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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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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进门的时候,便听得柯老太太语带愠怒:“我不管你究竟怎么想,既然你非要滴血验亲,那我就让你验这么一回,让你看仔细,安儿是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祖母的话兜头兜脸地向他扑来,他震惊得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被秦妈妈引着进入了内室,怔怔站定在厅堂中,目带惊疑地看着座上的父亲。
  与此同时,有丫鬟捧进了一钵清水,放在堂内的紫檀圆桌上。陈大夫在旁道:“滴血验亲这一法子,只须取了老爷和大爷二人的血,分别滴入清水之中,若血融为一体即为亲,若不能相融……便无血脉之亲。”
  他心头大震,整个儿呆住了。为何?为何竟会思疑他不是父亲的血脉之亲?
  秦妈妈捧来盛着他们父子二人血液的小盏,分滴入了水中,又将那水盘端至柯老太太和大老爷的跟前,只见盘中水波荡漾,两滴深褐色的血珠子在水中晃晃悠悠,却似相互排斥,等了半晌,始终无法相融。
  柯怀远面色僵冷,咬紧了嘴唇,一双手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突突跳起。他转头瞪向母亲,难掩悲愤:“你看到了,你可看清了!”
  柯老太太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她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安儿不会不是我的孙儿!”
  柯怀远眸底血红,有撕心裂肺般的伤痛,他声音颤抖:“娘,这就是真相,你为何要一直追问我?我已经不想再提,你为何一再地要我说个明白?是你逼我……是你要亲眼看到这个结果!”
  柯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看一看儿子,又看一看孙子,颤巍巍地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那盘水跟前。
  她面如死灰地盯着水中那两滴不能相融的血珠。少顷,她咬紧牙一扬手,将那水盘打翻在地,只听“咣当”一声震响,水洒了一地!
  “我不相信!这个不是真相!真相在我这里,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相!”柯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回过身来,厉声说道,“咱们今日没有什么滴血验亲!没有什么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你们全当今日瞎了聋了,没看到没听见!外头若传出半个字的闲言碎语来,我老婆子绝不容你们安生!”
  祖母屏退了一众下人,他仍旧是那样呆呆地立在原处,面对这般变故,他完全没有承受的准备与心力。
  柯老太太来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不觉滚下了泪来,对父亲道:“安儿不会不是你的亲儿,他刚出生那会儿,一张小脸跟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我的感觉不会错,不会错!安儿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带着他,就跟你小时候带着你一样!你不能……不能不把他视为亲儿!”
  柯怀远亦泪如泉涌:“娘,刚才的滴血验亲,你是亲眼所见……”
  “不要跟我再提什么滴血验亲!”柯老太太含泪怒斥,“你这个糊涂混账的,简直是猪油蒙了心!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竟当了真!这混账的滴血验亲又是谁人给你出的主意?你竟全信了!你放着亲儿不认,只管跟那小蹄子厮混在一块儿!明儿那贱蹄子再挑唆两句,让你连我这老娘也不认,我正好和安儿一块走得远远的,也省得我祖孙俩在你们跟前招嫌!”
  柯弘安迷惘地靠在祖母怀中,耳闻着这一切,整个儿如同虚脱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的力气。
  不管后来父亲如何向祖母跪拜认错,可也只是尽那情面上的孝道罢了,父亲没有听进祖母的话,只因那两滴永不相融的血珠,父亲对自己仅余的一点亲情也消弭殆尽。
  他的存在,是父亲心中的奇耻大辱。
  可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有祖母横亘在中间,父亲没有名正言顺将自己送走的理由。
  一杯掺了致命毒草的雨前龙井,足以让他无知无觉地饮尽,剧毒弥漫于他的五脏六腑,连家中有妙手神医之称的郑大夫,也只能诊断出他是病如山倒,一应救治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他不是不知道父亲和苗氏终究会走出这一步。他设防了这些年,终究也是没逃过去。
  “安儿,我帮你定了容桂家的大闺女。她叫容迎初,三天后便会过门了。阿弥陀佛!希望她真有这个福气能替你挡过这一劫吧。”
  她叫容迎初。
  听到祖母的话时,他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可是,他还是听清了这五个字。朦胧意识的间隙中,还是浮起了似远还近的遥遥印象。
  他中毒已深,症状犹如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之际,他无力地伸出手,示意祖母靠近他。
  “不要让她来……”他双唇轻颤,气若游丝。不要让她来,这个家族里的包袱,只能由他一个人来背。他身体内的毒和他心里掩藏的秘密一样,是这个富华却又腐朽的家族沉淀多时的阴影。
  为什么偏偏是她?
