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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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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的时候偷梁换柱把他运出去,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报个病毙,也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这里面的守卫,全是十三旗下的,所以必得要得了他的帮忙才行。
“说完了?”十三看我停了嘴,没好气儿的接了一句。
“完,完了。王爷意下如何?”我有些心虚的看看他,嘴里竟有些结巴。
他把双手抱在胸前,沉吟了半晌,才抬头道:“如玉,就算你这辈子只求我一件事,就不能挑个容易点的吗?”
“啊?”我一愣,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吓了一跳,眼光掠过他那身石青色的五爪龙袍,又忍不住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太简单的事情,那不是侮辱咱们怡王爷的办差能力?”
“真是,真是拿你没有法子!”十三似乎笑得有些无奈,又仿佛有些纵容。
等十三安顿好守卫走出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朝门里看了一眼。萧瑟的晚霞,静静地停在沉郁的院墙上,偶尔几片枯叶,掉落在夕阳的阴影里,竟也沉着性子,一点一点的下落。忽然有风吹起,才觉得丝丝的凉意,从衣摆间,从指缝里,不徐不疾的透了出来。
“这下子,可又多了一件要瞒着四哥的事儿。”十三站在我身边,落日的余晖投射在他的眼底,仿佛有灿烂的光芒在缓缓流溢。
“是不是没想到,能跟你分享这么多的秘密的人,竟会是我?”我冲他眨眨眼,故意岔开了话题。
“你看,咱们…”十三犹豫了一下,又道,“要不要试试…”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积怨和猜测,根本就不是谁能放得下的。八阿哥是这样,所以他福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胤禛呢,亦是如此,所以不论允禩做了什么,是对是错,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奸险邪恶的阴谋。所以说,以你对他的了解,这件事儿,这样的时候,是能劝得了的吗?”不等他说完,我便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答案说了出来。
“没错,我们兄弟,自然是没有一个干净的。可你,既然明明知道,却为何还要来趟这浑水?”
“你我都知道,胤禛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今天,他的一颗心会充满着对老八的厌恶之情,会欲除之而后快。但是,人总是会变的,会随着时间老去,会变得懂得畏惧。我知道,他其实并不太在乎那些虚名,可我只是不想,不想看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如果感情代替理智,占据他心里大半的地方,他会感到悔恨,会无法面对自己。”
“唉!”十三哀叹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怎么会,就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允祥,”我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寸寸哀凉,“你看,要是万一哪一天不幸被我言中,咱们就把八阿哥请出来,让他们哥俩喝杯酒,再叙叙旧,如何?”
“你呀,真是知你者谓你心忧,不知你者谓你何求。①”十三依旧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得了,得了!”我朝他做个鬼脸,笑说道,“你是大清肱骨,是忧国忧民的贤王,可别拿这大帽子来压我。我只是小女人一个,不指望名留青史,只要不落得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就阿弥陀佛了。”
“你,你,哈哈哈哈…”他终于开怀大笑。可我站在一旁,看着他明朗清澈的笑脸,却恍然有种无力的颓唐。或许,我能改变八阿哥的命运;可是允祥,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如玉…”
“啊?”一愣神的功夫,一只手竟被十三紧紧地握住了。
“如玉,我…你…”笑容还挂在他的脸上,只是那暧昧的神色,纠结的情绪,却是我不懂或者从来不想懂得的。
“怎么了?”我只好暂时抛开满腔的思绪,故作不知的睁大了眼睛。
“没,没什么…”他眸色一黯,转瞬又正色道,“你让我把八哥送去的那个地方,是弘时的外宅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虽晓得终究瞒不过他,但也没料到事儿还没办他就已经知道了。
“记着以后,不要和三阿哥走得太近。”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其实,他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垂下眼睑,想到另一个并不愉快的结局,小小的反驳了一句。
他突然松开我的手,转过身,淡淡的道:“你只有一颗心,两只手,不要以为,能帮得了所有的人。”
………
才过了重阳,顺承郡王锡保便报了阿其那病毙的信儿。因着塞斯黑已在八月里卒于保定,一时之间,便又是纸片唾沫满天飞,有上折子继续揭发罪状的,有奏请戮尸的,更有甚者竟借着除恶务尽的理儿,请皇帝把允礻我、允禵一并诛杀。
不过倒也有几个人,在这沸沸扬扬的站队、揭发大潮中,不是一味顺着皇上的心思随波逐流。十三身上的头绪太多,自是能忙得心如止水;弘时干脆闭门谢客,抱病不出;还有一个人,倒是比他们俩的作派强硬了数倍,干脆上奏折谏言皇上要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很有一点文死谏、武死战的大无畏精神。
十月末的一天,估摸着该是散了朝,便让小乔装了刚刚跟粤菜的厨子学做的菊花糕,去养心殿看他。
才走到门口,迎面便有一物飞了出来,紧接着就听见屋子里面瓷片碎裂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全都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就连高无庸,也从殿内诚惶诚恐的退了出来,偷眼看看我,暗暗做出一个皇帝心情不好的手势。
溜到门边偷眼向里观瞧,只见中正仁和的匾额下面,皇帝正背负着双手,长身而立。金砖的地上,满是黄黄绿绿的瓷片,中间还跪着一个人,朝袍上净是朱砂水迹。俯下身捡了那落在脚边的东西,竟是一本奏折。翻开题目,触目惊心的大字:
为停纳捐,罢西兵,亲骨肉三事
臣孙嘉淦跪奏
虽是陌生的笔体,却让记忆中一个落拓耿直的青年儒生浮了出来。当年太原城一别,想不到他竟已入了翰林院,忍不住回头对小乔道:“看来今天,你那个救命恩人可要大大的不妙了。”
“主子好好的,奴婢怎么没瞧出来有啥不对的?”这傻丫头皱皱眉,一头的雾水。
“小傻瓜!”我压低了声音,“真是没心没肺,是当初在太原城里救了你的那个公子,踩了皇上的尾巴了!”
