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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天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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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世当然无暇赏鉴夕阳的瑰丽与绚烂,他的思绪飘向了四十年前的某一天。那时的他刚过而立之年,凭借着良好的家世、正直的为人以及满腹的才华被孝贤皇帝策封为太子少傅。
其时太子刘睿(即后来的质帝)年方弱冠,聪敏而好学,好技击、骑射,温文而知礼,君臣二人颇为相得,传为一时佳话。无奈时过境迁,登上帝位的刘睿逐渐耽于享乐,沉湎于酒色之,而置朝政于不顾。到了晚年更是心慕黄老之学,一心求仙,终于败坏了祖宗基业,以致祸延于后代,后汉王朝名存实亡!
后汉王朝的衰败太过突然,以崔世为的崔氏一族根本未曾料到,其实不只是崔氏一族,大多数的世家都未曾想到后汉王朝竟于一夕之间而轰然坍塌,以至于使得一些将家族重心放在朝堂之上的世家纷纷随同后汉王朝的覆亡而衰败。崔氏还是比较幸运的,毕竟他们也料到了后汉王朝的覆亡近在咫尺,因此做了一番应对,只是未想到后汉王朝的覆灭来的如此突然!使得他们崔氏也仅仅是保留了部分的实力而已。
崔世突然想到了去岁与外孙赵平的一番长谈,当时赵平已经隐隐的提到后汉王朝的衰败,自己也是深有同感,因此便修书给远在京师的长子,无奈长子的眼光竟然还不及自己的外甥!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仍然在一心与外戚李卓一派争斗不休,终于错失了补救的良机。
想到此处,崔世摇了摇头,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在窗前站了一会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出了自己的书房。他想散散步,同时也舒缓一下自己的心情。
雕梁画栋的庭院经夕阳的一番映照,仿佛镀了一层金般,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青碧色的琉璃瓦上积满了白雪,反射着刺目的白光,与夕阳的余辉交汇成奇异的色彩。
崔世看着眼前的庭院,略微有些失神,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崔氏的荣耀怕也如眼前的夕阳般,转瞬即逝。
正在崔世感慨的当头,一条人影突兀的跃入他的眼帘,凝目看去,却是自己的外孙赵平。
一袭白色狐裘的赵平意态淡然的踏在古拙的石径上,衬着径边草木上皑皑的积雪,恍如画人一般,说不出的青泠洒脱。
看到赵平,崔世心泛起一丝对老友赵麟的嫉妒与羡慕。只因赵平太过耀目了!单单是赵平显现出来过人的军事才能便足以使他跻身有汉一代名将之列!在动荡的环境之下,建功立业与绝顶的军事才能无疑是划等号的。
赵平此时已经来到外公面前,由于是平常的拜见,因此赵平只是躬身一揖,口称道:“见过外公!”
崔世将自己满腹的心事藏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扶着外孙的胳膊说道:“仓舒免礼。”一边拉着赵平往书房走去,崔世心思连转,猜测外孙此时前来的用意。
当然不会是请安,早晨的时候赵平已经来请过安了;难道是赵麟的意思?崔世心忽然一动,自从一年多前质帝驾崩,天下大乱之后,赵家已经从幕后走向了台前,虽然还未完全掌控并州,但也因手的兵权而成为并州举足轻重的力量之一!两家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只是崔氏在并州的根基过于浅薄,根本无力趁机攫取些什么。
来到书房后,祖孙二人落座,不待外公问起,赵平便取出一封拜帖,恭恭敬敬的奉给了崔世。
崔世略有些疑惑的接过外孙手精致的烫金拜帖,展开一看,却是赵麟的亲笔,虬劲的字体张扬着一代名将的心胸:“书奉金乡侯、少傅崔公雅鉴:赵麟顿。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祖乃斩蛇而起,起于萍末却据有天下,遂成不世之业!追昔思今,余等忝为人臣,却无力挽狂澜于既倒,愧哉!惜哉!憾哉!适逢雪晴,余煮酒一觥,雅待君子!彼君子兮,宁当来否?赵麟再拜。”
十六 密议1
二更送上。
崔世面沉似水,不动声色的看完,缓缓的将手的拜帖折起,放下;心却是颇为踌躇,他知道赵麟将要有所行动了,但观赵麟话外之意却是仍然尊奉偏安于一隅的后汉王朝为正统,难道赵麟是想效仿春秋时五霸之故?
