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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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芳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低头应了一声。
　　沈宜晴在一旁看着，心底的那股怒火蹭蹭的冒了上来。刘氏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可细细一品味，却也太过刻薄恶毒了。沈宜芳上一次小产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刘氏比谁都清楚才对。现在故意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说出来，岂不是生生的揭沈宜芳的疮疤么？
　　沈宜晴按捺住心里的火气，瞄了赵元朗一眼。
　　这样的场合，她说什么都不适合。更何况刘氏本就是因为她才会迁怒于沈宜芳。她若是真的冒然说了什么，只怕会给沈宜芳惹来更多的麻烦啊
　　赵元朗咳嗽了一声，笑着说道：“母亲不用担心，芳儿近来身体好多了，出来走动走动也没大碍。再说了，我就陪在她身边，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总算挺身护着沈宜芳了。
　　沈宜芳心里略有些感动，忍不住抬头看了赵元朗一眼。赵元朗的眼里掠过一丝温柔和怜惜。
　　刘氏却被这一幕气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狠狠的白了赵元朗一眼。真是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被媳妇哄的团团转，把老娘和亲妹子都扔到一边去了，哼
　　赵元朗倒也机灵，见刘氏脸色难看，忙笑着打圆场：“母亲说的也有道理，芳儿，你还是回院子里休息会儿吧别累坏了身子。”
　　沈宜芳抿唇一笑，点头应了。
　　刘氏挤出一丝笑容来：“也好，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再陪明珠转转。”
　　一直没说话的赵明珠，忽的张口喊道：“四妹妹，我们两个好久没见了，陪我走走如何？”眼里隐隐的挑衅，在场的人却是都看了出来。
　　沈宜芳心里一紧，连连冲沈宜晴使眼色。四妹，你可千万别答应明珠啊她肯定没怀什么好心思啊
　　沈宜晴轻轻一笑，一口应了下来：“好，我也正有此意呢”
　　赵明珠心里暗暗冷哼一声，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即是如此，就不劳烦母亲陪我们了。我领着四妹妹到那边的水池边看看，前些天父亲特地买了些名贵的金鱼命人送了回来，此刻约莫长了一寸有余，好看的很呢”
　　沈宜晴明知赵明珠不怀好意，依旧笑着点了头。
　　沈宜芳心里暗暗着急，忍不住说道：“四妹，今天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就明天……”
　　赵明珠定定的看了沈宜芳一眼，讥讽的一笑：“大嫂，我不过请四妹去看看那些罕见的金鱼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还担心我会对四妹不利么？”这番话犀利之极，倒让沈宜芳没法子应对了，顿时哑口无言。
　　沈宜晴笑着为沈宜芳解围：“二姐，你只管回去休息。我待会儿便回去。对了，记得让厨房做些好吃的，等着我回去便陪你吃晚饭。”
　　沈宜芳只得笑着点点头，眼睁睁的看着沈宜晴和赵明珠携手走了。
　　刘氏心里仍然不痛快，可又担心冲动的赵明珠真的做出什么冒失的事情来，那可就真的有**份体统了。她连连冲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刻点点头，跟了上去。
　　刘氏这才稍稍放了心，随口吩咐了一句：“你们回去歇着吧”便拂袖去了。
　　沈宜芳心里暗暗叹口气，和赵元朗一起转身回了院子。
　　赵元朗见沈宜芳神情郁郁，忍不住劝道：“芳儿，你别担心。明珠这些日子心情不佳，你也知道的。见了四妹，难免有些激动。如今特意喊了四妹到一边说话，最多也就是想逞口舌之利罢了”绝不至于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来的。
　　沈宜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里暗暗冷哼一声。
　　赵明珠心里不痛快，便可以拿四妹出气吗？这到底是什么逻辑？赵明珠在赵家娇贵受宠，可沈宜晴也是沈家的女儿，凭什么就要受赵明珠的气？
　　沈宜芳忍了又忍，总算勉强将心头的火气都压了下去。
