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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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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殷碧涵似乎知她心里所想,只是放眼遥望,“李济乾败了,你还能看着她们。若是李济乾做了皇帝,只怕就是颠倒过来,你东一块西一块地躺在那里让别人看了。”
  殷碧涵没有朝汤瑞德的方向看,只听到一阵铁链颤动的声音。
  “好好享受你的馒头,”殷碧涵收起扇子,“如果你还是想不明白,那就是你最后一只馒头了。”说着,竟是看也不朝她看,回头就走。
  殷碧涵走下土坡,向远远停在另一边的马车走去。
  马车除了车妇之外,还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她长相却只能说是普通,倒是气质温和些,有些像学塾里教书的先生。她身上穿的一身普通青布袍子,脚上却是一双厚实合脚的皮靴,不丁不八地站着。
  “殷大人。”那人见殷碧涵行近,躬身行礼。
  “你是四剑中的哪位?”殷碧涵浅笑致意,然后问道。
  “殷大人好眼力,在下是兰剑。殷大人怎么看出来的?”那人略一怔,笑道,“寻常怎么都该猜我是四商之一吧?”
  “你可没流云身上那股子市侩。”殷碧涵随口敷衍过去,“什么事?”
  那人自然也知她敷衍,一笑揭过,然后正色道:“主人遣兰剑过来问一声,那个汤瑞德还活得下来吗?她好安排那些残部的去处。”
  “不是说随我解气吗?”殷碧涵挑眉,“不舍得了?”
  “哪里,主人一向说话算话。”兰剑立刻为姬筠卿辩解,“只是如果活不下来,早些预备把那些人处理了也好。”
  殷碧涵眼珠一转,露出一抹轻笑,“我也玩得差不多了,再有个三五日的就能还了。”
  “是。”




下朝小谈流言

  “儿臣启奏母皇:凉州边境苦寒,百姓生计艰难。钟阳一氏虽匿叛军于此,实与百姓无关。为显我赤月之宽仁……”
  李玥吟坚定平稳的声音通过大殿传到殷碧涵耳里的时候,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意味。她不着痕迹地抬头向前看了看。
  大殿左右两侧各是一片整整齐齐的绯色,之前是连绯色一半都不到的紫色,而紫色之前站着几个黑色的身影。李玥吟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在殷碧涵这个更靠进殿门的位置,她只能看到几个背影。
  “儿臣恳请母皇,将凉州一地赋税削减三成,以安民生。”
  “好。我儿能体恤民情朕心甚慰。就准玥吟所奏,减了凉州三成赋税。”李玥吟几乎话音才落,李烨就立刻开了口。
  大殿上一片安安静静,似乎李玥吟所奏与李烨所准都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一样。殷碧涵在人群里,扯开一抹无声的笑。
  李烨将李玥吟遣去凉州,存的无非是磨砺的心思。而三皇子在凉州将钟阳一族藏匿叛军的位置上报朝廷,从表面上来看也许平常,实则昭示着他不再犹豫摇摆的决心。所以减了赋税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就当作奖赏一样给了李玥吟。
  从今日起,皇三子李玥吟再也不是赤月朝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退朝。”侍官长长一声之后,众官员跪送李烨下朝,然后慢慢地向殿门口散去。殷碧涵看了眼似乎遥不可及的几个黑色身影,放慢了脚步也随着众人向外走去。
  “水蓼?”穿过殿廊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唤住了她。
  殷碧涵回头,躬身行礼道:“二殿下,三殿下。”
  唤住她的正是李玥吟,他身边站着他的二姐李济彰。
  李玥吟一身绣了赤色七尾凤凰的黛色袍子,式样却是仿了将军的朝服。虽然是女装,穿在他身上却异常飒爽利落,看来别有一番风味。他看着殷碧涵的眼神里温暖里混着淡淡的愉悦,一瞬间柔和了他的表情,更添几分艳色。
  二皇女穿着绣金凤的黑色深衣。她不及姬筠卿秀逸出尘,却多了几分皇家贵气,举止之间气势浑然天成。她看着殷碧涵倒是切切实实的意外,或许细辨之下,还能从她的表情里品出一分厌恶来。
  四皇女李济安的确当着她的面提过,李济彰不喜欢她。甚至殷碧涵作为金司员外郎的下下的考绩多半也是由这位二皇女而来,但是如今李玥吟都已经平安回到安阳,她为什么还会用这种眼光看她?
