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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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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吴昌全在一旁道:“海平,师傅的朋友是个怪人,很难请。”
陈海平问道:“他有没有家人?”
吴昌全还没说话,戴定国叹息一声道:“年轻时有过,哎……”
见师傅说不下去了,吴昌全接着道:“他在文水河畔的隐泉山,身边只有两个小童子。”
这种人武侠小说里常见,对付这种人的套路也很老套,陈海平问道:“他有什么嗜好?”
“嗜好?”吴昌全向戴定国看去,戴定国道:“他不好财,酒色也不沾,每天就是治病救人。”
不好财,酒色也不沾,这样的人确实是怪,但陈海平还是问道:“师傅,他怎么怪?”
戴定国苦笑道:“说他怪就是人太古板,难以亲近,不买任何人的帐。”
陈海平问道:“隐泉山离这儿多远?”
吴昌全道:“七十里。”
沉吟了一下,陈海平道:“师傅,明天我想去拜访一下您这位古怪的朋友。”
戴定国吃惊地问:“你自己去?”
陈海平道:“是的,师傅。既然您这位朋友脾气古怪,您去了可能反为不好,到时我见机行事,即使请不动也没什么。”
皱了皱眉,戴定国道:“海平,你不是又想冒什么坏水吧?”
尴尬地笑了笑,看来师傅都种下病了,陈海平道:“哪能呢,师傅,我再不知深浅,也不会让您老人家为难的。”
这话可信,接着,老头子又详细介绍了他这位朋友的生平和脾气秉性。
―――――
隐泉山位在交城东北。
还在正月,路上少有行人,陈海平和石头骑在马上,踏着积雪飞驰。
路上一般存不住雪,但有的路段还是会有很厚的积雪,因而七十里路,他们早上出发,中午才到了隐泉山下的铁湖镇。
铁湖镇不大,很宁静,炊烟袅袅,寒冷的空气中飘来了阵阵浓浓的香气。
来之前,吴昌全给画了详图,陈海平根本不用打听,一路长驱直入,一直到了一家的院门前才勒住马头。
小院不大,也不算如何堂皇,但极其整洁,就是堆在两旁的积雪都极其规整,仿佛是特意堆砌的雪墙。
此刻,镇子里有两处地方比较热闹,一个就是这个小院,一个就是百米开外、挑着两个晃的一家小饭馆。
进出小院的有看病的,更多的还是来送礼的,不过送礼的人都很怪,送礼不进屋,只是进院后把礼物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放,然后对着正屋鞠个躬便离开了。
陈海平没下马,朝小院看了看,然后一催马,向那个小饭馆走去。
小饭馆的存在完全是因为那个小院,一如那个小院,这个只有五张桌子的小饭馆也是整洁到了极点,用纤尘不染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小饭馆的饭菜很地道,价钱也公道,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感觉很好。吃饱喝得,他们牵着马,溜达着往那个小院走去。
到了小院,陈海平让石头在门外等着,他自己拎着礼物向院里走去。
院里的格局是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七间。进到院中,陈海平犹豫了一下,然后径直向正房走去。
到了正房屋门,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小童很有礼貌,对陈海平躬了躬身,然后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陈海平道:“我是交城戴定国的弟子,今天是来拜会焦先生。”见小童没什么反应,他跟着道:“我师傅和焦先生是老朋友。”
把陈海平让进了正房堂屋,小童道:“您稍等。”
不一会儿,小童回来对陈海平致歉道:“对不起,这位先生,师傅有病人,您还得等等。”
陈海平道:“没关系,你去忙吧。”
小童献上茶水后退了出去。
小童出去,陈海平从怀里把书掏了出来,又低头看了起来。
“先生?”
