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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正文完结)-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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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她一脚踩碎了一柄虎虎劈过来的钢刀。
  一抬、一侧、一踹。
  像闪电自乌云之后惊鸿一现。
  那使刀的海寇不知道自己一直握在手中的刀是怎么到了孟扶摇脚下的。
  随即他看见刀碎裂千片,那碎裂一直延伸向持刀的手,再随即他发现自己突然也如那碎成千万月光一般的刀一样,翻滚而起,泼风一般劈飞出去,。
  他撞入冲上来的人群中,哗啦啦豁郎郎将那些呼啸而来全部撞得惨叫而去。
  无数雪亮的钢刀碎片升腾而起,在海面上通透的阳光之下旋转飞翔如冰晶之花,或飞上藏蓝苍穹,或落下深蓝海面。
  却没有一滴血。
  所有的刀都碎成圆片钝角,将肌肤撞出青紫,将穴道齐齐控制,却秒到毫巅的没有割破一丝肌肤。
  面对那些定住的骇然的眼神,孟扶摇悲天悯人的长叹:“区区怕血。”
  ……
  海风里仿佛听见有人诚恳的说:“扶摇,你可以奋勇拼命,但不应好勇斗狠。”
  看,那谁,我都没伤人呢,表扬我吧表扬我吧——
  “陈公子!这人扎手!”鲨盗首领终于察觉出来者的不可抗拒,他今日本来只想打劫商船,看见这个捕鱼的渔船收获颇丰,顺手捞一把而已,不想船上还藏着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高手,哀叹倒霉之际倒也没有太害怕——不是还有陈公子在嘛!以往也不是没遇见过麻烦,陈公子哪次没帮咱们顺利解决?
  “帮我杀了他!”
  鲨盗首领指着孟扶摇气急败坏的嚷,希冀的目光落在那陈公子身上,等着他和以前一样,在鲨盗危急关头天神般出手,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擒下供他们出气,想着让眼前这个半傻半疯的小子在他脚下呻吟求饶的快感,忍不住笑意狰狞。
  那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神色却有些犹豫,手按在剑上欲拔不拔,鲨盗首领催促:“快呀,快呀,这小子忒嚣张,还得您亲自教训他!”
  孟扶摇抬起脸,淡红的眼神落在那个方向,笑道:“哦?保护神?真好听的称号,那啥,十强者的徒弟?哪位?”
  鲨盗首领得意冷笑:“你也配问?“
  孟扶摇点点头,很赞同的道:“是啊,问起来太麻烦。”她脚一抬,一个远在三丈外的全神戒备的鲨盗手中的刀立即换个方向飞出去,“用刀说话!”
  “嚓——”
  刀光旋转,风声凌厉,半空中若有无形之手攥紧刀把一般霍霍翻转,将四面鲨盗全部撞跌,如分海浪般分开人群,直奔目标。
  那陈公子被逼无奈,只有滑步迎上,手中长剑一点,淡淡烟气和微微雷鸣之声卷在青色的剑光之中弥漫开来,四面明朗的空气立时混沌了些。
  看出来他很慎重,也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孟扶摇听着那轻微雷鸣之声,隐约觉得似曾相识,那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也没当回事。
  她哈哈笑着,有心想试试自己似乎已经再上了一个台阶的功法,如今强到了什么程度,抬手虚虚一按,空气中立起噼啪之声,漫天的风都似被她收拢,再抓握掌中,如透明金刚巨杵一般,被她腾空跃起,狂挥,力劈!
  “铿——”
  透明风杵“撞”上明若秋水的长剑,抵住那四射的辉光不断向后滑,那陈公子身子扯成逆风的旗一般不能自控的一退再退,靴跟摩擦着甲板所经之处划出一道长而深的裂痕。
  孟扶摇倾身前驰,那男子仰身后滑,两人生生抵住一路飞射,一直到传来砰然一声,男子后背重重撞上船舷,才戛然而止。
  扑一声,半空一口血雾在初冬阳光下淡淡晕开。
  孟扶摇手抵在对方胸上,撑着头,好像没看见底下那张直直盯着她的苍白的脸,也没看见四周的的震惊的抽气声,此时才若有所思的道:“啊?十强者?十强者是个什么东西?”