  “伤好了吗?”李玥吟似乎并不顾忌李济彰,开口便是极为熟稔的口吻。
  “已经无碍了。”殷碧涵应声答道。
  “那就好。”李玥吟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安心表情。
  看着眼前从边关回来之后黑瘦了许多,却也精神了许多的李玥吟,殷碧涵心里升起淡淡暖意。
  如何看待一个人,不只是看如何相处,更是看如何在自己身边人的面前与那个人相处。李玥吟如果在李济彰面前对着殷碧涵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也完全没有错,毕竟他与她之间的瓜葛,说白了也不过是主人和总管的关系。只是如今这样更令她高兴而已。
  李济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然后又转向殷碧涵,“殷大人。”她的声音平和却疏远,简直与李玥吟天差地远。
  殷碧涵惊觉自己心神松散,微微敛容应道:“是。”
  “为官当先修心。”李济彰道,“我知你能力卓越,只是待人也请宽厚仁德。”说的是“也请”,她的声音却没有几分“请”的客套意思。李济彰说到后面,不小心泄漏出几分厌恶,可见她的话与她对殷碧涵的观感有很大关系。
  但是殷碧涵却只是露出一瞬的茫然,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李济彰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立刻就答道:“碧涵谨尊二殿下教诲。”
  “二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李玥吟微皱起眉,在一旁插口问道。
  “……不,没什么。”李济彰看了李玥吟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而道,“玥吟接下来去哪里?”
  “是。”
  “你姐夫说想见见你,如果没事去我府里坐会。”
  “好。回安阳之后就没见过二姐夫,也该去问候一声。”李玥吟应道,“水蓼……”
  “我会替三殿下传话回府,恭送两位殿下。”即使不再是皇子府的总管,殷碧涵还是说得自然。
  “嗯。”而李玥吟也应得自然,似乎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倒是李济彰又多看了殷碧涵一眼,然后才与李玥吟一起离去。
  两位殿下走后,殷碧涵继续向宫门走去。
  没走几步,她发现自己身周一丈竟成了个无人接近的圈子。虽然地面开阔,但是下朝的官员多是三两同行。独行本就少,更遑论身周一丈之内无人肯接近的。
  “她就是那个……”
  “就是她?”
  “那个殷碧涵……”
  “倒是看不出来,斯斯文文的竟然那么恶毒……”
  “把人栓在尸堆里……”
  “曝晒,连口水都不给……”
  “品德败坏……”
  微风将窃窃私语送进殷碧涵的耳朵。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周围人都表情自若,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殷碧涵一挑眉,突然大步向宫门走去。




君醉小坐收服

  午后,宋启跨进君醉楼的大门。门口懈怠着靠在门上休息的小二几乎立即就将她认出来,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奉承迎过来,“宋主事,您来了。”
  小二的话里带出些的下意识的戒备。君醉楼一餐的花销并不算少,而以宋启那份月俸银子来看,她到这里实在并不是太应该的事,也所以小二直接便疑心到了她来的目的上。
  要知道,宋启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事,金司可是管辖着安阳内所有的买卖。
  饶是看惯了世态的宋启也不由有了皱眉的冲动,却不能掉头就走。她正待说什么,二楼大堂临街的窗口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宋主事,我在这里。”
  这边宋启尚未答话,小二已经彻底变了表情。她的笑容里变得更为亲切热情,“原来宋主事是约了殷大人,您这边请,这边请。”
  陡然转变的态度令宋启甚至有些不适应。她看了看已经一路走进去的小二,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了上去。
  刚才扬声解围的是金司郎中殷碧涵,她的声音宋启自然认得出。因为些缘故,她最近在府衙里一直避着她,却没想到避到头来还是遇上。
  “……这批缎子颜色不错,替您留些?”
