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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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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是佘义,袁崇焕的忠仆。当看到立在身前的佘义,陈海平轻轻叹了口气。佘义是大骨架,但现在真的就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
“佘先生,这是我家少爷。”暗影恭敬地介绍道。
仿佛没有听到暗影的介绍,佘义直愣愣地问道:“你能救大人?”
盯着佘义的眼睛,陈海平严肃地道:“我能。”
扑通一声,佘义的膝盖砸在了青石板上,但没等佘义的腰弯下去,陈海平探出双臂,牢牢地架住了佘义。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忽然,佘义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到这儿已三天了,现在佘义已经基本相信这位陈少爷确实是要救大人。这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陈少爷身上有那么一股让他信服的劲儿。
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年轻人要救大人,这就已经非常非常不可思议了,而且这位少爷救大人的法子竟然是要劫法场!
刚把鞑子撵出关去,崇祯皇帝的三魂七魄虽然归位,但还远没有安定下来,京城内外,附近几十里还有不下二十万大军,这就是成功把大人从法场上救了下来,跑也没地方跑啊!
“陈少爷,小人是不是回辽东一趟?”佘义本不是个嗦的人,但这个建议他已经说五遍了。
轻轻摇了摇头,陈海平笑着道:“佘兄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怎么可能?佘义无论怎样想让自己相信,但实在是做不到。
这个陈少爷绝不是普通人,这从陈少爷身边的那些人就看得出来。这些人个顶个都是高手,佘义看着都有些眼晕,什么时候这种高手跟大白菜似的了?
至于这个陈少爷是不是在骗他,想利用他什么的,佘义根本不予考虑。要是大人活不了,他还在乎被人利用吗?
陈海平知道佘义的心情,但就是跟佘义实话实说,佘义还是不会相信。看着佘义渐渐有些红润起来的脸颊,陈海平道:“佘兄,估摸就是这几天了,你要快点把身体恢复过来。”
佘义点头,无论如何,这位陈少爷总是于无边的黑暗中给他带来了一丝光亮。
第一百七十七章 法场
祯三年,八月十六日。
这一天,金风送爽,碧空万里如洗,一连半个月的阴霾天气一扫而空,也扫去了重重压在京城百姓心头的阴郁。
在京城人的记忆里,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不要说是在金秋八月,就是在细雨绵绵的春日和暴雨如注的盛夏,京城也从未有过连续半个月不开晴的阴天。
这昭示着什么?京城的百姓认为,这是老天爷在示警。
大皇帝圣明,抓了引来靼子兵的袁崇焕,却还有些人整天叫嚷着要放了这个卖国贼,老天爷能不生气吗?
昨天,天赋圣聪中兴之主崇祯大皇帝诏告天下,要在八月十六,也就是今天,在京城西市口把袁崇焕这个汉人败类明正典刑。
不把袁崇焕这个卖国贼刀万剐,老百姓又怎会解气解恨?不杀袁崇焕,天理不容!就是因为要将袁崇焕这个杀千刀的卖国贼千刀万剐,所以老天爷这才高了兴,天才开了晴。
然而袁崇焕何通敌的,又是如何引来的靼子兵,则没有人细究其竟,既然皇帝都这样说,哪还会有错?老百姓不信皇帝信谁!何况袁崇焕手握重兵,却以种种理由拒不出击,而任凭八旗靼子在京城外烧杀抢掠。不仅如此,袁崇焕还放纵手下兵士**掳掠,比之八旗靼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可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样的人不是卖国贼,还有谁是卖国贼?
