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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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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济乾的剑术承自其外祖。钟阳氏出身行伍,一生争战沙场,所以剑术偏向于战场杀敌之用。大开大合,用最基础的力量和速度取胜。
  而李玥吟初时虽然跟着李济乾学习,之后师从出身江湖的侍卫统领,其剑法偏于小巧诡诈,讲究招式多过于力量。
  两人初时还留了力,毕竟姐弟比试不是仇人见面。但是一个基础扎实,不仅力气大速度快,而且经验丰富;另一个虽然甚少与人对手,但是悟性强,每日又勤练不辍,一时间竟然打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十招。
  百招。
  千招。
  两人不由动上了全部的力量,毫无顾忌地奋力劈、砍、刺。
  “停——”
  李济乾突然喊停。
  两个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各自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口喘气。
  天气本来就热,又都是拼力一战,所以两人就好似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大汗淋漓。
  “痛快!好久没打得那么痛快了。哈哈哈——”李济乾仰头大笑。
  不知道是汗水冲走了心里的郁闷,还是被李济乾感染了,李玥吟只觉郁积在胸口多日的不快彻底一空,顿生晴空万里的舒畅,不由也跟着笑了出来。笑声由轻渐响,与李济乾的笑声混合在一起,直冲云霄。
  “吟儿。”李济乾突然对李玥吟正色道,“生在李家,有些事情也许是避不过去的。我,或者你二姐都没办法对将来保证些什么。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李济乾满脸是汗,依旧挡不住她甚至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眼睛。
  李玥吟一怔。
  李济乾丢下手里的剑,伸出双手重重拍了拍李玥吟的肩膀,“记住!你是李家值得自豪的儿子,你要做的只是遵从你的心,走你自己的路。”
  “是的,姐姐。”好半晌,李玥吟才答应。他的声音虽不如李济乾那么响亮,只是脸上明朗的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府中客 … 2

  朱墨兰从正堂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正炽。他带着两个小厮,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地走着。虽然是走在晒不着的地方,不过四下里也没个遮挡,连吹过来的风也是一阵热过一阵。没几步,他额头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再热,他还是走得很慢。
  六年的皇女正君,已经令“仪态端方”四个字融进了他的骨血,言行里绝不容许自己有不合仪的地方。刚才是他自己说要出来走走,本就是给姐弟两说话的,不见得就弱到连这么一点热都捱不住。所以朱墨兰索性真当自己是看景来了,慢慢朝前走。
  皇子府的园子的确别致,夏日炎炎满眼都是浓绿,虽说生机盎然,不过比起春天的百花繁茂总是寂寞了些。园子里一片宁静,连蝉鸣也没有。
  “主子,殿下与三殿下说话,您为什么要出来?”身后左侧的小厮开口说话,声音如离巢乳燕一般。
  “姐弟两个才能说说贴心话,我这个外人在场做什么。”朱墨兰通透明白,话里一丝火气也没有。
  小厮立刻抱不平,说:“主子嫁给殿下那么多年,连小皇孙都有了,怎么可以说是外人呢。”他虽是不满,不过声音却压得堪堪能让三人听见,倒是个有规矩的。
  “你啊,跟着主子这几年也没学着什么。”另一个小厮开口,声音绵软,却有几分嘲笑的味道,“也不是成了亲就是一家人的。你也不想想,三殿下与主子通共才见过几回面?就那有数的几回,还是国宴家宴的,打个照面道声好也就完了。哪里就能亲近了?”
  “就你知道得多,还‘芳春’呢,请主子改名叫芳雀算了。”
  朱墨兰听着身后两人的声音,知道是有意为他解闷,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他慢慢朝前走着,越走越觉得不舒服。
  朱墨兰自生下小皇孙后,身子就一直没有大好,所以酷夏里还是得用布缠着腰。他偏偏是个不肯示弱的性子,皇孙要亲自养,府里上下也要亲自打理,所以素日里身子一直不算强健。游廊才走了一段,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止不住地滴下来,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主子您说……”身后的小厮看不见朱墨兰的脸,浑然不知他的异状,依旧在他背后唧喳。
  热浪包裹着他的身体,一阵阵地朝头上涌。朱墨兰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走路也歪斜起来。
  身后亦步亦趋的两个立刻发现了不妥,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只觉朱墨兰身子发烫脸色苍白,都吓了一跳。
  一个才一声惊呼出口,另一个立刻道:“鸣夏不许诈唬。你扶主子坐着,我去叫人来。”说完,拉起裙子小跑着朝最近的房子跑过去。
  鸣夏猛地警醒过来这不是在自己的地方,连忙扶着朱墨兰坐在游廊的扶手上,然后拉起自己的袖子当扇子,拼命朝朱墨兰扇风,一脸焦急。
  芳春直奔着最近的房子去,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处名叫沁雅阁的所在。他也不理那是什么地方,直推了门冲进去,看见里面有人便立刻提高了声音道:“我是皇长女正君身边小侍。殿下身子不舒服。请……”芳春虽又急又乱,说话却是条理清楚,一句话把身份和厉害关系都说得清清楚楚。
  那人穿着件青色的细棉袍子,正站在书桌边看书,见有人猛冲进来,抬起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冲进来的人。那双清澈的眼睛彷佛聚敛了月光,明亮却没有一丝暑气。芳春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对方的样子,一瞬间心里有些拿捏不定这人的身份。皇子府中如今没有女主人,可眼前的人在这偌大的地方又自在适宜得不像个下人。
  站着的那人没待芳春说完,立刻皱眉问道:“朱君殿下一个人?”语速疾快却口齿清楚。
  芳春立刻答道:“主子身边还有一个陪着。”
  “把朱君殿下扶来这里。我去把府中大夫请来。”
  “是。”浑然不觉对方近似于命令的语气有什么不对,芳春转头奔向来路。
  待芳春和鸣夏将朱墨兰扶到沁雅阁的时候,府医和之前那人已经候着了。看见磨损得连颜色都没了的药箱,芳春的心顿时落了一半下来。
  扶着朱墨兰躺在凉榻上后,府医望闻问切一通忙碌,待说他只是中暑时,所有人才算松了口气。府医提着药箱自去煎药,留下几人在沁雅阁里。
  鸣夏将替李玥吟预备着的荷菊茶递到朱墨兰手里,然后自己在一旁打扇子。
  芳春见主子小口啜饮着茶水,脸色已好了很多,便走出房门向一直候在门外的人裣衽一礼道:“芳春多谢……”谢字出口,才发现自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一时间有些讪讪地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好。
  那人淡淡地笑了笑,如春风拂面消去眼前人的尴尬。
  “在下殷碧涵,在沁雅阁侍侯殿下笔墨。”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内容比较重要,所以分开来了……




