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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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夜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哪个院子里也没有让管事妈妈值夜的规矩。
　　　　香菱抢着说道：“算了，还是让奴婢来值夜好了。奴婢一点都不累。”
　　　　许妈妈迟疑了会儿，也不再坚持。
　　　　若云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快速的梳洗，香菱早已上床将被窝捂热了，若云睡进去的时候，很是暖和。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若云在鞭炮声中醒来。又是新的一年啦终于长大了一岁，今年九岁了。
　　　　香菱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起床收拾的利落干净了，捧了身新衣过来，笑吟吟的说道：“小姐，今日穿这一身可好？”正是叶姨娘亲手做的那身新衣。
　　　　若云笑着点头。
　　　　叶姨娘确实生了双极灵巧的手，丝袄做的分外合身，上面绣的图案栩栩如生，好看之极。
　　　　穿好之后，香菱又捧了件厚厚实实的披风让若云穿上。
　　　　然后，便是忙着去请安问好。
　　　　沈宜莲最是细心，一眼便见到了若云的新衣，“咦”了一声，便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几眼。由衷的赞道：“四妹，你身上的衣服是何人替你做的？这梅花真是鲜活逼真的很呢”一般的绣娘，哪里有这等精妙手艺。
　　　　被她这么一说，沈宜芳和沈宜蓉自然也都留意到了，纷纷凑了过来，各自赞了几句。
　　　　若云笑着说道：“这是叶姨娘前些日子替我做的。”
　　　　沈宜莲和沈宜蓉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酸不溜丢的话。
　　　　不管怎么说，叶姨娘都是四妹的生母，替四妹做身新衣委实不算什么，扪心自问，岳姨娘和王姨娘不也时不时的悄悄送些东西给她们么？
　　　　沈宜芳更是从不留意这些细节，只是满口的称赞叶姨娘女红手艺高明。
　　　　齐氏不免也留意到了若云的新衣，微一思索，便猜出了这是何人的手笔。也并不多问什么。
　　　　做嫡母，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未免让人小瞧了。
　　　　叶姨娘来给齐氏请安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若云身上的新衣。
　　　　叶姨娘略略有些意外，又有说不出的欢喜。怎么也没想到若云会在大年初一的这一天穿着她亲手做的新衣。这让她心里无比的安慰，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了三分的喜气。
　　　　沈霖今日自然不用上朝，笑着坐在那里，打量着儿子女儿们，心里油然生出骄傲和自得。
　　　　待看到若云时，沈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笑着赞道：“晴姐儿今日穿的新衣真是好看。”
　　　　若云适时的表现出欢喜和天真：“多谢父亲夸赞，这是叶姨娘亲手做的呢”
　　　　沈霖一愣，微笑着看了叶姨娘一眼，目光流露出温柔。齐氏心里不舒服，却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
　　　　新年的第一天，便在熙熙攘攘中度过。
　　　　
　　　　第一百一十五章难得轻松
　　　　
　　　　
　　　　对丫鬟们来说，一年之中最轻松愉快的，莫过于新年的这几天了。该收拾该打扫该浆洗的，都在去年年底忙完了。每天吃吃喝喝闲磕牙串门子聊天不知多愉快。
　　　　对沈家的少爷小姐们来说，其实也差不多。
　　　　平日里总忙着上课，学这样学那样，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既得应付夫子们的考试，又得时不时的应付沈霖和齐氏的突击检查。也够累的。
　　　　过年的时候却是全然相反，每天什么也不用做，只管吃喝玩乐就行。这样的好日子，可不能辜负。怎么着也得好好玩个尽兴才是。
　　　　到了大年初六的那一天，下了场雪。
