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风云录-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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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军开始撤退，他们丢弃了营帐，丢弃了辎重，掉头向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义军乱了，将士们大吼大叫，很多人失去了控制，要夺路而逃，但罗青汉非常冷静，命令各营将士少安毋躁，大火烧到九家子还要一段时间，大军还有足够时间撤退，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必须等辽军全部撤走，确保向北的道路安全了，大军才能动，否则，一旦和辽军遭遇，大军势必溃散，那黑山军和雷霆军真的就此灰飞烟灭，彻底完蛋了。
　　　　辽军撤退的速度很快，虽然乱成了一锅粥，但这是逃跑，是求生，当然要豁出命来跑路了。
　　　　“罗帅，我们可以走了。”李锦焦急地催促道。
　　　　“不要急。”罗青汉抬头望着天上肆虐的火龙，坚决摇手，“派出斥候四下看看，如果确实安全了，我们再走。此刻不比平常，稍一失误，必定全军覆没。”
　　　　这句话说得很重，李锦也不想成为光杆主帅，再说，山林的大火烧到九家子确实还要一点时间，没有必要如此仓惶。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听罗青汉的，先派人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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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候急啊，担心被烧死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时间不长，去西北方向探查的斥候率先跑了回来，五里外发现了一座辽军大营，营帐连绵不绝，一队队的辽军正在急速向丰州撤退。
　　　　罗青汉和众将骇然心惊。那肯定是辽军主力，他们既然已经到了九家子，为何迟迟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在等什么？天幸啦，如果没有这场大火，黑山和雷霆军肯定全军覆没，就算黎明时分实施突围，也是死，没有人能逃出去。
　　　　将校们对罗青汉非常佩服，如果没有罗青汉的从容镇定，小心谨慎，大军贸然突围北上，很可能会遭到辽军主力的袭击。两军将士本来就胆战心惊，士气全无了，突遭辽军攻击，那还不一窝蜂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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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东南方向探查的斥候也回来了，几个人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神情极度震骇，好象碰到了鬼一样。
　　　　“罗帅，辽军，铺天盖地的辽军……”有个斥候累得趴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辽军主力就在我们前面，他们正在向降圣州方向逃窜……”
　　　　罗青汉和众人霍然醒悟，打了半天，原来自己成了辽狗的诱饵，这帮辽狗以为龙化方向有义军主力，故意围着家子，引诱义军主力上钩。可惜，这计策是不错，但他们哪里知道义军内部实际上已经处于分裂状态，此刻做为义军主力的李虎根本不在龙化，辽狗这一计白用了。
　　　　人算不如天算，侥幸，侥幸，如果辽狗不是自作聪明，黑山和雷霆军已经覆没了，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黑山和雷霆还是难逃覆没的命运。
　　　　感谢老天，天佑我辽东义士啊。罗青汉仰头向天，哈哈大笑，“传令，丢弃所有辎重，带上所有伤兵，急速撤离，向北，向北抢渡土河，去永州。”
　　　　霎时间，鼓号齐鸣，黑山和雷霆军将士纷纷冲下山岭，在耀眼火光的照射下，直奔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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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时分，大火已经蔓延开来，无边无际，蔚为壮观，放眼望去，只见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声势极度惊人。
