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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七年(清穿)-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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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会受不了的。”她好心地过来劝我,可惜我纹丝不动。“姑娘,您好歹吃一口吧,皇上吩咐御膳房给您弄了好些清淡的小菜,都是姑娘从前爱吃的,您尝尝可好?”
  她不停地劝,我却仍然一动不动。
  “姑娘!”她突然跪倒在地祈求道:“求姑娘放过奴婢吧!若姑娘有个好歹,所有伺候姑娘的宫女太监都会被严惩,若是惹得皇上生气,奴婢就是赔上性命也不够啊!奴婢求求姑娘了!”我闭上眼,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若换了从前我必定亲手扶她起来,就算再不愿意也不会要他们平白受委屈。只是此时此刻,我没有任何心思管别人。
  她看我没有动静最终还是放弃出去了,我听到门口低声的说话声。“里头的姑娘怎样了?还是不肯吃?”“可不是,我都跪着求她了她一动都不动,再这样下去要是有个好歹,皇上还不斩了我们?”“那怎么办?她不肯吃总不见得逼着她吃吧,看这情形,她可是万岁爷手心儿里的宝贝啊,咱可得罪不起!”“对呀,咱去求求四阿哥,或许他能劝服姑娘。”“也好,刚才我还看见四阿哥…… ……”
  弘历果然片刻就到,看我脸色苍白不吃不喝的样子很是担心,但他心思细密,知道即使劝我也不会有用。“皇阿玛为了太后的事正烦,你这样作贱自己又是何苦?你这屋里的事时时刻刻都有人报给他,他这次是狠了心不来看你。”弘历倒了茶给我,我没有接,他只好拿来自己喝。“你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你以为只是在折磨自己么?你可知道这间屋子外头个个都不好受么?五哥他也病了你知道么?”
  他说的五哥是指弘睿,四弟,五哥,这是在皇上登基后两兄弟间特有的称呼。我转向他看了他一眼,“只有提到五哥的时候你才会有反应,五哥还好,只是这几日帮着皇阿玛办差累了些,我今儿早上瞧见他精神也还过得去。还有,我打听过了,皇阿玛已经放了十四叔出来了,你也可不必再担心。”
  我继续低下头,一声不吭地坐着。弘历陪了我好一阵,直到随身太监催了几次才不得不离开。之后的两天他都这样陪着我,跟我说话,告诉我外面的消息,然后依旧劝我吃一点东西,哪怕喝一口汤也好。
  只是三天三夜,我滴水未进。我站在内室的窗前看着屋外狭长的院落,雕栏玉砌,一切显得如此冰冷陌生。看着屋外冰天雪地,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景山胤祯说的每一句话。他从前是不争的,一心一意辅佐八哥,可当八哥逐渐失利,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我又离他而去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他想不想要这个皇位,也许从你死我活的战争里他才可以麻醉自己,才可以忘了自己那颗早已找不回的心。他曾经说过要给我最好的一切,即便只有一个空空的名分。风云变幻的这几年,胤祯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而我却被关在这里与他生生分离,他仍是以为我已不在人世,而我明明回来却无法与他相聚。
  “嗵——”最后的一朵白兰凋谢,一个瘦弱的身躯晕倒在空荡的宫殿里。
  “来人哪!快!找太医!姑娘昏过去了!”门口的太监急匆匆地冲向外,飞快地向太医院跑去。他跑得急,撞上了刚刚下朝正往这里走来低头不语的男人。
  两个宫女一头一脚地想要抬起姑娘,被急冲进门的十六爷吓了一跳,十六爷命令她们放手,自己走到姑娘身前,俯身轻轻地抱起了她,缓步走到床前放下她。
  “都出去。”两个宫女互看一眼本想说话,被十六爷的一个眼神吓回,不动声色地退出门去,顺便落下了内室门口的幕帘。
  他看着她,心疼地难以言喻,那小巧的秀眉紧紧皱起,昏睡中还念念不忘难以解开的心结。原本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弱不禁风,苍白的两颊没有一丝血色。他心里一阵抽疼,那个男人如何狠的下心来这样折磨她,若换做自己哪怕她从此以后远走高飞都可以,只要她高兴就好。他宁可自己承受痛苦也绝不能忍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十六伸出的手在空中停留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握住她,起身坐在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她是这样的顺从,没有一丝的反抗,他却情愿她睁开眼,即使是一把推开他。
  “瑶姐姐…… ……瑶姐姐…… ……”他闭上双眼,仿佛置身于空谷之中,从她身上传来一阵白兰清香,沁人心脾。看着她美丽的面容,他忍不住低下头吻住她,这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
  似桂如兰,冰清如婳。
