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来何事最销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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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蓬莱阁，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一间又一间商铺，我忽然想起以前说的要带娜娜逛北京城的承诺。她入宫两年，我唯一一次带她出来是去年的南苑之行，然而那却是我们最后的平静……
　　“抓贼啊，抓贼啊！”熟悉的声音让我心颤，怎么会？
　　我引颈眺望，只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向远处跑去。我让傅达理下楼去看，傅达理很快帮那男子抓住了贼人。
　　如琉璃珠跌落玉盘般的清脆嗓音在楼下响起，我永远也不会听错的声音。可他一副男装打扮，而且他的汉语说得那么标准，还夹杂着南方口音，怎么可能是她？
　　我示意傅达理让他上来。他抬头望向我的时候，我有些失望，他有胡子，而且肤色黝黑，但他盯着我看的眼睛却让我熟悉……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转过身去，看清了他的面容，虽然很黑但眉清目秀；虽然有胡子但双耳上却各穿了三个耳洞。不会错的，肯定是她，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她的眉眼。但怎么可能？那个应该待在皇宫里的娜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看我的眼睛里满是惊艳，对，就是惊艳，还有那么一丝丝探究，像是在玩赏一件艺术品，但却没有爱意与深情，那是看陌生人的表情，那是不会出现在娜娜眼睛里的神色。
　　他开口说出的话更是大胆，他居然说我漂亮，我本能地反击他。不过他没有继续和我纠缠下去，而是表明身份，言明感激。整个过程毫无女儿家的腼腆羞怯，难道是我错了？
　　“严逸”，汉人的名字，我突然有些警觉，于是跟他说了怡香馆的事。他一听脸上便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但听我说到“逐香宴”的特别，又现出神往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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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的独白3
更新时间2009…4…3　15：48：40　　字数：3483

　肠断月明红豆蔻，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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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香馆不愧为近年闻名京城的青楼，陈设金碧辉煌，艳而不俗；馆内的姑娘也皆是清丽佳人，连老鸨也风韵犹存，看得身旁的严逸啧啧赞叹。
　　闯关的时辰还没到，老鸨殷勤地招待我们喝茶听曲。弹琵琶的姑娘唱的是《牡丹亭》选段，严逸开始听得漫不经心，后来却是很上心。我仔细打量他，越是细看越觉得他的一颦一笑都和娜娜很像，可是不精通汉语的娜娜是不可能听得懂这些曲词的。
　　好戏终于开场。
　　绿衣丫环念出第一题，我还在沉吟题目，严逸却已经在笺纸上写出答案，我拿起来看不禁一怔，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答案，更是因为他的字迹，略带娟秀的颜体楷书。我的心一阵慌乱，真的是她么？
　　丫环递来下一题，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说出答案，而是在纸上写写画画。这道题我曾经在一本元代的孤本上看过，我在心里默默的算着，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我的答案，刚抬眼就看见他一副要瞪我的表情，和娜娜如出一辙。我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却暗暗高兴。
　　第二关是对子，前两副对联她都答得非常巧妙，让我不觉佩服，到第三副对联的时候，她终于犯难了，看到她冥思苦想的可爱表情我不觉好笑，结果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在说有本事你来啊！于是我说出我的答案，赞许的神采在她眼中闪现。
　　第四联她又很快对出来，居然用的是当铺。
　　不过最后一联她彻底犯难了，这也难怪，那一联谐了两个官名的音。她自然地把头转向我，听我说出答案，她满脸钦佩……
　　第三关的时候，丫环们让我们移步到一间厢房，我和傅达理都警觉了起来，只有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未进门，便袭来一阵香风，傅达理悄悄递给我一颗凝神丹，这家妓馆果然不简单。
　　经过又一次考验，终于见到传闻已久的神秘头牌凝香。她的确很美，但和我的娜娜相比还是稍逊三分。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今日见到凝香姑娘方知真有这样的美人呢！”如幽咽泉流般的声音响起。是她，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句子，不能不让我惊艳。
　　喝茶的时候，我刻意露出兴趣缺缺的样子，她端起就尝，吓得我一身冷汗，我安慰自己身上带着能解百毒的归灵散。
　　不一会儿，凝香又招待我们用膳，看来今天的好戏要上演了。
　　我和凝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却离不开她。她只尝了一小口酒，一双美眸却迷蒙起来，鲜红的樱唇嘟着，小声地嘀咕酒难喝。娜娜也喝不得什么酒，却总是贪杯，难道我想错了？