听有人召唤,陈海平从书上抬起头来,这时他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糟糕,石头还在门外冻着呢,这都多长时间了。
这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对陈海平道:“你不要担心,你那个仆人我已经让人把他安排到了厢房了。”
老者身材高大,但很瘦,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冷气,这人显然就是师傅的老朋友焦立衡。
陈海平没有下跪,他只是躬身一礼道:“焦先生,冒昧来访,打扰您了。”
这称呼有点怪,但焦立衡没有在意,他道:“坐。”
落座后,焦立衡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还真够直接的,陈海平道:“我想建立一个商队,要深入草原大漠西域诸国,所以想请焦先生入伙。”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人真是戴老头的徒弟么?看了看陈海平,焦立衡道:“你师傅没跟你说过我?”
陈海平道:“说过,很详细。”
焦立衡道:“那你怎么还来?”
陈海平道:“我师傅是我师傅,我是我,我相信每个人都是有价码的,问题就在于出的够不够,准不准,对不对。”
焦立衡难得地笑了,一旁的小童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一样。
第二十四章 入伙
小童呆望着陈海平,眼里充满了敬意。陈海平对小童眨了眨眼睛,眼里流淌着一丝丝古怪的笑意。
小童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时,焦立衡轻轻哼了一声。这下,小童反应得够快,他立刻就变成了小大人。
小童肃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神态肃穆恭敬的不得了,陈海平不由得嘴角往下咧了咧。
“你出去。”焦立衡淡淡地吩咐道。
焦立衡话音未落,小童就跟木偶似的,应声而出。
小童出去后,陈海平微微一笑,道:“焦叔,您怕我了。”
“我怕你什么?”对陈海平换了称呼,焦立衡一时没有察觉,他的心神都被这小子的话吸引了去。
“您怕出丑。”
眉头皱了起来,这小子特也的古怪,焦立衡淡淡地问道:“你说我有价码,那老朽敢问,我的价码是什么?”
脸色肃穆起来,陈海平缓缓地道:“医术。”
眉头皱的更紧,焦立衡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海平道:“敢问焦叔,如果一个人体内长了个大瘤子,痛苦不堪,您怎么治?”
焦立衡道:“这种病治不了,只能暂时缓解病人的疼痛。”
轻轻叹了口气,陈海平道:“三国之时,神医华佗创麻沸散,以锐器剖人身体治病。医者,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可叹呢。”
治痛风,华佗要把曹操的脑袋劈开,陈海平相信,华佗这么干决不是第一次,创出麻沸散,也就是为了外科手术用的。他叹息是真的叹息,如果华佗开创的外科能够延续下来,那以中医为基础发展出来的外科将会是怎样的一番盛况?
陈海平的叹息没有触怒焦立衡,听了陈海平的话,焦立衡闭目沉思。
他能想到的,焦立衡当然也能想到,历史的重大机缘往往就好像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不捅破,就会错失,而一旦捅破,事情就非常简单。
这全是观念的问题,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往往就表现在对固有的习以为常的观念的突破上。
良久,屋里已经漆黑一片,焦立衡睁开眼,郑重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陈海平道:“如果您同意跟我走,我会给您必要的支持让你可以安心地做这方面的研究,而且,在某些关键的地方,我还可以给你一些指点。”
没有理会这个年轻人的口气有多大,焦立衡问道:“比如呢?”
陈海平道:“女人难产的时候,如果剖腹取婴,婴儿的存活可能性极大,产妇存活的可能也很高。”
焦立衡一听,悚然动容。
女人生孩子叫做鬼门关,这可不是白说的,平均每出生十五个孩子,就会有一个母亲死亡。如果真像此人说的,能做到剖腹取婴,那可真叫万家生佛,功德无量,泽及苍生。
但这么干,也极容易让人当作妖怪处死。
这人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默然良久,焦立衡道:“这件事我还要和你师傅谈谈。”
陈海平道:“这个自然,不过焦叔,有件事我们得有个默契。”
焦立衡问道:“什么事?”