　　沈宜晴一番苦心，都是为了她能在赵府过的好。她不能不领这份珍贵的姐妹情意，纵然心里郁闷窝火，也只得全数按捺下去，只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只此一次，下次绝不容赵明珠这么嚣张跋扈了。
　　沈宜芳脑子里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却压根没想到，以沈宜晴的聪慧伶俐，又岂会受赵明珠的奚落？
　　此刻的沈宜晴，不紧不慢的走在赵明珠的身边，倒是颇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园子里的各式景致，丝毫不见紧张局促。
　　反观赵明珠，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各种念头，脸色阴沉沉的。
　　沈宜晴偶尔瞄她一眼，见她脸色不愉，心里暗暗好笑。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明珠做什么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若她是个聪明人，就该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怼都咽到肚子里，免得招来更多的羞辱。现在巴巴的找自己到一边说话，又是何苦？徒惹笑话罢了
　　若不是惦记着沈宜芳的处境，沈宜晴才懒得理这种幼稚的挑衅呢
　　赵明珠见沈宜晴一脸闲适自得，心里愈发的郁闷窝火。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待走到了水池边的亭子里，赵明珠立刻挥挥手示意丫鬟婆子们都退下。
　　许妈妈略有些踌躇，动作不免慢了一些。
　　赵明珠淡淡的瞄了许妈妈一眼，不无讥讽的说道：“这位妈妈，我和四妹妹说话，你是不是打算跟着听一听？”
　　许妈妈很是尴尬的连连摇头，迅速的退了开去。
　　沈宜晴的笑容一敛：“明珠姐姐，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就是了，何必迁怒于他人？”她生平最是护短，最无法容忍别人当着她的面折辱身边的人了。
　　此话一语双关，赵明珠想不懂都不行，立刻变了脸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宜晴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应道：“我绝没有别的意思，明珠姐姐多心了。”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只是各逞口舌之利罢了。
　　赵明珠第一个回合便失利，脸色愈发的难看，硬邦邦的说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人，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了。我且问你，我到底哪点不如你？”
　　沈宜晴对赵明珠的直白丝毫不觉惊讶，缓缓的应道：“明珠姐姐此话严重了。你出身高贵，是堂堂的郡主，又生的貌美如花，性情直率，处处都胜我良多……”
　　“你不必说这些话来讥讽我”赵明珠丝毫不领情，绷着脸冷冷的说道：“若真的如你所说，齐箫怎么会这般的嫌弃我？”齐箫想尽办法都只为了摆脱她，这让骄傲的赵明珠情何以堪？
　　沈宜晴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还是因为赵明珠的直言无忌愣了一愣。
　　赵明珠满心的怨怼，说起话来自然算不上动听：“沈宜晴，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使得齐箫一心一意只喜欢你？却对我不屑一顾？我难道就真的处处不如你吗？”
　　沈宜晴凝视着赵明珠，轻叹了口气：“明珠姐姐，我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真心喜欢齐箫，还是因为想和我较劲，才会一门心思的要嫁到齐家去？”说来说去，赵明珠最最介怀的，就是这一点吧
　　此言一出，赵明珠顿时愣住了。
　　这句问话好犀利，直直的戳中了她从未深思过的那一处脆弱。
　　她和齐箫只接触过短短寥寥数回，说过的话扳手指也能数的出来。她却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喜欢上了那个少年。为了能如愿的嫁给他，不惜自降身价，求着刘氏主动找人上门说合……
　　她真的喜欢齐箫到了这样的地步吗？
　　抑或，她只是不甘心齐箫的心里只有沈宜晴对她却是视如无睹，才会那么任性的要证明其实她比沈宜晴强的多？
　　沈宜晴也不出声，只这么静静的看着赵明珠。两人对立良久，都没有说话。
　　

　　第四百零八章冰释前嫌