　　凝香又提出弹琴，我有些厌倦，有什么招你们不能快点吗？我现在只想知道身边的她到底是谁？她的俏脸在醇酒的作用下显得流光异彩，然而眼睛却渐渐闭上。
　　我一惊，连忙过去扶她，却没有想到凝香的琴弦同时绷断，一柄剑朝我袭来。幸好有傅达理的抵挡，剑只是划伤了我的手背。
　　我抱着她闪到一旁，迅速掏出归灵散给她服下，她的六合帽在碰撞中掉了下来，我撕掉她的胡子，除了黝黑的皮肤，她和娜娜长的一模一样。
　　又有一群黑衣人从四周攻上来。
　　“傅达理，走！”我顾不得去管这个凝香的身份，我只知道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从怡香馆出来，傅达理和我都受了伤，我当机立断去了南苑，刺杀的事情非同小可，我不想让宫里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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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医给她诊了脉说没有大碍，只是迷药和酒的作用所以昏睡过去了。
　　我把她安排在和我住的映清斋最近的喜雨山房，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脸，果然她的肤色是易容的结果。大概是我打扰了她的清梦，她的双手开始抵挡，我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腕光滑若瓷，毫无瑕疵，怎么回事？娜娜曾经割腕，何太医说留下了很深的疤痕，而她没有，难道她终究不是她么？
　　我仓皇地从喜雨山房跑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子从一见面就带个我太多的迷惑，她有和娜娜相同的相貌，相同的声音，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娜娜纯粹的爱与恨。
　　蓬莱阁上她会惊艳于我的容貌，怡香馆里她会钦佩我的学识，但她的眼底很冷静，只有欣赏无关其他，就好像看每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又想起她那番关于满人汉人的言论，想起她闯关时对汉语、对诗文、对算术的精通，那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学得来的，但她的字……
　　我的脑子乱了，她，到底是不是她？她会不会是南明朝廷安排的另一个凝香？傅达理伤得很重，我只能放弃立刻派人回宫打探的想法，不要紧，只要我先把她留下，自然会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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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眠，我早早地来到芷兰亭。不知不觉就在纸上画下了我熟悉的容颜，我那曾经骄傲张扬天真烂漫的公主。
　　突然我的眼前闪现出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我的心有些慌乱。正在这时，碧落的声音响起。
　　我放下画，看着眼前一身汉女打扮的她：披散着如瀑的乌发，只简单地挽了个小髻，插着支羊脂白玉的燕尾钗。一件银红纱白绢里对襟衫，一条素白杭绢月华裙，一双粉红绮高底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素雅似空谷幽兰，艳丽胜澄塘彤霞。
　　她看到我很是惊讶，冲口问道：“你没事？”
　　她的眼里泄露出关心，让我心动，然而她居然接着说我们两清了。当她抓着我的手检查伤势时眼里的关心更重，真像娜娜！
　　她白玉春葱般的手，宛若无骨，惹得我心驰神荡，我抓起她的手吻了上去。她却抽出手转移话题，看到桌上的画像，她有些惊讶，半天没有开口。
　　“太美了，不像是真的。”她低低地说道。是吗？难道我美丽的公主只能存在于我的回忆里了么？不，我不相信。
　　我拉起她的手往湖边走，她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任由我牵着上了小舟。去年，我也是同娜娜乘着小舟在这里游湖的。她没有显露出异样，而是一派惬意宁静，我决定再次试探她。
　　她说她是汉人，还分析说我是旗人。当我质疑她的脚时，她一下子露出了黯然，惹得我不禁安慰她。当她说出“如果让我不能够自由地跑，自有地跳，那我宁愿不活了。”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和娜娜一样的神采，我觉得我要疯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不自觉地跟她讲我小时候的事，她也跟我分享她童年的遭遇。她说那些的时候很真诚，带着淡淡的神往，像似在追忆旧事。她还冒出一堆我未听过的新词，说是他们家乡的戏班什么的。
　　当我问到她的家世时，她明显是在骗我，内廷的几个画师我都曾见过，绝对没有姓严的。当她知道我是做买卖的时候，她又露出一副小财迷的样子，这是娜娜绝对不会有的表情。我越来越肯定她不是娜娜了，但和她谈话却很舒心。
　　后来，她给我唱曲，调子有些怪，却很好听，只是词……
　　“那时我们天天在一起
　　太幸福到不需要距离
　　很贪心要全世界注意
　　只是太年轻
　　快乐和伤心
　　都像在演戏
　　一碰就惊天动地
　　今天看你
　　昨天的你去了哪里
　　那年夏天我和你躲在
　　这一大片宁静的海
　　直到后来我们都还在
　　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
　　今年冬天你已经不在
　　我的心空出了一块
　　很高兴遇见你
　　让我终究明白
　　回忆你真是精彩
　　……”
　　这词仿佛唱的就是我和娜娜，可是最后那句“Neversaygoodbye！”，这分明是汤玛法他们国家的话，娜娜是不可能会的。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不是娜娜，为什么她要用一张和娜娜一样的脸来迷惑我？我的心底涌上一丝怨恨，恨她的神秘，恨她的诱惑，恨她坐在原本属于娜娜的位子上……
　　我的手攀上她的脖子，她仍是冷静地看着我。我的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娜娜的情景，那天我也是这样扼住她的脖子……
