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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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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高宗等了一阵子,见诸臣工全都在那儿装聋作哑,火气登时便更盛了几分,眼珠子一瞪,直接点了左相裴行俭的名。
“启禀陛下,老臣亦是刚接到‘恭陵’急报,言及民壮皆反,焚毁建筑,四散归乡,据云,起因乃是御赐之酒肉不曾兑现之故,详情尚须待查,臣等方接到急报,尚未来得及处置,便已奉娘娘旨意到此议事,后,又闻太子殿下与英王殿下并诸般臣工大聚则天门前,要求面圣,臣等只能在此等候,前不久,高公公奉皇后娘娘懿旨前去宣召,却因言语无状,自取其辱,事遂起变,方自商议间,陛下已至,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老臣所言句句是实,还请陛下明察。”
裴行俭身为首相,虽不变表态支持哪一方,可言语间却是隐隐地帮了太子与李显一把,直接抹去了李显抗旨不遵的事儿,将罪过一股脑地全都推到了高和胜的头上。
“高和胜!”
高宗原本对高和胜就不甚满意,几番想要将其撤换掉,奈何总是被武后所阻,此时一听裴行俭如此说法,再联想起孙全福领人幽禁自己的勾当,哪还能忍得下去,猛地一拍龙案,大怒地断喝了一声。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冤枉啊,奴婢实不曾有所失礼,奴婢……”
这一见高宗的怒火朝自个儿发了来,高和胜登时便慌了,顾不得许多,一头跪倒在前墀上,可着劲地磕头哀告了起来。
“尔这厮好大的狗胆,如此大事不通禀于朕也就罢了,还敢让人隔绝朕之视听,朕要尔这等狗才何用,来人,拖下,杖毙当场!”
高宗不好拿武后撒气,可对于高和胜这么些狗腿子,却是没半点的怜悯之情,刚杖毙了一个孙全福兀自不解气,这便打算将高和胜同样炮制了去。
“诺!”
高宗金口一开,恭候在大殿下的持戈卫士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高声应了诺,蜂拥地便冲进了殿中,架起高和胜便要往殿外拖了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奴婢实是冤枉的啊,娘娘,娘娘……”
高和胜本就不是甚胆壮之辈,这一听高宗如此下令,登时便吓得屁滚尿流,狂乱地挣扎着,呼喝着,却又哪是魁梧有力的殿前武士之对手,生生被拽着便拖下了前墀,面对着必死之局,高和胜自是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向武后这个主子求救了起来。
“且慢!”
高和胜的死活武后其实并不在意,然则却不能让其死于此时,若不然,武后苦心营造出来的所谓权势只怕就得尽皆化成了泡影,而这,显然不是武后能接受的结果,故此,哪怕明知道此时出头会进一步激怒高宗,武后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这便沉着脸断喝了一声,止住了一众殿前武士们的行动,而后行到了龙案前,对着高宗款款地福了福,温言细语地开口道:“陛下还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妾身说上几句可好?”
“哼!”
高宗此时正在火头上,对武后的畏惧之心虽尚存,却已是淡了不老少,自是不会给武后留太多的脸面,不过么,太过分的话高宗也同样说不出口,只能是冷哼了一声,以示心中的不满之意。
“陛下明鉴,先前高和胜前去宣召贤儿、显儿乃是奉了妾身的令谕,却不知何故竟起了冲突,以致显儿当众殴打高和胜,其中想来必是另有缘故,若不查个分明,恐失了天家的体面,而今贤儿、显儿还在宫门处候着,不若一并宣了来,分辨个是非再做惩处可好?”武后丝毫不因高宗的冷遇而作色,依旧是款款地述说着,言语间倒也颇有些道理。
“宣!”
面对着武后的软言相劝,高宗实在是拉不下面子朝武后发飙,无奈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不耐地挥了下手,气咻咻地断喝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武后的请求。
“诺!”
