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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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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子里有一些血丝。
  流云皱起眉,半晌才终于点点头道:“倒真是好多了。”
  殷碧涵向后倚进软垫里。
  所谓“真”是好多了,应该是在知道某些消息才说的话。她跨进家门也不过大半日,一路上照顾她的除了承墨之外就只有在敦叶雇佣的车妇。所以流云是如何知道她的事情,倒真值得玩味一下。
  不过殷碧涵却只作不知,只是拉起他的手把玩着。
  流云看她这个样子,有些迟疑地开口问:“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殷碧涵抬眼,似笑非笑地问:“你今天是特地替她来问消息的,还是来看我的?”
  流云一怔,他看着殷碧涵眯了下眼睛,脸上一沉,竟然毫不犹豫地站起来就朝外走。
  好在殷碧涵手快,拉住他的手,“云,对不起……”
  流云回头冷冷看她一眼,倒没有挣脱她的手。
  “不要走。”殷碧涵要求。她猛地用力拉住他,也不知牵动了哪里的伤口,脸上竟然又苍白几分,说话时咬牙死忍着痛,一会功夫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直看得流云心又软下来。他坐回她身边,瞪她一眼,“痛死活该。”
  殷碧涵双手爬上他的腰,想要将他搂进怀里,一边说:“都是真的。当时那些盗匪以为我断气了,所以说话就放肆起来。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她们说的是‘钟阳’大人和‘主人’。”
  流云听她说到“断气”一时怔忡不防被她拉进怀里,抬头见她没有不舒服的样子索性靠在她身上。
  “钟阳大人……”流云的声音里有些慨叹。
  钟阳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氏,大人也不是该用在平民百姓上的尊称。而赤月朝中,偏就有一家子不论谁见了哪一个都要喊声“钟阳大人”。
  而那个钟阳家,也正巧还有一个主人。
  皇长女,李济乾。
  本来将殷碧涵遣去边关的目的之一便是调查盗匪。这股不同寻常的盗匪,无论是武器,还是武力,都要强过只能说平庸而绝非酒囊饭袋的戍边驻军。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了。
  “果然……”流云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虽然有些感叹,到底是离着遥远的事情,流云的声音并没有多少晃动的情绪。相比起那些不着边际的,反而是眼前的人更让他担心。
  流云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想要解开殷碧涵的腰带。
  殷碧涵压住他的手,“怎么?”
  “我想,”流云咬了咬唇,“看看你的伤口。”
  殷碧涵这次却是没有让步,“我怕吓着你。”
  “真的……有那么严重?”不知不觉,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颤音。
  “别说这个了……”殷碧涵话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视线定定地凝在他肩上的某一点。
  流云怔愣之下,顺着她的视线去摸过去,然后立即意识到那是什么。
  吻痕。
  于是,突然之间尴尬的气氛弥漫起来。
  他拉了拉衣领,努力想遮住。
  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止没有后悔,还心甘情愿。但是就算他可以坦然地面对任何人,唯独不想让眼前的这个人看见自己身上这些从另外一个女人得来的痕迹。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整颗心都给她,却贪恋着她的温柔不想放手。
  真是卑鄙……
  他额头抵在她肩上,紧紧闭上眼睛。
  “其实我想过,也许我能现在才遇见你是件好事。”殷碧涵轻笑,然后搂紧了他的身子。
  流云没有动。
  “如果你在遇见她之前先遇见我。”殷碧涵轻问,“会怎样?”
  如果先遇上殷碧涵,也许他和殷碧涵就不得不为了得到那个人的青睐而互相敌视和猜忌。相同的特质无可避免地让他和她相互吸引,但吸引的同时她们对对方也绝不会手软。
  原来,他和她注定是要错过的……吗?
