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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之玉面玲珑-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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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菱柔随后而至,她一进门,众人的眼光都聚拢在她身上,均为之微微一愕。
  柯菱芷本是心事重重,此时亦感觉到了旁人的异样,不经意地抬头往来人看去,不由怔了一怔。
  柯菱柔并没有如两位姐姐一样屏退贴身伺候的丫鬟,而是由两个大丫鬟语山和冷珍随在自己身后进入绣苑中,她显然是悉心装扮过,头戴银凤镂花长簪,从发髻上坠下一缕结丝串粉紫色小骨朵月季坠儿,衬着身上那一袭蜜合色芍药暗纹上裳及云霞色水纹绫波裥裙,尤显艳丽如花。
  只见她一张鹅蛋脸腮凝新荔,俊眼修眉,相貌本极为秀丽娟好,可任凭她怎么摆出一副温恭模样,仍难掩其眉目间的骄矜之气,由此多了几分刻薄,少了几分柔和,顿觉失色不少。
  柯菱柔在各有意味的目光中翩然走到内厅之中,眼睛有意无意地向柯菱芷瞟去。她知道,在场这些人意外的原因,不外就是她穿了跟四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衣裙。
  柯菱芷从八妹妹身上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整一整自己蜜合色芍药暗纹锦缎长衣的衣襟。心下的不悦如一石击起的波光涟漪,一圈接一圈地蔓延扩大。
  容迎初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柯菱柔,看她并没有向自己以及其他人问好的意思,便开口道:“八姑娘来了,赶紧上座吧,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在候着呢。”
  柯菱柔却置若罔闻,缓步在四姐姐和七姐姐的绣架前走过,来到第三个绣架前,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向容迎初和马灵语,道:“两位嫂嫂安好。巳时才开始学绣是吗?平三娘子也还没有来呢,我觉得这位子排得不妥当,趁着时候尚早,容我换一换可好?”
  马灵语最是清楚这八姑娘的脾性,本看她穿着跟芷姐儿一样的衣裳已是心里有气,眼下又听她这般拿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回应,容迎初却一手拉住了她,笑对柯菱柔道:“那依八姑娘看,这位子该怎么排才算妥当呢?”
  柯菱柔施施然走到柯菱姗跟前,道:“七姐姐,这平三娘子原是咱们长房费了许多心思才请到府里来的,娘嘱咐我和四姐姐要好生学着,才不枉这一番安排。七姐姐还是挪一挪位子,让我坐在四姐姐旁边,若有什么也可以与四姐姐有个照应。”
  柯菱芷只低着头,柳眉微微一蹙。
  容迎初道:“柔姐儿这么说,是不是长房的姑娘都要坐在一起的意思呢?如此也好,那如姐儿也上来,坐在你八姐姐旁边。姗姐儿虽是二房的姑娘,可比柔姐儿和如姐儿居长,断没有陪末座的理,那便和你们二嫂坐在一起吧。”
  柯菱柔侧头瞪了容迎初一眼,道:“我并没有让七姐姐陪末座,我只是想和四姐姐坐在一起。”她停了一停,又语带讥诮地继续道,“我来时已经跟三嫂嫂说过了,她说由我自己做主,跟四姐姐坐在一起更好!跟旁的人并不相干。”
  容迎初笑了一下,道:“你坐在哪儿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我也跟你三嫂子说好了,在绣房的时候,我只管带着几位姑娘学绣,我要照应师傅,也要照应你们,怎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该在什么位子上便回到哪个位子上。师傅快要来了,柔姐儿想要让师傅看到你这副无理取闹的模样吗?回头要让娘知道了,也会怪我照应不周,还有姑娘的不知轻重吧。”
  柯菱柔到底稚嫩,虽是满腹的执拗,但在容迎初这样冠冕堂皇的严词面前,一时也想不出旁的话来对应,只得不甘地咬着牙,冷冷地盯着容迎初看,硬是不愿就此归座。
  这时柯菱姗款款站起身来,婉声道:“八妹妹想要和自家姐姐坐在一起,也无可厚非。大嫂,便容我和八妹妹换一换座吧。”她径自走到第三个绣架前,声音轻浅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不就是一个座儿吗?原便不必拘什么身份,明摆着的嫡庶长幼,心里知道比什么都要紧。”
  柯菱芷听者有心,抬眼看向进退有度的七妹妹,目光中带了一丝感怀。
  柯菱柔也听出了七姐姐话语中的深意,面上微微露出几分愠色来,斜睨了七姐姐一眼,便一声不吭地在第二个绣架前坐了下来。
