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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归梦满青山-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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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真是服了她!原来徽音那幅唐代王洽的泼墨山水竟以此种形式入了她的眼。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也许在孩子的眼中,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简单的。 
  “格格,不是我说,这良妃娘娘还真是挺怪的,送什么不好,非要给你这么件白花花的衣裳,跟丧服似的,怎么穿得出去呀?”看来这女人絮叨还真是从小养成的,小乔又把昨天晚上的话题翻了出来。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那是西方人的结婚礼服,白色,象征着纯洁与神圣,别一口一个丧服的,难听死了!”回头望了望挂在床里面的那件白缎子的婚纱,领口上的几颗小钻正在幽暗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质地柔软,手工精美,一看便知是欧洲上流社会的奢侈品,不过,只不过,我应该是没有穿它的机会了… 
  “人家哪个新娘子不是大红的嫁衣,没见过谁穿这样的衣服嫁人!”小乔依旧不情愿的小声嘟囔着,一脸的不屑。 
  “得啦,得啦,这衣服又没碍着你。”我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她永远也不会理解的问题,站起身道,“这会子太阳也不太足了,咱们到嘉姐姐那儿走走吧。”     
  今年的夏天炎热的有些异常,虽已是七月末的天气,而那透蓝的天空上,火球似的太阳依旧恹恹的照着大地,云彩也好似被烤得化掉了,消失得了无踪迹。整个北京城仿佛烧透了的砖窑一般,灼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四爷是最怕热的,本想带了全家的人到园子里避暑。可谁成想却在这个时候,伟大英明的康熙皇帝派了他和三阿哥到吉林、黑龙江阅兵。看着他出门时一脸得意的样子,心里着实有些郁闷,不禁暗骂老康如此偏心,这样避暑的美差,竟然只想着他的儿子,真个是亲疏有别呢! 
  正寻思着,已经走到了平安居的门前。小丫头们已经忙不迭的迎了上来,行过礼后告诉我钮钴禄氏正在屋后的院子里乘凉。绕过正房,正看见古藤的长椅上,她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微闭着双眼,满脸似睡非睡的娇憨。一旁还放着个同样质地的小矮凳,上面一条湖蓝色的帕子,包着两只碧绿的莲蓬。 
  我随手捡起地上的一片叶子,蹑着脚走了过去,想用叶尖逗弄她小巧的鼻孔,可还没等伸手,椅子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不怀好意的望着我咯咯的娇笑着。我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一摇,脚下的花盆底很不争气的歪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幸好小乔这根拐棍来得及时,才扶着我站定了。丢开手中的叶片,懊丧的说:“姐姐什么时候也学会唬人了?” 
  芙嘉忙伸手拉了我一同坐在长椅上道:“人家摘了一下午的莲蓬,才刚睡着,就听见你到了门口的动静,还说我唬你?” 
  我假装把脸一沉,作出一幅要走的样子道:“那姐姐还是继续歇息吧,玉儿告辞了。” 
  “哎!哎!才来了怎么就要走呀?” 芙嘉果然在我的冷漠攻势下沉不住气了。 
  “不走也行,那姐姐有什么留住我的理由啊?”我马上抓住机会做出讨价还价的姿态。 
  “真是怕了你,” 芙嘉一脸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回手抓起矮凳上用帕子包着的莲蓬,放在我手里道,“早就想着给你留了两个最大的,快拿着吧。” 
  我笑嘻嘻的从她手中接了过来,那两颗大大的莲蓬果然异常饱满,碧绿的皮色光亮而润泽,难怪会有那一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收了莲蓬,抖了抖帕子,想要递还回去。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瞥见那上面绣着的一对鸳鸯,头颈交缠,婉转深情,再配上湖蓝色贡缎的地子,真宛若一对情比金坚的鸟儿结伴畅游于恬淡的溪水之间,不由得赞道:“没想到姐姐的绣工如此精湛,这帕子上的两只鸟儿,真像是活了一样呢!” 
  钮钴禄氏却笑而不答,回头望了望院子一角的水池中盛开的莲花,轻轻吟道:“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还记得是去年夏天的狮子园里,看到水面上的一对鸳鸯,我便随口念了这首徐克版的《只羡鸳鸯不羡仙》,没想到她竟记住了。 
  “怎么样,你这学生还过得去吧?”一分神的功夫,芙嘉已经再次转向了我。 
  “何止是过得去,姐姐不仅聪明伶俐,智慧超群,而且还心灵手巧,善解人意,堪称淑女典范!小女子甘拜下风。”我抱拳拱手,把脑子里记得住的溢美之词全都抖落了出来。 
  “你这哪里是夸人,也不怕这些个大帽子把我给压着了?” 钮钴禄氏嗔怪了看了我一眼,“再说,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好?”  
  我赶忙辩道:“姐姐就别谦虚了,这诗词,你是一学就会。可要让玉儿学这绣工,恐怕这辈子都没指望呢?” 
