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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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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澜摆了摆手,不再说什么,两人一时无话,向数十步外的一个酒肆行去,在酒楼门前,一个伙计正将一串红色的灯笼从二楼垂了下来,室内,灯火通明,隐隐传来一阵喧哗。
眼看就要走到酒楼前,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小巷子窜了出来,范进惊叫一声,僵立在原地,在他的视线中,那个黑影径自向杨澜撞了过来。
就在黑影出现的那一霎那,杨澜眼角的余光已经扫了过去,那黑影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而已。
小孩头发散乱,满脸污黑,再加上夜色渐浓,难辨男女,他脚步凌乱,奔得甚急,就像身后有野狗追赶一般。
要想躲开这个小孩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只是,这样难免会暴露自己矫健的身手,故而,杨澜并没有躲避,而是任由那个小孩子撞在自己身上,他伸手抱住那个小孩子,脚步踉踉跄跄,往后退去,四五步之后方才勉强站定。
这时,又有两个黑影从那个小巷内急急窜了出来,却是两个劲装打扮的汉子。
“救我!”
小孩软在了杨澜怀中,他似乎在嘶喊,却没有力气喊得大声,声音略带嘶哑,充满了绝望。
“何方狂徒,想要作甚?”
瞧见那两个壮汉奔了过来,范进回过神来,他伸出手指,指向那两人,声色俱厉地喝道。
杨澜想要将那小孩放到一边,却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不得已,只好把他抱在怀中,看上去,那个小孩的重量对他是一个负担,杨澜抱着那孩子向前行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喘着粗气,面色苍白。
那两个壮汉互望了一眼,然后停下了脚步。
“两位老爷,我等乃城南周家的下人,这个小畜生是我家逃奴,还望两位老爷将其还回,小的们不胜感激!”
“这个?”
范进回过头,望了杨澜一眼。
杨澜眯着眼,盯视着那两人。
说是大户人家的下人,却没有穿着能够证明其身份的衣衫,反倒穿的是市井服饰,其中一个还敞开了胸襟,露出了胸前的横肉,大户人家的下人自有其规矩,哪里会是这般?并且回话那人说话的时候目光闪闪烁烁,一看就知说的是假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那人说的是假话,又与自己何干?
麻烦这东西,少一点总是好的!
杨澜正要将怀中的小孩交给那两人,却发现怀中的小孩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衣衫,他紧闭双眼,有泪珠正从眼角涌出,沿着脸颊缓缓滑落。
“尔等说这小童乃尔家逃奴,可有什么凭证?”
说出这番话后,杨澜自己也大吃一惊,然而,这话却和他的本心并不相违,只是,若是原来时空的那个他,决计不会自招麻烦上身,在说出这番话后,那个小孩子的命运,他就将其揽上了身。
虽然以自己为主,他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这具身体原有的那个灵魂的影响,他能体会到这种变化,却无力抗拒。
罢了!罢了!
若是还活得和原来一样,当初又何必拼命逃离那种生活呢?
“这位小老爷,你这话好生没有道理,抓捕逃奴,哪里还须什么凭证?老爷们若是不讲理,可怨不得小的们动粗了!”
说罢,两个壮汉用眼神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齐齐上前。
范进被唬得连连摆手,急急尖声厉喝。
“狂徒!莫要胡来,我等乃今科的秀才老爷,尔等若是冒犯,当心被捆了送入大牢,若是我等稍有差池,更是杀头大罪!”
这时,从酒楼那边出来了一群人,不多会,几个提着灯笼的下人护着一顶官轿往这边行了过来。
那两人站定脚步,面面相觑,随后,一句话都不说就钻入了小巷消失在黑夜之中。
“呼!”
范进用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发出一声长吁。
“我等读书人自有浩然正气,宵小之辈,何足道哉!”
杨澜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那小孩似乎也知道危险离开了,紧皱的眉头散了开去,竟已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凤梧,这孩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杨澜苦笑了一声。
“先回会馆再说,待其醒了,了解了他的来历之后再做打算吧!”
正文 第七章 原来是个萝莉
更新时间:2009…5…26 13:31:16 本章字数:2843
入夜之后,下起雨来,细雨潇潇,润物无声,室内,一灯如豆,灯火闪耀处,窗前雨滴,四处躲避。
“他还好吧?”
范进坐在屋内唯一的椅子上,瞧着床头坐着的杨澜,小声问道。他的目光不时从床上躺着的小孩身上掠过,就是这个不速之客,搅乱了他今夜大吃一顿的计划,搞得现在,他仍然腹内空空。
“表面上没有什么伤痕,应该是累坏了,睡了过去!”
杨澜盯着那个小孩,头也不抬地答道。
同情心这东西,作为杀手的杨澜自然一向欠缺,他一直坚信这点,人,始终只能靠自己!就算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奢求有人能来解救自己,所以,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解救别人,这个世界,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他又能真正解救几个?
