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消万古愁-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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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雪夜心中一动，她忘了十八魅影并没有与淳于意分割开来。“你打算怎么做？”
　　　　“风立扬是我的弟弟，我对他的了解多过你。他即便对那个若柳全无感情也不会看着自己的孩子受到什么伤害。”
　　　　“可你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在晟焕和我之间，他会选择谁。而他的条件里一定会有我，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洛雪夜叹息着替风立天说出了后面的话。是的，风立扬在这场战争中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帮助风凌度过难关，但洛雪夜一天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会犹豫一天，这对风立天是绝对的不利。风立扬不知道洛雪夜落在谁的手里，他便决计不会轻举妄动，这也是风立天了解的风立扬。
　　　　“知道我这辈子最想做的是什么事吗？”风立天突然淡笑着问洛雪夜。
　　　　“什么事？”
　　　　“让你变笨，然后我不是皇帝，我们可以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我可以拉着你的手站在这样的树下，然后细数每个春夏秋冬。”风立天缓缓说道，声调是那么的轻，仿佛风一吹就会听不见。
　　　　洛雪夜也笑了，笑得很暖，笑到最后，眼中婆娑。“谢谢你……”
　　　　“谢我什么？”风立天轻轻走到洛雪夜面前，微笑着替她拭去脸颊的泪。
　　　　洛雪夜抬头看着风立天，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谢谢你爱着我，谢谢你还肯恨我，谢谢你还能给我这样一个院子，谢谢你的囚禁给了我此生最轻松的这一个月，谢谢你……”
　　　　风立天禁不住搂紧眼前早已泪流满面的洛雪夜，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拥抱她了吧？风立天惨然一笑，“不用谢……从今以后，就做真正的敌人吧……从此以后，就生死相搏吧……”说完，风立天狠狠放开洛雪夜，头也不回的离去。随他而去的还有看守这座院子的那些兵卫。
　　　　洛雪夜狠狠的哭了，也狠狠的笑了起来。从此以后，她再不是风凌的贵妃了，交换的条件是让风立扬这个风凌玄王去履行他真正应该履行的义务。她是该笑的，她至少让两个人都回到自己应该呆的位置上去了。可她此刻却如同神经不受控制的人一般，哭笑不由自己，如何都是痛，万般不能如自己意。
　　　　当洛雪夜再度从那剧烈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时，眼前站着的人让她不禁有些恍惚，却有几分亲切。只有他，不曾被她利用也不曾被她伤害。只有在他面前，洛雪夜可以稍微轻松以对，因为在情感上来说，他们是平等的，他们互不亏欠，他们甚至可以相互扶持。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洛雪夜问道。
　　　　裴瑟扬了扬手中的栖凤令，“忘了我有这个？”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洛雪夜当然知道裴瑟手中这块淳于意给他的通行令牌。
　　　　“你知道这块令牌是谁的难道还猜不出来我为什么知道你在这里？”裴瑟好笑的问道。
　　　　“你是说……太后？”洛雪夜心中一紧，太后难道也参合进来了？
　　　　“雪儿啊，你说这风凌的太后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呢？难道她很希望风凌灭亡？不然为什么会跟淳于意有这么多关系呢？唔……这令牌看来真的是很好用……”裴瑟貌似不经意的说道，却让洛雪夜心中起了巨大的波澜。太后的脑子肯定没有毛病，但为什么她会轻易将栖凤令给淳于意？她难道不知道淳于意是谁？即便不知道作为一国太后她也不可能这么草率的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随便给人啊！洛雪夜皱起了眉头，她怀疑过淳于意，但总是找不出太多头绪，现在她对太后也起了疑惑，同样毫无头绪，是她遗漏了什么还是这根本才是惊天秘密的核心而她从未触及？