府中客 … 3

  芳春正和殷碧涵说着话,鸣夏从房门里走了出来。他轻轻一礼,一边偷偷打量了殷碧涵几眼后说:“这位管事,殿下有请。”与之前活泼的样子不同,在外人面前持重了起来。
  知道朱墨兰大约是要道谢,殷碧涵跟着两个小厮一起走了进去。
  沁雅阁既高又宽敞,才一跨进房间立时觉得清凉许多。朱墨兰倚在凉榻上,半躺半靠着小口喝着茶。他虽然脸色仍是苍白,不过神色倒是平静了许多,看来是缓了过来。两个小厮快步走到他身后侍立着,然后鸣夏又拿起扇子轻轻扇动起来。
  殷碧涵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她远远地向朱墨兰行礼道:“见过朱君殿下。”
  “这位管事如何称呼?”朱墨兰开口,声音是有气无力,不过好在周围安静也不虞听不清楚。
  “在下殷碧涵,于沁雅阁侍侯三殿下笔墨。”
  “先前还道是认错了。原来真的是你,碧涵。”朱墨兰的声音微微向上翘起,虽然无力却是相当欣喜的样子。
  “是,正是碧涵。”殷碧涵还以淡淡一笑,似乎为他将她认出来而高兴。
  殷碧涵和朱墨兰是认识的。不过,不是现在的殷碧涵。
  彼时,朱墨兰的名字还叫做朱霁月。
  朱霁月的母亲与殷碧涵的老师凤清竹是好友,八年前曾带着朱霁月和朱新在凤家住了有小半年时间。他们离开后,殷碧涵也非常想念他们,不过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朱新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时候把她认了出来,所以殷碧涵对朱墨兰能认她出来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她心里,隐隐的觉得朱墨兰并不是一个可以接近的人,所以才一直在门外避嫌。
  十四岁的朱霁月,在十二岁的殷碧涵眼里是一道青嫩又朦胧的憧憬。而如今殷碧涵眼前的,不仅是一位皇女正君,还是一位知道一段不属于她的过去的皇女正君。
  所以,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付。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朱墨兰看着站得远远的殷碧涵,轻笑道,“过来坐。”
  芳春闻言,搬了把椅子放在凉榻前面,既不会太近,又不会显得很疏远。殷碧涵道谢后,坐下。
  “有……八年了吧?”朱墨兰有些怀念地说。
  “是,的确是八年了。”
  “新儿特地跟我提过。我总想着请你过府,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个样子。”朱墨兰虚弱地笑了笑,似乎有些歉然。
  “朱君殿下平日虽然辛苦,也要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殷碧涵皱眉,露出不甚赞同的样子。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朱墨兰突然笑了出来,“年纪不大,说话却似足了凤老师的样子。”
  朱墨兰一笑,满室陌生僵硬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当年他们四个一起玩时,朱新一直笑殷碧涵明明是个孩子,说话却老气横秋。想起当时的情景,殷碧涵也微笑了起来,顿时柔和了眉眼将疏离一扫而空。
  “我在这里的事情,回过殿下没?”朱墨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起。
  “这个……碧涵还没有向两位殿下禀报。”
  殷碧涵脸上微笑还未散去,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突然一静。
  朱墨兰脸上没看出什么来,但是他身后的两个小厮却露出明显的不满,鸣夏柳眉倒竖一副就要发作的样子。
  “之前府医诊断的时候,碧涵不敢离开。两位小哥到底不熟悉府内的道路,有些什么的还是有碧涵在的为好。何况朱君殿下的情况未明之前,碧涵不敢贸然去两位殿下跟前回话。说不清楚话便是添乱。”殷碧涵站起来,躬身拱手,用与之前几乎毫无平稳的声音说,“刚才碧涵请府医在煎药之前,先将朱君殿下的情况回给两位殿下知道。想着她总比碧涵说得清楚些。碧涵擅专,还请殿下见谅。”
  “这么紧张做什么,快坐下。”朱墨兰笑得柔软,看着殷碧涵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些神采,“倒是比新儿那个诈唬的性子稳妥多了。她如果看见我这样,非闹得整个府邸都翻了才安生。”
  “朱姐这样的性子才可亲。”殷碧涵陪笑道。
  “对了,你今年也二十了吧?字呢,取的哪个?”
  “水蓼。”殷碧涵在空中将两个字比划了出来。
  “水蓼?”朱墨兰眨眼,盈盈笑着宛转轻述,“可食可药,依水而居,遍地可生。看似平常,却是个好字。凤老师真的很疼爱你。”
  殷碧涵回以一笑。
  朱墨兰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皱眉道:“你刚才说,你在书阁里侍侯三殿下笔墨?”
  殷碧涵一怔,道:“是。”
  “这是……凤老师的意思?”朱墨兰皱眉更深。
  侍侯笔墨,说得好听,不过是如同书僮一样的人。平时跑前跑后,传话递东西,甚至不识字的人也可以做得好的事情,实在不是个长久之计。
  “不,”殷碧涵侧过头,声音低了下去,“是我自己想要在这里……”
