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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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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至极的苏苗青，无意识地把窗户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
国花走了进来：“窗玻璃都要被你弄掉了，你想晚上让外星人把咱们用ＵＦＯ载走呀？我还没在地球上待够呢。”
苏苗青停住了手，在床头坐了下来。
“今天你生日，他陪你过得不好吗？”
“非常好。”
“那怎么还郁郁寡欢的样子？在我面前，还猪鼻孔里插两根葱，装什么象呢？”
“我见到郝楠了，他要我离开梅林，跟他走。”
“那你怎么办？是‘凉拌’还是‘热拌’？”国花一副令人难以捉摸的表情。
“我不知选哪一个。”
国花不语。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这个，被爱情包围着又痛苦着的室友。
沉默中，苏苗青仿佛看到国花同样复杂的内心。她无助地倚在床头上，有一种揪心的痛，却无泪。此时若能哭出来多好，但就是无泪，真是“心在醋缸里腌了七天七夜——酸透了”，“心在风中挂了半个世纪——干透了”，然而，最终，它还是空透了。山空空，空了我的瞳孔；水空空，空了我的表情；情空空，空了我的哪份爱啊？意空空，决了我的哪份情？追逐的爱情呵，载着我几近崩溃的神经，在深夜里号叫，在艳阳下哀鸣。谁能为我解读迷津？让它不再空空空。她想：为了爱的真切，我可以顶住舆论的压力，被人指责为攀龙附高枝，另有所图吗？从这个角度，选择郝楠是对的。也许，梅林并不适合我，他在我心中好像总有一个谜。我能为了他，而真正放下自己四年的纯真感情吗？”她一想到应该选择郝楠，却不知为何极度慌恐起来，心悸得厉害。这时，她才深深感到自己实在对梅林怀有更真挚的感情！
苏苗青心如刀绞，她起身出去，要一个人到街上透透气。深夜的街道空寂无人，正如她近乎枯竭的灵魂。她感到自己已经离开了梅林似的，胸口一阵阵刺痛。不，不，我不要去什么香港，就算定居美国，也不要去了！郝楠，原谅我吧，时光若倒流，我会毫不犹豫地跟你走，但如今，时过情迁，我不能抛弃梅林！
遗失的古典 第四章（25）
回到家里，苏苗青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可能国花又去酒吧了，电视也没关。苏苗青拉开灯，准备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给郝楠打电话：不需要一天的考虑了，一夜就够了，我不跟你走！
忽然，苏苗青的眼睛定住了，她看到客厅沙发上有一张照片，竟是梅林与国花的合影！苏苗青拿起来，照片湿漉漉的，显然国花刚哭过。照片上，梅林的双手紧握着国花的右手，嘴几乎贴到国花的手上，梅林的眼睛专注而多情，国花的眼神异彩而柔情，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笑容。苏苗青只觉得头“嗡”的一声，脑子一下子被掏空了。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无力地再次拿起那张仿佛有十斤重的相片端详，注意到了日期，是去年八月份的，掐指一算，那时自己和梅林还没有正式开始。原来，在自己之前，他们竟亲密到这种程度了吗？刹那间，苏苗青明白了那次见国花熟睡后腮边的泪痕；也明白了梅刚他们之间真正的情感纠葛。
这一夜，苏苗青没有睡。她作了一首诗，写了一封信，还叠了319只纸鹤。其中一只纸鹤是那封信叠成的。
早上，眼皮像用胶水粘上的苏苗青，感觉头晕晕的，她给人事部李姐打了个电话请病假一天，上了下午一点的闹钟，然后蒙头大睡。
下午的别墅庭院，明亮而清新。苏苗青还是一袭雪白的衫子，耳鬓两侧用一对白色水晶的蝴蝶发卡把头发向后各束一条小麻花辫，俨然一个林中仙子，更像一只活脱脱的雪蝴蝶。
轩房的门开着，苏苗青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梅林正在为一个鬃人裁剪衣服。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凄苦而悲凉。待梅林制作完毕，正准备坐下喝杯茶休息一会儿，猛然发现了站在身后一动不动的苏苗青。
“天呐，青青，你什么时候成幽灵了？今天不上班吗？才半天不见，就想我了？”
苏苗青笑而不语，落了座，良久才说：“大毛熊，我想去爬香山，去我们曾相遇的琉璃塔前坐一会儿，陪我好吗？”“好，我也该运动运动了，都要长肚子了。”
一路上，苏苗青都沉默着，她失神地望着这熟悉的路、熟悉的景，心想：不知何年何月再回来。赶到香山已经三点了，如苏苗青所愿，他们在琉璃塔前相拥相依到暮色降临。
“我想去看场电影。”她突然想起来，他们相处以来还从未去过电影院。
“我是该带你去看场电影了，恋爱中的人没有去过电影院，还叫什么恋爱？”
他们来到了人大附近的华星国际电影院，当时，正在热映全智贤领衔主演的《雏菊》。主人公的命运阐释着：记住爱要比等待爱痛苦，无法说出的爱要比能够告白的爱痛苦，领悟太晚的爱要比永远没有遇见爱痛苦。苏苗青想：难以抉择的爱比没有爱可选更苦上加苦。
他们牵手漫步在街头，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青青今天有些反常，她到底是怎么了？莫非她发现我与别的女孩子滥情了？还是国花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了？她今天的表现不对劲啊！”梅林做贼心虚地猜测着。