  容迎初欣赏地看着柯菱姗,只见对方正好也抬起头来,发现大嫂正在看自己,不由绽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过不多时,戚如南亲自将平三娘子送到了霞芜苑中。容迎初率众人向平三娘子问了好,才要安排其在上方主位的绣架前落座,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平姑姑可是在里间?”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正是满面含笑面若春花的韦宛秋。
  容迎初和秋白看到她竟不请自来,均觉意外,只默默地看着她笑意盈盈地向平三娘子走近。
  平三娘子看到韦宛秋,眉眼间露出了一丝惊喜,微笑相迎道:“原来是秋姑娘,好些年不曾见面,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聚首了。”
  韦宛秋亲近地拉住了平三娘子的手,笑靥如花:“可不是么,算算也有三年了,还记得三年前平姑姑在将军府教我双面绣,姑姑一句‘点滴不漏,天衣无缝’的称赞,让秋儿欢喜了许久。其实秋儿知道自己的绣艺远未称得上这句话,但平姑姑有教无类,真的让秋儿铭记不忘。”
  戚如南见状笑道:“原来小嫂子与平师傅是旧识?那真是赶巧了!”
  韦宛秋环视了一下厅内数人,仍旧浅浅笑着道:“我听闻府里把平姑姑请了来教姑娘们学绣,便赶过来向平姑姑问一声好。”她转向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学绣的人数可是有定例了?若是我也过来,多出的那份子从我月例里扣,可使得?”
  戚如南连忙摆手道:“小嫂子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哪有什么定例不定例的呢,小嫂子要来只有好的,断没有扣月例的说法。”
  韦宛秋看了容迎初一眼,笑道:“那我让人把我的绣架子搬来,有平姑姑在,又能跟姐妹们在一起,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秋白凑近容迎初,小声啐道:“人来她也来,真当是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呢!”
  容迎初冷冷一笑,开口对众人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让平师傅上座吧。韦妹妹的绣架搬过来恐怕也需时,总不好让师傅和妹妹们干等着。”
  韦宛秋恍若未曾听到容迎初的话,陪同着平三娘子走到主位上,一边请其落座,一边甜声道:“平姑姑,此次教习可还是从直绣开始?”平三娘子道:“我这两日曾看过几位姑娘的绣品,她们的直绣和盘针都用得颇为精巧,是故此次可教姑娘们套针和长短针。”
  容迎初沉一沉气,转头对马灵语道:“此次平师傅主要还是教姑娘们刺绣,语儿你和我的绣架在边上,韦妹妹既然来了,那语儿你让出一个位子来给她,咱们仨都在平师傅的下首照应着便是。”
  韦宛秋笑向容迎初道:“难为姐姐安排妥当。依宛秋看,还是让二弟妹跟姐姐坐在一起吧,宛秋在平姑姑旁边亦可,更方便我照应平姑姑呢。”
  容迎初听韦宛秋处处反客为主,心下不由一阵腻味。但眼下亦犯不着争这一时之气,此次有机会带着姑娘们学绣,本便是一个尝试接触管事权的契机,先设法把学绣的诸般事宜掌握在手,也就由不得韦氏在此喧宾夺主了。
  如此便也不再多说,由着韦宛秋自行张罗去。
  那平三娘子正是徐娘半老之年,许是长年静心刺绣的缘故,性子也极为沉静温吞,只消拈起绣花针,整个儿便如沉浸在了丝线缠绕的帷幄有致之间,尤为淡定恬静。就连传授绣技时的声音,亦如低低浅浅往下流淌的溪流,清清悠悠地萦绕于每人的耳畔,叫人心情也无端地安静了下来。
  绣架前的奶奶姑娘们均垂首穿针引线起来,纤纤素手拈针在浅色的锦帛上灵动如舞,各自以喜爱的丝线绣出心目中那一幅绮丽锦绣。
  众人中除了韦宛秋和柯菱柔偶尔会向平三娘子发问外,其余人等皆是专心于跟前的一幅绣品,最初戚如南也留下跟着绣了半炷香的工夫,后来有管事媳妇过来寻她出去问事,便没有再返回来。
  容迎初目光落在戚如南那已然空置的位子上,暗暗思虑着什么,面上微微泛起了一丝笑意。这时柯菱芷也抬起了头,姑嫂二人的目光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容迎初才察觉小姑子已停下了手上的刺绣,神色半带沉郁,目内满是失落。
  柯菱芷想是没料到容迎初会注意到自己,慌地垂下了眼帘,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又低下头去继续刺绣。
  柯菱柔这时着意侧头看向四姐姐的绣帛,止不住低笑出声,扬声道:“平师傅让咱们绣的是五彩牡丹,瞧姐姐这绣的是什么?鸳鸯?姐姐可是觉得平师傅所教的还不如姐姐素日所绣的?”