  这种认知只是加重了他心里沉重的感觉,让他用力搂紧了她。
  不甘心。
  为什么……
  “所以,”殷碧涵轻抚着他的背,“我能现在遇见你,是上天的恩赐。”
  流云没说话。
  “陪我睡一会?”她只是轻声问,虽然声音有些气虚无力,却依然漾着淡淡的温柔。
  流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蹬了鞋子爬上榻躺在她身侧。
  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
  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的心里占着一块不小的地方。即使是怀着她的孩子的荼靡,即使是让她远赴边关的三皇子,在她心里的地位也都没有他牢固。
  她有一部分,永远是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tips:皇长女李济乾的父亲姓钟阳。他姐姐,就是李济乾的姑母是当朝唯一的大将军,是整个赤月兵权最大滴人哦~




犹豫和决定

  皇女府韬晦楼的客房里,殷碧涵靠在窗框上,轻咳了一声。
  虽然两个多月前,姬府屏风后站着的那个人才是殷碧涵去凉州的主要原因,但是眼前她还算是李济乾的人。所以她既然从边关回来了,就得给她一个交代。
  适才在书房里,殷碧涵用虚软的声音挑着能说的慢慢说了出来。其中当然隐去了李玥吟的相关事情,甚至把自己的猜测也一并抹去。书房内的几个人对她的异常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末了还是朱墨兰让她先去客房躺一躺,她才能走出来。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虽然李济乾崇尚俭省到底不至于寒酸,庭院里绿树清泉正是春意盎然。
  殷碧涵倚在窗框上,看似欣赏春色实则满腹心思。她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只写着短短六个字:折翼留巢,从五。
  别人或许看着莫名,但是殷碧涵却是明白。而她连着几日的烦恼也正是从这六个字上来。
  折翼,是去掉鸟儿飞翔的能力。留巢,则是留在安全的地方,有保护的意思。从五,是从五品官职的意思。所以这六个字连起来解释,就是如果能够在铲除势力的同时保证安全,那么殷碧涵的官职就可以升到从五品。
  殷碧涵低头看了眼字条,然后又塞回怀里。
  凉州荒漠里那股悍匪心狠手辣却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谁蓄养的私兵。殷碧涵去凉州之前,李烨恐怕已经知道盗匪的来龙去脉,遣她去不过是确认而已。
  而她,果然带回了确实的消息。
  私兵,加上“钟阳”和“主人”两词,李济乾企图谋反已经成了李烨认定的事实了。
  虽然关于这一点,殷碧涵之前还有些疑虑。按说李济乾的姑母,也就是当朝唯一的大将军,殷碧涵虽未见过其人传闻却听得不少。那位钟阳将军若是想秘密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怎会让士兵扮成盗匪肆意劫杀?更何况她怎么也算是李济乾的人,那些人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不仅没有放过她反而下了重手,这更加不合情理。
  但是刚才书房里几人凝重的神色却将答案告诉了她。
  因为,李济乾不知道。
  如果只是坐在安阳的宅邸里或许殷碧涵也不会明白,但是去过那里之后她倒是很快地就明白了。
  西北,乃是苦寒之地。
  殷碧涵知道,一个戍边大营的士兵每日花去的银两可以养活别的地方几个村子的人。听上去似乎很多,但其实分到每个人手里的不过是几块饼和一碗水而已。殷碧涵虽然不知李济乾将她的私兵养在哪里,想必也是在那片荒漠之上。她们既然无法像戍边大营一样定时定量采买需要的食物和清水,日子必定过得更加清苦。连戍边大营的士兵都可以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纵容普通盗匪横行,那些私兵为了食物叛逃并开始抢劫也并不奇怪。也所以,那些私兵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痛下杀手。
  这些事情或许只是她的猜测,或许事实全然不是如此。但是如今,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的事态已是相当明朗。
  李烨认为李济乾蓄养私兵,想让殷碧涵铲除兵力的同时保住女儿的性命。
  李济乾虽然并不知晓她母皇的知情,但是根据殷碧涵适才的话只怕也想到了些什么。以她的性格,说不定将想做的事情提前了也不一定。
  也于是,殷碧涵才开始烦恼。
  她的确说过她忠于陛下,但是她所指的只是坐在御座上的人。那张浸透鲜血的椅子上现在坐的是李烨,下一个或许就是李济乾。
  如果帮了李烨,败则成为弃子,杀她的一定就是李烨。而如果成了,难保这个时候还想着顾全女儿的李烨会看她顺眼。
  如果选择李济乾,此人性子今时今日还有个李烨能压制她,若她做了皇帝只怕成天提心吊胆。
  真是,麻烦……
  越想越是困局,殷碧涵伸手在额头上轻敲了几下。
  她身后突然伸来一双软暖的手按在她头上轻轻按揉起来,按揉得轻重合宜十分舒服,所以殷碧涵也懒得告诉身后的人其实她并不是头痛了。
  好一会,身后的人才轻声问道:“好一点没有?”