阳光是如此明媚,但就这明媚的阳光中镇抚司的大牢阴森依旧。巳时,大门徐徐开启,两辆囚车缓缓从中驶出。囚车中,前面一辆装的是袁崇焕面一辆装的是自愿陪着袁崇焕同死的程本直。
程直自诩是袁崇焕的门生袁崇焕崇敬之至,但实际上他和袁崇焕没什么联系,就只见过一两次面而已。袁崇焕被下狱后,程本直为之奔走呼号,最后见事不可为干脆奏请崇祯愿与袁崇焕同死。程本直在奏疏中言道:“臣于崇焕,门生也。生平意气豪杰相许。崇焕冤死义不独生。伏乞皇上收臣于狱,俾与崇焕斩于市。崇焕为封疆社稷臣,不失忠。臣为义气纲常士,不失义。臣与崇焕虽蒙冤地下,含笑有余荣矣。”
崇祯一见程本直地奏章。鼻差点气歪了是就遂了程本直地意。
囚两侧。锦衣森森;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挤不动。京城这一刻似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拥挤到了这条街上。
街道两侧地房屋论是买卖铺户。还是住家民宅头瓦块从里面如雨般向着街心地两辆囚车砸来。要不是两厢护车地锦衣卫士尽力拨打。袁崇焕和程本直也就不必到西市口受刑了。饶是如此。二人也被砸得头破血流。额角、鬓角、眼角。血水汨汨而下。
“刮了他!刮了他!刮了他!”震耳欲聋地咒骂声中。蓬头垢面、满脸血污地袁崇焕被绑缚在寒气森森地刑柱上。
四肢成大字形被皮绳固定在刑柱上。一缕头穿过刑柱上端地吊环被牢牢系住。这样袁崇焕地头就得始终扬起。
稍远处地一座高楼上。陈海平和佘义并肩而立。
听着山呼海啸般的咒骂声,看着一张张要吃肉喝血的狰狞面孔,置身鬼>;的感觉一时间强烈到了极点,陈海平的头不觉阵阵晕。
一旁的佘义浑身战栗,陈海平抬手抓住了佘义的肩膀。
慢慢地,佘义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目光里多了一丝难言的阴冷。
虽然远了些,看不真切,但那一瞬间,空间不再是阻隔,陈海平似乎看到袁崇焕的脸就在眼前。
满脸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陈海平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哀莫大于心死,袁崇焕的心已经死了,陈海平一时心痛到了极点。
离午时三刻还有大半个时辰,而这大半个时辰对袁崇焕而言,可能是比千刀万剐更大的折磨。
之后,在这样的生死边缘走了一趟之后,袁崇焕的心态会有什么变化?如果是他,会有怎样的变化?陈海平把目光从袁崇焕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北方苍茫辽阔的天空。
一改往日的宁静和欢乐,四川营胡同今天的气氛有些压抑,因为大将军的心情不好,所以其他人的心情即便好也都不敢好了。
今天一大早向彩英就来了。
以往即便秦良玉心情不好,一见向彩英,心情不好也会变好,但今天不行。
看着秦良玉阴沉的脸容,向彩英心中忐忑。
不管对别人如何,崇祯对干娘却是极好,而干娘这个人又极为忠贞。一会儿就要动手了,到时干娘会是个什么反应?
呆会儿,如果干娘非要出头,那以白杆兵的悍勇和对干娘的绝对忠诚,那这场大惨剧就是避免不了的。虽然少爷对干娘极为崇敬,但不管少爷对干娘有多崇敬,在这个时候,都是没有丝毫退让余地的。
秦良玉半躺在竹椅上,向彩英坐在竹椅后,轻轻地给秦良玉揉捏肩头。
“彩英,你怎么了?”秦良玉问道。
心中忧虑,向彩英的手法就有点乱。赶紧恢复正常,向彩英道:“您的心情不好,我担心呢。”
“行了。”秦良玉抬手拍了拍向彩英的手背,道。
向彩英在一旁坐下后,秦良玉轻轻叹了口气。
“干娘,您觉得皇上杀袁大人不对?”向彩英问道。
背后莫伦人非,又何况是皇帝?秦良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良玉不说话,向彩英也沉默下来,两人默默地想着心事
风掠过树叶间的沙沙声。
快到午时三刻了,刑场上的气氛更是沸腾到了极点,直如山呼海啸一般。
刽子手走上了刑台。
这个刽子手身材高大魁梧,硕大的脑袋上罩着一块红绸身下身穿着一个条红绸灯笼裤,脚穿一双短腰牛皮靴,黝黑色的r子肉翻翻着,看上去就那么让人渗得慌。
刽子手双手捧着一个刑囊,里面装着刑要用的刀具。