  “放开她。”弘睿不知几时站在门口,他从弘历处听说初婳病倒急急赶来,却不想看到眼前这幅情景。他平静地伫立良久,才出声制止他。正怀抱幽兰的十六猛地一颤,万般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人儿,落寞离去。

  画像

  我昏睡了半天左右的时间,醒来的时候发现睿儿蹲在一边仔细研究着盆里已凋谢的白兰,发现我的视线时才起身走过来。
  “醒了?喝点汤吧。”他端了碗过来,坐在我的床边亲自喂我。儿子亲手喂的就算是苦药也是甜的,我一口一口喝着汤,甜滋滋地看着他。
  睿儿喂得很用心,一勺一勺吹凉了才送到我口边,好几天没吃过东西,这么一大碗下去还有些不适应,我轻轻捂着肚子,睿儿见状找了条薄毯轻手给我围在肚子上。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病好些了么?”“四弟告诉你的?”“嗯。”我点点头,只见他轻皱起眉有些不悦,“多嘴。我好了很多,你不必担心。”他这么说,我看他脸色确实挺好,精神也不错也放下心来,他扶着我睡下,用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你若再这样不吃不喝,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来看你。”
  听他这么说,我一着急蹦起来喊道:“我吃!我一定吃!你一定要来,天天来,最好时时刻刻都来!”“好,我日日都来。”他听我这么说居然笑了笑,重新扶我躺下,待我睡着之后才离开。
  因为睿儿,我不再拿自己的身子折腾,我已经想好,就算为了儿子也要养好身体,我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到胤祯身边。太医每日都来复诊,而我又积极配合,所以身子很快就恢复,睿儿也遵守诺言每日都来看我,而这一日他才刚走,弘历就踏进门来。
  “五哥的话怎么就这么管用,亏我那日说破了嘴皮你都不肯听,五哥三言两语就把你说动了。”弘历大模大样地拉了凳子坐下。
  “那是你没有魅力,你又无聊又唠叨,没事还是少来烦我。”我没好气地回敬他到。“算了吧,你是看上人家阿玛了才这么听他的话,你将来若嫁了给十四叔,那五哥还不是要叫你一声‘额娘’?你怕是先拉拢了他将来好谋算十四叔吧!”
  “谁谋算他!他谋算我还差不多!”我想起小时候胤祯总是围绕在旁不禁感到失落。“皇阿玛来看过你么?”我摇头,“没有,他还来干什么,我求他放我走他不肯,我要见十四爷他也不答应,他这样把我当犯人一样关在这里,纵使这里富丽堂皇对我又有什么意义?”我痛心地低下头,抱住双膝不愿起来。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弘历拉起我,一路支开了旁人走进西暖阁的东室,推开中央的小门,映入眼帘的是皇上的御笔题字:“勤政亲贤”。弘历放开我在东墙弄着什么,我仔细打量起了屋里的陈设,细细看去南窗上还残留着前几日雨水的痕迹,窗外是一面木质的围墙,北边设有一尊宝座,想必这里是平日皇上用来召见臣子的地方。
  “初婳,进来。”弘历在后面叫我,我回头一看,这夹道后面的后室里居然还有一间小室,弘历站的地方挂着一个半人高的牌匾,上书:无倦斋。我不明所以,盯着牌匾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无倦斋?皇上念佛的地方么?”
  我走到弘历面前,看他盯着眼前的一幅字不动,那幅字有普通字画两倍的大小,乍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你叫我来就是看这幅字?我文化不高看不懂,我先回去了。”躺了几天本就精神不好,被他一路拉过来又站了半天也有些累,我以为他没什么要紧事就要转身离开。
  “初婳,你仔细看。”只见弘历轻轻拉住旁边垂下的一根细绳,那幅字竟缓缓升了起来,逐渐露出的是两幅画像,我一点点走近看清了画上的人,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左边是康熙三十三年我第一次在大街上与四爷相遇,离开时回头一瞬的模样;右边是康熙五十六年我送睿儿进宫巧遇雍亲王,临别上车时转身一望的情景。两幅画像均是回眸,一幅是初次相见,另一幅却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瞪着两幅画迟迟不能动弹,左边的那幅年代久远,四角已经微微皱起泛黄。记得当初这幅画在完成不久就送到了我的手里,后来发生许多变故,那幅画也一直留在舒府,不想如今竟是出现在宫里,不知他花了多少力气才把这幅画弄出来。而右边的那一幅我却是从未见过,只是当初我以为他直接上车并没有看我,料不到他竟然看得如此细致,连脸上一丝的神情都捕捉得如此清晰,也许当初谁也不会想到那竟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
  “她就是十四婶,弘睿的额娘。”弘历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像是在跟我将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我头一次见到十四婶就是画上的这一次,静静地笑,淡淡地说话。”弘历看向我,并未在意我惊讶的表情继续道:“你会不会奇怪为何皇阿玛的内室挂的却是十四婶的画像?嗬,慧智如你又怎会猜不到?是,皇阿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就是十四婶:舒穆禄*玉瑶。”
  我又怎会不知道,只是这份深情我如何能受?
  我收回视线问弘历:“你是如何知道的?皇上告诉你的?”