  她这么一开口,打破了此间的安静,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柯菱芷身上。柯菱芷没想到八妹妹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加之意绪正在低落之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一时怔住了。
  平三娘子闻言,起身走到柯菱芷的绣架跟前,低头看到她绣帛上果然是绣的鸳鸯,不由微一皱眉,道:“四姑娘为何不绣五彩牡丹?”
  柯菱芷面露窘迫,默然地垂下头,抿紧唇一言未发。
  柯菱柔口吻中带着几许幸灾乐祸的意味:“四姐姐,师傅正问你话呢,你怎的也不答应一声,连规矩都忘了吗?”
  马灵语再看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八姑娘的话也未免太多了些,让四姑娘怎么回师傅的话呢?”
  柯菱柔拿眼睛瞪着马灵语,道:“二嫂倒也知道四姐姐该回师傅的话吗?枉我一片好意提醒她……”
  她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容迎初便厉声打断道:“有师傅在呢,八姑娘你句句抢在前头,可晓得分尊卑?”
  柯菱柔气得面色涨紫,咬着牙没再做声。
  柯菱芷犹豫良久,方声如蚊鸣道:“我……没有听清……”
  平三娘子更蹙紧了眉头,道:“四姑娘是说,你没有细听我说的话吗?”
  柯菱芷满面难堪,站起来朝平三娘子欠一欠身,羞愧道:“是芷儿的不是,请师傅责罚。”
  容迎初轻轻叹息,开口对平三娘子道:“四姑娘这两日身上不适,神气不爽,如今该是一时走了神,并非有意轻慢师傅不听师傅指点的。如此过失必是下不为例,师傅念在四姑娘只是无心初犯,切莫动气。”
  韦宛秋一边用五色彩线细细绣着纤茂盛放的牡丹花瓣,一边柔柔道:“平姑姑的绣技可是巧夺天工的,想我三年前也是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平姑姑请到府中。得听君一席话,真可谓受益匪浅,只字也不肯遗漏……”她抬眸掠过容迎初,“四姑娘若是身体不适,怎的也不事先道明一声?平姑姑情恕理遣,必会体恤四姑娘。姐姐还是让四姑娘自己说清比较妥当。”
  柯菱芷心知不好带累容迎初被旁人指摘,遂道:“是芷儿的错,芷儿自罚今日之内把这五彩牡丹绣好,明日一早便交给师傅。”
  看她态度诚恳,平三娘子也就没再深究下去,一节小风波便这样平息下来。容迎初冷眼看向韦宛秋,韦宛秋一双剪水秋眸内不见端倪,平静依旧。
  时至申时三刻,因这五彩牡丹针法繁复,各人均只是绣成半朵。平三娘子依次看过每人的绣帛,极为耐心地一一指出了好处与不足,及至天色已晚,平三娘子方说可以下学。
  马灵语原还想陪着柯菱芷刺绣,可柯菱姗在一旁道:“刚才陈妈妈过来催过了,娘让我们赶早回去,轿子就候在外面了,嫂嫂跟我一起走吧。”如此便无法,马灵语两眼不舍地看着柯菱芷,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柯菱柔在旁等着丫头们帮她收拾针线,一边冷笑着看仍在专心刺绣的柯菱芷,语带嘲讽道:“四姐姐没有听清师傅的话,可知道这双套的绣法是怎么一回事?要不要妹妹留下来给你好好说说?”