  “安儿,你就不要操心了。一切皆有定数。若命里有这一遭,任谁也逃不过。”祖母轻轻叹息。
  当祖母说出她的名字,当祖母告知他她将来要到他的生命当中。
  “不要让她来……”只要意识稍微清醒,只要有力气讲话,他重复的均是这么一句。
  可是祖母已然离去,为他张罗娶冲喜媳妇的诸般事宜去了。
  为何会让她在这个时候,成为他的冲喜媳妇?他什么都没有,他连性命也快要保不住了,更遑论是保护她,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在冲喜礼的那一天,他连翻个身看她一眼,也做不到。
  只是隐约地透过纱幔,看到她一身大红喜服,周遭冷冷清清,她的身影犹显单薄而孤立。
  她终于来了,来到他的身边。
  可她也不会知道,他始终在等她。
  祖母几经周折,托人为他寻来了一位隐居的医师,伪装成为道婆进来为他诊脉医治,向外间放出的风声,便是要为安大爷祈福增寿。
  他的毒被慢慢地清出了体外,在外人看来,安大爷的病是日渐好转了。
  紫文每日在他耳边说得最多的,就是对容迎初这位新奶奶的不满,以及苗氏的某些意图:“大太太恐怕是不愿意让那容氏留下呢,大爷,你看这容氏那副寒碜的模样,哪一点像是高门大户里的奶奶呀?”
  他想要说什么,却止不住连声咳嗽。
  脑中却闪出一念——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帮她。
  父亲和苗氏那森冷叵测的目光于眼前闪过,纵然他已经在为自己部署一条生路,可一切成败未定,一天生活在这个家中,他便有一天的危险。
  他在他们的意外之下存活了下来,正是需要好好韬光养晦的时候,如果他在此时着意地去保护迎初,那么,只会更让苗氏觉得,他的好转与迎初有莫大的关系。
  只消这么一想,他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不,不行,不能置迎初于险境之中。
  与其让迎初继续留下受他之累,不如……
  如果苗氏真的一心想将迎初撵走,那么,让她走吧?
  她离开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冷眼看着紫文满眼计算地要他为她惩治迎初,心里只默默叹息。也许,这只是开端。他可以借着这个开端,想方设法地,让迎初离去。
  只是,他要狠下心肠。无论在这个过程中,她遇到什么,都不要施以援手。
  迎初,迎初,你不要争了,不要争了,你不会如愿的。
  我不是一个好相公,可以给你依傍,让你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让你离开这个家。
  可是他纵然袖手旁观,仍旧替她的苦心孤诣而感觉到心急如焚。
  她什么都没有,拼尽全力要争的,只不过是一个名分,他柯弘安正室夫人的名分。
  那夜她病倒,秋白来告知他时,他想也不想便来到了她的房中。她已然昏迷,不会知道他在。
  于是他才会忘情地握紧了她的手,轻轻地吻她发烫的指尖,于心底一遍一遍地默念:迎初,如果你好了,我不会再让你受苦,我不会再看着你受苦。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一份尊重,你有你的坚持,你有你想走的路。
  可是我却不得不告诉你,这是一条注定不会好走的路,我好想好想跟你说出真相,让你知难而退。
  可是你满眼坚执,因为于你而言,没有不争的理由。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我突然会想,我有我的不得已,你也有你不放弃的执著。
  如果,你真的想留下;如果,你只能留下。
  不是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不怕苦。
  可是,我分明应该让你不受苦。
  那一年,娘很离奇地病逝了。
  在那个桂花盛开的时节,娘的遗容苍白如桂花那玉洁冰清的花瓣。
  苗氏在所有人面前恸痛大哭,跪趴在娘的灵前声嘶力竭。
  身穿一身白麻孝衣的他趁人不觉来到她身边,轻轻地在她耳边道:“姨娘,娘是怎么去的?”
  苗氏一惊,猛地转过头来看他,梨花带雨的脸庞上掠过几许惊恐。
  他迅速收敛了神色,慢慢地在娘的灵前跪下,三叩首后,再站起身,方木然看向满目惊疑的苗氏。
  不是没有注意到,当他不再言语的时候,苗氏那在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与杀气。
  他的天地亦在娘的逝世后彻底崩塌。
  父亲不准许他继续考科举,他只有终日闲闲散散,在日渐深重的仇恨之中,愈发真实地伪装自己。
  他的话语轻轻浅浅地回荡在她的耳际,经年的遗恨与伤痛,在他举重若轻的语调之中,似乎已成了不足挂心的暮散朝云。
  她执起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掌心冰凉,她握紧他手,试图给他多一点,再多一点的温暖。
  “娶进韦氏,本是爹和苗氏之意,但亦正中我的下怀。”他的话音益发放缓了,似是有了某种顾忌,是顾忌她的感受。
  她垂下首,安安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韦将军是个鳏夫,自他的元配夫人去世后,便一直没有再娶。虽然他府里也有几位姬妾,但一直无所出。韦氏是他的独女,也成为韦家唯一的血脉。韦将军当日托了官媒为他的千金物色佳婿,首要的条件并非才学家世,而是对方是否愿意和韦氏一起跟随岳丈到边疆生活。苗氏当日费尽心思要促成这门亲事,目的也只是想让我离开柯家。我并非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是不明白爹的用意。”他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之上,更拥紧了怀中的她,“可我还是选择了一条难辨对错的路。我本应拒绝,可我却接受了这门亲事,只因当时的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这个家。只要你走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可以了无牵挂地谋划我要进行的事。因为我答应这门亲事,最大的原因在于,我与韦将军暗地里达成的共识,他会帮助我得到我想要的。可是……”