　　　　那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到了早晨起来一看，到处是洁白的一片。空气凛冽中带着丝丝清甜。
　　　　许妈妈昨日便告假回家去了，没料到昨夜又下了这么一场大雪，看来，今天是没法子赶回来了。
　　　　若云穿的厚厚实实的，手里捧着小小的暖炉，宛如瓷娃娃般精致可爱。她站在廊檐下，笑看着丫鬟们扫雪。
　　　　翠儿做事最不肯卖力气，冬儿却是正好相反，两人并排着扫雪，不一会儿翠儿便落了一大截。
　　　　香菱陪着若云一起站在廊檐底下，还不忘指挥着小丫鬟们做事：“翠儿，你怎的做事这么磨蹭？冬儿可比你扫的快多了。”
　　　　翠儿偷懒被逮了个现行，结结巴巴的解释：“香菱姐，我、我不是有意偷懒，只是我今日早晨起来便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
　　　　这个小滑头，香菱哼了一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若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这个翠儿，倒是借口多多。随时随地都能找出一堆理由来应付别人的责问。相交之下，冬儿可老实的多了。
　　　　双雁力气最大，不一会儿就堆了个大大的雪堆，喃喃的说道：“堆个雪人倒是不错。”
　　　　若云耳尖的听到这一句，忽的心里一动。
　　　　每年冬天下雪的时候，萧婉君总会指挥她和若虹两人堆雪人。萧婉君一开始矜持含蓄，只在一边口头指挥。不出一盏茶功夫，便忍不住一起下场。主仆三个有说有笑别提多热闹了。
　　　　那样美好的时光，依然历历在目。可她，却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若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继续沉浸在过往的哀伤怨怼里。
　　　　不是想好了么？再也不要随意的想起过去，再也不要因为想起萧婉君难过愤怒，再也不要在人前显露出任何异常。
　　　　若云摇摇头，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的回忆抛开。然后转身对香菱笑道：“香菱，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
　　　　香菱眼睛一亮，高兴地连连点头道好。难得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堆雪人可是最好的消遣了。
　　　　不过，待见到若云往院子里走去，香菱立刻紧张的阻止：“小姐，外面太冷了，还是让奴婢们来吧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吩咐一声就成。”
　　　　若云展颜一笑：“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要和你们一起堆雪人。好了，香菱，不要再唠叨了，快走。”说着，便拉起香菱的手往院子里走。
　　　　香菱哪里挡得住若云这般娇嗔的语气，只得宣告举手投降，紧紧的跟着若云身后，像只紧张的老母鸡……呃，还没那么老，像只小母鸡一般咯咯的唠叨个不停。
　　　　“小姐，你慢些走，千万别跌倒了。还有，那边的雪太厚了，走这边吧……”
　　　　若云兴致极佳，故意走在厚厚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脚踏下去，便出现一个小小的深深的脚印，甚是有趣。一时之间，若云顽皮之心大起，笑嘻嘻的走来走去。
　　　　香菱本想再唠叨几句，可一见若云如此欢快，心不由得一软。
　　　　自从……小姐落水被救醒之后，明显的比原来聪慧沉着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像个小大人一般。方方面面都照顾的周到想的细致。香菱在惊叹之余，却又暗暗叹息。
　　　　现在的小姐好则好矣，却也失去了几分童真。哪怕笑着，也是淡淡的微笑，极少见到她开心的大笑。
　　　　而那双黑幽幽的眸子里，像是隐藏了很多心事一般深邃，让人看不懂摸不透。
　　　　香菱不止一次的悄悄想过，要是能让小姐高高兴兴的笑一回高兴一回，那该有多好。
　　　　没想到小姐只在雪地里走上几个来回，便如此开心。也罢，就随小姐任性一回高兴一回好了。
　　　　想及此，香菱展颜一笑，伸手从地上随意抓了把雪，用力握拳捏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团，然后高声喊道：“小姐，小心些”