  “嗯。”殷碧涵微闭上眼睛,轻轻应了声。
  承墨见她没有拒绝,于是一直轻轻按着。
  也罢,其实……
  殷碧涵轻舒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从窗口看见李济乾、朱墨兰和诸聿三个人从书房里走出来。她选的客房靠近抄手游廊,所以竟是看得十分清楚。
  不知怎么的,朱墨兰脚底一滑。原本是李济乾和朱墨兰走得近些,这时李济乾尚没有反应,身后离得较远些的诸聿反倒飞步上前扶住朱墨兰。朱墨兰站稳后,诸聿立刻放开手,躬身说了些什么后又退到原来的位置。
  原本到这里还寻常。
  三人继续朝前走。朱墨兰抬头看了看李济乾后,又回头看了诸聿一眼。而诸聿同时抬头,两人四目相接,同时脚步一顿。李济乾回过头时,两人同时看向别处,都是一脸的泰然自若。
  而李济乾在面对着两人的时候表情还寻常,回过头两人都看不见的时候,脸上闪过清晰明白的暴戾狠毒。
  没走几步后,诸聿行礼告退。而李济乾扶着朱墨兰向后院走去。
  “承墨。”殷碧涵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若有所思地问,“殿下,对朱君殿下好吗?”
  “这个……”承墨手上一顿,迟疑了阵子才说,“应该……算好的吧。”
  “好就是好,怎么说得这么吞吞吐吐的?”殷碧涵听得出其中的犹豫。
  “据说,殿下自君上生了小皇女后,就……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他的房门……”说到后面,承墨已是脸上微红。
  也就是说,李济乾需要朱墨兰的聪明才智,却没有把他看成是一个男人?
  殷碧涵挑眉。
  所以即使再愤怒,也会隐忍……吗?
  殷碧涵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个,”承墨从她身后站到她身侧,“姐……”
  “嗯?”
  “我可以,梳,梳发髻吗?”承墨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耳垂都红起来了。
  ……梳发髻?
  满心想着别的事情,殷碧涵一时反应不过来。
  “梳就——”正想随口答,殷碧涵的声音突然一顿。
  在赤月,发髻是不能随便乱梳的。
  女子成年,男子出嫁时才会由垂发改为发髻。而像承墨这种小厮身份,梳发髻代表着受主人承认的身份,并非哪个小厮侍寝之后都有资格梳发髻的。
  承墨来问她,殷碧涵挑了挑眉。
  久久等不到回答的承墨慢慢抬起头,看着殷碧涵的表情脸上的红色不由慢慢退去。
  “发髻而已,”殷碧涵轻声道,“你自己拿主意。”说完,她看向窗外。
  承墨眼睛一亮,“嗯!”