　　　　“裴瑟，我要去见浮光。”洛雪夜理不清，但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风晟焕，她要确定他们母子的安危。
　　　　“去哪里？”裴瑟问道。
　　　　“欧阳府。”
烽火
　　　　　　　　　　　离开那座院子便意味着真正的战争开始了。洛雪夜回到欧阳府才知道欧阳沁霆已经奔赴边关了，没有停下，洛雪夜找来浮光、竹秋和流夏。了解完所有的情况，洛雪夜对三人说道：“你们如果选择淳于意便必须离开我。”
　　　　浮光和竹秋一脸茫然，只有一直跟在洛雪夜身边的流夏并没有太多惊讶。
　　　　“我也不能详细的告诉你们究竟，但是淳于意我是再也不能信任了。”洛雪夜说到这里，言语中有一丝不难察觉的疲惫。
　　　　“十八魅影只认主上！”三人听罢洛雪夜的话异口同声道。
　　　　没有迟疑，洛雪夜说出了自己的部署，浮光跟她去见玄王风立扬，竹秋进宫继续监视楚闻鹤与风立天的一举一动，流夏则是去看住无梦，不能让无梦伤害了现在玄王府中的柳嫣然。
　　　　“裴瑟，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当所有人都离去，洛雪夜终于开口向裴瑟问道。
　　　　“淳于意要我来守着你，楚未然也要我来守着你。”裴瑟笑得没心没肺，说的也是些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洛雪夜却笑了，“淳于意是怕我会感情用事，未然是担心我没了武功而十八魅影如果倒向淳于意我便会危险重重。至于你……”洛雪夜看着裴瑟，轻轻摇头，“我不信你会因为这些原因而来。”
　　　　“雪儿，我被伤了心！”裴瑟突然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的安危么？”
　　　　“呵呵……”洛雪夜笑出声来，这个太美丽的大男孩啊，“我相信你会担心我，行了吧？可是，正因为如此你更应该说出你心里真正的目的吧！”洛雪夜那双晶亮的眼盯着裴瑟，她是真的在笑，也真的很认真的在问他。
　　　　裴瑟笑笑，尝试躲闪着洛雪夜的眼，却发现不能，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淳于意那么得意，我想如果老天让他把事事都算得那么绝对是不是就不太好玩儿了。我来这里是帮你钳制楚闻鹤的，淳于意告诉我楚闻鹤已经和风凌皇帝做了一些交易，虽然不会危及窝斯，但我不能让他伤害你。在这点上，我和淳于意能够达成一致。至于楚未然，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他怎么想。”
　　　　“谢谢你。”洛雪夜认真的说道。上次知道他和淳于意有交易之时自己曾经对他有所质疑，可如今他为了自己的安危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来到自己身边，洛雪夜真的很感谢他。更重要的是，这个唯一不曾有所亏欠的朋友是这么坦诚的在对待着自己，洛雪夜的心被暖流冲击着。原来，她身边并不是完全充斥着阴谋和算计的。
　　　　“真要谢谢我的话就好好爱惜自己。”裴瑟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你知道我武功不好，我可不希望保护你的时候丢了小命。”
　　　　洛雪夜忍不住又笑了，这个小气的大男孩多半还记得上次黄河边的败仗。时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呵，那时他们还是见面搏命的敌人，如今却是以命相护的朋友。洛雪夜头一次觉得上天对她似乎还是多少有些关照的。
　　　　就在洛雪夜和浮光前往玄王府的时候，风立天在宫中收到了边关的加急快报：烽火已燃，战事已起，窝斯大举进犯风凌！
　　　　“无事度春日，无心画秋意。无语问苍穹，无情斩荆棘。若待景映情，自是……”
　　　　“自是思极断肠还梦伊。”洛雪夜接过风立扬的句子，轻轻说道。
　　　　风立扬缓缓回过头，眼中充满着不置信，却不自制的颤动着，他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再一次见到了她，他怕眼前这一幕真就是“思极断肠还梦伊”。
