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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谱-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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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师一生中苦求不解的难题,棋为雅艺,本以明心开智,修养性情为上,若执著于胜负输赢则为之下,然而世事如棋,乱于攻杀斗守之中,人之神思又岂能脱离于此间?”
苦元大师接着又道:“虽然也有那些胜固欣然,败也可喜之人,以棋道娱乐养身,每逢秋高气爽,庭院落花之际,二人对坐,随意一枰,自叫那些文人士大夫们心旷神怡,境感非常。就是山翁野叟,也能因棋引出几丝雅气来,这是世行的棋之小术。然有视棋为大道者,怀大棋之风,自以纹枰论世事,以棋声动天下。万物一理,世事如棋,能以棋道贯通世道,以棋济世,方是棋家大德为。真正的棋境,非仅棋盘上的奇妙感受,而是能化合于棋之内外,应感于万物,是为化境,这虽然只是一种幻而不达境界,不过人之天赋禀性不同,也自有达到这种无上修为的可能。”苦元大师的一番话,令方国涣似有所悟。
苦元大师收下了方国涣,尤感欣慰,便对法无道:“你我师徒云游了数月,今日既已收了你国涣师弟,我们也该回天元寺了。”法无道:“弟子还有些事情未了,请师父与小师弟先行一步吧。”苦元大师道:“也好,众师兄弟中,数你江湖事最多,既然如此,为师与你国涣师弟先行一步便是,你也要早些回寺中。”听说要去天元寺,方国涣心中一阵欢喜。法无随后辞别了苦元大师、方国涣二人,自家先去了,苦元大师便带了方案涣一路回转天元寺而来。将近洞庭湖时,苦元大师道:“这几年湖中多盗患,不甚太平,我们走旱路吧。”于是引了方国涣绕走他径。
这一日,苦元大师带着方国涣来到了一座大山之下,此山山势高耸,数峰并立,林密草深,气爽境幽,人迹罕至,为一世外桃源地。苦元大师这时道:“涣儿,这里便是连云山了。”方国涣闻之释然,心中自喜,别有一种亲切之感。师徒二人沿山路走了多时,忽山回路转,前方现出一座庙宇来,此寺庙依山而建,虽不甚壮观,却也古朴庄严,红墙碧瓦之内,隐现殿堂。到了山门前,“天元寺”三个字映入眼帘,方国涣忽恍悟道:“是了,天元寺是就棋枰上天元之位而名了。”
苦元大师上前轻轻拍打了几下寺门。时间不长,寺门开启了一道缝,探出一个小和尚的头来。那小和尚一见苦元大师,立时惊喜道:“师父回来了!”随即敞开了寺门,让进了苦元大师和方国涣,接着高兴地跑在前面引路向正殿走去。苦元大师边走边问道:“法能,我出门数月,可有外人来过?”那名叫法能的小和尚应道:“回师父,五华山青河寺的庆明长老云游至此,候了师父两日,等不及也就去了。”“哦!是庆明长老。”苦元大师点了点头。
法能又道:“对了,师父走后一个月,有一位残了右臂的同门,法号叫不了师父的来过。”苦元大师闻之,忽怔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不了师父可曾说过什么?”法能道:“不了师父说,三年后的八月十五请师父不要外出,在寺中候他,那时他定会来拜访师父。”苦元大师摇摇头,慨叹一声道:“这个废僧,还是不服,简直没完没了。”说话间,已到了大雄宝殿上。几名扫地的僧人见了苦元大师,各呈喜色,忙都放下手中活计,合掌施礼道:“师父!”另有数名僧人也都忙着过来礼见了。苦元大师点头应了,拉了方国涣于一旁的椅上坐了,立有僧人献上茶来,二人用了。