高宗话音刚落,一名随侍在前墀上的小宦官见机极快,抢在其余宦官之前应了诺,大步流星地便冲下了前墀,向着宫门方向赶了去……
“七弟,怎地还没动静?不会出甚意外了罢?”
宫里已是翻了天,可等候在宫门外的诸般人等却并不清楚,眼瞅着太阳已是渐渐西沉,议论声渐起渐响了起来,直吵得李贤也因之心浮气躁了,斜眼看了看神色依旧从容淡定的李显一眼,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请放心,不会有事的。”时间已过了如此之久,李显也不敢肯定事情一定会按自个儿预计的那般进展,心里头不免也起了些忐忑,可却不能也不敢在此时说甚丧气的话儿,只能是强自镇定地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安慰道。
“这……”
李贤的心虚得很,哪怕李显已是再三保证了,可他依旧放心不下,狐疑地看着李显,嘴角抽搐不已地待要再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直急得耳根都有些子红了起来。
“太子哥哥快看,有动静了!”
李显眼神好得很,早早地便发现了一名正朝着宫门处跑来的小宦官,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小声地提醒了李贤一句。
“哦?”
李贤闻言之下,自是顾不得在追问个不休,忙不迭地将视线转向了宫门处……
第三百三十五章领导权之争(六)
“陛下有旨,宣太子殿下、英王殿下并诸臣工德阳殿觐见!”
那名从则天门里冲将出来的小宦官显然是第一次主持传旨仪式,尽管勇气可嘉,可行动上却是不免稍有些慌乱,言语间也不无高和胜那等老手们拖腔拖调的做派,疾步冲到群臣面前,连口大气都顾不上喘,便急忙忙地将旨意宣了出来,直到传完了旨,这才惊觉自个儿的失态,不禁尴尬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儿臣(臣等)领旨谢恩!”
诸臣工都已是等得心焦无比了的,这一听高宗终于见招,自是无人去关注那名小宦官的失态,各自谢了恩,乱纷纷地便向着宫里行了去,倒是李显稍留了些心思,并未急着随众进宫,而是笑呵呵地走到那名小宦官的身前,一抬手,一张百贯的飞钞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那名小宦官的衣袖之中。
“陈公公,有劳了,父皇可好?”
这名小宦官名叫陈颂,乃是高宗新近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一,旁人不知其根底,李显却是知其颇受高宗的信赖,自不会放过这等套近乎的机会,这便笑着问了一句道。
“陛下很生气。”
陈颂刚进宫没多久,拢共算起来也就是两年不到,去岁方才因机缘巧合调到了高宗身边,任随侍,因着乖巧之故,甚得高宗的宠信,只是尚不曾得到提拔,目下还只是名普通宦官而已,对于李显这等威名赫赫之辈,一向颇为畏惧,此际见李显又是送红包,又是温颜相问,心下自是颇为受用,感激之余,也没藏着掖着,低声地提点了一句道。
很生气?哈哈,好一个很生气,看样子,大事已是成了一半了!李显怕的就是自家老爷子不生气,但消老爷子一生气,李显的目的便已算是达成了大半,心中自是颇为振奋,可也没甚旁的表示,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即疾步追上了正埋头向德阳殿行去的李贤,自是没注意到身后的陈颂望过来的激动之眼神。
“嗯?”
李贤虽是埋头走路,但却并非心不在焉,自是早就注意到了李显没跟将上来,心里头难免有些发虚,唯恐李显在这等紧要关头上玩起了退缩的把戏,若真要是如此,他可没把握应付得了如此大的场面,此际见李显已从后头追了上来,心虽稍松,可好奇心却又起了,虽不方便发问,可还是轻吭了一声,以示探询之意。
“嗯!”