只是,穿越到这书生的身上,杨澜发现自己多了一些所谓的恻隐之心,让自己变得更有人味了,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暂且未知。
“这么久还未醒来,是不是有什么暗疾,还是解衣一看吧?”
范进手指轻轻瞧着桌面,发出囔囔的声响。
杨澜摇摇头。
“此乃一女孩!”
“女孩?”
范进惊讶说道。
“是的!”
杨澜点点头,他的观察力是何等厉害,在背着小孩回来的途中,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了,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见那小孩一时间还无法苏醒,杨澜站起来,来到范进身前,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串铜钱。
“文山兄,或许已肚饿难耐了!说起来,这都是小弟的过错,这里有一串钱,你拿去厨房,交付给厨子们,让他们弄点酒菜!”
范进急急起身,连连摆手。
“使不得,这如何使得!”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道。
“酒菜之类,本就是厨子们的分内事,何须凤梧花费,待我去催促几声,顷刻即来,侍候我等文曲星,乃是此辈的荣幸啊!”
杨澜笑了笑。
“文山兄,还请收下,些许小钱,打赏给小的们,又有何妨,毕竟,如今晚膳时刻已过。还有,若是厨房方便的话,让他们烧一桶热水,这小孩身上也忒脏,须清洗一番!”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范进一边摇头,一边从杨澜手中接过那一串钱。
手指在铜钱上轻轻摩挲,感觉铜钱的温度,范进仍然摇着头,出门而去,这些许小钱,若是在肃宁,当可买到好几只老母鸡,如今,平白赏了别人,还真是可惜啊!
范进离开后,杨澜就在桌边坐了下来,右手撑着下巴拄在桌上,灯火跳跃,映红他的侧脸,他微蹙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七月二十八日附身在这具身体上,如今,八月九日,这十来天的光景,也只是对当前这个时代略作了解而已。
对于这具身体原本的人生经历,家庭背景,了解得也不多,那些记忆就像锁在一间间的房子内,若是没有遇见对的钥匙,也就无法打开那道门,要想完全获取那些记忆,或许只有回到他的出生之地肃宁县,才有可能。
床那边发出一声轻响,杨澜转头望去,小女孩的身子动了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杨澜站起身,向前几步,还未走到床边他停下了脚步,小女孩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地缩到了床角,她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双眼警惕地盯着床前的杨澜,原本应该纯净晶莹的眼神中满是阴郁和惊惶。
瞧见小女孩的眼神,杨澜不由想起自己初次进入杀手训练营时的模样。
他站在原地,脸上爬起一缕微笑,希望通过这微笑向小女孩传达出自己心中的善意。说实话,他并不怎么习惯做这样的事情,因此,这微笑能达到什么效果,也还未知。
“醒了?”
对这问话,小女孩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仍然蜷缩成一团,只是,杨澜的微笑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她原本目光中的惊惶有所减弱,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其中多了一丝怯生生的味儿。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的眼神多了一丝迷茫,她微蹙眉头,开始了回忆。渐渐地,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子慢慢松了开来,不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杨澜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前坐下,小女孩向后缩了缩身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在这里,你已经安全了,有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我有能力,一定会帮助你!”
杨澜依旧面带微笑。
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未发出声音,她的目光有些迷惘,一时间似乎无法组织起语言来。
“嗯!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吗?”
小女孩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半晌,就在杨澜以为她会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微微带着一丝嘶哑,却依旧流露出一丝童音的清脆。
“家人都叫我薇薇,我家在张家庄,村子背后是大山,前面有个大池塘,我家有条大水牛!。。。。。。”
说到这里,小女孩突然抱着脑袋,看上去非常痛苦,她用哭泣一般的语调喊道。
“头疼得紧!我记不得了!”
“不打紧!不打紧!记不得就不要再多想!”
杨澜站起身,温言说到。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杨澜回头望去,两个下人抬着一个装着热水的大木桶走了进来。
“秀才老爷,热水送到,酒菜也已准备停当,范老爷正在他的房间内侯你!”
“知道了!”
杨澜点点头,让那两人将热水放下,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了那两人,将他们打发出去,之后,回头对小女孩说道。
“你一身甚是污浊,须清洗一番,我这儿没有小孩的衣服,床头那里有一套小衣,你且将就穿上,明日再给你买新的衣裳,清洗之后,我会叫人送一些饭菜来,用过膳食之后,你安心在此休息,有些话,明日再说!”