　　　　若云一回头，就见一个小雪团飞了过来，躲之不及，正好砸到了若云的身上。香菱得意的笑了起来。
　　　　若云一愣，旋即也呵呵笑了起来，迅速的从雪堆上抓了一把大大的雪团，猛的扔了出去。
　　　　香菱一个躲之不及，被砸到了身上。
　　　　这次，轮到若云得意的笑个不停。
　　　　采梅和兰初看了手痒，纷纷从地上抓了雪团，偷袭香菱。
　　　　香菱一人应付三个哪里能应付得来，不一会儿就狼狈的东奔西跑，脸上头上都被砸中，眉毛还挂着雪花。脸上却是兴奋欢快的笑容。
　　　　若云一见这情形，笑着宣布：“我和香菱一边，采梅，你和兰初一边。”
　　　　冬儿等几个小丫鬟在一边看着早已忍不住了，大着胆子嚷道：“小姐小姐，奴婢也要参加。”
　　　　若云爽快的点头应了，把冬儿翠儿要到了自己这一边，双雁则和采梅兰初一边。
　　　　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欢快之极的清脆笑声，还有“诶呀”“诶哟”的怪叫声。
　　　　若云被砸中的自然最少，丫鬟们就算玩在兴头上，也对她分外的手下留情。倒是尽量往香菱身上招呼。
　　　　若云跑了一会儿，浑身都热了起来，索性将厚厚的披风脱了搁到了一边的栏杆上，然后重新加入战局。果然利索了不少，频频砸中对方。
　　　　香菱眼角余光瞄到若云的举动，连忙喊道：“小姐，你这样可不行……”万一要是冻着受了寒气怎么办？
　　　　若云笑嘻嘻的挥挥手：“不碍事”说完，便捏了个大大的雪团，使劲的砸了过去。
　　　　正中采梅，若云欢呼了一声，得意的不得了，神气之极采梅不甘示弱的报仇，若云也中了一记。
　　　　若云丝毫不以为意，兀自咯咯笑个不停。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单纯的快乐时光了，每天过的战战兢兢小心戒备，如此轻松放纵的快乐真是难得一见。
　　　　各人都累的直直喘气，雪仗暂时告一段落。
　　　　此刻的若云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汗珠。满脸灿烂的笑容，让人打从心底里感到喜欢。
　　　　香菱气喘吁吁的走了过来说道：“小姐，你进屋子里歇息会儿吧”
　　　　若云笑着摇头：“我还要堆雪人呢”
　　　　一听堆雪人，丫鬟们的兴致又都来了。冬儿第一个举手报名：“小姐，奴婢来帮忙。”
　　　　翠儿等人也都抢着说道：“奴婢也帮忙”“奴婢也要”
　　　　若云笑呵呵的应道：“都来都来”
　　　　若云想亲自上手，这次，香菱却是怎么也不同意了，反复劝道：“小姐，你在一边指挥好不好？想要怎么做，吩咐一声，奴婢们动手就是了。”
　　　　已经疯玩了这么久，再上手只怕身子撑不住。若是真的受了凉气，许妈妈回来一定唯她是问。
　　　　若云见香菱如此坚持，只得妥协。她以前健康壮实，在雪地里待上一整天也无所谓。现在这副小身板可禁不住这么折腾的。万一真的生了病，又要喝药可就糟糕了。
　　　　如今的她，望“药”生畏。哪怕看着别人喝药，心里都觉得恻然。更别提自己喝了。压根喝不进去。
　　　　香菱见若云如此听她的话，心里颇为安慰高兴。加倍卖力的堆了高高大大的雪人来哄若云高兴。
　　　　人多力量大，半个时辰功夫，院子里便多了三个大大的雪人。
　　　　若云看了看，笑着说道：“兰初，你去厨房里，找些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出来。要是有红色的辣椒最好。”
　　　　兰初二话没说应了，一路小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拿了几根青色的萝卜和辣椒出来，另一只手，则抱了颗大大的白菜。
　　　　双雁傻乎乎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饿了？可这些都得烧熟了才能吃呢”
　　　　若云被逗的开怀一笑：“我一点都不饿，这些拿来也不是留着吃的。”
　　　　冬儿好奇的问道：“那这个留做什么？”
　　　　若云故意卖关子，笑着说道：“你们看就知道了。”说着，便从兰初手里拿过红色的辣椒，在雪人的脸上一按。再把长长的萝卜也插了进去。看起来倒颇像鼻子和嘴巴。
　　　　丫鬟们都明白了过来，纷纷帮着找东西来装饰雪人。
　　　　采梅找了几颗石子，权当作雪人的眼睛。兰初掰了白菜叶子放在雪人的头顶上，声称那是斗笠。不伦不类好笑之极。
　　　　待完工之后，若云总觉的还缺了些什么，悄悄的低头下捧起了一堆雪，忙活了起来。
　　　　香菱先还没留意，待凑过头来一看，不由得一愣。