此时的后汉王朝已经完全失去了号令天下的地位与实力,与春秋时的天下之共主东周同样尴尬,甚至还略有不如——毕竟昔日的东周名义上还是天下的共主,在当时的礼法还具有相当的地位;而如今的后汉却连礼法上的地位都已失去。
想到此处,崔世不由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拿不准赵麟的意图,因此心颇犯踌躇。当然这只是崔世转念之的念头,以他这般老辣之人,自然不会再后辈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踌躇与不安;更不会让赵平久等。
因此将拜帖甫一放下,崔世便“呵呵”的轻笑两声,“既蒙赵侯宠召,老夫自当前往,”说着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落山,就连天边的红霞也已隐去,空寂的夜色笼罩着苍茫的大地,已经是酉时初了,“仓舒且回,酉时三刻,老夫必往!”
赵平闻言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口说道:“即如此,孩儿便回禀祖父,少时再来迎接外公。”
崔世捋髯微笑,点了点头,慈爱的看着外孙,说道:“既是汝的一番孝心,老夫便不推辞了。天黑路滑,仓舒小心了。”
赵平再次躬身施礼,谢过了外公的关心,便即告退。目送着外孙离开后,崔世陷入了沉思之,却始终猜不透赵麟的用意,索性便不再多想,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赵平骑着凤鹰,凤鹰优雅的踏着碎步,如舞蹈般悠闲的前进,长长的马鬃随风飞扬,赵平轻轻的理了理扬起的马鬃,感受到了主人对自己的关心,凤鹰仰颈长鸣一声,略略加快了行进的度,却仍自踏着如舞蹈般的碎步,优雅而张扬。
赵府与崔府相距不过两条街,不大功夫赵平便回到府,拜见了等候多时的祖父与父亲,将外公的言语转达给了祖父后,赵平略作收拾,便又来去了外公府上迎接。
崔世坐上了自己的软昵马车,前面十几名家将骑在马上,挑着硕大的灯笼引路,被轻纱笼住的灯光泛着昏黄的颜色,将方圆几丈耀的微明。赵平与另外十几名家将在后面紧紧的跟随,得得的马蹄声与车轮压在青石路面上的沙沙声划破了空寂的夜色,来到了灯火深幽的赵府。
赵业、马焕和燕彦三人恭敬的立在赵府的大门外,寒冷的天气将三人呼出的热气瞬时化成一团白雾,凛冽的北风被高大的院墙挡住,似是不甘心般的打着旋,扬起了墙头的几片积雪。
三人没有交谈,数十盏巨大的灯笼将三人笼罩在一片昏黄的灯影,随风微微晃动的灯笼将三人的身影映照的或明或暗。除了被风扬起的衣袂之外,三人却是纹丝不动,只是将目光投在灯火难及的青石大街的尽头,等候崔世的到来。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赵府家将腰挎长刀,面色沉肃的如标枪般立在大门两侧。
一阵马蹄声在呼啸的北风隐隐的传来,三人知道是崔世到了,神色平静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拾阶而下,排成一排迎候崔世。
不大功夫,赵平陪同崔世已经来到,崔世在赵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赵业连忙抢前一步,大礼参拜,口说道:“小婿参见岳父大人。”
崔世笑容可掬的看了看赵业一眼,伸手将他扶起,口说着:“不必多礼。”目光却转到了马焕与燕彦二人身上,笑道:“当世名将,几在于此!”众人连道不敢。
待来到赵麟所居的精舍时,赵麟已在门外等候,赵麟远远的迎上了崔世,躬身说道:“天寒地冻,连夜将义真兄请至寒舍,实是失礼之至!还请义翁见谅!”