　　　　“自是清风长。流水短，各自风流各自愁。本是天涯不聚首，奈何沧桑宿命咒。”一曲唱尽万般音，难掩素玉错弄琴。洛雪夜轻轻一句，风立扬竟嚎啕大哭起来，抽动的肩让他有着从未有过的脆弱。他知道了，这不是梦，梦里的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真实的，真实的拒绝。他就这么哭了，哭得一塌糊涂，不知因为是庆幸她安然无恙喜极而泣还是悲伤她决绝相告儿痛哭出声。
　　　　“王爷，皇上需要你，若柳需要你，晟焕需要你。”洛雪夜说完便与浮光离去。转身那么干脆是因为洛雪夜确信灵秀如风立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切如幻亦如梦，风立扬痴痴立在风中，直到脸上的泪干涸，直到心里的痛麻木。那天，若柳——也就是现在的柳嫣然带着晟焕出现在玄王府时他便知道，他和洛雪夜之间早已毫无可能。一个帮自己抚养女人和孩子的女子，一个如洛雪夜一般的女子，早就不会再对他有一丝一毫爱恋的可能。
　　　　风立扬终于抬起步子，朝玄王府大门而去。无梦远远看见急忙朝风立扬而去。
　　　　“王爷，你要去哪儿？”无梦关切的问。
　　　　“进宫。”风立扬的眼中露出一丝坚毅。
　　　　“王爷，你……”无梦一惊，现在的皇宫对于风立扬而言是那么的危险，他不会不知道啊。
　　　　惨然一笑，风立扬说道：“无梦，我应该去担当一些事情，一些本来就该我担当永远逃避不了的事。”不论是作为风凌的王爷，作为风立天的弟弟，还是作为柳嫣然孩子的父亲，风立扬心中如是想着。
　　　　无梦却完全没有猜透风立扬心中所想，只一味的朝柳嫣然那方面想去。“你是要去救那个孩子？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你连命都不要了吗？”无梦问到后来竟有些嘶声竭力。
　　　　风立扬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轻轻拂开无梦抓住他衣袖的手，坚定的朝门外而去。无梦立在原地，冷冷看着风立扬离去的步伐，一步一步仿佛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她用尽力气去守护他，甚至不惜背叛自己誓言的去爱他，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做了那么多，不如一个突然上门的勾栏女子和一个野孩子！无梦的心痛得让她发狂，眼中燃烧起怨恨的烈焰伴着那焚心的嫉妒，她朝柳嫣然所居的屋子走去。
王氏
　　　　　　　　　　　柳嫣然坐在房中发呆，她可以预见风立扬为了洛雪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可以预知风立扬看见她和晟焕时那种惊讶而毫无触动的表情，她甚至可以强压住看见无梦站在风立扬身边时心中翻涌如潮的酸楚。但是，她不能忍受晟焕被皇帝拿去当作人质而风立扬依旧毫无反应。那是他的孩子，那是身上流动着他血脉的孩子，他怎么可以就那么眼都不抬一下的就任由宫中的人把晟焕带走？
　　　　哐当一声，柳嫣然下意识茫然看向门口，是无梦。无梦狠狠看着柳嫣然，因为风立扬的漠然，她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个女子，现在细细看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风立扬当初会要了她——她的眉眼中有几分洛雪夜的影子。就因为这个，无梦的心仿佛又被利刃绞动一般的痛了起来，她有些后悔了，她后悔之前没能一刀杀了洛雪夜。他竟然是那么的迷恋着洛雪夜，迷恋到为了一个替代品都能舍身犯险！
　　　　“你该死！”无梦连让柳嫣然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寒光一挥，朝柳嫣然而去。一个杀手，要想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是轻松至极的事。无梦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偏巧就在她的刀快要接触到柳嫣然的皮肤时一对凌云刺硬生生将她的刀格开。无梦一惊，她认得这对兵器，她抬眼，“流夏！”
　　　　不错，正是流夏及时的格开了那致命的一刀。柳嫣然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她这一生，从没离死亡如此之近，即便她在满月楼历经风霜，却也从没这样直面生死交手。流夏挡在柳嫣然身前，冷冷看着无梦说道：“主上不追究你的背叛，但不代表主上能容忍你为所欲为。”