苦元大师饮了口茶,随后喊:“法远。”一名中年僧人上前应道:“弟子在。”苦元大师道:“去把你的师兄弟们都唤来,为师有话要讲。”法远道:“奉遵师命!”施礼退出。苦元大师接着和蔼地对方国涣道:“涣儿,天元寺日后就是你的家了。”方国涣激动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师父。”法能一旁见了,知道又多了一个师兄弟,朝方国涣友好地微微一笑。这时,法远领了十余名僧人进了来,老少皆有,见了苦元大师,立刻齐身礼拜道:“参见师父。”随后分于两旁恭敬地立了,动作轻微,生怕弄出声响来。方国涣见了,心中讶道:“师父面容慈祥,不甚严厉,这些和尚们却也如此敬畏。”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正了正。
苦元大师这时道:“都齐了吗?”法远上前道:“回师父,法阳大师兄下山采办盐米去了,这两日便能回来,法无师弟随师父出游却未归还,其余的师兄弟都齐了。”苦元大师点了点头,然后介绍了方国涣道:“这是你们新来的师弟,为师收的俗家弟子,叫方国涣,你等日后要好生相处。”众僧闻之,便把目光一起投向方国涣,皆成惑然之色。方国涣忙起身施礼道:“方国涣见过各位师兄。”
苦元大师这时缓缓地道:“你们平日里自恃棋艺高超,以为胜得了天下俗人,而你们这位国涣师弟,棋上修为尤高,强中更有强中手,日后要互相激励。”众僧闻言,各自惊异,又都重新打量着方国涣。方国涣心中道:“师父的棋力深不可测,这些师兄们也必然都是棋上的高手,日后要小心谨慎才是,勿让这些师兄们笑话了。”苦元大师又道:“法能,你的这位师弟初到寺中,一切还都不习惯,日后你要多加照顾。”法能高兴地道:“弟子明白。”苦元大师又道:“涣儿,走了一天,也累了,且随法能去歇了吧,明日叫法能领你到后山的白云洞见我。”方国涣忙起身应了,与法能施礼退出。
出了大殿,法能便亲热地拉了方国涣,欢喜道:“师父如此看重师弟,师弟必是有过人的本事,不简单。”方国涣拘谨地道:“师兄过奖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法能笑道:“不要客气,师父既能收下你,当比我们都强的。”转过两道院门,来到了后院一排精致的僧舍前,法能道:“国涣师弟就住左边这间吧,你先进去歇了,我去厨下把茶饭提来。”说完,推开房门,让进了方国涣,便转身去了。方国涣进了僧舍内,见此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南北靠墙侧各设了张木床,床上叠放着整齐的素布被褥,地中一张方形木桌,却在桌面上刻画了一幅棋盘来,方国涣心中一动道:“是了,这寺中的和尚们,敢情都是些棋僧了。”
不多时,法能提了一只食盒进了来,把饭菜于桌上一一摆了,一碗上尖的米饭,两碟素菜,还有一壶茶水。方国涣道了声谢,便胡乱用了。食毕,法能收拾了碗筷,仍旧放在食盒里,方国涣欲上前帮忙,法能拦了道:“这些活我来吧,师弟不必客气的。”方国涣不安道:“怎敢劳师兄侍候?”这时,门外有一人应道:“天道生人,各有所主,既是师父的安排,小师弟勿要客气才是。”
方国涣闻声看时,见是法远与几名僧人站在门外,忙上前迎了道:“各位师兄快请。”把法远等人让进了层内,一名僧人把手中的两篓棋子放在了桌上。法远这时笑道:“适才听师父说,师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天资棋力皆在我等之上。世间好手难寻,一时技痒,故不顾师弟旅途劳累,来向师弟讨教一局。”方国涣忙道:“不敢当,还请各位师兄指教才是。”法远笑了笑道:“好说。”随后对身旁的一名僧人道:“法化师弟,你来领略一下这位小师弟的妙手。”法化和尚道:“遵二师兄之命。”即上前与方国涣临桌对坐弈棋。法能见有棋局看了,忙把食盒送至厨房,跑回来观棋。