　　　　
　　　　第一百一十六章收服人心
　　　　
　　　　
　　　　若云手中正在捏一个小小的雪人，伶俐可爱，和婴孩一般大小。
　　　　香菱本想张口问些什么，可一看若云专注认真的神态，便很自然的闭了嘴。
　　　　若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小雪人。
　　　　丫鬟们都叽叽喳喳的围拢了过来：“呀，小姐做的雪人真是可爱。”
　　　　“有大雪人就该有小雪人，小姐想的真周到。”
　　　　“就是就是，小姐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又快又好，就连做雪人也比奴婢们强的多呢”这么会拍马屁的当然是小丫鬟翠儿。
　　　　若云听着丫鬟们七嘴八舌的拍马屁，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是一阵黯然。
　　　　她低头将小雪人放在其中一个大雪人身边，心里想的，却是自生下之后就没有见过的孩子……
　　　　若是能亲眼见他一眼多好，哪怕只远远的看上一眼……
　　　　若云不敢再想下去，硬生生的将到了眼角便的泪水逼了回去。待抬起头来，又是一脸微笑。
　　　　香菱最是敏感，一见若云这般的笑容，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发闷。
　　　　刚才那个欢快天真的小姐似乎又悄然躲了起来，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依然是那个心事重重不论什么时候都只露出微笑的小姐……
　　　　“小姐，到屋子里歇息会儿吧”香菱爱怜的看了若云一眼，眼里流露出温柔和疼惜。
　　　　若云心里微微一动，香菱一直是个敏锐又聪慧的丫鬟。又整日里跟在自己身边，很多事情都被她看在眼底。就算能瞒得过别人，也定然瞒不过她。
　　　　所以，若云从一开始，便想尽法子收服了香菱。先施以恩惠，然后再处处重用她，不着痕迹的表现出自己对香菱的器重。时间久了，香菱的一颗心果然慢慢靠拢了过来……
　　　　哪怕，察觉到她和以前的小姐有许多不同，可香菱依然保持了缄默，从不多舌……
　　　　若云深深的看了香菱一眼。
　　　　这一刻，主仆之间忽的有了种旁人难懂的默契。
　　　　待进了屋子之后，香菱忙去把捂手的暖炉的重新添了块炭，又忙着去煮了碗姜茶端了多来。
　　　　若云虽然不喜欢姜茶的味道，却也不忍心拂了香菱的好意，笑着端了过来，小口小口的喝下了。
　　　　那姜茶热热的，带着一丝辛辣，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可喝下去之后，全身顿时暖洋洋的。
　　　　若云笑着对香菱说道：“好香菱，你也忙了半天了，快些坐下来好好歇着。对了，你也在雪地里待了半天，也喝碗姜茶吧”投桃报李，香菱处处忠心待她，她自然也要对香菱更好些才是。
　　　　香菱哪里肯坐，主仆有别，小姐脾气再好，她也不可以随意放肆的。
　　　　若云故作不悦的板起了脸孔：“怎么，主子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哪来这么多的不乐意。”
　　　　香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委委屈屈的点头应了，坐在了若云下首的椅子上。也不敢坐实了，只坐了椅子的一半左右。
　　　　若云也只得随她。
　　　　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她其实颇能了解香菱此刻受宠若惊手脚无处放的欣喜和窘迫。不过，她说的做的如此明显，就是想彻底的收服香菱的心。
　　　　做主子的，出手大方慷慨自然受下人们欢迎。可能让丫鬟们真正誓死效忠至死不渝的主子，定然不能只靠着银钱收买人心。更重要的，是要让身边的丫鬟感受到主子的器重和宠爱，还有在主子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地位……
　　　　这些手段，萧婉君使的实在太出色。若云跟在萧婉君身边多年，体会比谁都深刻。想学这些收买人心的伎俩，简直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因此，若云索性彻底放下了主子的架子，笑着为香菱倒了杯姜茶，亲热的递了过去：“来，快些喝两口驱驱寒意。”
　　　　这样的恩宠，香菱再也承受不住，眼里早已闪出了泪花，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