　　　　“哼！”无梦冷哼，“你认为如今的我还会顾念这些主仆情谊？如果你再不让开，休怪我对你也不客气！”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流夏一脸的不屑。对于无梦的背叛，她比洛雪夜更气愤，从小一起成长一起练武一起刀口舔血的伙伴，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背叛了自己，流夏从心底里痛恨着无梦。
　　　　“流夏，你若是毫无顾忌跟我打也许还有胜算，但此刻你要护着她，你根本赢不了我！我劝你还是让开的好。”无梦说道。
　　　　“是吗？你就那么肯定我是一个人来的？”流夏鄙夷的看着无梦。
　　　　无梦皱了皱眉，缓缓转过身，“是你！”
　　　　太后端坐在懿元殿中，闭眼养神，她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任由苍老渐渐爬满自己的身躯。自从她坐上这个位子，她就加速的衰老起来，她为她的儿子娶了一个致命的妃子回来，她便又想方设法的替他娶了一个救命的皇后。她有她的不得已，她也有她的必须。太后闭着眼，但并没有闭上她的心，从她知事的那天起，她的心便再也闲不下来了。王佩萱坐在太后身旁，看着这位临近迟暮却丝毫不减威仪的老妇人。她从不把太后当作一个早已不问世事的老人，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位老人真正的面目恐怕是她的儿子也不知道的。王佩萱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这直觉让她不曾失手。
　　　　“母后，风凌和窝斯开战了。”王佩萱说道。
　　　　“……”太后并不言语。
　　　　“母后，玄王回宫说他愿意全力协助皇上。”
　　　　“……”太后依旧没有动静。
　　　　“母后，我让钱松仁主领朝纲了。”
　　　　“皇上没意见？”太后终于开口了。
　　　　“皇上没有意见。”王佩萱心中松了一口气，太后愿意开口便证明自己已经说到关键部分了，看来自己并没做错。
　　　　“你王氏便只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用了？”太后这句话一出口，王佩萱愣在当场，她这次的直觉，错了。
　　　　“请母后示下。”王佩萱立即跪了下去。
　　　　“江山是皇帝的江山，决策是皇帝的决策。我这个老太婆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你去吧。”说完，太后又闭上眼不再言语了。
　　　　王佩萱只得起身离去。走出懿元殿，王佩萱苦笑出来，王氏难道真的就要这样覆灭了吗？随着这风凌王朝一起……钱松仁……家族人慎重荐举的人竟在太后口中如此的不堪一提。王佩萱的心真的没有了着落。她飞快的朝风立天的寝宫走去。
　　　　风立天看着有些惊慌的王佩萱，心里有些惊讶，从他见到她起的那一天，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神色。
　　　　“怎么了？”风立天问道，也并不在意王佩萱未经传唤直闯之事。
　　　　“王氏一族有家兵三千，朝中半数文臣武将都乃臣妾爷爷的门生。钱松仁更是臣妾父亲至交。这些都还不够吗？”王佩萱有些失控的对风立天说道。
　　　　风立天起身来到王佩萱面前，轻轻扶起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佩萱惊慌的看着风立天，“告诉我，我们就算有了玄王有了王氏的支持也胜不了窝斯吗？”
　　　　风立天微微皱起了眉头，叹出一口气来，“胜算很小。”
　　　　王佩萱顿时脚下一软。“我不信……不信……”
　　　　“对于风凌来说，王氏一门或许足够震撼。但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风凌太平已久，早已是不堪一击了。或许有良将……或许有奇迹……但，险！”风立天说出了这一段日子以来自己明白却怎么也难以面对的事实。
　　　　“还有洛氏是不是？”王佩萱陡然问出这句来，“洛氏暗中集结已久，早已蓄势待发，他们才是风凌最大的隐患，是不是？”
　　　　风立天艰涩的点头。王佩萱问出口的这些问题，无一不是他不想面对的事实，那么深刻的摆在面前，他自知已经到了无力应对的时刻。欧阳沁霆带领着他风凌最精锐的十万大军，可他信他的同时也深深的惧怕欧阳沁霆会被洛雪夜影响。他怕，他却让洛雪夜与他真正为敌。那是他作为帝王最后的骄傲，他丢不起，但作为帝王，江山若是丢了，还有什么是他丢不起的呢？这矛盾，这现实，让他陷入无法自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