“噢。啊?”小丫头一愣,脸竟微微有些红了,嘴里还自顾自的嘟囔着,“他怎么眼神儿这么差啊,就连皇上都没瞧见?”
哭笑不得的敲敲她的脑袋,却见不远处上书房的朱师傅、弘历和弘昼正走了过来。朱轼是康熙三十三年的进士,文华殿大学士,又兼作阿哥们的老师,平日里听孩子们讲,最是仪态从容沉稳守礼的。可这六十多岁的人,竟快步走在了阿哥们前面,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不用说,孙嘉淦是国子监的博士,这位准帝师领着两位阿哥匆匆而至,自然是得了消息,替人求情来了。
我向前几步,迎住他们,道:“朱师傅这么神色匆忙的,可是赶着去救火?”
对面的老学究停步一愣,看清是我,便整容肃然道:“娘娘也知道了,这个孙锡公,着实胆大妄为。”
“朱师傅说的正是。”我冲他点点头,又将刚才捡起来的折子放到弘历手上说,“四阿哥也瞧瞧这翰林的手笔。”
弘历接了那本奏折,细细的看一遍,又抬头瞧瞧我和朱师傅,一时之间沉吟不语。我见他一副剑眉紧蹙的样子,笑笑道:“你皇阿玛天纵英明,自有海纳百川的襟怀,哪里就是真的跟他计较。不过这位孙大人犯颜直谏,桀骜疏狂,倒是该挫挫他的锐气才是呢。”
“玉姨的意思…”弘历微微一怔,神色倒渐渐疏朗。
“皇阿玛有心饶他,不过还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没想到我的宝贝儿子竟在一旁堂而皇之的把话说穿了。
我佯怒着瞪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就在大人面前妄议国事。过来,跟额娘回永寿宫去,别耽误你四哥和朱师傅的正事。”
“额娘,我…”弘昼一脸的委屈,可瞥见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
眼看着另两个人进了养心殿,我才拉了弘昼笑道:“乖儿子,你额娘新学会菊花糕,你阿玛没口福,只好便宜你小子了。”
“额娘,你怎么不让我跟他们一块去啊?”弘昼嘟着嘴,一脸的不忿。
我执了他的手,从食盒中取出一块菊花糕放在里面,柔声道:“天申,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世事洞明许是天赋,可这人情练达,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了。”
弘昼低着头,眼波凝注。那一抹温润剔透的橘色,盛在他嫩白的掌心中,恍若碧罗雪山之巅,一叶娉婷初绽的青莲。
……
①知你者谓你心忧,不知你者谓你何求:原句为“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出自《诗经》中的《黍离》,意思是了解我心情的人,认为我心中忧愁;不了解我心情的,还以为我一直在这儿有什么要求呢!