“不能再犹豫了，刚才在影片快结束时，趁着去洗手间，已经给郝楠打了电话，让他半个小时以后来接我，既然已经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切都覆水难收了。”苏苗青再次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他们来到了一家“迪欧咖啡厅”准备吃点宵夜。
“青青，说吧。”梅林注视着苏苗青的眼睛。
“说什么啊？”苏苗青一惊，她自我感觉情绪隐藏得很好。
“如果我一下午都没看出你的异常，那我是个白痴。”
苏苗青顷刻间眼睛盈满了泪水。
“大毛熊，你觉得我们这半天是不是我们相处过程中最快乐的时刻？以后，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快乐的时刻了，顶多，是今天的重复而已，是不是？今天下午就算我们一个最美好的回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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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四章（26）
梅林警觉地抓住苏苗青的手：“小傻瓜，你在胡说些什么？胡想些什么？你要去哪里？”
“哪里也不去，我在陪你呀！”苏苗青凄然一笑，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又拿出一张写有新诗的纸，放到梅林面前：“这塑料袋里有319只纸鹤，其中一只里有个谜语。我看电影时，冷饮喝多了肚子疼，得再去趟洗手间。你先看看我昨晚新写的一首诗，给我提提建议。再无聊的话，就找那只纸鹤里的谜语好了。”
以前，苏苗青每每写出一篇诗文总先让梅林过目，两人一块切磋。可这回，梅林紧握着苏苗青的手坚决不放：“今天我不要看诗，也不要猜谜，就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
“要不，你随我一起去女洗手间。”苏苗青温柔而又坚决地把手抽了出来。
梅林把塑料袋里的千纸鹤倒了出来，整整一桌子。为什么是319只？3月19是青青的生日呀！难道这个数字就是一种寓意吗？是的，他想的没错。苏苗青是在这个数字里夹杂了寓意：在她生日的那天，她要化作一只白鹤飞走了，而原因，就在鹤的肚子里。他听到苏苗青“啪”的一声关门声，不禁心中一惊，忙看那纸上的诗：
海的交响
作者：苏苗青
我回想那段彩色时光
仿佛听到笑语声声
拍打着记忆的浪涛
引起串串浪花般联想
扑进大海
滚一身水珠
那是诗的闪光
走上沙滩
留一串脚印
那是沉醉的诗行
去看大海
尽管千遍万遍
读不透它的蕴含
就让浪花奔腾涌来
把我的思绪溅得湛蓝
海是一片蓝色的童话
永远
飘在我的心田
珍藏多少蓝色的秘密
全告诉你
等到明天
梅林看完，越发感到莫名的不安，忙看那一桌子的纸鹤，预感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简单的谜。于是，他急忙一个个拆开。因为苏苗青叠的繁琐，半天工夫，才拆了十几个，急得他满头大汗。待他拆到第一百个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妙。他看了看手表，半个小时过去了，青青去洗手间要这么久？
他冲出门外，街上荒芜而寥落。纯粹的喧嚣，早已被青泥砖墙、高楼大厦吸尽了，被黑色的暗影窒息了，街上像死一般的宁静。
咖啡厅的桌子上，苏苗青点的牛蛙煲仔饭、水果茶还在冒着热气，她那草绿色的挎包还在椅子上放着。
梅林终于找到了，那叠成纸鹤的谜，苏苗青秀力而遒劲的字跃入眼帘。纸上，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谜，而是一封短信！
大毛熊：
我走了。
并非为了一张缠绵的相片而否定你对我的情感，只是想，也许我离开了会让更多人开心。毕竟，那鬃人也该为国花量身定做一个。也许就是这点，我选择了曾经没有留下只字片言离我而去的人。可是，大毛熊，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海的交响”，永远永远都是。
再允许我叫你一声：“我的大毛熊！”
保重。
青青
短短几句话，梅林仿佛看了两个世纪。他脑子木木的，不懂苏苗青在开什么玩笑。那张缠绵的照片，他终于想起来了，梅刚也曾给他一张，他当即就撕得粉碎，并正色警告梅刚再不准开类似的玩笑！青青，她怎么会看到？不行，他要解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其实他对苏苗青的感情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在体验一种报复的快感，而是真的爱上她了。他再次朝门外冲去，带翻了桌子，拆开的和未拆开的纸鹤散落了一地，那张写有《海的交响》的纸，被碰倒的水果茶洇湿了，煲仔饭也掉在了地上……
梅林盘腿坐在庭院里，整整一夜，露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他深深地抱着那个草绿色的挎包，一动不动。不知是梦还是真，身后传来脚步声，梅林忙回头：“青青！”却是国花。她也神色疲惫，脸色憔悴，眼圈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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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四章（27）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青青看到那张相片的。回来后，我看到她留给我的信，才明白……”
“祖国花，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你太有手段了！”