陈海平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跟您说过,今后如果有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发现,那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至多不过是个伯乐。”
焦立衡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而直到这时,一个巨大的疑问方才在心头升起:此人年纪轻轻,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焦立衡道:“我清楚你的意思,但……”
焦立衡的“但”字刚一出口,就被陈海平打断了,他道:“没有但是,焦叔,这是生死的约定。”
这一刻,焦立衡当然感到了这人的分量,但无论此人背后有什么隐秘,这总是大好事,他有些无奈地道:“好吧。”
所谓脾气,实在是个属于相对论范畴的现象,现在这位脾气古怪的焦立衡焦大医生在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面前,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脾气,自然也就别说古怪什么的了。
吃过晚饭,焦立衡本想着要和陈海平来的秉烛夜谈,但没几句,他就发现这人对医术所知实在不多,基本就是个门外汉,但偏偏就是这个门外汉,却往往能提出一些让他痴迷的问题,比如,血管里的血是怎么流动的。
第二天一早,焦立衡就跟着陈海平动身去交城。
看到徒弟真把焦立衡给请来了,戴定国当真吃惊非小,而大师兄吴昌全自然更加坚定了决心。
戴定国和焦立衡确实是老朋友,老早以前的朋友了,至少陈海平在师傅门下的这几年,他就没有听说过焦立衡这个人。
师傅和焦立衡见面时,陈海平小心观察,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看来这两位没什么大的过节,只不过可能是焦立衡的臭脾气把师傅给得罪狠了。
没大过节就好。
两个老家伙晚上睡的是一铺炕,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焦立衡告知陈海平,他要回去搬家,而且如果陈海平同意,他还要多带一些人来。
焦立衡有个习惯,不喜欢身边的人拖家带口,他身边的人实际上也就是他的徒弟,就像是那两个童子,如果结婚了,那就滚蛋。
郎中虽是治病救人,但却是个贱业,没什么地位。那些名医还好点,像是一般的,也就混口饭吃罢了。焦立衡是行家,自然知道今后需要不少帮手,那还有什么比学成的徒弟更好的帮手呢?何况,这也是给徒弟们谋一条更好的生路,依附陈家,今后至少不会挨饿。
陈海平很大方,表示有多少人要多少人,托多少家带多少口都没问题,一切生活所需都由他来安排。此外,他还和大师兄亲自跟着焦立衡回去,帮这些人搬家,处理一些必要的事情。
这就费些时间了,这一忙乎,日子过得飞快。
第二十五章 媒婆(上)
代州,燕门旧地,距交城六百余里。
装满货物的马车走的很慢,八天后,金子乾和戴小蓉压着货车方才赶到了代州。进到城里,金子乾去处理货物,戴小蓉则带着小丫环径直去了孙府。
戴小蓉来过孙家
由于没儿子,有意无意,戴定国一直把三女儿当儿子养,外出也常常带着她。因为和孙家的关系,孙家有什么婚丧嫁娶,戴定国必到,孙家上下,几乎都认识戴小蓉。
到了孙家,就跟回娘家似的,不用通报,戴小蓉直入上房。
孙国清正在看书,看见管家和戴小蓉进来,心中一愣,他把书放下,站起身来问道:“小蓉,你怎么来了?”
见过礼,戴小蓉笑道:“子乾来代州送货,我想您老了,所以就耍赖跟着来了。”
哈哈一笑,孙国清很高兴,他一直都很喜欢戴小蓉,戴小蓉精明而又豪爽,和女儿的个性有些像。
“子乾呢?”孙国清问道。
“他送货去了,呆会儿就过来。”戴小蓉答道。
看见戴小蓉,孙国清不由就想到了陈海平。对那件事,他早已不生气了。孙家大气,女儿大气,只要女儿没事,那这件事就没什么,哪个少年郎没有孟浪过?作为男人,孙国清更容易理解这件事。这件事对女儿的影响不大,惹祸的那个家伙后果却很严重,虽然他们没有责任,但毕竟是因女儿而起,在心里总是个事儿。
闲聊了几句,孙国清正想问一问,恰在这时,孙茜来了。
孙茜没什么朋友,说到朋友,只有戴小蓉一个,而且这个朋友是真正亲密的朋友,所以戴小蓉竟然来了,孙茜的高兴劲儿就不用提了。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蹦着跳着。
女儿高兴,孙国清看着也高兴,但还是板起脸斥责道:“不成体统,像什么样子?”