情有独钟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开文马上一周年了,准备自己庆祝一下,可还没想好方式,是写个四四的番外呢?还是搞点别的什么?纠结中。。。
不过,变身后妈,是肯定的了!哈哈哈哈。。。 腊月十八,又到了我的生日。粉彩团蝶纹的酒盏,隔着微醺的酒气,映出眼角眉梢淡烟雾朦胧的痕迹。随手拿了胭脂和粉,细细的敷上,可看来看去,却又觉得寡然失色。三十五岁,放在现代,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年纪。不过如今,看到那些新选进来的小姑娘,眉目如画,细白的脸蛋直嫩得可以滴出水来,还有那么多奢侈华丽的青春,可以无所顾忌的肆意挥洒。
心,总会怦然而动,继而生出回忆,想起许多年之前那些绚烂似锦的年华。或许,这就是苍老的痕迹吧,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老人,才会习惯回忆的心绪,才会在日复一日的悠闲中学会享受寂寞。
“大白天的,怎么就一个人喝闷酒?”门帘一挑,明黄色的人影便迈步进了屋。
“皇上不是接见英吉利的使节,这么早就散了?”我站起身,替他脱去紫貂镶边的大氅。
“来看看你,不好吗?”他的手指微凉,从我的面颊上划过,留下几缕日光下的寒意。
“万岁爷赏的东西,高无庸一早就送过来了,你要是太忙的话,又何必亲自过来。”我有些口不对心的应承着,眼光掠过炕桌上的黄花梨捧盒,里面是一条镶着红宝石流苏的腰带—他的赏赐。
“赏赐归赏赐,不过朕亲自带过来的礼物,你就不想看看?”他突兀的转过身,截住我了的目光。
“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神神秘秘的?”我听他说得心里痒痒的,急忙垫着脚朝外面张望,正看见小乔手捧着一个香色的缎绣锦匣,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还不快去忙你主子换上。”皇帝抬手指了指里间的暖阁,笑得有些狡猾。
浅碧色的妆花缎,内衬着藕荷色暗花绫里子,下摆上绣着各色各样的花卉,盛开在云蝠海水之上。胸前陡峭的山峦上,一株腊梅,疏影横斜,凌寒吐艳,宛若名家绘制的一幅工笔画卷,说不出的超然清丽之美。最让我惊讶的是,这袷袍宽大的裙摆,收紧的腰身,都与西式晚礼服的做法如出一辙,穿在身上,更衬得整个人端庄典雅,亭亭玉立。
“怎么不舍得出来给我瞧瞧?”一双骨节突出的大手,扣在了我的腰间。
“你还记得,当年的那件衣服?”靠在他的胸前,一时间只觉得心旌摇曳。
他轻笑着答道:“记得,当然记得。头一次给别人穿衣服,可偏偏怎么弄,你都不醒,足足折腾了我半个时辰。”
“讨厌!”我气恼的想要挣脱。
“别动!”可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的按在怀里,不能或者也不想挪开半步。
“你看,再配上这个,是不是比方才还俊些?”不知何时,黄花梨捧盒里的那条红宝石带子,竟已围在了腰里。石榴籽大小的宝石,颗颗晶莹剔透,穿在丝制的流苏上,恍若缕缕烟霞,光彩夺目。
“这衣裳是苏州织造的画师先画好了,再照着画样绣了出来,怎么样,喜不喜欢?”
含羞点点头,只觉得耳边温热的气息擦过面颊,瞬时在菱花镜中映出朵朵绯红。
“光喜欢可不成,朕可还有题目要考较呢?”没想到他口气一转,话中竟带着几分认真。
我转过身,大方一笑,道:“那就请万岁爷出题吧?”
他取了案上的狼毫,舔了墨,从容落笔:“倚天照海花无数,一枝独秀为谁妍?”寥寥十四个字,写得清隽雅逸,浑然天成。
我略微想了想道:“玉儿才思不及,论字更是比不过,还请皇上海涵。” 然后才接了他手中的笔,一丝不苟的写道:“朔风飘香十二宫,飞红点点入君怀。”
“就知道考不倒你。”他伸手提了那宣纸,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赶明儿个我亲自拿到如意馆去,让他们裱好了给你送过来。”
我笑笑说:“难得皇上不嫌弃玉儿的字丑,咱们现在就去,不好吗?”
“不好。”他定定的瞧着我,忽然猝不及防的吻了下来,灼热的唇,仿佛火焰般燎过眉间发髻,耳畔还有一个极近的声音响起,“今天,咱们就做一回寻常百姓家的夫妻,我在饭庄里订了台子,正好给你暖寿。”
“皇上…”不知怎的,心里竟略略觉得酸楚,直起身子,抚过他额角新添的几丝细纹,声音竟有些颤抖。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他抬手替我拭了泪,温言道,“朕只想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惊喜,难道都不成了吗?”
……
很久没有来过廊亦舫了,站在门口,竟然觉得有些陌生。所有的柱廊、窗棱,都从原来气派典雅的黑胡桃换作了本色的云杉,大门口那幅狂草的招牌也返璞归真,化成了雄浑朴拙的魏碑,两旁还新添了一副对联:
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
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
是出自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胜地,登高临远,虽不见繁华竞逐商女遗恨,但却给这灯红酒绿之地平添了几分书卷气。身旁的人见我一时怔忡,皱眉问道:“怎么,不喜欢这儿吗?”
我笑笑说:“哪里,我只是在想,怎么你和十三都愿意来这里。”
他抬眼看看那匾额对联,突然偷偷凑到我耳边说:“瑞之虽说辞了太医院的差事,可好歹还照看着老十三的那条腿,你说我这做哥哥的,不也应该光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瞧着他那一本正经言之凿凿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瞥见孙太医已经自门口迎了上来。没办法,只得控制好面部神经,打招呼说:“孙老板别来无恙啊!”
“四爷和夫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孙老板不卑不亢的一躬到地。
我亲爱的丈夫微一点头,道:“瑞之,当初还真没看出来,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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