　　过了良久，赵明珠才惘然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股执念不知从何而来，却一天一天的占据了她的思绪。到了后来，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她那么执着于齐箫了。
　　沈宜晴并未露出嘲讽的笑意，反而很有耐心的开解道：“婚嫁是一辈子的大事，意味着你要和一个男子携手共度一生。万万不能一时冲动就赔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明珠姐姐，今日我心平气和的和你站在这里说话，绝无半点讥讽的意思。齐箫性子倔强冲动，又任性要强，你若真的和他在一起，少不了时时起冲突。你想想看，他真的适合你吗？”
　　赵明珠的刁蛮任性人尽皆知，如果和齐箫那样性格强势的男子在一起，怎么可能过上安稳日子？
　　听着这般语重心长的劝说，赵明珠心里曾有的怨怼和不满忽的没了着落处，心里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真的是她错了吗？
　　明明不属于她，她却偏要去争抢。结果闹到这个地步，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她的骄傲被狠狠的踏进了尘土，所以，她悲愤羞恼难堪，不管不顾的要找沈宜晴“算账”。
　　可是，沈宜晴又有什么错？
　　赵明珠生平第一次站在别人的立场看待自己，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触来。
　　沈宜晴一直静静的看着她，没有错过赵明珠眼底细微的神情变化，心里悄然一动。
　　她刚才说这些，其实是冒了一丝风险的。如果赵明珠恼羞成怒，这个仇怨就彻底结下了。她倒是不怕赵明珠的嫉恨，却不能不顾及沈宜芳的处境。
　　要想解开这个结，自然要从赵明珠这里下手。只要赵明珠能想开放开，刘氏的怒火自然也就悄然散去。也就不会迁怒到沈宜芳的身上了。
　　为了沈宜芳，她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好在赵明珠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并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听了她这一番真心真意的劝解，竟是有些意动了……
　　沈宜晴轻轻的说道：“齐箫和我自小青梅竹马，情意相投。我不想在你面前炫耀什么，只是，我想告诉你，我这辈子，也是非他不嫁的。”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赵明珠。
　　赵明珠身子一颤，两行眼泪就这么悄然落了下来。到了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和可笑。
　　齐箫和沈宜晴两人心心相印，彼此的眼中根本容不下别的人。刘子安也罢，她赵明珠也好，都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罢了……
　　远远的守在亭子外面的丫鬟婆子见了这等动静，都被吓了一跳。平日里只见赵明珠飞扬跋扈的欺负人，何曾见过她这般可怜兮兮的在人前落泪？这个沈家四小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倒真是个厉害的主儿啊
　　丫鬟绿萍急急的走上前来：“郡主……”
　　赵明珠头都未抬，犹带哭腔的怒叱：“下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过来”
　　绿萍只得应了，无奈的退了下去。这么一来，其他的丫鬟婆子也都没了勇气上前来碰钉子。
　　赵明珠兀自不停的落着眼泪，似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伤心苦楚都哭出来一般。
　　沈宜晴也不出声劝阻，任凭赵明珠哭了个痛快。待赵明珠哭声渐弱，才轻声说道：“对不起，明珠姐姐”
　　赵明珠凄然一笑，脸上犹有泪痕：“你说对不起做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自取其辱，跟你有什么相干。”
　　若是赵明珠一味的胡搅蛮缠，沈宜晴多的是应付她的法子。可她这么幡然醒悟哭的凄凉，沈宜晴的心里倒真的有些黯然了。
　　身为女子，被重重规矩礼教束缚的紧紧的，所谓坚持自己的幸福，只是句漂亮的空话而已。赵明珠诚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使出的手段也不尽然光彩，可总算是个有勇气的贵族少女。
　　经过此事之后，只希望赵明珠也能稍稍成熟一些，不要做出这种令人贻笑大方的事情了。
　　沈宜晴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并未说出口。赵明珠的软弱无助只是一时的，本质上还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大小姐。自己还是少刺激她为妙