这时,方国涣与法化已互走了十几手棋,方国涣心知对方是一高手,运子布局非常谨慎,知道这些师兄们在试自己棋力的高低,更是不敢大意了。几十手棋过后,方国涣暗讶法化棋路特别,全不同于昔日与自己对弈之人,极是难缠,已是感到吃力起来。棋至中盘,方国涣愈加感到艰难,棋势不能尽展,暗中惊叹道:“难道这天下间的高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而这边的法化更是惊讶万分,心中异道:“这位小师弟运子非常,招招妙手,如此年纪,竟修成这般棋力,不知师父哪里寻的他来?”旁边观棋的法远等人各自惊异不已,以法化的棋力,在天元寺中,除了师父之外不下前四名,此时竟然在这个新师弟面前,棋路感到艰涩,棋势走不开去,众僧始知师父所言果然不差,皆对方国涣心生敬意。
法能这时暗里喜道:“这位师弟真是厉害!竟与法化师兄棋逢对手,此时已略占优势,这般走下去,必要胜的,日后有了他在,再不怕师兄们在棋上欺我了。”结果一局终了,方国涣仅以一子半领先,实为险胜。法化此时坦然一笑道:“小师弟果然是师父要找的那位神童国手,佩服!佩服!”众僧惊喜之余,各自折服。
送走了法远、法化等人,法能尤显高兴地道:“师弟可真行!刚一来就露了脸面,法远师兄此时都不敢和你过子,故令法化师兄来试。”方国涣摇了摇头,感叹道:“法化师兄是我生平所遇几位棋上的高手之一,适才一局,胜得实为不易,也是法化师兄见我初来,让了我的。天元寺内,真是高手如林,能在此修习棋道,不枉此生了!”
法能这时道:“看来除了师父,只有法阳大师兄能高过你了,法阳大师兄的棋力已近师父,有时竟然还能高出师父一子半子的。”方国涣闻之,愈加惊奇,自知天元寺内皆为高人,暗中庆幸有此际遇。方国涣又与法能说了会话,二人年龄相仿,交谈得十分融洽。到了掌灯时分,法能这才离去了,方国涣也自上床安歇。
第二天,当方国涣醒来时,已是日高过竿,想起还要见师父,方国涣不由大急,连忙穿了衣衫,出了房门。此时,各屋舍内的僧人都已走空了,四下不见不个人影,方国涣茫茫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法能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见方国涣站在檐下发怔,便招呼道:“国涣师弟,昨晚睡得好吗?”方国涣见了法能,心中这才一松,忙道:“日高多时,师兄怎么不唤我一声?”法能道:“法远师兄交待过,只要不误了见师父的时辰,可让你多睡一会,故不曾唤得。”方国涣闻之,心下稍安。到盥洗间简单洗漱了,进了室内,法能从食盒中取了茶水点心,让方国涣用了。方国涣一边用茶点,一边问道:“怎么不见其他师兄?”法能道:“师兄们这会该念完佛经,去做棋课了。”“棋课?”方国涣讶道,“什么棋课?”法能道:“这是师父早年立下的规矩,柔曰棋经,专究棋之理法,刚曰棋课,则是实战对弈。”方国涣闻之感慨不已。
用毕茶点,方国涣便随了法能出了天元寺后门,一路寻那白云洞而来。路上,方国涣问法能道:“法能师兄,能向我说说法无师兄吗?”法能一听,立时眉飞色舞道:“你说的是三师兄啊!他练就的一身武功绝技,尤以轻功见长,江湖上人称‘飞天和尚’,算是寺中的大护法,爱管江湖上的闲事,据说是本朝一位很有名的大将军之后,早年便跟了师父出家的。法无师兄功夫了得,曾有一只幼虎,不慎从山后百丈崖上跌落谷中,摔成了重伤,法无师兄硬是负着这只幼虎从陡峭的崖壁下跑将上来,如履平地一般,那才叫绝呢!”方国涣闻之,惊奇不已,想起法无从那位李如川的手下救了自己,心中尤为想念。
正行走间,前方呈现出了一片宽阔整齐的松林。方国涣此时发现这片松树林有些古怪,树干几乎一样粗壮,枝繁叶茂,遮得林中昏暗不可测,尤其是树木之间的间距排列似有规则,而非天然成形,自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法能这时拉了方国涣在树林边站了,肃然道:“师弟,你可知这是什么所在吗?”方国涣惑异道:“这片松树林看起来与众不同,当真有什么古怪吗?”