  “嗬,皇阿玛又怎会告诉我这些,其实小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皇阿玛这样冷淡的人独独对五哥好,那种好难以形容,简直到了宠溺的地步,小时候我和五哥一同在宫里住,每回皇阿玛来探望我们都会带好些好吃的给我们,我还记得他最常带的就是芝麻糕,可是我从不吃甜食,那时候我以为皇阿玛不了解我的口味,后来才渐渐明白他带的东西都是五哥最喜欢的,我想皇阿玛对五哥的这份宠爱就是当年弘晖哥哥也不曾有过。我始终想不明白,直到有一日我看到皇阿玛看着五哥出神,那种神情根本不是长辈看后辈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子深深的爱。后来我在宫里见到十四婶才真正明白,那时候皇阿玛看得人并不是五哥,而是同五哥长相极为相似的十四婶。”
  睿儿从没有告诉我,皇上在宫里这样照顾他。
  “我尽管看出些端倪却不敢声张,我心里清楚皇阿玛把这份感情藏得如此隐密就是不想有闲言碎语,可他的这份情意如此深刻又怎能轻易放得下,我还记得皇阿玛多年前曾经失踪过几日,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整整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大额娘说皇阿玛是出门办差染了寒气才会得病,可我清楚的记得,他失踪的那几日就是十四婶在西宁出了事,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大额娘心里明白,我心里明白,其实个个心里都明白,只是没有一个人敢说。”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四爷,你这又是何苦?
  弘历接着说道:“时过境迁,我以为皇阿玛已经可以把这份情埋藏在心里,后来皇阿玛登基,竟被我无意中发现了这里,这两幅画相隔整整二十三年,当年街头相遇的一个小丫头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可她离皇阿玛却是越来越远。初婳,我不曾喜欢过什么人难以体会皇阿玛的心情,可是你能明白,是不是?”
  我拨弄着画沿,淡淡地说道:“即便明白又如何?你也说时过境迁,如今你的十四婶已经不在,就算皇上心里如何的怀念都好,与我又有何干?他又何苦困我于此?”
  弘历转过身望着我,“不,也许你自己没有察觉,你的言行、神态、甚至眼神都同十四婶极为相似,我起初认识你的时候并未察觉,后来有一回你跟五哥在亭里说话,你望着五哥不出声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我当时一晃间差点错认你是十四婶。”
  “可我们根本就不一样,长相不同,身份不同,背景不同,除了爱上同一个男人。”
  “只要有一处相像就足以触动皇阿玛的了,就连五哥这样冷淡的人都愿意同你亲近,更何况是痴恋了她二十多年的皇阿玛?初婳,”弘历扶住我的双肩恳求道:“皇阿玛并非存心为难你,只是他本就放不下的感情因为你的突然出现又重新被燃起,你就当念在他一片痴心的份上留下来,我答应你,待局势稳定些我再想法子帮你,可以么?”
  我忍不住抓住弘历的衣襟问道:“你要我可怜他的痴心,那谁又来可怜我的痴心呢?我日日夜夜思念十四爷却不得相见,我甚至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倘若我真的留下来,那你所说的局势要何时才能稳定?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我低下头轻叹道:“弘历,我等不起。”
  “我答应你时常带十四叔的消息给你,我也保证若是朝内平稳些就立即想法子送你出宫,到时就算皇阿玛不允我也拼了劲带你去十四叔那儿,所以初婳,我求你,求你留下,皇阿玛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你若狠心打破他就再也撑不下去了,皇玛法临终前你不是一直陪伴在旁么,你难道忍心皇玛法在地下也不得安心么!”弘历猛然间一跪,“初婳!自皇阿玛登基以来朝内就不太平,前几日太后在寝宫把皇阿玛亲手奉上的朝褂撕得粉碎,皇阿玛如今心力交瘁已经病倒了,我求你别再提出宫的事,至少等这阵子风头过了行么?”
  我放开他长长呼了一口气,“你容我想一想吧。”我退出了东室,沿着来的路走回自己的房间,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先帝和弘历的几句话。
  …… ……
  “大清的两个女人就是朕手里的种子和水,一个是孕育大清继位人的女人,一个是维护大清江山稳固的女人,大师断言你与大清的命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 ……
  “皇阿玛多年前曾经失踪过几日,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整整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
  …… ……
  “朕要你保老四顺利登基,帮他排除一切朝廷内外的阻碍,直到他坐稳这龙椅为止。”
  …… ……
  “皇阿玛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你若狠心打破他就再也撑不下去了,皇玛法临终前你不是一直陪伴在旁么,你难道忍心皇玛法在地下也不得安心么!”
  …… ……
  “自古帝王高高在上却孤清冷傲,帝王的心永远没有人看得透,听的明。”
  …… ……
  “就连五哥这样冷淡的人都愿意同你亲近,更何况是痴恋了她二十多年的皇阿玛?”
  “初婳姑娘,四阿哥方才叫人带了封信给您。”我摊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十四叔一切安好,请勿挂心。
  我心里默念:皇阿玛,我既遵守对您的承诺暂留,也请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佑我早日同胤祯相聚。我看着屋里重新换上的白兰花,叫来了屋外的宫女:“这位姑姑,请你把这枚‘如意锁’交给四阿哥吧。”

  春秋

  因为事先对我的约定,弘历每日一次来我这里报道,传达胤祯的消息之余,也顺便关心一下我的生活,或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替我平息后宫纷乱四起的谣言。我并未察觉到身旁的人对我独居东耳房有何意见,而我也乐得清净。那日弘历告诉我皇上累病,我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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