　　　　李虎无心再看，心里有愧啊，好几千义军将士，罗青汉和罗中原还是自己的亲人，虽然罗思南还没有嫁给自己，但这是迟早的事，她嫁过来之后，罗青汉是自己的岳丈，罗中原是自己的大舅子，结果都死在自己手上，罪孽啊，要遭天谴的。
　　　　想到罗思南，李虎心里就在嘀咕了，这事无论如何要让它石沉大海，知情人只有高宝龙和海拉苏两个，一旦泄漏，事情不是一点点麻烦，而是大麻烦，为了防患于未然，将来自己要做个选择，是要罗思南这个女人，还是要高宝龙和海拉苏这两个悍将。
　　　　李虎烦啦，两个都舍不得，女人也想要，悍将也想要，算了算了，回头再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看吧，该杀谁就杀谁，反正要让这件事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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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火一烧，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李虎随即带着虎烈骑匆匆踏上返程之路。
　　　　回去就不用着急了，辽军已经被大火烧得肝胆俱裂，早跑得没影子了，大队人马可以放松心情，悠哉悠哉的凯旋而回。
　　　　李虎很悠闲，霍六哥却心如重铅，担心脑袋啊。罗青汉和李锦死了，黑山军和雷霆军败亡了，形势已经很明朗，自己也罢，张高儿也罢，都不是李虎的对手，想要活命，心甘情愿做老二不行，很简单，谁会放心？你不把军队交出来，李虎睡觉都睡不安，他肯定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什么办法？这更简单了，把隐患彻底清除就行了，把自己和张高儿的脑袋剁掉就行了。
　　　　老霍越想越怕，头都大了。军队是自己的命根子啊，军队不交，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假如把军队交了，那就全完了，任由李虎宰割了，脑袋那就是李虎的了，他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
　　　　老霍久思无策，和独孤风、谭弘毅商量。如今怎么办？是要神龙军还是要脑袋？神龙军和脑袋其实是一体，交出神龙军等于交出脑袋，两位兄弟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当然要脑袋了，这还用得着想吗？
　　　　独孤风自知必死，就算李虎不杀自己，到了山城后，也难逃罗思南之手，所以他打算逃跑，既然打算逃跑，军队当然不能交了，“我要回大山，就算做土匪也行啊，好歹我还能保住吃饭的家伙。”
　　　　霍六哥和谭弘毅吓了一大跳，逃跑？这时候怎么逃？你拿眼睛看看，一万虎烈骑啊，而且大部分都是蕃虏，李虎大手一挥，他们追上来一顿猛砍，谁能活下来？
　　　　“兄弟啊，你不能只顾自己啊。”老霍头都昏了，心脏“扑扑”乱跳，连声劝阻。你个狗娘养的铁匠自知必死，拍拍屁股跑路，跑掉了就赚了，跑不掉也就一颗脑袋，但其他人呢？其他人如果跑不掉，岂不都给你陪葬？
　　　　“铁匠哥，不能跑啊。”谭弘毅哭丧着脸，恨不得跪下独孤风磕头了，但铁匠是什么人？他岂肯拱手交出自己的脑袋？他无论如何都要跑路的，所以谭弘毅只好退而求其次，连声哀求，“你一跑，你的脑袋保住了，但神龙军三千多颗脑袋就没了。李虎狠啦，在野牛原打仗的时候，杀自己的兄弟，眼睛眨都不眨。后来他祭旗，谈笑风生的，谁知一转脸，一口气砍掉了两千多颗脑袋，太狠了，所以，我求求你了，你千万不要跑，大不了我们把军队交出去，条件就是换你一颗脑袋。”
　　　　谭弘毅这点小聪明瞒得了谁？
　　　　他跟着李虎跑了一趟，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而且他又不是老大，和李虎没有直接冲突，他把军队一交，官照当，钱照拿，李虎亏待不了他，但老霍和铁匠就不行了，交出军队就是交出脑袋，李虎哪天不高兴了，背信弃义，拉出去就砍，白死了。如其在阴间做鬼，那还不如在山里做匪了。
　　　　但关键问题是，谭弘毅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把做兄弟的义务尽到了，你再拿他的脑袋开玩笑，他就要翻脸了。他一翻脸，跑到李虎那里一告，统统完蛋。
　　　　老霍心知肚明，独孤风也不是笨蛋，谭弘毅更是人精，兄弟三个大眼瞪小眼，最后独孤风低头，放弃了跑路的念头，而老霍为了兄弟们的前途，也咬牙忍痛，决定交出军队，至于谭弘毅，他说得很明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军队，跟着李虎混，先把脑袋保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各凭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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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虎烈骑回到龙化，四将马军在城外扎营。