  “瞧你说的,这也不值什么,不过陪的是个功夫。你若喜欢,就拿了去吧。”说着,她竟把那手帕递回了我的手里。 
  “这不大好吧?”我往回缩了缩手,记得刚才好像还看到帕子的一角似还绣着名字,“姐姐可是绣了闺名在上面的。” 
  芙嘉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扭捏了半晌才低声道:“那是四爷的名讳,不过是绣着玩的。” 
  我强忍着把一声惊呼咽了回去,展开那帕子仔细查看,却是一个弯弯曲曲的满文符号。记得以前在四爷的书房里也曾见过他的满文名字,只是并不记得。如今再见着这天书一般的文字,它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它呢。 
  正想着把帕子交还给她,一个人影却从回廊上转了过来,李氏不阴不阳的调子也随即传进了耳朵:“安亲王府的老福晋派了人来请咱们一块去赏花,福晋让我来叫你们呢。” 
  钮钴禄氏飞快的把帕子塞进了我的袖笼里,站起身道:“是吗,真是有劳李姐姐了。”     
  几缕残阳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在她的身上和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亮闪闪的,似乎什么也看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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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攀比心理在作怪,自从见识了钮钴禄氏的绣品之后,我忽然生出了想要练习刺绣的想法。信心百倍的寻了各种花样回来,本以为自己能过上一段闺阁淑女的日子,可当那粗大的针脚杂乱的颜色从手中出现的时候,我仅存的一点耐心也终于快要碎裂成一地的鸡毛了。 
  小乔站在一旁,一边打着扇,一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搞得我的心绪更加的烦乱起来,闷声喝道:“干嘛这么唉声叹气的,我又没非让你在这看着!” 
  “我是可惜了这些针线布匹,竟然就这么被白白糟蹋了!浪费呀!浪费!”她竟然还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 
  我气的想要争辩,可看了看手里所谓的绣品,便如同泻了气的皮球一般又跌回了椅子里,脑子里郁闷的想着,当初上小学的时候不是还参加刺绣小组来着,怎么这技术就如此不济呢? 
  小乔见我如此颓废的样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探过头来安慰道:“其实格格又何必难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帕子,奴婢帮你买回来就是了。” 
  “你懂什么,这满人的规矩,女孩子家都要给心爱的人绣荷包的,就我这技术,怎么能见得了人?”我也叹了口气,随手把甑子仍在了床上。 
  小乔拿起钮钴禄氏送给我的那方手帕,仔细的瞧了瞧,回身又看了看我绣的东西,无奈的说:“格格,恐怕在这女红上,你是敌不过侧福晋了。” 
  “你以为我不晓得呀?”我以极不情愿的态度附和了她的意见。 
  “不过…”小乔把那条锦帕伸到我的眼前,一本正经的道,“不过侧晋这字写的倒和格格差不多,都是那么,那么弯弯曲曲的?” 
  我几乎被她给气乐了,竟然拿我写的字跟那个满文相比,看来我不光在女红上很失败,连书法也实在是要不得。哭丧着脸看了看她,指着门外道:“如果三秒钟内你还没从我的眼前消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乔面对着暴风雨的前兆,异常迅速的窜到了门口,对着我做了个鬼脸道;“奴婢去给格格熬锅绿豆汤,去去火气。”     
  郁闷的拾起那方锦帕,对着那个满文的“禛”字端详了良久,又拿起笔在纸上照着写了几个。难道我写的字就真的这么难看?唉,我再一次无奈的叹气,要是早知道会穿越到清朝来,真该在当初上书法课的时候好好下下功夫。 
  窗外的知了一声接一声的叫着,让得这夏日的午后陷入一片有节奏的沉闷。我丢了手中的笔,呆呆的趴在桌子上出神,只觉得眼光迷离,那浅淡的湖蓝色也愈发张扬得失去了边际…     
  月明星稀,凝碧一般的湖水上,轻舟短楫,王子独自坐在船头,手抚瑶琴,轻轻的吟诵着:“欲取鸣琴谈,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终宵劳梦想。” 
  我痴痴的望着他问:“阿禛,难道我不是你的知音?” 
  “你很像,可惜却不是。”他望着我的眼睛,语气很是郑重,神色中却有一点淡淡地哀伤。 
  “为什么?”我说着向他走了过去。可那月光照着的人影一下子跳跃到很远的地方,手里挥着一条雪白的帕子,大笑着道:“玉儿,你绣的东西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我气得想划船去追,可脚下的小船却打着转的向下沉去,任凭我怎样摇橹也无济于事…     
  忽然觉得有水打湿了面颊,睁眼一看,竟是几滴茶水正顺着我的鼻尖滴落到桌上,我抬手擦了擦脸,抬起头,却看见四爷满面怒容的望着我。而那还在淌着水的茶盏,正握在他的手里。 
  “四爷,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我站起身走近了一步,一脸的疑惑。分别了快一个月,没想到一见面却是这样的表情。 
  “这字可是你写的?”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直接喷了出来。 
  我心里一片模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想就算我字写得不好,他也不用这么气恼吧? 