  他捧起她的脸庞,目内流转着无尽怜惜:“可是后来我知道,这是我今生最错误的决定,是我走错了一步棋,让你蒙受了如此巨大的伤害与磨难。是的,我知道你习以为常了,习惯了总是一个人,一个人挣扎,一个人力争,一个人坚持。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原谅我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境地,我无法回头,可至少我可以好好保护你,倾尽我的所有来保护你,让你不要再像以往那样孤立无援。”
  她双眼内泛起了一抹淡淡的水雾,有苦尽甘来的欣慰:“过去我心里有许多不解许多害怕,但今夜你让我都明白了过来,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弘安,这条路也许会更难走,可我愿意陪你一起走下去。”
  他低头深情凝睇,温浅的气息扫落在她的脸颊上,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她的额际,如撷珍宝般,自她的额头至眼角,继而温柔地吻落于她的朱唇上。
  “只是这样一来,迎初,你日后便要与我一同担惊受怕了……”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下颌上,低低道:“天黑了,路上有我与你同行。如果你回到家中,没有看到那盏点亮的灯,也是因为有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过黑暗。”
  他心领神会,握紧她的手,再也不愿放开。
  不管旦夕祸福,不管阴晴圆缺,风雨同路,此生携手,并肩共行。
  此生唯愿,不离不弃。
  翌日晨起,容迎初照旧早早便让秋白、亦绿进来伺候更衣梳洗。虽然经过昨夜一役,她得悉了这府中人与事的错综迷离,这份得悉使得眼下的局势更添了几分迷离,但或许是因为知晓了个中的深浅,也许是因为他心意的明朗,她心中反而多了一份淡定与沉着,不复往日的犹疑与忐忑。
  学绣的霞芜苑依旧要去,柯弘安在她出行前便与她约定:“今夜在正院用膳。”她自是含笑应允。
  到了霞芜苑,秋白当着韦宛秋的面把昨日所绣的帕袋取出来,笑着朝柯菱芷扬声道:“四姑娘,你瞧瞧我这个绣的,便是昨日说的十字绣四分之一绣法,你的也给我看看……”她一手拿了柯菱芷跟前的小荷包,高高举起,“四姑娘这个用回针绣法也很不赖呢!绣功之巧妙,跟我家奶奶的有得一拼!”
  容迎初听秋白这时讲话有点不同于往日的腔调,心知是有意在韦氏跟前做戏,不由掩唇而笑,随后把那花样奇特的挂饰也放到了当眼处,笑道:“正好我今日就想让你们看看这个花样儿,这里面有个别致的名堂,你们看这阿物儿圆头圆脑的,有点像养在偏院里的哈巴,其实是只小熊呢!”
  此时师傅尚未到来,马灵语和柯菱姗她们听了容迎初和秋白的话,又看到这几样新鲜的绣品,都起了兴致,纷纷围了过来,絮絮地向她们三人探求这绣活的针法和花样。姑嫂姐妹几个碰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唯有容迎初和秋白二人暗自留了心,乘众人不觉之时侧过头去,觑了不远处的韦宛秋一眼。
  果见韦宛秋正亭亭地立于绣架前,眼光疑忌地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投来,一张玉面上露出几分惊异之色,连原本正拈针刺绣的两手也忘乎所以地握紧成拳,那指尖间的绣针刺伤了掌心也不自知。待得一旁书双急切上前道:“奶奶,您的手……”她方稍稍回过了神来,蹙眉把绣针抛下。
  容氏、芷姐儿、秋白三人,竟然都会十字绣?
  韦宛秋惊骇不已。简直匪夷所思,难道这三人,都跟她一样,是误入这个时空的穿越人士?
  不,不,不可能。
  抑或是她们其中一人是穿越人士,是这个人教会另外两人十字绣法?
  不管她们谁是穿越过来的,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里有她的同类!
  她极力按捺下心头诧异,款款落座,眼光一瞬不离地在容迎初、柯菱芷和秋白三人身上打转。
  一山不可容二虎,究竟谁是另外一名穿越者,她不可掉以轻心,更不可轻易放过。
  难得看到韦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容迎初与秋白悄悄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
  至夜返回正院之中,容迎初倚在柯弘安身侧,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出了今日所为所见的一切。他微眯着眼睛,凝神细听她说话,嘴角的一缕笑意随着她的话语渐深。末了,他握住她的手笑道:“韦氏心机深沉,这许多事都是她背后推波助澜,要让她安分下来得花点心思。你和秋白这样吓她一吓,兴许能让她有所忌讳,不过……”他敛起笑意,眼中泛过一抹浅浅的忧虑,“我看这韦氏并不简单,最近正是容易出事的时候,你们都要多加小心。”
  她点了点头:“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正如你所说,韦氏不简单,也就不能用平常的手段去应付。既然她总是从背后算计咱们,那咱们就想法子让她露出真面目,看清楚她的一行一举,才能改变我们在明她在暗的局面。”
  他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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