  “你想要留在这里?”朱墨兰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
  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轻欠,但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着明显的不赞同。他拿着杯子的手还在轻颤着,但是他的语气里却有着实实在在的不悦。
  他在生气,因为她。
  记忆里,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也曾经用这种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关心着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在那里面,有着不悦,也有着关心,虽然似乎还飘着些其他什么东西,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她转过头去。
  “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不知不觉间,她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为什么一眨眼之间,原来的人,原来的世界就不在了。我只是……眨了眨眼而已……”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茫然得好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她那双温柔透明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不能理解。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爱他,为了他不惜去做任何事情。她为了满足他的愿望用尽办法。但是到头来,却只落到她独自一个人囚禁在这个世界的结果。
  “是因为,雅儿吗?”朱墨兰看着面前的人茫然无助,声音不由柔软了下来。
  殷碧涵转开眼,没有答话,也不再看他。
  只是她眼里的受伤却清晰地落在朱墨兰的眼里,让他更笃信了自己的猜测。
  “碧涵,你听我说。”朱墨兰说,“把现在,就当成一个梦也好。”
  “当成,一个梦?”殷碧涵不解。
  “所以,你要忘了所有烦恼的事情,尽量让自己开心起来。”
  “如果,这只是一个梦。”殷碧涵的眼里迷茫更甚,“为什么我要开心?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梦醒的时候,梦的一切都会消失,都会没有。”朱墨兰说,“但是你在做梦的时候,曾经开心过不是吗?就算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开心的感觉还是会留下来,即使是梦醒了,你还是会记得那种感觉。”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
  “所以,就算是一个梦,也不要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这样当你醒过来之后,你至少是不后悔的。”
  “就算,我做的一切在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消失无踪?”
  “是,绝对不能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即使只是一个梦。”
  殷碧涵看着朱墨兰,眼里的迷茫渐渐消散。
  与其做一个混沌的梦,倒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照约定,我回来了。
不过休息这几日,收效甚微……
唉,难道我吃西瓜太多?所以现在报应来了,踩西瓜皮成癖,正儿八经的大纲竟然写不出来了。

文章设定解释:字
古人大多有字,像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
撇开不识字的不说,一般人都是从父姓,出生时取名,成年时取字。所以,字是人人都有,而且像名一样是父亲取的。
名和字取起来有规矩,用起来也要分高低贵贱亲疏远近。
所以,我家小蓼身份证上应该是这么写的:殷碧涵,水蓼。
平时叫她碧涵可以,叫水蓼自然也可以。




沁雅问

  三伏将尽,天气还是酷热难当。用过午膳后,李玥吟回了卧房午歇。所以沁雅书阁里,只有殷碧涵和承墨两个人在。
  承墨把放在屋子角落里的冰鉴拿出来,倒掉里面的水,再把新近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冰凿成碎块,重新填进冰鉴里。
  她手上动作麻利,一双眼睛却到处乱瞟,看见殷碧涵正把一些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再换位置,于是说:“水蓼姐,那些我都理过啦。”她的声音脆嫩悦耳。虽然看见别人殷碧涵要把她做过的事情重新再做一遍,也只是提醒,声音里还颇有点得意。
  殷碧涵停下手,回头一笑道:“你都理过了?我还以为没理过。”
  “这书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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