刑台中央袁身前摆着一张四尺高的黑色木桌。到了木桌前,刽子手虔诚的把刑囊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刽子手的心理素质很好毫不为周围的喧腾所影响,他打开刑囊,铺开,顿时,一柄柄闪闪光的奇形怪状的刀具曝露在天地间。
森森寒意让的人无不为之一窒,但这丝毫影响不到山呼海啸一般的喧腾声太多了。
看了一眼刽子手,又向狞的人群扫了一眼后,袁崇焕抬眼向无尽的蓝天看去。
袁焕在看什么在想什么?这一刻,陈海平丝毫也感悟不到袁崇焕的内心世界。
砰当刽子手举着明晃晃的刀站到了袁崇焕面前,一枚信炮突然在高空炸响,而就在信炮炸响的瞬间,刽子手也咕咚一声摔下刑台,一支利箭穿透了刽子手的咽喉。
死的盛筵开始了。
转瞬前,如海潮奔涌的愤怒已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恐惧,是哀号,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刚才是怎样的愤怒过。
死亡的盛筵不仅仅在西市口摆开,当广宁门城头守卫的士兵抬头向高空中看去的瞬间,他们也同时感到了大地的振颤,而当他们转回头,见到无边无际的乌云压过来的时候,死亡同时向他们招手。
几乎不到一分钟,守卫广宁门城门的两百名士兵全部被杀,随之,吊桥徐徐放下,城门徐徐开启。
时间配合的刚刚好,吊桥落下的瞬间,在飞驰的战马上,王佑礼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渐渐洞开的城门。
望着洞开的城门,王佑礼激动的难以自抑。王佑礼毫不怀疑,今天,定将彪炳史册!
大刀竖起,代替军令,王佑礼毫不迟,统率着儿郎们席卷而过,冲进了城门,于是一切都已注定,一切都再也无可更改。
“辽军来救大帅,和旁人无干!”一瞬间,震天的呼喊声响彻了京城内外。
当信炮在高空炸响,秦良玉就猛地坐直了身子,而后近乎是本能的反应,秦良玉传令集合。
早上城门就没有开启,今天戒严,所以白杆兵都在营里。随着秦良玉的一声号令,三千白杆兵迅即森严列里。
卫兵牵来战马,秦良玉飞身上马,但就在提马正要冲出的一刻,众人都愣住了,秦良玉也愣住了。
向彩英跪在了秦良玉的马前。
“彩英,你这是干什么?”勒住马头,秦良玉愕然问道。
“干娘,您不要出去!”向彩英直视着秦良玉,目光里有决然,也有恳求。
这时,“辽军来救大帅,和旁人无干!”的呐喊声已隐隐传来。
秦良玉错会了向彩英的意思,她道:“傻孩子,我这是去保护皇上,别的我不管。”
向彩英还是没动,秦良玉有点生气了,沉着脸道:“彩英,闪开!”
向彩英站起身来,冲秦良玉一抱拳,道:“干娘,外面的不是辽军。”
“你说什么?”秦良玉大吃一惊,随即,她忽然想到了向彩英和阎应元这对夫妻的本事,心头立时乱做了一团。
霎那之后,秦良玉清醒过来,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向彩英从容地道:“外面的是我们的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
“干娘,彩英跟您说过女人能顶半边天,其实那不是我说的,是我们少爷说的,我们所有的人都是少爷的人。”
有点绕口,秦良玉虽然听清楚了,却不明白。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秦良玉惊问道。
“干娘!”向彩英又盈盈拜倒,恳切地说道:“干娘,大局已定,没有人可以阻挡现在带着兄弟们出去只是枉死而已。”
呐喊声越来越大,似乎整个京城都被震动了,秦良玉一提马,从向彩英身边跃了过去院门疾冲过去。但刚冲出院门没多远良玉的马又停住了,在她面前,是一队队森严列里的骑兵。
随着秦良玉身后冲出来的白杆兵也都瞪大了眼,呆呆看着前面。
那一队队列里的骑兵虽然森严,却都是女兵女骑士。
秦良玉呆呆地看着,忽然咙口咕噜一下。秦良玉这是馋的,她馋这些女兵。一支军队有没有战斗力,从气势上是完全可以看出来的。这不比个人,个人的气势还能装装,但一支军队的气势是没有办法装的,这尤其是骑兵。
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不乏其人真正具有极强战斗力的女军大都只是传说,当不得真的秦良玉看得出来,这支五百多人的女骑兵队必定有极强的战斗力。
这些女兵个人的目光都坚定而自信,都抱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心。
这就是森森杀气的源头。
“她们是什么人?”