　　“沈宜晴，你已经彻底赢了。”赵明珠幽幽的长叹一声，美丽的脸庞竟是浮起了一丝萧索。这一次，她终于败的心服口服。
　　沈宜晴默然片刻，才静静的说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输赢。齐箫为了我做出这么都离经叛道的事情来，舅舅舅母心里不知憋了多少的怨气。今后我嫁到齐家，肯定要面对诸多困境。”
　　说的凄惨一些，希望赵明珠听了心情愉快些，以后别再总惦记着这点事情了。
　　赵明珠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连连点头：“这倒也是，今后可有你受的了。”话语中不乏幸灾乐祸的意思。
　　沈宜晴心里暗笑不已，脸上却故意挤出愁容来：“是啊，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呢为人儿媳的，若是公公婆婆都冷言冷语的，今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边说边瞄了赵明珠一眼。
　　赵明珠总算听懂了沈宜晴的言外之意，笑容一僵。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情低落之极，在刘氏面前不知哭闹了多少回。刘氏素来宠溺她，自然心疼的不得了。却也不好去齐家沈家算账，只能将气撒到了沈宜芳的头上。明里暗里的不知说了多少夹枪带棒的难听话。
　　沈宜芳生性好强，不敢明着顶嘴，背地里却气的胃口不佳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沈宜晴唯恐激怒了赵明珠，温和的说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要过好以后的日子。所谓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明珠姐姐，你说是不是？”
　　如此委婉的恳求，也只有沈宜晴能不失颜面分寸的娓娓道来了。
　　赵明珠语塞了片刻，才点头应道：“你说的有理，以前是我太任性了。连累的大嫂也不得安生。”
　　见赵明珠已经有了悔意，沈宜晴心里一喜，连忙接口道：“总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明珠姐姐又聪明又漂亮又有孝心，肯定希望赵家过的和睦。倒是我多嘴了。”
　　赵明珠咬着嘴唇，盯着沈宜晴看了片刻。那目光里有惊叹有疑惑有惊讶有不解，不过，之前的嫉恨和怨怼倒是悄然散去了。
　　沈宜晴一时没看出赵明珠到底是什么心意，一时也没敢再说什么，任由赵明珠这么盯着自己看。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赵明珠才叹道：“真是奇怪，我明明比你还大一岁，可一说起话来，你可比我伶俐多了。”每次都是如此，说着说着便会被沈宜晴牵着鼻子走。最厉害的是，她居然也觉得沈宜晴说的是对的……
　　听到这等夸赞，沈宜晴随意的笑了笑。
　　赵明珠是天之骄女，长这么大也从没受过半点委屈。而她却做了十几年的丫鬟，长年过着看人脸色说话行事的生活，早已养成了随时观察对方神情变化调整说话语气的性子，这辈子只怕也是改不了了。
　　两个年龄相若的少女，第一次真正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
　　赵明珠掏出帕子，细细的擦了眼泪，深呼吸一口气说道：“好了，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这是她为齐箫落的最后一次眼泪。齐箫对她无意，她又何苦惦记着这么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孩子？
　　沈宜晴微微一笑：“明珠姐姐总算想开了，可喜可贺”
　　赵明珠轻哼了一声：“你也别总说好听话来哄我了。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今天说了这些，就会令我改观。我可没打算和你化敌为友。还有，今后我定要找一个比齐箫更好的男子做丈夫，你就等着好了。”
　　不知怎么的，沈宜晴听了这等幼稚的挑衅，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抿唇笑了起来：“好，我等着。”她也没有天天伺候这位大小姐的心情，化敌为友什么的，就算了吧
　　赵明珠撇撇嘴：“好了好了，我也没什么可和你说的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回大嫂那里吧”说完，便昂起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抛开伤心难过，撇下那份不甘的情伤，骄傲的赵明珠又回来