崔世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与赵麟把臂而行,“你我兄弟何需如此客气?”谈笑之间,几人已经进了赵麟的书房。
分宾主落座后,赵麟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用意和盘托出:“仓舒前日献计,小弟却是拿不定主意,于是将释之等人请来共同商议,却仍有不逮之处,于是便将义翁请来,还请义翁不吝赐教才是!”说着从坐上站起,对崔世深施一礼。
听了赵麟的一番解说,崔世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外孙,问道:“仓舒之计却是如何,为老夫解说一番如何?”赵平连忙从赵麟身后上前半步,对外公躬身施礼后,将自己的策略和盘托出。
崔世静静的听着赵平的解说,不时的点点头,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丝毫不为赵平宏大的战略所动。单这份养气功夫便非同一般,不愧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的是沉稳。
听完赵平的解说,崔世赞赏的看了外孙一眼,轻轻的端起案几上茶盏,却是久久无语。书房于是一片沉寂,精巧的纱灯散着幽幽的光晕,将几人的身影隐隐的投在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的地上。由于崔世乃是背光,因此他的面容笼在一片阴影之,教人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屋外的北风越的迅急起来,出呜呜的啸音,犹如怪兽的嘶吼般,让人心悸。
过了半晌,崔世才沉吟着说道:“仓舒此计大妙!不过诚如仓舒之言,若想掌控并州却非易事啊!”
说着将目光转向赵麟,说道:“我朝自世家兴盛以来,地方政权便尽在世家掌握!上至太守,下至保甲,皆出自世家;而并州世家大多归附吕、赵二族,贤弟若行雷霆手段,尽夺世家之权,这空缺之职却如何补充?”
听了崔世之言,赵麟等人都陷入了沉思之,崔世之言可谓正要害!赵麟等人深知事关重大,因此都是静静的等候崔世的进一步解说。
“因此此事只能徐徐图之!切不可冒进!”崔世神色凝重的说道。
其实崔世此时心也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崔家也是世家,赵平此略的立足点却是削弱打击世家的势力,面对自己的切身利益,崔世自然是有所保留,便是有所见解也是无心说出。
赵麟等人倒是未曾现崔世的私心,赵麟当下便问道:“依义翁之见,却是该当如何?”
十七 密议2
崔世闻言不由有些迟疑,支唔了半晌方才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老朽一时却也无甚良谋。”说着略作沉吟,看了看赵麟身后的赵平以及坐在自己下的女婿赵业,接着说道:“今夜就此别过,待老朽回去后仔细思量一番再做道理如何?”
赵麟想了想,却也只有如此了,只好说道:“如此小弟恭送义真兄。”崔世连道“不敢”,执意不肯让赵麟相送,赵麟无法只好吩咐赵平将崔世送回家不提。
却说赵麟与赵业、马焕、燕彦三人。崔世离开赵府后,几人又聚在了赵麟的书房商量对策,无奈三人都是武将,若让他们攻城略地,决战疆场,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但事关民生内政,却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
过来良久,赵麟一拍身旁的桌案,洒然笑道:“罢了,你等且下去吧!明日再说。”
赵业等人于是纷纷告退,离开了赵麟的书房,各自回去休息。却说赵业,一名家仆在他的侧前方恭敬的打着灯笼,顺着被照得微明的石径,赵业默默的走着。方才他隐隐的现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但碍于情面,却也只好装作不知。心有些忧虑的赵业不觉间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门房赶忙将院门打开,将他让进院,绕过在夜色下黑黢黢的假山石,赵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举步进了房。
他的妻子正与小妾赵王氏正在灯下闲聊,等候赵业。见赵业回来,二人连忙起身施礼,嘴里说着:“见过老爷。”施礼后,赵王氏体贴的帮他换掉了身上的长衫,又端来一杯热茶。
赵业面色淡然的对妻子与赵王氏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说着转身到了自己的书房。
崔文钰若有所思的看着丈夫的背影,轻声对赵王氏说道:“妹妹先回去吧。”说着随在丈夫身后进了书房。赵业刚刚坐下,却见妻子也来了,只好放下心事,正要问,却听崔文钰说道:“老爷莫非有心事不成?”一边在赵业对面坐好,关切的看着赵业。
赵业迟疑了一下,便要隐瞒。不料崔氏早已现了他的意图,笑嘻嘻的说道:“老爷不必隐瞒,仓舒前几日去雁门将亲家翁与燕将军请来,今日晚间又将他外公请来,如此一来定有大事!还请老爷明言,妾身或许还能帮上点忙呢。”
赵业看着妻子,微笑道:“便知瞒不过你去。”说着将儿子针对并州以及鲜卑的一番计划详细的对妻子解说了一番。
崔氏听得连连皱眉,等丈夫说完,不由得埋怨道:“仓舒这孩子太过冒失了!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夫君切不可容与他!”