这等人多眼杂的地儿自不是交谈的好场所,李显就算有话也是说不得的,只能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同样是轻吭了一声,所不同的是李显的嘴角边却是挂着自信的微笑。
“呼……”
一见李显如此神情,李贤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长呼了口气,也没再多废话,昂着头,大步向前行了去,脚步有力而又自信,一派大事已定之豪情。
还好,这厮总算没呆到无可救药之地步,但愿这小子能多支撑些时日!李贤那龙行虎步的架势一出,李显自是暗笑不已,可也没甚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了李贤的身后,心中反复地推演着即将开始的这场朝廷风暴,以确保万无一失。
“儿臣(臣等)叩见父皇(陛下)!”
一众人等方一行进大殿,入眼便见高宗黑着脸端坐在龙床之上,而一向总与高宗并排而坐的武后此番却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龙床的一侧,大殿里的气氛嗅起来便是无比的怪异,诸臣工都是明白人,心中虽惊疑交加,可礼数上却是不敢有失的,由李贤领头,一众人等纷纷抢上前去,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诸爱卿免礼平身,来人,给太子赐坐!”
这一见李贤兄弟俩率领着诸臣工到来,高宗紧绷着的脸略微缓和了些,不过么,却依旧不见一丝的笑容,只是声线平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臣等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随李贤兄弟俩前来的朝臣们大半是二者的心腹手下,可也有不少是闻风赶来凑热闹之辈,大体上都明白此番朝议的内情复杂至极,在情况不明之下,自都不会急着进谏,照着老例谢了恩之后,便即按品阶高低分列在了两旁,唯有太子李贤却是施施然地走到前墀下的锦墩上端坐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下头诸般人等,举止间隐隐然已是有了贤明太子之气象。
“显儿,有人告尔抗旨不遵,尔可有甚解释么,嗯?”
高宗沉默地环视了一下殿中诸臣,目光最终落在了李显的身上,假咳了一声之后,略有些不悦地问了一句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向来不敢无礼非法,实不知此等指控从何而来。”
李显乃是有备而来,对于高宗的反应自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听高宗发了话,李显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大步行到了殿中,委屈无比地应答道。
瞧李显这话说的,宛若他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登时便令李贤憋不住想笑,好不容易方才强行忍将下来,可脸已是生生憋成了猪肝色,下头的群臣们么,大体上也差不了多少,唯有高和胜却是急得直欲抓狂,至于武后么,虽淡定如常,可眼神里的厉芒却是暴闪不已——自开唐以来,还从未有哪个皇子似李显这般胆大妄为而又脸厚如城墙者,别说暗底下了,便是明面上的违法之事李显就干得少了不成?偏生这主儿油滑得紧,愣是回回都吃干抹净,让人怎么也抓不住把柄,先前方才当众暴打了高和胜,这会儿倒装起无辜来了,当真令人啼笑皆非的。
“嗯?”
高宗显然也没料到李显会如此说法,登时不由地便是一愣,旋即便是一阵怒气从心底里狂涌了起来——高宗原本最看好的继承人便是李显,做出了诸般努力想要让李显入主东宫,却没想到李显居然不领情,这本就令高宗气恼在心的,只是不好发作李显罢了,此番虽愤怒于武后的妄为,有心给武后一点颜色看看,可与此同时也存着教训一下李显的意思在内,此际之所以将李显叫了出来,本意便是如此,毕竟高和胜当众被打乃是事实,倘若李显就此事辩解上一番,高宗也不会过于己甚,最多也就是喝斥上一番便做罢了,可眼下李显居然一推三四五地装无辜,高宗又怎能不因之大怒的,这便猛拍了下龙案,断喝了一嗓子:“高和胜!”
“奴婢在!”
高和胜不愧是宫中混久了的人物,只一瞅见高宗的脸色,便已猜知高宗的火气乃是冲着李显而去的,登时便来了精神,赶忙从旁闪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地,高声应答道。
“哼,好个不敢无礼非法,那朕问你,那狗才的脸又是何人打的,嗯?”
高宗压根儿就没理会高和胜的大礼参拜,怒气勃发地瞪了李显一眼,手指着高和胜,气咻咻地喝问道。
“回父皇的话,此人脸上的伤确是儿臣所为,不过,儿臣却有非打不可之理由!”