  ……
  半晌孟扶摇没趣的收回手,顺手一拨将那男子拨倒在地,转身走回,她所经之处,先前鲨盗们的嚣张气焰全然不见,除了先前定住的外,其余都连滚带爬的逃开,那鲨盗首领绝望的看看自己平日的最大依仗被孟扶摇一招击溃,色厉内荏的拔刀,咯嘬一舞:“来啊!来啊!我——我亲自来会你——”
  孟扶摇一根手指就把他弹下了水。
  “强盗轮流做,今年我来当。”她站在甲板上,迎着阳光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旁若无人的道:“这个船,从现在开始,是我的了。”
  感觉到四周震惊失声的气氛,她偏头,十分亲切的微笑:“觉得加我一个很挤?其实我也觉得你们很挤,我这人很民主的——你们或者下水和鲨鱼共舞,奔向鲨鱼温暖的胃囊;或者留在船上和我共事,由我带领你们奔向小康,自己决定。”
  鲨盗们面面相觑,半晌却都齐齐跪了下来——海上打劫生涯,说到底也是风险活,今日里白刀子捅进人家怀中拔出红刀子,保不准下次换人家的白刀子染了自己的红,要不然何必费尽心思供奉着那位十强者的弟子?
  “拜见老大!”
  孟扶摇哈哈一笑,觉得人生真他妈的神奇,突然自己就成了海盗头子了,要不要起个外号,叫什么……叫什么……杰克船长?
  “都过来。”她向对面渔船之上水手们招招手,那些人扒着快要沉落的船,到现在还没有从傻子阿三的惊天之变中反应过来,面露震惊哀怜之色却不敢过来,害怕这个一直被他们欺负的突然成神的傻阿三,一个巴掌便扇死了他们。
  僵持半天还是小虎怔怔的试探着,拉着马老爹过来,孟扶摇盯着他小心翼翼踩着踏板的步伐,突然咧嘴一笑,衣袖一挥,“咔嚓”一声踏板断裂。
  小虎和马老爹惊声尖叫,扑腾挣扎着要往下落,孟扶摇一脚蹬在船帮,大喝:“起飞!”
  于是小虎也便飞了。
  他慌乱之中拼命拽住马老爹,听见那句“起飞”,脑中突然一闪而过孟扶摇那几句口诀,依样提气,顿觉身子一轻,竟然抓着马老爹,飞身而起,稳稳落在海寇船上。
  小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脚,还是那个样子,没长出翅膀,再怔怔盯着对面笑得明朗高贵的少年,突然间眼圈便红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知道自己好运气,遇上高人被通了经脉了。
  “这世上也许不是所有的善行都有报答,正如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回报。”孟扶摇微笑,“但是只要遇上一次,便不虚此生。”
  “……扶摇,遇见你我不虚此生。”
  哎呀,又是哪个混蛋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个不休?孟扶摇一挥手,赶走幻觉中没完没了嗡嗡嗡的苍蝇。
  渔船上的水手们这才畏畏缩缩的上船来,一个个绕着孟扶摇走,躲在一边。
  “你们的船没了,赔你们一艘更大的。”孟扶摇一摆头,指向那侧已经死光的商船,“回去吧。”
  水手们对孟扶摇千恩万谢,孟扶摇瞟一瞟这些前倨后恭的涎笑的脸,也不理会,只招呼小虎过来。
  “小虎,海盗不是一个有前途的好职业,我便不留你了。”孟扶摇手一伸,示意新手下送上一箱刚才打劫来的珠宝,“拿回去讨个老婆好过年。”
  “我跟着你——”那孩子十分激动,不拿黄金却抓住了她的手。
  孟扶摇低眼看看,将手抽出,笑:“海寇有什么好做的?何况我也不是……走吧走吧……”
  她不看那少年再次红了的眼圈,转过身去,负手看天际夕阳,不再回首了。
  海上落日灿烂而辉煌,她纤细挺直的背影镂刻在一色残阳如血之中,随意自然中别有高贵凛测之气,像一尊遥远的供人膜拜的神祗之像,小虎微微仰首看着,心中突然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那不是傻子阿三,不是默默睡屋角吃剩饭的流浪汉,甚至也不是现在的海寇头子,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和他所在世界相隔天差地远的最高贵的人。