赵业摇摇头,缓缓的说道:“为夫倒是极是赞同!仓舒此策虽然有些大胆,却也是一劳永逸!不仅可以趁机削弱甚至消弭世家对于国家的危害;最重要的是能将鲜卑一举征服!虽不能使我华夏永绝边患,却使我国至少在百年之内无边患之累,又能获取大片领土!何乐而不为?”
崔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妾身说不过你。即如此,夫君且说该如何控制世家?”
赵业闻言长叹一声,道:“夫人也知道带兵打仗为夫自然不惧任何人,但说到这些民生国政,却是力有不逮!因此父亲便将岳父请来,拟借助岳父商议出一条可行之计,无奈岳父似是有所保留,不肯明言。”赵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妻子的脸色,毕竟事关自己的岳父,妻子的父亲。
崔氏却是不动声色,仔细的思索了一番,笑道:“妾身明白了,仓舒此策若是顺利实施,必然会极大的损害世家利益,家父可能便是担心这个,才不好明言吧?”
赵业闻言豁然开朗,心道原来如此!忽然心一动,想起自己的妻子也有着非凡的理政之才,自己当年在卫尉任上时,妻子帮了他很多忙。不由看向妻子,说道:“正如夫人所言!岳父乃是有所顾忌。”
说着话音一转,将话题转到了赵平的方略上来,沉声说道:“仓舒所提之方略虽看似空泛,却切目前时弊要害,实乃安国定邦之策!便是困难重重,也必须施行!”说着“呵呵”一笑,对崔氏说道:“为夫向知夫人足智多谋,堪称女诸葛!不知夫人有何妙计,还请不吝赐教才是!”
崔氏听到丈夫夸赞自己,心不由暗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佯嗔道:“老爷如此说,岂非有辱武侯威名?”眼波一转,站起身来将纱灯拨亮,一边说道:“世家兴起以来,在州郡之,上至州牧太守,下至保甲里正,无不把持于世家手!若是贸然铲除世家,这些官员必定也要铲除,届时由何人替代他们?不知老爷想过没有?”
赵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妻子与岳父的意见竟然惊人的一致!他也隐隐约约的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没有妻子与岳父想的透彻而已。
“那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赵业不由急切的问道。崔氏只是微笑着看着丈夫,却不作声。赵业见状,知道崔氏又在卖关子,崔氏总是说赵业的性子太过平淡,很难能遇上赵业焦急的时候。好容易遇上一次崔氏自然不想放过,因此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丈夫,却是不开口。
赵业见状,知道妻子又在做弄自己,当下“呵呵”一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博物志》,静静的看了起来。反正妻子已有对策,他的心便放下了,又恢复到平时那种平淡闲适的状态。
崔氏一看丈夫拿起书来,不由失笑,摇了摇头,轻轻的取下丈夫手的书,低声说道:“太学!”赵业闻言先是一滞,紧接着双目一亮,不由抚掌大笑!赞道:“好!”
看到丈夫难得的狷狂,崔氏心也是喜慰,笑吟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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