  柯菱芷置若罔闻,手下依旧有条不紊地穿针引线。
  柯菱柔讥诮一笑,又道:“我瞧四姐姐这副样子,倒像是在绣嫁妆呢!”
  柯菱芷眼睑微抖了一下,刺绣的动作亦随之稍有迟滞。
  容迎初走上前来道:“八姑娘在这迟迟不走,要不就留下,把五彩牡丹绣好再回去吧,横竖你把师傅的话都牢记在心了,想必一夜之内把牡丹绣出来也难不着你。”
  柯菱柔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哼了一声后便率丫鬟们快步走出了大门。
  容迎初把问兰叫进了内厅,吩咐她把晚膳送到这边来,又叮嘱道:“四姑娘今晚恐怕要留下刺绣,你好生在旁边伺候着,若时候太晚了,就劝她回去歇息,千万不能累着了她。”
  如此交代妥当后方离开霞芜苑,可是快要行至万熙苑时,问兰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满面焦急道:“大奶奶,不好了,求您快回霞芜苑去看看四姑娘吧!”
  容迎初不由一惊,一边随她往回走,一边听她颤声道:“大奶奶你们走后,厅里就剩下四姑娘一人,我出去叫小丫鬟回恰春苑把问菊叫来伺候,回来便看到四姑娘手指头流了好多血,四姑娘人坐在地上流泪,我唤了她许多声她都不答理……”
  容迎初心下没来由地揪紧了,这连日来芷儿的不妥全数浮现在脑海中,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以芷儿会如此失魂落魄、不可自抑?
  匆匆返回霞芜苑内,只见内厅正守着数名神色不安的小丫头,柯菱芷正蹲坐在一侧靠北窗的角落内,左手指尖不知何故竟伤了一个口子,鲜血缓缓地往下渗流,沾染在她精绣着芍药碎花的裙摆之上,洇开了深红色的一圈,犹显触目惊心。问菊也已来了,正在旁边小声劝着主子,可柯菱芷却只默默地流泪,由始至终不予回应一声。
  容迎初压下心头的诧异,低声吩咐问兰和问菊二人道:“你们都下去,先别进来。”
  屏退了一众下人,容迎初来到柯菱芷身旁。此时已过酉时,深冬之际天色早已入黑,厅内虽已点上了灯火,但偌大厅堂开阔空落,摇曳的光影淡淡的更似是黑夜里的幽暗点缀,益发映衬得周遭晦暗一片。
  这样的幽深不明,压得人心莫名地阴郁沉重,险些便要透不过气来。
  一直以来,她何尝不是人在屋檐下,如有千斤重负,怎么也无法抬头,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柯菱芷仿佛全然不知有人在身边,整个身心都如置于无尽的深渊中。
  泪水如决堤的潮水,溃流而出,唯独是哭不出声,有如所有的委屈与悲怆都堵在了胸臆间,怎么也找不到纾解的法子。
  容迎初张了张口,本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径自掏出手帕为柯菱芷包扎伤口。柯菱芷原还失神地一动没动,没过多久却又稍稍回过了神来,浑身微微一颤,受惊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容迎初静静地注视着她的泪容,问道:“四姑娘,疼吗?”
  柯菱芷恍惚中听闻有人这么一问,不知是否错觉,心隐隐地似有抽搐般的绞痛。疼吗?疼吗?她下意识地回应:“我疼。”
  容迎初轻声道:“还记得大嫂说过的话吗?咱们是一家人,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疼,就是我疼。”
  柯菱芷渐次地回过神来,抬起泪眼望向跟前的容迎初,不知为何泪水竟越发汹涌了,哽声道:“大嫂……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要争?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害怕吗?你为什么会敢跟苗氏作对?”
  容迎初恬静一笑,道:“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即便害怕,也得让自己不害怕。我并没有跟娘作对,我只是在争我应该争的东西,那原本便是我的,不欠任何人。”
  柯菱芷含泪苦笑,她慢慢地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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