孙茜笑着伸了伸舌头,但戴小蓉嘴不饶人,她笑着问道:“叔,您这是训斥茜儿呢,还是侄女?”
“哈哈……”孙国清打了个哈哈,心里念叨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拿起书看了起来,不理她们了。
相互看了一眼,戴小蓉和孙茜牵着手悄悄出了屋子。
孙国清的老婆不多,才四个,孙茜是三夫人生的。四房夫人那儿都分别朝过面后,两人回到了孙茜的绣房。
“蓉姐,你能来真好,这个年过的无趣死了,大哥也不在家。”拉着戴小蓉的手,孙茜亲热地说道。
戴小蓉知道,孙家老大孙传庭是大夫人所生,和孙茜不是一个母亲,但孙茜对这个大哥崇拜有加,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感情最好。孙传庭去年中了进士,现在在河南永城当知县,回家过年,一时半会是不可能了。
“小丫头,我说你是不是动春心了?”捏着孙茜的脸蛋儿,戴小蓉戏谑地道。
“蓉姐,说什么呢你?”甩开戴小蓉的手,孙茜红着脸说道。
“茜儿,还没有中意的?”拉过孙茜的手,戴小蓉试探地问道。
孙茜低头不语。
脚,确切地说是女人的脚,再进一步更确切地说,是以士大夫为主体的上流社会女人的脚,那真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孙家所处的阶层,儿女的婚事从来都没儿女们自己什么事,和他们关系不大,这样一来,脚就成了一个影响很大的事儿。
孙茜很美丽,朝气蓬勃,门第也高,在门当户对的人家当中,不在乎孙茜脚大脚小的少年子弟有很多,但不在乎这个的公婆,甚至是公婆的公婆却很少。
孙茜因为美丽,因为出众,她那双大脚也随之名闻遐迩。这样一来,不在乎的人家更少,因为现在已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了家族脸面的问题。
就在一年多以前,孙茜还不在乎这事儿,但现在,即使仍然不在乎,也已由不得她不烦恼。这种烦恼无形,却无所不在,它们如影随形,即使在睡梦中,也压着你的胸口。
心底微微叹息一声,拍了拍孙茜的手,戴小蓉道:“好妹妹,要不让姐姐当一回红娘?”
“蓉姐,你就别开玩笑了。再这么说,我可不理你了。”抬起头,孙茜一边把手抽回去,一边不满地说道。
忽然,一丝讶然出现在孙茜的眼中,她发现戴小蓉竟然是认真的。但是,戴小蓉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以金家的地位,没有可能介入她的婚事,要是对方看中的是戴家和孙家的关系,那也只可能是伯父出面,而绝没有让戴小蓉出面的道理。
没有理会孙茜眼中问询的目光,戴小蓉道向外屋喊道:“小环。”
小环是戴小蓉带来的丫环,这会儿正在外屋和孙茜的丫头在一起。听到主母喊她,小环立刻走了进来。
戴小蓉吩咐道:“你去把画筒拿过来。”
包袱就在外屋,小环出去把画筒拿进来,然后立刻又退了出去。
麻利地打开画筒,戴小蓉从画筒里取出画轴。左手拿着画轴,戴小蓉四下看了看,然后搬过一张方凳,放到了西山墙下。站到方凳上,戴小蓉把画轴展开,盖着一幅瘦竹图挂了上去。
挂好画轴,看看没什么问题,戴小蓉下了方凳,退后几步,与孙茜并肩而立,然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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