  宋启踏着木台阶走到一半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也好。”殷碧涵答得轻松随意,“先替我拿一匹回去看看。”
  宋启心里一沉。金司的官员从东西两市里要东西虽是陋习,却已经成了定例。宋启当然不以为殷碧涵清白如纸,却没想到她竟然沦落得如此之快。联想到近日府衙间有关她虐奴的流言,顿时胸臆间沉闷之气愈重。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二楼的雅座在宋启面前一览无余。午后客人并不多,殷碧涵与另外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坐在临窗的位置,桌上放着茶壶和盛放着细致茶点的几个浅绿小碟子。
  宋启不由脚下略顿。
  坐在殷碧涵对面的人起身告辞,在与宋启擦身而过时点头致意。宋启认出她是牙市的黄四,不由更证实了适才心中所想。但是不管她有多不情愿,她仍然向殷碧涵走了过去。
  小二换过新的茶杯后退了下去。
  坐在窗边的殷碧涵望着窗外。阳光给她雪白细腻的皮肤添上一层淡淡的光泽,她眉眼生得清雅秀丽,纤长的握着折扇的手令她看上去更为儒雅温文。如此品貌也许比不上姬筠卿之流,倒的确秀出众人之上。
  “宋主事。”殷碧涵回过头,脸上挂着习惯性的浅笑,看上去温和淡雅,让人心生亲近。
  “殷大人。”宋启躬身行礼后,在殷碧涵对面坐了下来。
  “今儿过来,是用饭?”殷碧涵问得随意。她替自己倒了茶后,顺手也替宋启倒了。
  “不。”宋启仍然与府衙一般,习惯性地就回答了殷碧涵的问话,“犬子喜欢这里的酸梅汤,是以……”话出了口,才觉自己反应太快。何必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最近的确是出名。”殷碧涵了然一笑,然后扬声道,“小二,替宋主事拿个十碗酸梅汤送去家里,算我账上。”
  “马上就来。”隐在楼梯转角的小二立刻应声而去。
  “这怎么好意思。”宋启皱起眉开口拒绝,声音里甚至漏出些嫌弃。
  这君醉楼不知从哪里得了个酸梅汤的秘方,竟然连姬筠卿也赞过一个“好”字。宋启耐不住儿子百般相求,只得过来买一碗回去给他解馋。只是这路边凉茶摊子只要一个铜板就能喝到的酸梅汤,君醉楼竟然涨价二十倍。十碗就是两百文钱,相较起宋启四两的月俸银子,实在不算个小数目。
  “不值什么,别客气。”殷碧涵应得轻描淡写。
  宋启抬头看了眼殷碧涵。
  刚才站远了不觉得,如今离近了才发现殷碧涵身上藕荷色的襦裙并不普通。衣料虽然闪着淡淡的丝质光泽,颜色却比普通的丝绸鲜润很多。
  这是……那种最近才出现的,要四两多一尺的冷晴纱?
  “觉得我品格低劣,贪得无厌?”殷碧涵拿起细竹签,叉起一块梅花糕送进嘴里,然后似笑非笑地一语揭破宋启的心思。
  宋启一怔,然后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大声反驳的,“当然不是……”否定是否定了,但是之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本就不是巧舌如簧的人,否则也不会在主事一做就是十几年。
  殷碧涵又是一声轻笑,但是这一次却在宋启之前开口,“酸梅汤的方子是我给的君醉楼,甚至还特地去求了姬大人尝了口。我不肯收老板的谢礼,所以她说只要是我来喝酸梅汤一律不要钱。我最腻这些甜的东西,连刚才那十碗倒是头一回要。如何,可算过分?”