  




霁月与墨兰

  “水蓼,坐。”朱墨兰浅笑着对殷碧涵说。
  朱墨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子微微朝右倾侧,染着粉色指甲戴着金镯的纤纤玉手搭在椅子玄色的扶手上。他的浅笑端庄里透出两分亲切,用来面对比普通下属多出一点幼年交情的殷碧涵,正是最合适的表情。
  他身后,芳春和鸣夏两个小厮同时敛衽,无声地向殷碧涵行礼问好。
  殷碧涵欠了欠身子道声谢后落座,“碧涵今日来,是向殿下告假的。”
  虽说朝中人人都知殷碧涵是李继乾的人,但她到底不是皇女府卖了身的下人,就算十日二十日不来也不用特地向谁报备,更何况朱墨兰只是皇女的夫君,而非皇女。殷碧涵如此说,一来是明着认了自己的主子,二来也有与朱墨兰更亲近一些的意思,正是素日里谦和知进退的样子。
  朱墨兰知道其中的关窍,但是听在耳里果然还是舒服。他的笑容真了几分,答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在凉州受伤不轻,是该回去好好养伤。”
  “一路上养过来,如今总算能落地走路了。”殷碧涵看着朱墨兰,言辞极尽恳切,“倒是碧涵今日过来,其实还是想劳烦殿下为碧涵传个话。”
  朱墨兰脸上只道殷碧涵是要他传话给李济乾,脸上浅笑未去,顺口道:“有什么话刚才和殿下说就是了,怎么反而磨到现在来跟我说?可是看上我身边的谁了?”朱墨兰直接便想到了承墨,以为殷碧涵是过来向他讨要承墨来了。
  听朱墨兰这么一说,芳春和鸣夏脸上也露出喜色。他们两个与承墨交好,已经开始替他高兴了。
  殷碧涵摇头,抬眼定定地看着朱墨兰说:“碧涵只是想传话给一位旧识。这位旧识当今天下除了殿下只怕再无人能见到。”
  “谁?”朱墨兰挑眉,甚是意外。身后的两个小厮也是面面相觑。
  “朱霁月。”
  房间里瞬时安静下来。因为霁月,是朱墨兰以前的名字。
  朱墨兰出身于分家,为了顺利嫁进皇女府所以过继给宗家家主,改名“墨兰”。他年幼时曾经与朱新一起在凤清竹家里小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殷碧涵就称呼他“霁月哥哥”。
  虽然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但是此时听起来竟仿若隔世。朱墨兰不由露出怀念的神情,“你说。”连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几分。
  “霁月哥哥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殷碧涵笑了笑,“那时候还不懂什么男女情爱,只觉得他特别好看,常常躲在窗外偷看他。”
  那时的她虽然不是现在的她,但是回忆却清晰地留在她的记忆里。比起童稚未开的凤雅,当时朱霁月却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青涩也清新的,朱霁月彷佛春天的风吹进少女的心里,留下难以抹去的印痕。
  殷碧涵的话勾起朱墨兰的回忆,他笑道:“原来真是你。我当时还以为……”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那些淡淡的,如水墨画一般微甜的记忆是属于朱霁月,而不是朱墨兰的。思及此,朱墨兰不由怅然。
  殷碧涵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朱墨兰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霁月哥哥虽然没住多久就走了,但是后来老师和我还一直说起他。那时候的我总觉得霁月哥哥那样的人,总要个什么大官才配得起的。”彷佛为自己当年的稚嫩不好意思似的,殷碧涵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不过是些少女朦胧的憧憬,朱墨兰还是露出了微笑,唇角微微勾起。
  “等到长大些明白了事理,才知道世上的事并非那么简单。”殷碧涵看向朱墨兰,一脸真诚,“所以后来想其实不论贫贱富贵,只要妻主疼他,只要他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好了。”
  些许感动如细沙慢慢从朱墨兰的眼里散尽,他脸上的表情又回复成之前皇长女正君的样子。
  “霁月哥哥,”殷碧涵看着朱墨兰,“你现在好吗?”
  朱墨兰看着殷碧涵,那双如琥珀般温柔的眼睛里闪着柔亮的光,似乎是当年趴在窗上偷看他的少女一样只是真心地,单纯地希望他能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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