法能这时显得神秘兮兮的,附于方国涣耳边道:“这是一片棋林,也就是用树木布成的棋阵。”“棋林?”方国涣闻之惊讶道,“这棋林是何人布的?”法能道:“这是师父在年轻时,择优质松苗,按一盘奇妙的棋势栽植布列下的,黑白同色,不以棋枰论,自成一座棋阵。棋林内如迷宫一般,树木之间的排列十分复杂,人若误闯了进去,休想出来,也就是被困在里面了。”方国涣闻之,惊异道:“依棋谱按棋势布林成阵,当真会有这么大的作用?”法能得意道:“当然了,师父说这是棋盘内外相互化通的结果,万物一理,棋家不可拘于一尺纹枰之内,限于黑白二子之间,当要以棋应物,互相变通,才能达到那种大棋之境。”方国涣闻之,惊讶道:“难道师父布植这片棋林,是要证明这种大棋之境吗?”法能道:“也许吧,或者还有别的用意,内里玄机,我也不甚明白。”
方国涣望着这片神秘莫测的棋林,惑然道:“植木成林,依棋布阵,能有多大的作用呢?这毕竟不同于奇门数术之类,或以幻术来迷乱人心智的。”法能道:“国涣师弟且不可小看了这片棋林,现已无人敢进去了。曾有一猎户误入其中,师父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找出来,再晚一些,那猎户恐怕要饿死在里面了。说来也怪,在山中别处时常看到野兽出没,而不曾见有动物在棋林边缘出现过,就连飞禽也难看到栖息在此,山中鸟兽似对此棋林有种畏惧之感,却又不知何故?”方国涣闻之,愈加惊奇。
法能接着又道:“当年法远师兄一时好奇,自行闯进棋林,结果在里面困了三天三夜,饿得奄奄一息,师父为了救法远师兄,也是在里面转了一天才把法远师兄背出来。”方国涣惊讶道:“师父怎么也会被困住一天?”法能道:“后来听师父说,这片棋林由于年头久了,枝繁叶茂,罩住了林顶的空间,光线不得入,白昼也如黑夜,昏暗不能辨物。并且有些较粗的侧枝,横生乱长,竟完全改变了师父当初布成的格局,而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师父为防再生意外,便把棋林列为禁地,寺中诸人不可再进入。后来又出了许多意外的事,法无师兄曾在百丈崖下救起的那只幼虎,当年被圈养寺中,伤势渐愈,法无师兄本想过几日把它放归山中。不料此虎在寺中受了惊吓,从笼中逃出,窜出后门,慌乱间跑进了这片棋林中。法无师兄追到林旁没敢进去,便在外面候了,想等那只幼虎出来。法无师兄在棋林周围转了三四天,也未见个动静,知道那畜生必是困死在里面了,只好作罢。”
方国涣听法能说得如此怪险离奇,也动了好奇之心,不由得走进了棋林内。法能见了,急得大叫道:“师弟,万不可进去,里面危险。”方国涣走进林中没几步,也就停下了,林内昏暗怖人,隐隐可见那些排列诡异的树干,地上虽寸草不生,却已铺满了厚厚的针叶,一股潮湿的阴冷之气,夹杂着霉腐气味冲鼻而来。往深里探望,黑暗中似伏着一头巨兽,张着恐怖的大口,等人来投。方国涣身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毛发竖立,寒意徒生,心下不由大骇,连忙退了出去。法能见了,心中一松,便拉了方国涣远远走开,一路向后山的白云洞而来。
连云山山势起伏,奇峰耸立,实为一处风光秀丽之地。方国涣一路观来,心神畅然,自感山水之妙可令人陶醉。法能引方国涣登上了一座高山,山势初看陡峭,无路可行,其实在草丛中隐藏着一条不易察觉的通向山上的小径。越走越高,渐渐的似与天上浮游的白云相视而平。越高越陡,以至手脚并用,攀着人工凿成的石阶而行。忽在路尽头处,现出了一块三四米见方的青石平台,一处幽深的洞口也呈现在了眼前,这便是那白云洞了。此时,法化与一名僧人站在洞口旁,见方国涣、法能二人上来,法化笑迎道:“师父等候多时了,小师弟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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