高宗这么一震怒,满殿大臣皆被震慑得不轻,先前还憋着笑的李贤更是脸色瞬间煞白一片,然则李显却是半点都不在意,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
“讲!”
高宗气上加气之下,险些就此拿李显作了法,可到了底儿还是没舍得这么做,只是脸色却是愈发黑了几分,阴森森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
老爷子生气了?哈,那就对了,您老要是不生气,这戏还真就唱不下去了!面对着高宗的盛怒,一众人等尽皆骇然,可李显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他很清楚高宗的性子,若非盛怒的话,他是断无胆量去处置有关武后的一切事情的——就在等待朝臣们到来的这么段时间里,高宗心头的火气已是渐消,胆子么,自然也慢慢地将要恢复原状,此时不给高宗一点刺激的话,李显可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朝议会成怎生模样,而这,正是李显故意激怒高宗的根本理由之所在,当然了,李显敢如此行事,自然有着脱身之道,却也不怕高宗的火气不撒到武后的头上。
“父皇明鉴,儿臣等惊闻‘恭陵’出了意外,自不敢怠慢了去,特前来请父皇圣断其事,非是儿臣等坚持,实是律法有定制,凡事关帝陵者,皆须当今亲自处理,他人不得擅断,奈何儿臣等静候多时,却不得其门而入,倒是高和胜这狗贼前来言事,说甚子父皇卧病在床,无法理事云云,太子哥哥与其理论,其不单百般推脱,还竟敢无礼叫嚣,儿臣实是看不过眼,这才狠揍了这狗才,事情便是如此,还请父皇明察!”
李显心中虽是一片的平静,可脸上却是装出了一副义愤填膺之状,朗声陈述着,话音里满是不甘的委屈之意味。
“该死的狗奴才,安敢如此咒朕,打得好,来人,将这狗东西拖下去,重重打杀!”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高宗立马便回想起了孙全福等人所做之事,心中的火气自是再也压不住了,愤怒地拍击着龙案,一迭声地大吼了起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领导权之争(七)
没脾气的老好人一旦发起火来,绝对是件可怕的事情,倘若这人还是帝王的话,那就不是可怕,而是恐怖了,“天子一怒,伏尸千里”这么句古训可不是说着好玩的,无数的历史已给出了明证,谁要是敢挡在盛怒的天子面前,那只有一个结果——死!这满大殿都是精英之辈,自然不会不懂这么个道理。再说了,就高和胜那等令人生厌的阉人角色,别说没法子,就算是能出手相救,大家伙也不会去伸那个手的,于是乎,任凭高和胜哀嚎的求救声有多凄厉,一众人等全都当做耳边风处理,谁也不肯站出来说上一句,即便是武后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不为别的,只为一条——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且慢!”
就在殿外的持戈武士一拥而上,架起高和胜便要向外行去之际,李显却突然站了出来,一摆手,拦住了持戈武士们的去路。
“嗯?”
高宗正在火头上,虽说那火大多是冲着高和胜去的,可也有小部分是对着李显的,此际一见李显又冒了出来,脸色登时便有些个狰狞了起来,只是并非当场发作李显,而是黑沉着脸,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了一声,内里满是极度的不悦之意。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高和胜其人罪该万死,当诛无疑,然,此贼窃据高位多时,又身负内库管理之重责,此番御赐酒肉消失之谜必与其脱不开关系,若不详查,何以对天下人做个交代,故此,儿臣以为此贼暂时杀不得,须得彻查明真相之后,再依律法严刑正典,以儆效尤,此儿臣之愚见也,还请父皇明鉴。”
死人不会说话的道理李显比谁都清楚,他诸般部署,千般算计可不是为了让武后轻松过关的,此番行事,李显已是彻底撕破了脸面与武后硬干上了,若是没个结果的话,那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毫无疑问,李显自不可能坐视高和胜就这么轻巧地死了,再怎么着,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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