　　我霍地松开手，把她抱进怀里。不，我怎么能对这张脸再起杀心呢？我不管，就让我迷醉一次吧！
　　不管你是谁，南明的细作也好，戏子也好，我只知道我现在想要抱紧你，哪怕你只是一个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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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临的独白4
更新时间2009…4…6　14：38：11　　字数：4158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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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游湖之后，我立刻回宫，直奔位育宫。有多久没有踏进位育宫了？我不敢去想。
　　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座没有主人的宫殿，就连娜娜身边的近身内侍也一个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短短的几天，娜娜竟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这种种的一切是否和逸儿的出现有关？
　　位育宫的宫女太监似乎全换作了新人，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于是转身前往慈宁宫。
　　“最近宫里又有人染上痘症了，静妃身子虚弱，所以哀家让她去遵化避避。”皇额娘答得不愠不火。
　　“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现在要用规矩来要求哀家吗？”
　　“儿臣不敢。”
　　“不敢？皇上啊，你有什么不敢的？算了，不说这个了。静妃虽说是个废后，但好歹是哀家嫡亲的侄女，莫非你要让她丢了后位还要丢了性命不成？”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并非小事，儿臣以为皇额娘应该知会一下儿臣。”
　　“噢？静妃寻短的时候也没见皇上问过，哀家还以为皇上不想再见到她了呢，所以这次哀家自作主张了。”
　　……
　　我不相信皇额娘的话，但查遍整个皇宫得到的消息却都是静妃一行离京去了遵化，连同宝音、琉璃还有吴全。
　　娜娜的仓促离开到底和逸儿的突然出现有着怎样的联系？如果逸儿就是娜娜，为什么她会独自流落在外城，而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果她不是，那么她又是谁？为什么会和娜娜生得这么像，是阴谋抑或只是巧合？还有娜娜，数天前我才见到神采飞扬的她，怎么会突然被皇额娘送去遵化？她的身体到底康复的如何？
　　种种的不可能就这么自然的发生了，我直觉他们之间有着联系，但现实的证据却将他们俩完全割开。我怀着满腹疑问，回到了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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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儿没有任何异样，每天或是临帖，或是作画，有时还会下厨做菜。她不时给我带来无数的惊喜，比如会为我画风格奇特的卡通版画像，会做一种叫蛋挞的甜点，还有一种叫“批萨”什么的油炸面饼。
　　她的手不像是干过活的，但却做得很熟练，完全不像养在闺中的小姐，但一般人家的女儿又如何能够有如此广博的涉猎呢？
　　每每和她聊天，她总是见解独到，甚至连算术和汤玛法的天文历法著作她也能侃侃而谈。我们谈当今天下局势，她的那套“满汉一家、天下大同”的理论令我震惊。出身蒙古贵族的娜娜说不出这样的话，满朝文武中估计也难找到能有如此想法的人。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有时她慧黠的眼睛明眸善睐，惹得我不禁想要作弄她；有时她的眉宇间又凝结着愁绪，让我想要温柔地宠爱她；还有时她眼波流转中不经意露出妩媚，弄得我心迷神乱。
　　……
　　从遵化回来的人说，静妃一行的确在遵化疗养。听到这个消息我隐隐有些失望，也许潜意识里我希望逸儿和娜娜是一个人吧。这样她的身份就单纯了很多，而现在……
　　我们像朋友一样相处，有时又会多出那么一丝丝暧昧，她对我的亲近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有时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透过她深邃的黑眸窥进她的内心。然而，我们都隐瞒了对方太多东西，我们没有起码的信任。
　　……
　　今天，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今天，我下了一道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圣旨：“选立皇后，作范中宫，敬稽典礼，应于内满洲官员之女，在外蒙古贝勒以下、大臣以上女子中，敬慎选择。”（注1）
　　大清自建国以来，皇室便有满蒙通婚的惯例，后宫的皇后妃嫔不乏蒙古女子的身影，太祖如是，先皇太宗更是如此，五宫后妃全都出自博尔济吉特家。而现在，在我废了娜娜的的后位之后，皇额娘又开始在蒙古各部中为我物色新的皇后人选了。
　　我不想事事受她摆布，所以这次将满洲官员和外藩王公大臣家的女子全都纳入皇后选择的范围，这下有得他们忙了。
　　我看着正在苦思棋局的逸儿，忽然有了纳她入宫的冲动，但她会愿意吗？她会习惯宫里的生活吗？看得出来，她和娜娜一样都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她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娜娜呢？而另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