杨澜原本想让她和自己同睡一榻,将就过一宿,不过,对方既然是一个小女孩,虽然只有十一二岁,同睡一榻却也不妥,今夜,他只好到范进那间屋凑合着过一晚了。
小女孩目送着杨澜踏出室外,转身轻轻将门拉上后,她迟疑了片刻,方下了床,解下身上破烂的衣裳,脱得精光,快速地钻进热气腾腾的木桶中。
虽然,只是在外裸露了片刻,昏黄的灯光下,却瞧见女孩的身上满是红痕,那是被人用皮鞭抽打所致。有些红痕已经黯淡了下来,表示那伤痕的历史有点久远了;有些红痕却极其清晰,那是最近所致。
室内,热气蒸腾,偶尔响起哗啦的水声,窗外,雨点却密了起来,打在树叶林梢,沙沙作响。
正文 第八章 京师来人
更新时间:2009…5…26 13:31:17 本章字数:3635
杨澜到得范进房前,屋内,酒菜已经置上,摆得满满一桌,范进坐在桌前,一个下人站在一旁,执壶为其倒酒。
“贤弟!”
瞧见杨澜进来,范进欲起身行礼,杨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起身,杨澜坐下后,递给了一旁的下人几枚铜钱,让他过一会送些饭菜到自己房间,随后,将其打发下去了。
“贤弟家境也不宽裕,行事何必如此豪奢!”
范进有些嗔怪地说道。
这次赶考,范进路上一应花费皆是杨澜所出,从某方面来说,杨澜出手大方对他也有好处,只是,范进家境贫寒,见不得杨澜如此大手大脚,又害怕杨澜花费过巨,致使两人没有回乡的盘缠,所以,忍不住劝说了杨澜两句。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范进发现杨澜多了一些变化,以往的杨澜,不过是同他一般。因为从未出过肃宁县的缘故,一路上行事极其小心谨慎,甚而有些畏畏缩缩,在金钱方面,也非常节俭,绝不胡乱花费。
然而,到了保定府之后,他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用钱大方了起来,整个人的眉眼也展开了,显得极其自信和沉稳,平白无故地就像高人一等一般,这从他的举止以及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
范进感受到了杨澜的这种变化,在他看来,这是杨澜远离了家人的束缚,因为年少气盛的缘故,故而多了一些张扬。范进一向认为,君子以谦逊为美,因此,有些担心杨澜的这种变化,他自己比杨澜年长三十岁,自认有把对方从歧路上拉回来的义务。
“无妨!”
杨澜笑了笑,淡淡应了一句。
范进原本还想就这件事说点什么,见到杨澜的笑容,不知怎地,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他怔忪了片刻,举起酒杯。
“凤梧贤弟,来,干一杯!”
“干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过三巡,范进的话便多了起来,翻来覆去地讲着他自己的故事,如何苦读诗书,头悬梁,锥刺股,种种滋味皆有品尝,然而,天道不公,一直让他远离黄榜,直到快五十岁才中了秀才,这次一意孤行背着岳丈前来参加乡试,多半又要名落孙山,回到家,还不知怎的和岳丈交代,家中的老母和娘子不知断炊了没有?真是天可怜见啊!
“凤梧贤弟,在愚兄看来,以贤弟你的才华,今科必定高中!”
范进面色潮红,看样子喝得不少了,已经有些过了,他摇晃着身子,大着舌头非要向杨澜敬酒,祝贺杨澜高中。
杨澜沉默着,一饮而尽。
刚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为了了解这个世界,他没有少听范进的高谈阔论,到了现在,居然形成了一个规律,凡是两人相处,尽是范进说话,他偶尔才支应一声。
“愚兄恐怕就要狼狈而归了!”
范进一声长叹,胡须微微抖动,眼角甚至微微有些闪光。
“文山兄,何出此言?”
范进抬起头,将酒杯重重放下,高声说道。
“范某不是自夸,拿下接下来的公文策论不过是手到擒来,可是,能否中举看的是你的时文功底啊!天子重文章,何须论汉唐!今科时文七篇,范某好像已经犯了一个错误,首艺文章竟有一字出格,要想中举,难啊!”
杨澜知道这个时候劝慰对方并没有什么用处,因而沉默不语。
“饱读诗书,所为何事?”
范进起身长吟,继而抬头望着身上的青衫。
“这衣裳乃是娘子亲手所制,为了这件衣裳,连家中生蛋的几个老母鸡都卖去了市集,如今,这衣裳已经污浊。。。。。。”
范进伸出双手,用力拉扯衣衫。
“不如去也!不如去也!”
瞧见范进发酒疯,最初,杨澜觉得有些好笑,后来就多少有些无味了,人活得像他那样,确实不如去也!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杨澜站起身,打开房门,先前在范进屋内的那个下人站在门外。
“何事?”
那人好奇地瞧了一眼在屋内来回走动发酒疯的范进,随后低下头,躬身说道。
“杨相公,有客来访!”
“有客?”
眉头微蹙随即散开,杨澜轻声问道。
“什么客人?”
“说是从京师而来,乃相公家老太爷所遣!”
“哦!”
杨澜点了点头,他知道在这人嘴中问不出什么来,至于对方是什么人,还是见了方知,于是,他嘱咐那个下人好生侍候范进,给了他几枚铜钱,随后径自向前面的大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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