  宋启瞠目。
  不说别的,单是由酸梅汤带来的客人已经不知让老板赚了多少。十碗的本钱,只怕连五十文钱都没有,的确是不算过分。
  “再有,这身衣服。”殷碧涵似乎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笑益发温和,“我替一家绸缎庄揽了笔生意,将皇子府和皇女府一季的夏衫全交给她们去做,那家老板就用两匹冷晴纱谢我。你说,这又算不算过分?”
  宋启讶然,只能下意识地摇头。
  “至于那些传闻么,”殷碧涵一展折扇,遮住自己唇边的笑,“我只能说将来自有分晓。”
  宋启又是一怔。
  如此说来,那些虐待家奴,什么丢在尸堆里曝晒云云,也不过都是传闻。宋启看着对面那人清澈见底的眼睛不由想到,丧心病狂之人做这悖德之事也就罢了,眼前这人即使重利也仍然守着道德良心,又岂会做出那等事?
  “我的确是在西市做了些买卖,也的确希望你能来帮我。”殷碧涵放下折扇,敛去笑容沉声道,“但你,不过是适合的人选之一。”
  语声中的寒意令宋启微震。
  坐在她对面的年青女子,语声虽然温和却坚定平稳。旁人只觉温和好欺,但是她却早就察觉到那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强硬。而她,竟然因为殷碧涵一贯的温和而忘记了这点。
  她竟然,自大盲目到如斯地步。想到这里,宋启几乎要冒冷汗了。
  “宋主事,”一瞬间,殷碧涵的表情又和风轻暖,“关于那日的问题,你的回答是?”
  “启……”宋启缓缓站起身,然后躬身,“愿效绵薄。”
  “好。”殷碧涵笑得满意。
  宋启又小坐之后便告辞离去。她才刚踏出君醉楼的大门,二楼雅座就响起三声响亮却懒散的鼓掌声。
  “好口才。”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懒懒地倚在墙上,“今儿我算是见识了。”
  “四小姐今天也是过来喝酸梅汤的?”殷碧涵似乎毫不意外那人的出现,只是转而笑道。她的话里似乎还带着些调侃,只是因为笑得实在温柔,让人只会当成普通的话来听。
  “谁耐烦喝这种不地道的东西?”那人挑眉,“倒是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就把一个人收得服帖,实在是让人感叹。”
  “我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那人轻嗤,“酸梅汤你固然没有收老板一分银子,但君醉楼是安阳有名的权贵云集之所,如果你兴起个念头要放个消息,或是结识个人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哪里。”殷碧涵笑道,“不过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罢了。”
  “还有那个绸缎庄。”那人简直以拆穿殷碧涵为乐,“结识江南最大绸缎庄的老板,好处又岂止是两匹衣料?今后在安阳近畿一带做绸缎生意,只怕也是无往不利。”
  殷碧涵脸上笑容不变,道:“四小姐过来,就是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来追债了。”那人略瞪眼,道,“上次叫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殷碧涵微微低头,笑里染上一抹不怀好意,“就快收网了。”




花园午后少年

  “讨厌,出去!”荼靡一手撑着腰,一手用力将殷碧涵推出自己的房间,然后在她面前重重关上门。“砰”一声大响后,殷碧涵对着离她鼻尖只有一寸距离的木门,眨了眨眼。
  随着天气渐渐转热,荼靡的脾气也暴躁起来。前一刻还好端端地依在一起说话,后一刻突然就把她推出房门,直让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总不见得,是因为她伸到他衣服里的手?
  待要敲门赔些软话过去,也要顾虑荼靡是不是听得进去。殷碧涵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还是决定到缓一缓的好。
  殷碧涵慢慢踱着步子,朝花园里走去。
  凉亭里的石凳没有做成石鼓的样子,而是用整块石头凿成有靠背和扶手的样子。椅子上面放了夹棉的蔺草垫子,倒是很适合现在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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