国花的脸色更苍白：“若想让她看，早千年之前就拿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
“你那么多弯弯肠子，自然明白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梅林抓起一把纸鹤，砸向国花。
“随你怎么想，解释不是我的个性，我不会向你乞讨爱情，你也没有权力对我如此这般！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要走了，我在广州联系好了一份工作，认识一场，给你告个别。不过，看来多此一举！”国花吸了一下鼻子，昂起头走了。那深黄色的大摆裙一飘一飘的，像一只巨大的黄蝴蝶。
“国花！”国花扭头，眼眸深处散发着亮光，她多么想听到一句“你别走。”
“多保重！”梅林望着她，百感交集。
国花已泣涕涟涟，她拼命地点点头，奔出门外。
院子重归寂静。
梅林把头深埋于膝盖中，回想着花园里飘着的齐腰长发，雪白色的身影及荡漾着的欢声笑语。“世间多情谁堪夸？阴阳两性人娃娃。一根情丝两头拉，一头真来一头假。一撇一捺捞不起，井底月儿镜中花……”一阵轻柔的声音传来，像极了苏苗青的嗓音。梅林不敢抬头，生怕稍稍一动，幻觉就会消失。他屏住呼吸，静静地回味着那飘荡在耳畔的轻柔话语，他不敢动，一点点也不敢动。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有人搂住了他的腰，有人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这样，你会感冒的。”梅林猛抬头：“青青？”他使劲地拨浪着头：“真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我的青青，是你回来了？”
“是我，大毛熊，我回来了……”苏苗青抱紧了梅林。
原来，昨晚郝楠带苏苗青离开时，他看到苏苗青在出租车里哭成了泪人，他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对梅林的感情已刻骨铭心。他没看到，她与他团聚的一丝喜悦，为此，心里很是失落。但看到心爱的人终究回到自己身边，心满意足的快感还是冲走了淡淡的惆怅。然而，就在他们第二天早上要起身赶往机场的时候，苏苗青却死活也不肯了，她说，她要去取那草绿色的挎包，郝楠死活不让，他以为她在找借口。
“青青，你要什么包，我给你买一火车回来。那个包咱就不要了。”
“不，那是爸爸生前为我缝制的包，那上面，有爸爸临终前为我刺绣的图案。那是爸爸留给我惟一的礼物，它对我非常重要！”
“比我都重要吗？”
“对！”苏苗青咬了一下嘴唇，脱口而出。
“好吧，你去取吧！我们在机场见。如果你没来我就走了。”郝楠放开手，在扭转身的一刹那，泪水模糊了双眼。再次转过身时，苏苗青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那个包对苏苗青非常重要。她非常爱他的爸爸，当然会珍视爸爸留给她的礼物。爸爸临终前，知道她要中考了，琢磨着要送她一件礼物，于是，在茶水不进的情况下，倚在床头，戴上老花镜，为她一针针缝制出这个挎包，上面还刺绣出了精美的图案：一只美丽的白蝴蝶，在绿油油的麦田上飞舞。就像曾经他带着她在麦田上放飞的纸风筝。他想让女儿记得曾经的欢声笑语，记得对她的希望与寄托。十多年了，苏苗青把这个草绿色的挎包视为护身符，有时，她走在街头，有人问她，这包哪里有卖的？好别致呀，这么仿古这么个性。她往往笑着回答：“哪也没有卖的。”
而如今，这个包因为自己走得急，遗忘在了梅林身边，难道是天意让我回到他的身边？难道是爸爸在冥命之中为我指点爱的方向？让我不要离开梅林？是的，肯定是的，既然天意难违，我就不走了。
“青青，不要离开我，答应我……”梅林紧紧地拥着苏苗青，怕极了她再次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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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古典 第四章（28）
“我生命中的那只白蝴蝶都不离开你，我更不会离开你……”苏苗青靠紧了梅林，眼泪洒了他一身。
国花走了，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生活的苏苗青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周末只要有时间，她总喜欢让顾乡来这里住上一晚。
周六的一天，顾乡照例下午三点到了苏苗青那里。
“杂志社还有些稿子没有排版，周一要用的，一会你陪我去弄完吧，弄完了以后，我们回来做饭，晚上好好聊聊天。”没等顾乡答应，她就开始整装待发了。她们两个人，苏苗青小一岁，但很多时候都是她居主导地位。
杂志社，除了加班人员，祖治朝也在。
“祖社长，给您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顾乡，在北京的都市博览报社当责任编辑。”
“顾乡，这是我们祖社长，才华横溢的留学博士。”
“我们见过面的，顾小姐，您好！”祖治朝伸出手来。
“啊——是的，您好，我们是见过，啊，您就是祖社长？”顾乡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与此同时，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原来你们认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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