  而能和他相遇,便已是此生最大的福分,不该再奢求太多。
  他沉默的跪下来,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转身离开。
  孟扶摇始终没有回头。
  人生聚散如飘萍,如这茫茫海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航线,相伴她一个多月的最亲近的孩子,终究要回到他的世界。
  这五洲大陆,别人都在两点一线间来回,有着扬帆出发的欣喜,有着满载而归的急切,只有她,只有她是一直前行没有回头路的人。
  “扶摇,有没有什么可能……让你留下来。”
  突然听见不知谁在耳侧这般轻轻的问,令人心痛的淡淡语气。
  她笑一笑,在夕阳的余晖里,慢慢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没……有……
  ……
  “你们这个帮规不甚好。”孟海盗大马金刀坐在第一把交椅上,看着这个金鲨海盗的像模像样的帮规,大肆议论。
  海寇常年在海上飘荡,一群大男人挤在狭窄的空间,过着刺激和寂寞交织的日子,时间久了很容易会产生摩擦,必须要有森严的帮规的予以约束,诸如禁止私斗禁止赌博等等。
  “对诸事人皆有平等表决权。”孟扶摇手一挥,“改掉——所有事老大说了算。”
  “偷取财物者遗弃于荒岛——改掉,偷取财物者可以让被盗者轮奸。”
  “……”,
  “禁止赌博——可以赌,输了的绳子系了的放下海喂鲨鱼。”
  “赢了的呢?”有人怯怯问。
  “喂鲸鱼。”
  “……”
  “禁止私斗——可以斗,输了的送他到被打劫的商船上。”
  众人闭嘴——那比死还惨。
  “赢了的呢?”还是有人不怕死的问。
  “再和我决斗,赢了他做老大,输了……”孟扶摇笑嘻嘻咧出雪白的牙齿,“你说呢?”
  “……”
  “晚酉时准时睡觉——可以消宵不睡。”
  没人说话,因为知道这位新老大一定有幺蛾子。
  “每迟睡一个时辰,第二天下海游一天,以此类推。”
  下海游一整天……你不如说让人自杀。
  “再加一条。”孟扶摇站起来,“从此后不可滥杀无辜。”
  众海盗愕然抬头,以打劫为生海寇不给滥杀无辜?这和不许老虎吃肉有什么区别?
  “盗亦有道!”孟扶摇挥拳头,“我们要做新时代有思想有礼节有道德有情操的四有海盗,我们提倡文斗,不提倡武斗!”
  她握拳,高呼:“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扶风海上风标独具的有特色的海寇,我们不打家劫舍,我们不杀人作恶,我们……”
  众人等着她那句“我们不做海寇。”
  “我们要做……收保护费的海寇!”
  众盗面面相觑,收保护费?什么意思?
  “就这样了。”孟扶摇起身,也不解释,“你们只需要服从,我对你们没有解释的义务。”
  是没解释的义务,实力就是话语权,海盗们默然,眼角却瞄向那个一直一言不发的陈公子,他以往享有了他们那么用心的供奉,现在总该为被压迫的他们说句话吧?
  那男子却一直默然不语,对海盗们愤恨的目光视而不见,海盗们只好无声的走出去。
  直到人走光了,据窗望月想心事的孟扶摇刚想睡觉,却发现那陈公子还没走。
  孟扶摇站定,转身,抱胸靠墙“看”着那男子,直觉告诉她,这是熟人。
  船舱里气氛沉默,那男子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惊讶、疼痛、欣喜、遗憾……种种般般复杂交织。
  很久以后,他终于开口轻呼:
  “扶摇……”
  ……
  海上生明月,天涯却与谁能共?