　　　　李虎拒绝进城，就住在军营里。龙化是一座死城啊，冤死鬼太多，一想到攻陷龙化当日义军的血腥屠杀，李虎头皮就发麻，不敢进去，怕啊。再说，他对霍六哥和神龙军不信任，担心被刺杀，所以他坚决不进城。
　　　　总帅和虎烈骑住在城外军营里，老霍和神龙军当然不敢进城了，老霍也怕啊，担心被李虎连皮带骨头一口吃了。
　　　　李虎确实想把神龙军吃了。黄涉一直在劝他，回到龙化后，先把独孤风抓起来，杀了。独孤风一死，神龙军的人就害怕了，人心就散了，有人会来投奔，有人会逃跑，只要有一个逃跑的，那就是围杀神龙军的理由，如此可轻松解决了神龙军的问题。
　　　　李虎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但就是不下命令。
　　　　跛子急啊，催了又催，还骂李虎心太软，不狠，他哪里知道李虎此刻的心情？李虎刚刚在九家子烧死了好几千自己人，把黑山军和雷霆军都灭了，强烈的罪恶感一直在撕裂着他的心。他非常痛苦，还没有从痛苦中恢复过来，马上又来杀神龙军，再次屠杀自己人，他根本承受不了，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恶魔，一个血腥而恐怖的恶魔。
　　　　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杀自己人，那需要有一颗坚强而残忍的心，否则人会崩溃。
第三十章　王者之泪
　　　　　　　　　大军还在扎营，黄涉就在自己权力范围内，急不可耐的下了第一道命令，把龙化州刺史府的官吏带来。
　　　　他要知道龙化州有多少财富，几个老大又瓜分了多少财富，这就是诛杀老大们的理由。总帅是不是联老大？分配战利品的事是不是要和老大商量？你们几个撇开老大，分了也就罢了，但还肆无忌惮的私吞，那就是背弃约，罪不可恕。
　　　　辽军北上攻击的速度太快，李虎拿人卖钱的计策并没有成功，龙化州的王侯权贵们都还关在大牢里，所以黄涉的命令一下，铁卫队将李兵就去提人了。
　　　　这时第四正将大悲奴派人来报，说神龙军正在城外集结，并没有扎营的迹象，他担心要出什么事，请示李虎，是不是暂停扎营，严阵以待。
　　　　黄涉一听火气大了，你个老霍嫌自己命长是吧？你想找死，那我帮你一把。他无权下令，所以急催李虎，“总帅，神龙军要逃跑了，你赶快下令吧。”
　　　　李虎犹豫了很久。他确实承受不了这种残杀，他本不是残忍之人，虽然十几年来，为了求生，无所不用其极，但还没到吃人的地步，更没到父子相食的地步，他还无法接受这种自相残杀的事，尤其神龙军并没有威胁到自己的安全，也没有主动攻击自己，即使他们逃回山，最多也只能算背叛。自己突然之间，一而再再而三的杀自己人，不管是心理上还是感情上，都接受不了。烧死黑山军和雷霆军还有理由，那是为了挽救辽东四十万汉人兄弟，杀神龙军就没有理由了，纯粹是为了一己之私，自己还做不出来这种手足相残的事。
　　　　李虎摇了摇手，“跛子，算了吧，大家兄弟一场，没有必要赶尽杀绝，神龙军要走，那就让他们走吧。”
　　　　什么什么？你脑子进水啦？老霍手上好歹还有三千多人，那也是打了一年多仗的老兵了，是可用之兵，如果吃下他们，虎烈军至少多出一个将，那南下也能多一些人攻城掠地啊。跛子激动不已，急忙再劝。
　　　　“不要说了。”李虎猛地站了起来，瞪大双眼，冲着黄涉怒声咆哮，“我李虎不是坏人，不是……我可以屠杀敌人，但我绝不会屠杀自己的兄弟，你告诉我，神龙军是我的敌人吗？”
　　　　黄涉吓住了，张口结舌。神龙军现在当然不是敌人，但将来可能是啊？黄涉不敢说了，低着脑袋站到了一边，心里非常惋惜，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这个猪头还是太年轻了，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假如他知道黑山军和雷霆军是被李虎一把火烧死的，肯定不会这么想了，相反，他可能非常害怕李虎，如此残忍的事，是人干得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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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虎一把抓起兜鍪，飞一般冲出了大帐，飞身跳上铁骊。
　　　　黄涉跟了出来，大声喊道：“总帅，你要去哪？”
　　　　李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打马就走。
　　　　黄涉跟着上马，随后追赶。徐大眼和方进各带铁卫，急忙追了上去。
