说,朕是存心让他们欺骗,是吧?”他忽然拽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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