这时,向彩英又来到了秦良玉的马前。
“干娘,我们都是少爷的人,我们都是少爷训练出来的。”见秦良玉的目光又开始凝聚,向彩英退后几步,跪倒在地,道:“干娘,少爷对您尊崇之极,否则彩英也不会来
少爷让我来您这儿,绝不是因为怕您和兄弟们,自少爷对您的尊崇。如果少爷想要对付您,干娘虽然厉害,也是转瞬之间的事儿。”
秦良玉的目光冷了下来,淡淡地道:“是么?”
向彩英站起身,向后轻轻招了招手,随即,那些女兵人手一弩,平端在身前。
见此,秦良玉轻轻抽了一口凉气,知道向彩英并不是虚言。何况,女兵都如此,那男兵不是更不得了?想到阎应元,秦良玉犹豫了。
“干娘,如果您硬要闯出去,也不过是让兄弟们枉死而已,绝对于事无补,望您三思。”
“彩英,不要说了,的我不管,但我今天一定要去皇宫。”
望着秦良玉刚烈的目光,彩英轻轻叹了口气,道:“干娘您稍等。”说罢,向彩英转回身向本队走去。
骑上自己的葱战驹,向彩英一挥手,女兵队缓缓转身,不一会儿就撤出了胡同,把路让了出来。
“干娘,我给您带路。”
秦良玉点了点头,知道彩英是为了怕出意外。这也好,不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到皇宫。
京不是一座城,而是四座,共计外城、内城、皇城和紫禁城。
紫禁城就是皇宫,是皇帝及嫔妃居住的地方,也是皇帝的办公之所;紫禁城之外是皇城,皇城里的设施都是为紫禁城服务的;皇城之外是内城,内城中设有各级官衙,居住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以及为皇帝和官员们服务的基干设施。
内之外原本应该是外城。
靖难之役以后,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但仅修筑了紫禁城、皇城和内城。之后的仁宗和宣宗都有复都南京的打算,称北京为“行在”,当然无意修筑北京的外城。明英宗即位后,立意定都北京,这才开始修筑外城,但由于工程浩大,耗资巨大,财力匮乏,只好在完成了南面城墙的施工后便草草收尾。
这一段便是所谓的外城。
外城是商业区和居民区,普通老百姓和各种买卖铺户都在外城,杀人的刑场就在外城的西城。
外城和内城之间有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三个城门相同,宣武门是西城门,白杆兵驻军的四川营胡同就在宣武门外的内城根下。
出了胡同口,大街上到处是四散奔逃的百姓。秦良玉不管这些,她率领三千白杆兵直奔宣武门而去。
四川营胡同就在宣武门旁,所以转眼即到,但等到了宣武门一叫城,秦良玉却傻了,城上已经换人了。
不论是紫禁城、皇城,还是内城墙都是又高又厚,而且还有宽阔的护城河环绕。这才多会的功夫,内城的城门就叫人给占了,秦良玉大惊失色。
“干娘正阳门吧儿能进去。”不等秦良玉话,向彩英就道。
看来对她,那位少爷早就安排好了,但现在,就是龙潭虎**也要闯进去。不过良玉知道,没必要这么急了。她去只是尽心而已。
“辽军来救大帅,和旁人无干!”的呼喊声依旧此起彼伏,秦良玉苦笑,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威力会有多大。
在如此突然如此混乱的形势下,这句话差不多可以让向彩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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