  沧海波光粼粼,倒映一轮上弦月,上弦月的月影里,折折叠叠的映出坐在船帮上的两个人。
  孟扶摇将一壶酒递给身侧男子,自己抓了一壶,先灌了一口,笑:“船上没好酒,马尿似的,将就了。”
  身侧男子抓着酒壶,痴痴的看着她,将她从头看到脚,目光尤其在她淡红的眼晴上着重落了落,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半晌才道:“扶摇你怎么——”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孟扶摇挥挥手,“好像是被人用了术?记不清楚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男子张了张口,一瞬间似乎被问了一个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半晌他抬手取下自己的青铜面具,“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孟扶摇认认真真打量这张脸,长得不错,俊秀挺拔,温润风雅,就是脸色苍白了些,貌似这种苍白也是五洲大陆贵族的代表肤色?是个出身不错的世家公子吧?
  她很有礼貌的笑,问:“我应该认识你吗?”
  她的回答让男子眼神黯了一下,随即勉强一笑,道:“是,没有必要,我们只是仅仅见过几面,你不记得也正常,很多年前我们是不太熟悉的邻居,后来你搬走了,嗯,我姓陈,陈京。”
  邻居?骗鬼呢?孟扶摇再瞟他一眼,她觉得自己是认识这张脸的,好像对这张脸的潜意识也很复杂,有点不喜有点漠然有点歉疚有点怅惘,这些情绪虽然淡,但都有。
  这么复杂的情绪?她孟扶摇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有这么奇怪的情绪,他是谁?
  然而她不动声色的再喝一口酒,又问:“那我是谁?”
  “孟扶摇。”男子答,“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扶摇。”
  “孟扶摇。”孟扶摇重复一遍,觉得这回感觉终于对了,就是嘛,伏瑶那么女里女气的名字,怎么会是自己的?
  “你是扶摇而上的飙风,直上九万里,身在青云。”男子轻轻道,“翩翾百万徒惊噪,扶摇势远何由知?你……无法追及。”
  无法追及。
  远在天涯之高的孟扶摇。
  从那一年玄元山上她的匕首割破他的手指,一生里最大的福分便和他错过。
  那之后的孟扶摇,腾飞于五洲之域,由无极将军而大瀚孟王而轩辕国师而大宛女帝,名列十强,自号九霄,一个女子所能做到的所有,所能达到的巅峰,都在她脚下一一踏过,她天生是九霄之上凌云的凤,而他匍匐尘埃,掠不着她凤袍衣角。
  那年裴媛死,师傅死,他也心灰意冷,回到上渊没多久便自请卸职浪迹天涯,他是家中独子,老父怎舍得他远游,再三阻扰,无奈之下他和父亲提起燕家还有后代,现在太渊,至于之后的事,他不想再过问,那些红尘俗世,像掠过指尖的风,既然都抓握不住,便不如袖起手,看这天边云卷云舒。
  她在璇玑登基,改国号大宛时,他便在扶风,听说这消息不过自嘲一笑,连皇帝都当了,对她来说,真是没有最奇迹只有更奇迹,对他来说,就是没有最遥远只有更遥远,那一刻他突然想,扶风海上的风,一定会掠过大宛,如果他在海上喊一嗓子,会不会被风带给她听见?
  于是他便一舟出海,飘摇沧海月明之间,不知今夕何年。
  可惜世事多翻覆,沧海起波澜,他遇上风暴,被这家海寇船救下,这杀人如麻的海寇窝他不想多呆,却一直没能遇上回程的船,好歹这也是救命恩人,有时不得不帮一把,帮的时候便想,自己真真堕落至底,助纣为虐,还享受着他们带着血腥气味的供奉,如果她知道……如果她知道,会更鄙弃自己吧?
  只是更清楚的知道,在她心里,自己早已是污脏不堪的人,而这辈子,她在大宛做女帝,他在海寇船上做海盗,永远也不会再有交集。
  然而竟万万想不到,竟然会真的在扶风之海上遇见她。
  遇见她时,她竟一身褴褛,失明失忆,但纵然如此狼狈,依旧风华无限!高贵绝伦。
  有些人纵堕于污泥,亦不染红尘尘埃。
  燕惊尘一声低低叹息,幽幽散在这带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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