  “啪!”的一声,我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只见那只五彩的小盖钟在桌子上摔得粉粉碎,一股暗红色的鲜血顿时也顺着他的手指缓缓的滑落到地上。 
  “快让我看看!”我急得便要去抓他的手,早已忘了他额角上已经凸起的青筋。 
  他回手挡了一下,受伤的手指刚刚从我的左颊上划了过去,生出一丝细微的疼痛。回身站定,他突然冷冷的笑了出来,一向清冷的声音刺骨而来:“看来,竟是我错了!”     
  我莫名的看着他,无数个念头自胸中奔涌而过,恍惚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设计好的圈套之中,想要辩解,却又抓不住一点头绪,只有这么怔怔的凝望着,而心却一点一点的坠了下去。 
  他也同样的望着我,几分沉沦的痛楚在他冰冷的目光里缓缓的弥漫着。甚至于一刹那间,我仿佛觉得他是想要把我揽入怀里的,而接下来的一秒,他却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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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以为事情还会像上次一样了结,以为他会在某一个晴朗的下午,突然回到我的身边,用他温暖的唇轻轻的吻去我心头的泪滴… 
  可我错了。 
  当一天又一天的等待都在徒劳中逝去,当一次又一次精心打扮的妆容都在泪水中洇湿的时候,我才真正领悟到,他离去的那一刻,眼神中的决绝。     
  窗外的秋风潸然而起,天空偶尔也会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满院的玉兰被敲打得零乱而憔悴,一切的一切在烟雨迷离中变得虚幻而不真切。 
  他也许不会再来了,我站在窗前默默重复着。如同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坐在20楼的自习室里,独自一个人被一对对幸福的情侣包围。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孤独的,我亦如此。     
  一双柔嫩的小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痕。我转过身,对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 
  “主子,这里风凉,您还是回里屋歇着吧。”小乔调侃的情绪自那一天起便戛然而止了,如今随时都是一副小心谨慎的语气。 
  “好。”我随口答应着,心里仿佛还存着一丝对惊喜的奢望。 
  “那,那您脸上的那处伤,我去叫个大夫来瞧瞧?” 
  我依旧摇了摇头,抬起手下意识的抚上了脸颊,“咝”,感觉依旧还是会痛。那一天他指缝间一块细小的瓷片自我的脸上轻轻划了过去,却是不偏不倚,和当年在围场留下的那道伤疤恰好重叠在一起。我固执的不让小乔去请大夫,可是到底为了什么,自己也不甚明了。 
  或许,我只是在天真的希望着,希望某一时刻的他会突然立在我的面前,对着那突兀的伤口,使劲的拧着眉毛…     
  刚过了霜降,就传来了四爷生病的消息。一连几天一直在发烧,还上吐下泻的。小乔怕我着急,便私底下细细问了高福儿,说是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然后去佛堂待了一个时辰,等到夜里的时候就发起烧来了。皇上亲自派了御医前来诊治,可是几副药下去却也不见好转,如今正歇在如意室,几位太医也都留在那儿拟方子呢。 
  几丝细碎的忧虑从眉间淡淡的划了过去,我虽有些心疼,但对于他的康复却并不担心。随口问道:“是谁在爷跟前伺候?” 
  “主子,是,是…”小乔的口气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是侧福晋。” 
  “哪个侧福晋?” 
  “是,是钮钴禄主子。” 
  穿堂上的窗子突然间被风吹开了,小乔转了身忙着去关。而在那窗页的闭合间,一个小巧的身影正从对面如意室的台阶上迈了进去,仿佛嘴角还藏着一丝得意的微笑。     
  一个在我心底徘徊了许久却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又兀自浮了出来…忽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句话,许多看似疑难问题的背后,往往会存在一个异乎寻常简单的答案。     
  在历经了半个月的守株待兔之后,孙太医终于被我请进了澄玉轩的大门。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只是清朗的眸子却仍旧有力的闪烁着。他看见我的第一眼,他便要给我检查左颊上的那道伤口,在被我坚定的拒绝之后,他一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平静的向我转述四爷正在好转的病情。 
  “咳!”我刻意的咳嗽一声,心里犹豫着接下来的话该怎样问出口,“其实,其实今天我,我还有个事想向您请教。” 
  “格格不必客气,有话请讲。”孙太医的口气平和而深沉,似乎已经感觉的我的问题会有些棘手。 
  “你,你识得满文吧?”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从这个最基础的问题开始。 
  他愣了一下,但随即答道:“臣说得不好,但写还可以。” 
  “那,那你帮我认认这个字是什么?”我从袖子里取出了那条湖蓝色的帕子,递到了他的跟前,心里上上下下的扑腾着。 
  他伸手接过帕子,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窄窄的缝隙,专注的打量着,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字,而是一部扑朔迷离的推理小说,只是在结尾处被人撕去了答案。     
  过了半晌,他突然抬起头,定定地问:“这帕子是谁给格格的?” 
  我隐隐感觉那个在追寻与回避间交错的真相,正一点一滴的清晰起来,一颗心也紧张得几乎要蹦了出来,于是死死盯着他道:“你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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