　　　　“干什么？你们都干什么？”李虎突然停下马，扭头吼道，“都给我滚回去，都给我滚。”
　　　　大家傻了。总帅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伤心过度啊？唉，总帅真是性情中人，为了死去的兄弟，茶饭不思，辗转难眠，这样的好老大，到哪找去？铁卫们很感动啊，一个个望着李虎，就是不离开。
　　　　“总帅，你到底要去哪？”黄涉几乎要哀求了，这都什么时候，你发什么疯啦？成大事者，哪能这样优柔寡断？该杀的时候就得杀，否则后患无穷啦。
　　　　李虎知道这帮铁卫不会离开自己半步，赶是赶不走的，来硬的不行，于是他指着徐大眼说道：“带上十个人，跟我出去一趟。”接着又指着黄涉说道，“你做你的事，不要管我。”
　　　　黄涉骷髅头一耷拉，差点要骂人了。你个猪头是不是被九家子那把火烧晕了，怎么不知道东南西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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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六哥垂头丧气，心里难过啊，短短几天内，老母鸡变鸭，老大做不成了，脑袋也岌岌可危了，这都什么世道。
　　　　这年头，是人都是俊杰，何谓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神龙军的两个老大不靠谱了，危险了，手下小弟们马上动脑子了，接下来怎么办？日子怎么过？简单啦，有奶便是娘，有实力就是老大，六哥和铁匠罩不住了，做不成老大了，神龙军要树倒猢狲散了，那当然另投明主，另找老大，再找个有实力的靠山，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去啊。
　　　　小弟们也有头脑的，大家聚到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投奔李虎。现在去投奔还来得及，迟了恐怕给两个老大陪葬了。
　　　　小弟们要造反了，这个消息马上传到了老大耳中。两个老大傻了眼，大势去也，手下小弟们一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所以霍六哥当机立断，即刻交出军队。
　　　　“叫军队集结，叫大家都来议事，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小弟们都来了，心里有鬼啊，一个个也是胆战心惊，生怕老大发飙，把他们都砍了。
　　　　事已至此，说多了也没意思了，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所以老霍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神龙军从现在开始，就是总帅的神龙军，以后大家跟着总帅好好干，不要丢了神龙军的脸。
　　　　嗬，这话说的好啊，以后总帅就是我们的老大，我们都跟着总帅混了。
　　　　鼓掌……小弟们放心了，拼命鼓掌。老大英明啊，真正的辽东俊杰就是俺们霍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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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高兴着呢，总帅来了。
　　　　霍六哥、独孤风、谭弘毅和一帮小老弟们吓了一跳，总帅怎么来了？是不是要动手了？糟了糟了，还是迟了……
　　　　李虎进了大帐，看到一大帮人都在，正好，把话说清楚，你们要走就走吧。
　　　　“马上要下雪了。”李虎捧着兜鍪，站在大帐门口，面露笑意，“回山的路不好走，冬天也长，到了开春，辽狗要打你们，日子不好过，所以，能带多少东西就带多少，尽量拿吧。”
　　　　众人傻住了，目瞪口呆。总帅没头没脑，说的是啥意思啊？
　　　　“大家兄弟一场，好合好散，你们要回山，我也不会拦着。”李虎微微躬身，“在大山的时候，承蒙诸位照顾……”李虎想到和大家喝酒吃肉通宵赌博的快活日子，那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无忧无虑，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很多人甚至已经死了，他心里一酸，情绪忽然失控，眼泪顿时滚了出来，再说话时，已经是哽咽失声，“我要南下了，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面，请诸位多多保重，好好活着。”
　　　　李虎转身就走，郁积在心里的痛苦随着泪水的倾泻蓦然爆发，他再也忍不住了，那些被自己活活烧死的无辜生命似乎就在自己耳畔撕心裂肺般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